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问,孙大自己都觉得不对劲了,老太爷一早就出去了,孙七睡到天透亮了才醒,绝不是问孙老太爷的,至于二殿下……他犯得着搭理孙家这货吗?
孙七得意洋洋,摇头晃脑,挤眉弄眼,道:“父亲,大哥,我是不是很厉害?”
孙大琢磨着,想出此计的人,的确厉害。
不过不可能吧,这计策寻常人哪里想得出来?别是泄露了风声,所以连孙七也知道了吧!
他吓出一身冷汗。
孙老爷也想到了这一层,可就没这么好言好语地问,他一巴掌拍在孙七脑袋上,道:“混账,还不快说,这计策你从哪儿听来的?!”
孙七抵死不认,道:“是我自己想的!上次不就是我自己想的吗!”
孙老爷没好脾气了,他在书房里找不到棍子,索性用画轴抽他,一边抽一边骂:“你还不说!你还不说!”
最后孙七没抗住揍,就将发财坊的汪先生给透露出去了。
孙家父子俩一听,先是愣了一下,没太看得起赌坊这种下流地方,随后又担心计策泄露出去,叫大皇子的人毁了此计,便派了两个心腹出去,一个去发财坊打听汪先生,另一个则去二皇子府上传信。
二皇子见了信的前半截也是吓了一跳,惊出一身冷汗,他的人好不容易才商量出的计策,这就传出去了?!他面色一黑,脑子里将参与此事的人都从脑中里过了一遍,却一个可疑都没有,这下他的心的就更沉了。
他接着往下看,才渐渐缓和了神色,原是有人也想到了此计,并且就是上次给孙七出主意的人。
二皇子见信上写着,孙家父子已经使人去打探消息,便暂时没有动作,只在家中静等消息。
等着等着,他把六皇弟给等来了。
兄弟二人一母同胞,眼下亲密无间,这些话没有什么好瞒的。
六皇子听完二皇子的话,茶都喷出来了,不确信地问道:“发财坊???”
二皇子皱眉道:“连你都知道?这个赌坊到底什么来头。”
六皇子脸色渐渐严肃起来,他前几日就听陈管事说,发财坊怕是日进斗金了,却没想到,傅慎时的聪明才智,不止能用在做生意在,竟也能在朝堂上大展拳脚。他端着杯子,眯了眯眼睛,胸口又闷又堵,倒不是怒,就是心情有点儿复杂。
“二哥,那发财坊,是傅慎时开的。”六皇子幽幽地说了这么一句。
二皇子对“傅慎时”这个名字不陌生,全京城能排的上号的“傅”姓只有长兴侯府一家,而他的弟弟,曾经害得傅慎时双腿残废。
兄弟俩人都沉默着,二皇子冷静又理智地道:“长兴侯从来不参与这些事,不过我前些时听说,他似乎有意跟张阁老家结亲,后来又定了大理寺左少卿的女儿,现在傅慎时又插手咱们的事儿上了。”他缓声道:“这长兴侯府,到底是什么意思?”
张阁老是工部尚书,亲近大皇子,大理寺左少卿并不参与党争,傅慎时又靠近二皇子党,不论谁看来,这长兴侯的意思,着实令人费解。
六皇子道:“我见傅慎时似乎是有从家中分离之意,他开赌坊之事,托了我的关系,瞒着身份呢。”
二皇子摇摇头,道:“只要他生是傅家的人,就跟家族脱不开关系,且等孙家人查一查再说。”
孙老爷派出去的人,很快就到了发财坊。
汪先生一瞧见动静,就去同傅慎时禀了这事。
傅慎时没有太高兴,只叫汪先生像待平常客人一般对待。
皇室中人生性多疑,傅慎时心里清楚,他只要冠以傅姓,二皇子就没有那么轻易信任他,此后还有一番试探要应对。
不过好歹是让二皇子看到他了,当下这就够了。
傅慎时平心静气地在纸上做文章,殷红豆在旁红袖添香。
他忽停了笔,瞧着殷红豆道:“你过来。”
殷红豆走过去,“六爷要喝茶吗?”
傅慎时扬唇一笑,用毛笔在她鼻头上重重地点了一下,墨汁沾染其上,很是滑稽。
殷红豆鼻头一凉,她皱着眉道:“干嘛呀!”
她用手一摸,指腹都黑了,鼻子上也晕开一大片,人中上也沾了墨,小脸黑乎乎的,有些好笑。
傅慎时搁下笔,淡声道:“就许你拿雪砸我脸?我在你脸上涂点儿墨都不行了?”
殷红豆心底大骂一声,靠!这都过去几个时辰了,傅慎时到现在还记得?
这也太他娘的记仇的了吧!
殷红豆越擦越不干净。
傅慎时压着翘起的嘴角,掏出帕子,又道:“过来。”
殷红豆防备地看着他,蹙着眉道:“又干嘛?”
傅慎时瞪她一眼,道:“又干嘛?现在就这样跟我说话了?”他一顿,道:“我要你过来就赶紧过来。”
殷红豆乖乖溜溜地过去。
傅慎时道:“蹲下。”
好的,蹲下。
殷红豆就蹲着了,她心道这厮莫非有特殊癖好?喜欢看人的丑样?
她也懒得计较脸上是什么样子,好不好看了,托腮仰脸看他,咧嘴干笑。
傅慎时动作轻缓的用帕子擦了擦殷红豆的脸,小心翼翼,好似在拂拭一座玉雕像。
殷红豆愣愣的看着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他这是怕她记仇,所以打一个巴掌给个枣?
傅慎时见殷红豆一副傻样,两颊肉嘟嘟的,红润可爱,给她擦完了脸,忍不住捏了一下。
殷红豆:“???”她的眉头拧成了一团。
傅慎时将帕子仍在她脸上,道:“你胖了。”
殷红豆猛嗅一口帕子上的墨香,闭着眼暗道:???我胖了你就可以捏我的脸?我还觉得我最近胸也长大了呢???
还有屁股也大了。
第65章
孙家派来的人, 都由汪先生接触。
孙家人自然是打探不到什么的, 只是知道出主意的并非汪先生,而是他背后的主子。
孙老爷将此消息传去二皇子耳朵里的时候, 二皇子便让孙家暂时按兵不动,先解决沉船之事,发财坊的事交给他。
毕竟六皇子答应了傅慎时, 替他隐瞒身份, 二皇子暂时也不会将傅六的身份透露出去, 以至于得罪他。
孙家的人便消停了下来。
孙老爷还将孙七揍了一顿, 警告他不许再冒领功劳, 夸大其词。
孙七被戳穿之后, 撇着嘴没有说话。
孙老爷又教训他:“你若再去这种下三流的地方, 我就拿家法教训你!”
孙七头皮发麻, 笑嘻嘻道:“爹, 要不是儿子去那儿玩, 不是解决不了您的问题吗?所以说这种地方, 你说它只有坏处也不尽然。”
孙老爷冷哼一声, 扬起画轴要捶他,孙七怕打,当时服了软, 下午又溜出去玩了, 这次玩, 他又带许多朋友过去。
二皇子听说孙七又去了发财坊, 他心思一动, 立刻派了人,将兵部左侍郎的小儿子于大伟也引去了发财坊。
于大伟和孙七年纪相仿,两个人都是喜欢花天酒地的主儿,仗着家中背景,没少惹是生非,不过幸好两人略有些分寸,不闹出人命这样的大事,家里人并不指望他们还能有什么建树,只稍稍拘一拘他们,不犯大错便是。
这二人不仅是身后的家族站在对立面,去年还在眠花宿柳之地为了一个女人有些过节,偏偏于大伟的祖母是个非常宠溺儿孙的老封君,而兵部于侍郎又很孝顺母亲。
原本歌妓之争这等小事,硬是从俩爷们的矛盾,被两家内宅的妇人激化成了朝堂之事,两家大人都受了天子斥责,才偃旗息鼓,揭过不谈。后来这俩人结了梁子,见了面就摩拳擦掌,不给对方好脸色。
两人到了发财坊,分别在不同的马吊房里打马吊,汪先生一见这两人,忙禀了傅慎时。
傅慎时开坊有些时日了,大致弄清楚了朝中一些显而易见的家族关系,于大伟此人,他也有些耳闻,他道出了汪先生心中的疑问:“他们两人向来不对付,而且我的客人里,少有跟于大伟这一边人往来的,怕是有人故意引他来的。”
汪先生点了点头,小声道:“想来是殿下的一番试探。”
傅慎时道:“且先看好他们,轻易不要让他们闹出事来。”
雅间里正说着,王文敲门进来,禀道:“先生,殷爷,陈管事来了。”
汪先生瞧了傅慎时一眼,问他的意见,傅六道:“你去看看,若他是来找我的,就说我不在。”
汪先生辞了傅慎时,与王文一道出去,交代了王先生看顾好两位贵客的事儿,他则去外边见了陈管事,与他一道寻了个酒楼见面。
殷红豆替傅慎时温着茶,她嘟哝道:“陈管事来干什么?”
六皇子和傅慎时算是两清了,而且陈管事自从赌坊开起来之后,几乎没有出现过,说明六皇子那时亦有与傅慎时划清界限的意思,他这时再来,有些招眼。
陈管事若说是为了来帮助傅慎时的,委实多余,而且傅六现在也不需要他的帮助。
傅慎时敛眸扫向茶香幽幽的青花瓷杯子,反问殷红豆道:“你觉得呢?”
殷红豆成天跟时砚一起帮着总账,过眼的每一笔账,都是真实存在的真金白银,她早就为此心惊,第一反应便是:“不会眼红了吧?”
傅慎时嘴角勾起一个冷淡的弧度,淡淡地道:“说不好。”
六皇子真要眼红也没有法子,现在发财坊的名声渐渐打出去了,只怕同行也要来试探恐吓一番,这些事免不了要应对。
好在汪先生和王家兄弟办事很牢靠,手上有几分真功夫,傅慎时也才智过人,殷红豆便不大担心这个,她拿出总账册,坐在垫着软垫的圆凳上,道:“六爷,到目前为止,除了支出去的银子,从钱庄换出来的现银一共有五千两。”
发财坊里收了很多铜板,每日结余之后,大部分都是要拿去钱庄里换成熔好的银锭子或者银票。
傅慎时阖上眼皮,默默地算了一笔账,五千两……起初开三家铺子与赌坊,统共花了接近七千两,不过这其中少不得四处托关系找人办事、上下打点之类。有了这头一遭的经验,后边则可以省去不少成本。
他的手掌轻拍在扶手上,一下接一下,很有节奏。
傅慎时蓦然睁开眼,道:“发财坊地段虽好,到底离其他几个坊内远了些,再开个分坊吧。”
殷红豆道:“六爷您不置业吗?腊月里大家手上都宽裕了,出来玩儿的人也多了,腊月和正月,估摸着两个月就能挣到一万两,足够您置宅子,养些自己的人了。”
有了自己的宅子和护院,便可常住京中,也免去在赌坊里被人撞见的危险。
傅慎时摇摇头,道:“还早,磨刀不误砍柴工。这些银子置业是差不多够了,将来要想替二皇子办事,却还是不够看的。”
他打定了主意,殷红豆也不好再劝,心中已经琢磨起了开分店的细节,若是要开分店,大彩开彩的方式只能以总坊为准,分店小彩的票据也要跟这边区分开,省得有人钻空子。
殷红豆想到什么就记了下来,她用算账的炭笔刷刷地在纸上写,傅慎时心中也有计较,便倾身去看。
两个人都坐着的时候,傅慎时要比殷红豆高出大半个头,她今天梳着双螺髻,头发尖尖地拱起,如海螺一般,他的下巴搁在她脑袋的上方,距离毫厘,若有若无地擦过她头上的右螺,软软的一团,如绸缎成碎成丝挽了起来,光泽柔滑,触在脸上很舒服。
殷红豆一抬头,就结结实实地撞上去了,她忙丢了笔问他:“六爷疼不疼?”
傅慎时眼尾弯着,一双狭长的眼睛藏着些许暧昧的笑意。
殷红豆面色微红,转过脸去,揭起纸,道:“六爷,这几个问题您要同汪先生商量下,我先写下来了,免得说起来的时候忘了,浪费时间。”
汪先生现在很忙,四处周旋应付,再加开分坊的事儿,自然快些定下得好。
傅慎时拢着双手,瞥了一眼纸,皱眉道:“怎么字儿都写错了?”
殷红豆敷衍过去:“还不是奴婢脑子转太快了,怕忘记了要点,省了笔画记了,这不重要啦。”
傅慎时正要说她笨,王文神色匆匆地进来了,说那孙七和于大伟在如厕的时候碰上面,又吵闹了起来,如今二人虽已分开,架势却太盛,只怕过一时就劝不住了。
王文倒是想将人请出去,偏偏于大伟当众喊说,开门做生意的地方,既敢放客人进来,若是胆敢轰客人走,以后也不要做生意了,而且等他回头就要带了家丁来砸了发财坊。
看热闹的客人们也是越来越多,发财坊要是随随便便就能赶走客人,以后谁还来玩?
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儿,傅慎时倒也未急,要命的人,于大伟身上还带着匕首,要是伤了人,发财坊就吃不了兜着走,要是他误伤了自己,依于家老封君的性子,非得将发财坊翻个底朝天不可。
王文想起于大伟手里的匕首,便身上冷汗直冒,直请傅慎时速速做决断。
傅慎时问道:“于大伟今年几岁?”
王文一愣,回忆了一下于大伟的相貌,道:“大约……十五六岁?或是十六七岁?”
傅慎时道:“那就安排一人当众报出他的年岁,以他不足十六为由,务必将人‘请’走。”
王文眼神一滞,细想了片刻,当即作了揖退出去。
谁管于大伟有没有十六岁,只要有个合理的借口先当众将他请走就好,便不至于坏了其他客人的印象。
傅慎时计妙,那于大伟竟也真的不足十六岁,正好差一个月,王文一使出此计,对方就心虚了一瞬。
接下来的事儿,就好办了,于大伟再蛮横,人家发财坊明明白白挂着的规矩,他不能当做没看见,看戏的人不乏他眼熟之人,到底要在贵家子弟面前留几分颜面,不能做不讲理的刁悍之人,他便收了匕首走了。
但是于大伟不是什么大度的人,他走之前通过王文留下了狠话:“我不会让你家主子好过。”
王文不知傅慎时身份,他忌惮于大伟的身份,虽然此话不敬,他到底是如实转述给了傅慎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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