刘义坚知道余青早就和余府决裂了,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内情,但是他和余青接触最多,比起那个嫁人之后就毫无音讯的姑姑,更是喜欢余青,心里的天平早就倾斜到余青这边。
“三叔,事不宜迟,哨所那边什么都没有,我这就给他们送过去吧。”
“可是这都晚上了?”
刘忠庆做事儿是个稳妥的,道,“赶夜路太过危险了,这附近劫匪众多,不可冒进。”
刘义坚只好忍着,只是晚上吃饭都不香了,想着廖世善做菜的手艺,越发心痒难耐,一晚上睡了个囫囵觉,一大早就出发了。
刘老头点了旱烟,吸了一口,道,“这兄妹俩,感情倒是好。”
马氏想起儿子半夜三更,嘴里嘀咕着什么红烧肉,都不好意思跟自家公爹说,她这儿子是迷上人家的做菜的手艺了。
刘义坚去了哨所就腆着脸住了两天,吃足了廖世善做的菜,这才依依不舍的走了,那之后就是隔三差五的过来一趟。
不过半个月就跟哨所的人都混熟了。
——
廖世善办事倒是很快,不过二天就给廖秀章找了个私塾,就在山脚下的村子里,每天早上送过去,下午接回来。
教书先生是个落魄的秀才,据说原本是小富之家,考了四十年的科举,硬是变成了贫户,最后没得办法就在村里开个私塾,也算是混口饭吃。
余青去见过一次,觉得这老秀才虽然住着茅庐,穿着带补丁的衣裳,但是那读书人高人一等的架势一点没少,看人用鼻孔,傲慢的不行,但是这附近又没有合适的人家,远一点需要住宿的书院她又舍不得送过去,还不能耽误孩子读书,想着先将就一下,后面慢慢找个合适的先生。
这一天中午,因着廖世善不在哨所里,余青吃了江三娘做的饭,同样的食材,却差许多,江三娘过惯了苦日子,每次做饭都很节俭,炒菜的时候只用筷子挑指甲盖一点点的猪油,那菜自然就不香了,不止油,盐也舍不得放,倒是放了半勺的酱油。
古代的酱油都是自家酿造的,很多买不起盐的人都会拿酱油代替盐,毕竟比官府把持的盐要便宜许多。
余青这几天早上,天天喝廖世善做的花样粥,吃的满口留香,这嘴已经养叼了,在吃这个黑乎乎,如同水煮一般的菜,顿时没什么胃口。
只囫囵填饱了肚子就放下了筷子。
如果廖世善不在,江三娘就会帮着做饭,顺道一起吃,见余青吃了半碗就不吃了,心里很是纠结,饭也不吃了,战战兢兢的起身,说道,“夫人,是不是做的菜不好吃 ?”
余青不忍苛责江三娘,但是想了想总不能一直就这么将就着,索性摊开了讲,说道,“你太节省了,这菜吃起来全无味道。”
江三娘怕很害怕丢了这个活计,如今什么世道呀?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而且余青这个夫人一点架子都没有,不仅然让她同吃,廖世善还会给她工钱。
原本她还想着儿子王狗蛋这辈子恐怕都讨不到媳妇了,这次却看到了希望,想着如今有了活儿能领工钱,积少成多,总是有希望。
余青把自己的想法跟江三娘说了,江三娘却是瞪大了眼睛,道,“夫人,一次就放两勺子猪油?这也太…… 哎,奴婢记住了。”
然后余青就看到每次江三娘做菜的时候,都带着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闭着眼睛挖了猪油丢进锅里,一时忍不住好笑,想着也不怪江三娘,到底还是太穷了,等着以后有钱了,江三娘开了眼界,就会不同。
这几日又零零碎碎的花了六十两,还剩下二百多两了。
得想办法赚钱呀!
一想到这个,余青又开始动脑筋来。
就在这时候,出了一件事,下午余青正在午觉呢,突然间听到了急促的敲门声,“夫人,不好了,少爷出事了!”
余青一个激灵就醒过来,梦里她看到廖秀章长大了,还成了跟他爹爹一样高的大汉,手里拿着一把大刀,朝着老老实实站着人群就是乱砍,随着猩红色的血顺着人体渗入泥土里,看着极为瘆人。
这还不算,他用刀挖出人心来,居然生啃。
余青差点吐了出来,难受的大哭,结果就被吵醒了。
起来擦泪就起身去开门,看到喜鹊哭着喊道,“夫人,少爷出事了!”
余青反而冷静了下来,说道看,“怎么回事?你别急,好好说。”
“说咱们少爷杀人了!”
余青一个哆嗦,差点坐地上了,不过还是镇定了下来,这时候千万不能乱,她不相信廖秀章会杀人,他才六岁……史记上记载,第一次开杀戒是因为那些和尚太过欺负人,她已经阻拦了那件事不是吗?
人最难的就是第一次开杀戒,那是一种跨越道德底线的分界线。
可是余青又想起这几天跟着廖世善晨练的时候,儿子展现的天赋来,廖世善每次都忍不住夸儿子,说这孩子天生神力,是个练武的奇才。
廖世善是半路出家,总是没有那些从小就学武的人强,一直都觉得很惋惜。
要是不小心伤了人?余青摇头,觉得不太可能,这孩子的性情她算是看出来了,平时很乖,也不是生事,除非是被欺负狠了才会暴怒。
廖世善出门不在,余青喊了王狗蛋给自己赶车,李猛听了一定要跟过来,因着在山下,又是马车很快就到了。
作为教室用的地方也就是个茅屋,余青一进去就看到血迹,居然和梦中重叠,她咬牙问道,“我儿呢?”
有两个村妇模样的女人过来,显然早就攒着怒气了,上来就要拽余青的头发……,嘴里骂道,“贱妇,早就听说你是个被劫匪糟蹋过的破鞋,你生的这畜生是野种吧?小小年纪就把我儿打的头破血流,就是杀人凶犯!”
余青哪里是个让人轻易欺辱的 ,被拽了头发,就去拧了那妇人的胳膊,见她吃痛的放开,二话不说就上前一个耳光打下去。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那妇人疼的尖叫了一声就要冲过来,却是被李猛就挡在了前面,他没王狗蛋那么多心思,反正谁也不能欺负他们老大的娘子。
那两个村妇没办法靠近,却也是被余青吓到了,不敢在骂了,在地上打滚耍赖,道,“你还打人?要不是孩他爹会一些药理,我儿早就没命了,到底有没有天理了!”
“就是说你儿子还没死?凭什么说我儿杀了人?”
那村妇顿时被噎的说不上来话,也不知道怎么,她居然觉得余青这个样子很吓人。
余青扫了好几眼,才看到角落的廖秀章,穿着早上她给他套上的新衣,如今那衣服被撕开了好几个口子,上面都是血。
这边怎么样的动静都没办法引起廖秀章的反应,他好像是石化了一般。
余青去抱住廖秀章,见他脖子上两道猩红色的五爪痕,额头上青了一块,还鼓了个大包,目光呆呆的,对她的拥抱毫无反应,心痛的不行,道,“章儿,你怎么了?”
第19章
余青赶忙从怀里摸出了一块绿豆糕,放到廖秀章的嘴边,柔声说道,“章儿,来吃一口。”
一直不声不响的廖秀章居然真的就开始吃了起来,先是咬了一口,等那食物的香味在舌尖上化开,就迫不及待的大口大口的吃着,活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样,不过一息的功夫就囫囵给吃完了,然后睁着一双因为充血腥红的眼睛,渴望的看着余青。
余青把剩下的绿豆糕都拿了出来,说道,“吃吧。”
廖秀章就一手抓着一个,塞的满满的,腮帮子都鼓了起来,余青从李猛手里拿了水袋,“喝点水,别噎着。”
等着吃光了绿豆糕,廖秀章发红的眼睛才渐渐的恢复了正常,有了焦距。
余青已经猜出了来龙去脉,倒不是她未卜先知,而是她发现了廖秀章一个特质,这孩子或许是因为从小在寺庙里饿的狠了,平时都跟正常的孩子一样,但是一旦饿了就会发狂。
具体不知道什么原因,为了这个还特意去茂林城找郎中看过,却是没有任何的结果。
余青自己琢磨,可能是因为太饿,导致的自我保护?
为了这个,余青每天早上都盯着孩子吃好早饭,又专门给他做个一个布袋,里面放了许多零嘴,让他饿的时候吃。
如今这个零食袋却是空空的。
不用说,肯定那孩子抢了廖秀章的零嘴,这才让孩子发狂打人,旁的孩子打架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儿,毕竟人小力气也不大,但是廖秀章这孩子天生神力,再去打人就不同了。
廖秀章目光里透出依恋的神色,马上就去抱住余青的脖子,把脸埋在余青的怀里。
余青心疼的不行,轻轻的拍他的背安抚道,“没事,娘知道肯定有人抢了你的食袋对不对?”
廖秀章微弱的点了点头,好一会儿才用稚嫩的童声,小声的说道,“我不想打人,我忍了。”语气里无限的委屈。
余青听了差点落下泪来,摸了摸孩子的头,说道,“你做的很好。”
这时候王喜朱带着一个农人,那人手里抱着一个缠着绑带的男童。
王喜朱捋了捋胡须,傲慢的说道,“ 廖夫人,贵公子顽劣不堪,性情嚣张,毫无同窗之谊,不过一些口角就把旁的孩子打成这样,恕我实在是难以管教,你还是把孩子领回去吧。”
余青感觉到怀中的廖秀章抖了下身子,气的不行,起身说道,“像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随意辱骂学生的先生,我把孩子交给你,还怕耽误孩子呢。”随即伸出手来,“二十两银子的束脩,既然上了几天课,就扣掉一两,你只还我十九两就行了。”
王喜朱愣住了,旁人听他说这话,都是各种赔不是,他在训斥几句也就过去了,怎么这个廖夫人这般痛快?一时踌蹴,见自家婆娘瞪了他一眼,又想想家中的窘迫,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这束脩一年也不过二两银子,余青为了让王喜朱好好的教孩子,特意多给了许多。
那抱着孩子的男人叫吴铁柱,原本气势汹汹的过来,结果看到余青的容貌,一时就忘了说话。
那村妇见丈夫直勾勾的看着余青,脸上带着惊艳的神色,嫉妒的差点咬碎了牙齿,骂道,“你这个贱妇,瞧你身上的风骚姿态,是不是见个男人就要勾魂?”
余青道,“就你夫君这种癞蛤蟆,送到我嘴边都懒得看一眼,也就你这母猪,当做宝贝一般的。”
那村妇长的高壮肥硕,最是讨厌别人骂她是猪了。
这会儿已经是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有人听的好笑,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嘀咕道,“宴征他娘,你也不看看廖夫人是什么模样,恐怕月下嫦娥也不过如此,俺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还能看到你家的癞蛤蟆?”
吴铁柱夫妻俩被说的面红耳赤的。
吴铁柱也是来了气,说道,“废话少说,杀人偿命,你家的差点杀了我儿宴征,总要给个说法,不然这就带着你们去官衙,非要讨个公道不可。”
余青狠狠的拍了下桌子,发出震动的响声,“放屁,明明是你家儿子抢了我儿的零嘴,我儿不过是要抢回来,这才不小心伤了人,如何成了要杀人?”
吴铁柱夫妇看了眼彼此,事实确实是如此,但是那廖秀章是个闷葫芦,余青哄了半天,也没见孩子说出原委来,她是怎么知道的?
旁边围观的村民嘀咕道,“这仙女娘娘一般的廖夫人居然还会骂脏话。”
有个大姑娘艳羡的说道,“我要是长这样就好了,就算是骂人,居然也好看的不行……”
余青觉得有人拽着自己,一低头就看到廖秀章目光闪闪的望着她,带着十足的欢喜,她忍不住亲了亲孩子的面颊,柔声说道,“娘知道你不是随意打人的孩子,我们章儿这么乖,娘都知道呢。”
廖秀章眼眶马上就红了,依恋的喊道,“娘……”
吴铁柱道,“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把人打成这样?小小年纪就这么狠毒,以后长大了,还不知道如何霸道。”
余青凉凉的说道,“你们家的孩子随意抢夺别人的食物,这和劫匪有什么区别?年纪小小的就这样,长大了更不得了?”又道,“再说,我儿天生力气大,随便上个手,就能把人打出巴掌印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没有你们先招惹在前,他又怎么会动手?”
吴家村这些年被附近劫匪弄得苦不堪言,最是讨厌劫匪,听了余青的话,纷纷都开始指责起吴铁柱夫妻俩来,“铁柱,我早就跟你说了,你家的宴征太过霸道,上次吴大成亲,发那喜糖,你儿子嫌弃给的少,直接上前去抢,要不是人家怕大喜的日子闹出动静来不吉利,你儿子早就被吴大教训过了。”
又有个村人说道,“你们家宴征惯会偷鸡摸狗,我家的李子树上的果儿不都是你家宴征偷走的!”
一时墙倒众人推,吴铁柱被说的脸色通红,他怀中的吴宴征委屈的大哭了起来,道,“不就是几个糕点,我抢着吃了就吃了又能怎么样?”
围观的人一听,道,“果真是这孩子先抢的。”
余青看着那王喜朱脸上通红,道,“这就是先生所谓的同窗之谊?我看这等不分是非的私塾,我们不读也罢了。”
王喜朱的娘子吴氏狠狠的拧了拧他的胳膊,悄声说道,“你老糊涂了,那廖秀章的爹是谁你不知道?你得罪他,这以后再有劫匪过来,你去找谁去?再说那束脩,都已经花光了,你去哪里找银子还她?”
“可是吴铁柱他们家……”
“那吴家的孩子你也别教了,退了他的束脩,让他回家去吧。”见王喜朱还有些犹豫,道,“难道你要退十九两银子?”吴氏又道,“我倒是更喜欢廖秀章这孩子,上次看我劈柴,居然还来帮我,你看吴宴征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而且你教的这两年,但凡有摩擦,都是这孩子搞出来的,你就算是教了,也不过教出个白眼狼。”
王喜朱科举四十年,都是靠着娘子支撑家里,以前还能挺着腰板说自己就是官老爷,如今却是一点底气都没有了。
吴氏见王喜朱面色缓和了下来,知道这是同意了,却是抹不开面子开口,主动上前,对着和蔼的笑,道,“廖夫人,我们家老头子,年轻的时候一门心思读书,都读傻了,在这人情来往上就有些不开窍,但是你放心学问是顶顶好,不然怎么能考中秀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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