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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身丫鬟——西瓜尼姑

时间:2019-01-25 09:24:55  作者:西瓜尼姑
  仁庄和春园之间已经筑墙,划分为两处,她从仁庄大门进去,便挑了车帘往外看,正好瞧见一个穿上衣下裤的男人,脚踩一双旧布鞋,手里抱着东西大步往庄子上去。
  殷红豆瞧出了端倪,语气严肃地吩咐驾车的男人:“快去叫汪先生过来,把这人捉住!”
  两个男人从车上跳下去一个,跑去找汪先生。
 
 
第103章 
  殷红豆还坐在马车上, 打起帘子的一角, 悄悄地注视着露出端倪的陌生男人。那个男人看背影和仁庄上的普通百姓没有区别, 所以轻易就混了进来。
  她的马车缓缓地跟在那人后面,果然瞧见那男人往井水附近去了,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幸好汪先生赶了过来, 在车外拱手道:“姑娘, 怎么了?”
  殷红豆打开帘子,指着形迹可疑的男人,道:“快抓住他!”
  近来仁庄事多, 汪先生防备心很重, 他身边正好跟着人,他连忙指挥了人,制伏那个男人。
  那男人被按在地上之后,手里的旧衣服和一个竹筒掉在地上, 他胡乱地蹬着四肢, 想要挣脱开。
  殷红豆松了一口气, 她没判断错,这人真有问题。
  汪先生面色凝重, 着人麻利地绑了那人进院子, 他正要伸手去捡地上掉的东西, 殷红豆喊道:“先生住手!”
  汪先生弯了腰, 手顿住了, 还没有碰到东西, 脸色瞬间黑沉了下来,他脱掉外衣,小心地裹起了地上的东西,一并拿去了院子里。
  殷红豆跳下马车,快步跟进院子,伺候她的两个丫头和壮汉也跟了进去。
  汪先生知道事情严重,他亲自发话叫四个人只准守在外边,殷红豆身边这才清净下来。
  殷红豆叫汪先生赶紧去洗手,又走到那男人身边,瞪着他,问:“你要投什么去井里?”
  男人脸还挨在地上,刮起一层的土,死活不开口。
  汪先生洗了手,换了件衣裳过来,问殷红豆:“姑娘怎么瞧出来的?”
  殷红豆指着男人的鞋子,道:“您看他的鞋子,不合脚不说,还磨损的很厉害,一边高一边低,但他走路的时候,却四平八稳,双肩齐高,一点不歪不斜,显然这不是他的鞋。我只是觉得他可疑,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才叫您来,没想到真叫我猜中了。”
  汪先生顺着殷红豆的手看过去,的确像她说的那样,他拱一拱手道:“姑娘先去避一避,我自有法子叫此人开口。”
  殷红豆点了点头,又嘱咐道:“您和兄弟们最好都找东西把口鼻捂着。”
  汪先生大概猜到了,面色灰白地点了点头。
  殷红豆进了厅了去洗手洗脸,没多久,隔壁就传来一阵低沉的呜咽声,似野兽痛鸣,她只坐了一会子,汪先生就大步赶来了。
  汪先生揭下脸上的面巾,颤着手同殷红豆道:“姑娘没猜错,是有人指使他往仁庄井水里撒患疫症人的血,还把患疫之人的衣裳也带了来,准备丢给庄子上的人穿。”
  那人带来的衣裳有八成新,庄子上穷人多,白捡了衣裳肯定不会扔掉。
  殷红豆整个身子都僵住了,她早听说会发疫病,没想到这么快,面色煞白地问:“可问出是谁指使的?”
  汪先生摇头,这男人来了是送死的,背后指使的人,光靠审问他,定然查不出来的。
  殷红豆又问:“是什么疫病,先生可知道?”
  汪先生额上汗直冒,疫病的事很严重,他已经知道了,便道:“先说是有鼠疫,鼠疫平下了,后来又说有天花……”
  殷红豆心都凉了,这哪一种,都是致命的病,在这个时代,染上了就得死,她拼命地在脑子里搜寻着相关内容,幸好想起了牛痘,她慌忙问道:“先生可能找到患牛痘的人?”
  汪先生一脸茫然,问道:“牛痘?什么是牛痘?”
  殷红豆解释道:“牛痘是比天花症状轻得多的一种疫病,得了牛痘的人,不会再得天花。”
  汪先生满脸狐疑,他从未听说过牛痘。
  殷红豆问他:“接人痘,先生可听闻过?”
  汪先生继续摇头。
  殷红豆掌心发冷,她也不敢多浪费时间,当即和汪先生商量了几件要紧事。第一,要去告诉二皇子有人拿着患疫者随身之物进京了,请他去查此人来路。第二,仁庄上要加强守卫,绝不能再让可疑之人有机可乘。第三,庄子上还要做好防疫,春园最好暂时关闭。第四,最好给庄子上的人都接痘。
  汪先生擦了擦额头,道:“其实疫病的事,我是早晨才得到的详细的消息,已经准备让人关了春园,只不过还没禀过六爷,我这就去让人禀了六爷,姑娘就不要去善庄了,那边人少,姑娘就住仁庄原先的旧屋子。也好有人服侍您。”
  殷红豆答应了,她临回旧院子前,又嘱咐汪先生将那人带来的东西,都丢去荒无人烟的地方焚烧干净。还好那一罐子血没有撒出来,衣物从发疫病的人身上脱下来,都不知道过了多久,应当不至于还能传播。
  今日的事,实在叫殷红豆心有余悸,若是她没发现那个男人,庄子上的人都得了天花……她实在不敢想象。
  殷红豆少有的失眠了。
  自从她来到这里,多半是跟在傅慎时身边,除了拒绝他做妾侍那回,她吃了些苦头,其实很多时候,她比侯府外面的人过得好多了,她不得不承认的是,她的日子,过得比受灾的百姓们好太多了。
  如鱼得水的生活,让她险些忘记了自己是在什么地方,这里不仅没有所谓的平等,甚至落后到很难健康平安地活下去。
  如今的境地,才是真实的,她极有可能会经历的时代。
  昨天以前,殷红豆有当个逃奴的打算。就算做了逃奴,傅慎时为了不伤及她的性命,也不会报官,了不得派他自己的人手去抓她。
  既无生命危险,她只管躲得开傅慎时的追捕便是。
  但今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京外疫病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她的目的又不是去找死,当下留在京中更为安全。
  殷红豆侧身躺在她和傅慎时曾经睡过的床上,眼前是家具厚重的轮廓,而不是平躺着的傅慎时,她把头埋在被子里胡思乱想,她不知道,汪先生能不能顺利取了接人痘的东西来,她有没有可能会得病,就此死在这里。
  她还想起了傅慎时,他在侯府里,接近皇宫的地方,肯定比她安全得多。
  殷红豆闭着眼,偷偷地自己问自己,如果环境一直这么糟糕,她是否能彻底放弃出逃的想法,放低底线留在他身边。
  深夜很寂静,殷红豆捂着自己的胸口,仿佛耳边能响起相应的跳动声。
  她太了解自己了,若是一时的委屈,她可以受,若是一世,她永远都不会放弃替自己争取利益的机会。
  最后的结果,她早就想过无数次了,不必再自欺欺人。
  天边渐渐亮白,殷红豆才逐渐睡去,睡前她都还在期待这场天灾人祸和疫病快些过去,而她和傅慎时的灾难,能晚来一天就晚来一天。
  殷红豆在庄子上待了几天,每天睡到自然醒。
  这日,待殷红豆睡醒的时候,都日上三竿了,她洗漱了起来,直接吃了午饭。
  殷红豆才放下筷子,汪先生就来了,她本想问他吃了没有,汪先生却打发了丫鬟,胆战心惊地同她道:“姑娘,昨儿王武去侯府送了信,说是六爷病了……”
  殷红豆心里“咯噔”一下,道:“……这个天气,是风寒了吗?六爷一贯睡的不好,睡得也晚,病了也正常。”
  汪先生只摇了一下头,压着声音道:“听王武说,长兴侯府的人很讳莫如深,瞧着不像是普通病。”
  殷红豆顿时双腿一软,险些坐不稳,她锁眉道:“不可能,侯府守卫森严,寻常人根本进不……”
  她的话立刻就打住了,外人不能进去,里面的人却可以出来!已经有了人能还祸害仁庄,侯府内未必没有人能去害傅慎时。
  傅慎时废了傅二左手,仇不共戴天,若傅二真有什么歹毒心思……
  殷红豆拧眉自言自语道:“还是不可能。”
  天花极容易传染,傅二难道就不怕传给他自己?
  可殷红豆的心情,还是没由来得紧张和恐惧了起来。
  汪先生迟疑着问道:“姑娘要回去么?”
  殷红豆面无血色地问:“庄子上的事,先生都料理好了?”
  “王武昨天进城的时候说,城里好像也不太平,疫病的事已经在城里传开了。所以春园今天就关了,还剩一些客人没来得及收拾,估摸着这两天也都要走了。姑娘要的东西……”
  汪先生说了半天,见殷红豆似乎没有在听,便叫了她一声,见她不应,又叫了一声。
  殷红豆恍然回神。
  汪先生沉默不语,深深地凝视着她,也没有劝说什么。
  殷红豆眼神木然,一会儿轻一会儿重地呼吸着,手也捏起了拳头。
 
 
第104章 
  殷红豆心里难受得紧, 傅慎时病了,却连句话都没带给王武, 说明他失去了自由。他要真是得了天花,除了时砚会贴身照顾, 只怕是重霄院已经空空如也。秦氏又是那么薄情的人, 傅六的境地只会比她想象中的更惨。
  傅慎时若是真的得了疫病, 殷红豆一定要回长兴侯府,她的卖身契, 毕竟还在他手上。若他死了,她的命和发财坊与仁庄这些产业,就都只能留给长兴侯府。
  这些东西虽全都是傅慎时的,可也有殷红豆和汪先生等人的心血,就这样交给了长兴侯府, 将来要是打理不善,灾民们安置不好,她也会难过和不舍。
  这一桩桩,一件件, 都是关乎人命的大事。
  殷红豆脑子乱得很, 头皮绷得越来越紧, 生怕多眨一下眼, 就多了一丝错漏, 她渐渐镇定了下来, 并没有决定盲目地前往长兴侯府, 而是先让汪先生派王武再去联系廖妈妈, 问清傅慎时的病情,随后又催着汪先生快些找大夫去取得患天花之人的痘浆。
  第一件事很快就有了结果,王武这次还是无功而返,连廖妈妈的面都见不着,他还带回来了一个消息,城里起了流言,说天花传到京城来了。城里现在人人自危,连国子监都放了假,进出城也很不容易。
  二皇子欲引灾民进京的折子,也被天子暂时搁置了下来。
  很快汪先生又告诉殷红豆,痘浆难得。因为能找到的患疫病的人,离京城还远得很,一去一回,至少要七八天的时间。
  天花发作到死亡,也就半个月的时间,殷红豆不知道长兴侯府会怎么处置傅慎时,但她不能等了。
  殷红豆也没收拾,只换了件不起眼的衣裳,就与王武两个坐着马车进了城。
  进城的时候,他俩受到了盘查,幸好王武是良籍,否则殷红豆身上什么证明也没有,肯定进不了城。
  二人顺利进去的时候,天快黑了,他俩饥寒交迫,在城门附近傅慎时名下的酒楼里,随便吃了些东西,便赶往长兴侯府。
  待到了长兴侯府巷子附近,殷红豆叫王武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躲起来,她则去了廖妈妈家中。
  廖妈妈和长兴侯府其他管事妈妈、媳妇们一样,住在侯府附近的胡同里,殷红豆上次见殷家本家人,就是在这边胡同的院子里,她敲了门,是个脸生的人媳妇开的门,她摸出碎银子,小声地问:“廖妈妈可在家?”
  那媳妇见了银子,扭头往后一指亮着灯的人家,道:“在。”
  殷红豆谢过,快步往里廖妈妈住的屋子里去了,她再敲门时,是廖妈妈给她开的门。
  廖妈妈原是一脸憔悴相,见到殷红豆大吃一惊,她连忙拉着人进屋去说话,急切地道:“你这丫头上哪儿去了?我还以为你跑了!你可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世道,跑了只有死路一条!”
  殷红豆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拉着廖妈妈的手,紧张地问:“六爷现在怎么样了?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廖妈妈忽然怔住,讷讷无言,握紧了殷红豆的手,嗓音一下子就哑了,道:“……夫人不准外传。你可是知道了才回来的?”
  殷红豆头皮发麻,浑身僵冷,廖妈妈这么说,证明傅慎时是真的得了疫病,她茫然地点了点头,想说话,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口,她哽了一会儿,问道:“可是大夫诊断过的?大夫亲口说了吗?您听到大夫亲口说的吗?”
  廖妈妈点头,哀声道:“先是侯府巷外坐馆的大夫诊治的,我当时也在院里,大夫说,都出疹子了……过不了两天就会变成水泡,这时候得这个病,不是天花是什么?六爷又常在外跑,恐怕真是接触到了不干净的人。不过夫人说,还要让御医明天来确诊一次,等出了水泡,一定就准了。”
  殷红豆脑子轰然一下子炸开,眼泪从眼眶里涌出来,胡乱猜测和亲耳听到事实,根本就是两回事,傅慎时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突然一下子得了致死的病,她一时难以相信。
  她的心口却没有跳得很快,意识也没有混乱,甚至出奇的冷静,她很镇定地道:“这个时候院子还没有下锁,您带我进去吧。”
  廖妈妈愣住了,她红了眼眶,哽咽道:“你想好了?你若进去了,是再也不可能出来了。”
  殷红豆倒不是要去送死,天花的传播实在惊人,十死八九,不接人痘很难活下去,汪先生说痘浆不好找,不如就近寻了傅慎时的用,她还能陪他度过最后的几天。
  若运气好,她接成功了,一则不怕再染上,二则汪先生他们也敢接人痘。若运气不好,那也是命。
  傅慎时若被御医确诊了,极有可能被送出去,殷红豆还有机会出来,她回了廖妈妈道:“我想好了。”
  廖妈妈抹了抹眼泪,领着殷红豆往西角门去,路上边走边走说:“我是被六爷赶出来的……六爷临到头,还有你和时砚两个忠心的丫头小厮,以后也不孤单了。”
  她还有一家老小,傅慎时怎么舍得让她陪葬。
  到了西角门,殷红豆进门前,打发了王武回去,交代了几句,便转身往院子里去了。
  门房认廖妈妈,俩人顺利地进了内院。
  走到了重霄院门口,廖妈妈开了外面的大锁,殷红豆没让廖妈妈再送,她道:“您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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