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青松:“娘,为人民服务不分职务,都是光荣的,局长没什么。”
刘春芳一脸崇拜地看着韩青松:“局长当然了不起!革委会都说了,全公社的治安都归局长管。”
林岚没想到韩青松当局长,正暗暗高兴呢,看刘春芳那眼神就不顺眼,怼她,“了不起跟你也没关系!”
刘春芳一愣,随即愤愤道:“局长是我们村的,和我当然有关系。”
韩青松道:“我这个局长就是治保主任。”
韩老太太立刻道:“那怎么能一样,你可是公社干部呢,青松啊,快去把你弟弟领回来。你是局长,你一句话的事儿。”
韩青松:“娘,为人民服务不能徇私枉法。”
他本就严肃,说这话的时候更是一本正经。
韩老太太被噎得脑袋都往后顿了一下,看着自己儿子,“老三,娘没让你那什么法,你弟弟就是不懂事,你给他领回来,咱们自己好好教育。”
余痦子也跟着喊:“就是就是,我们春和也是,孩子小不懂事,领回来好好教育。”
她又跟韩老太太诉苦,“大嫂子,你说小子从来没遭那罪啊,好好的孩子给把脚卸下来,饿了一晚上没给口吃的啊——”
余痦子越说越怨恨。
昨天半夜她知道儿子被抓,想来抢回去,结果被老支书给骂回去,说大半夜的人家韩青松刚回来要睡觉,憋着一肚子气她要是敢触霉头保管儿子还得吃苦头。
她好不容易忍到天亮等着韩青松把人送到大队部去呢。
当时看着自己儿子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她从祖宗十八代开始把韩青松全家诅咒了一个遍。
结果韩青松一转眼就成公安局局长,她还得来求情,真是一口血都要呕出来。
林岚看老太太和余痦子一唱一和给韩青松压力,她就道:“老四一时糊涂,我不追究,教育教育行了,要是方便给他领回来。”
当众做做好人,这样老太太要是在外面诋毁她想弄死老四,人家也不信。
老太太立刻跟着说:“是啊,老三,你看你媳妇儿也这么说,她都不生气了,你就把老四领回来。”
韩青松却道:“国有国法,军有军规,按章办事,谁也不冤枉。不得徇私枉法、不得收受贿赂、不得腐败作风,这是党和人民对干部的要求,任何干部不得违犯。我要是违反,我也要去劳改。”
韩老太太张了张嘴,跟被人扇了一巴掌一样,没想到老三这么不给面子。她不禁有点后悔,干嘛不悄悄跟老三说,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不来台,老脸都没地方搁。
余痦子还指责韩青松没有人情味儿,自己弟弟和自己村的都不帮衬一下。
韩青松面色一凛,看了她一眼,“要不你们去替我当这个局长?”
“你、你……你说话这么堵人呢?”
韩青松一脸正色,“我说真的。”
林岚憋笑憋得有些辛苦,他们非要跟韩青松这种正经人胡搅蛮缠,正经人皮起来一般人受不了。
这时候治保主任也从公社回来,听到这边动静就过来问问。
“青松才上任你们就逼着他犯错误,这是想把他也送劳改农场去?支书让你们都散了,别没事找事。”
这时候每个村自成一体,社员们不怕外面干部,却畏惧村里支书、队长,县官不如现管就是这个道理。
余痦子等人被治保主任吆喝着走了,韩老太太却进了屋,坐在炕上开始哭鼻子抹泪。
林岚挤兑她:“老太太你也不用哭,你拿根绳把他爹也拴着送过去给老四作伴呗。”
要是说拿老三的前途或者用老三把老四换出来,老太太绝对乐意,林岚看她那样就忍不住要怼她。
“你怎么跟娘说话呢,是不是你挑唆三哥不管小四的?”韩小姑之前没插上话,这会儿都走了,她要显本事。
林岚嗤了一声,“你说我?我要是说了算,连你也得抓进去,切~~”谁怕谁啊。
韩小姑气得脸都白了,“你、你……哼!”她一跺脚,“三哥,你看她。”
林岚没好气道:“都该干嘛干嘛去,我还得缝被子呢。”
她拿了块破布呼啦呼啦赶韩小姑,“再胡说我揍你啊。”
韩小姑气得想和她打,却又不敢,她脑子里已经深深地烙下了林岚举着斧子追砍她的恐惧,好多次梦到林岚砍得她满身是血。
她看林岚要打她三哥又不管气得跺跺脚跑了,留老太太自己在那里哭。
韩青松看老太太在哭,想了想,“娘,老四在县城作风不正,引来别人报复。现在送他去劳动,不是坏事。否则他留在县城,早晚闯大祸。”
他认定的事情,遵守原则,绝对不会轻易更改。
韩老太太哭也不好使。
韩老太太就在这里哭,死活不走。
大有韩青松不去领回老四,她就哭死在这里。
林岚怕韩青松难做,就道:“时候不早,你该去上班了。”她示意韩青松躲出去,不在家老太太也没办法。
他一走,她就可以把老太太给怼走。
谁知道韩青松不知道是没领会还是不领情,“公安局没什么事儿。”
林岚:……
她道:“哎呀,我还有活儿呢,先缝被子了,你们随意啊。”
愿意哭就哭,哭成孟姜女才叫本事呢。
她感觉自己已经学会缝被子,就上炕学着韩青松的样子,左手伸到底下托着被子,右手捏针开始扎。
她想得很美好,自己肯定可以像韩青松那样游刃有余!
一针下去……没扎透,太直了,要斜着刺进去,再扎……又歪了,缝得针脚好难看……
林岚:……真是没面子。
韩老太太也不哭了,瞅着林岚缝被子的姿势,发出很大的冷嗤声,扭头去看韩青松,寻思儿子一定得生气。
结果她看儿子不但没生气反而表情都柔和起来,顿时又气又酸,骂道:“真是个拙老婆!”
林岚:……
韩青松没在意老太太的嘲讽,反而担心林岚又把指头戳了,赶紧从她手里把针拿过去,大手握着林岚的肩头示意她让开,“还是我来。”
韩老太太比林岚之前还受惊吓,顾不得哭了,捶着炕,骂道:“哪里有老爷们拿针线的,娶老婆是干什么的?”
韩青松道:“在部队里都是自己缝补的。”
林岚抿了嘴笑,瞅了他一眼,很是满意。
韩老太太看着俩人眉来眼去(只有林岚)已经要气昏头,指着俩人骂道:“大白天的不去上班,在家里耍老婆,丢不丢人,让不让人家笑话,你还能不能有点出息了?”
韩青松看向老太太,“娘,你不是要替我上班嘛?”
韩老太太看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再也不肯听自己的话,气得一跺脚抚着胸口就走,“儿大不由娘啊,有了老婆就不要老娘了啊——”
韩青松似乎已经习惯老太太演戏,不为所动,继续缝被子。
林岚赶紧喊:“老太太你咋走了,留下吃晚饭呗。”
韩老太太气得脚下一个踉跄。
第32章 黑爹黑手
林岚回到屋里,故作为难道:“这下老太太真生气。刚才我让你出去,你赶紧走了多好,缝啥被子啊,放着我来。”
韩青松抬眼看她,“已经快好了。”
林岚笑了笑,哟,看不出来呢,韩局长!
韩青松被她看得有些发毛,“嗯?”
林岚:“缝个书包。”她把刘大姐给的那些布头拿过来。
韩青松看了一眼,“别拼了。”没有缝纫机用手拼累眼累手,不值当。
家里有一个比较新的军用挎包,韩青松要背着上班,另外还有一个半新不旧的,韩青松刚拿回来的。
林岚却觉得就一个书包,四个学生没法分,给谁也不是,不如留着当奖品,到时候看谁学习认真,就奖励给谁。
别说小学生,就算大学生,都以背个军用书包为荣呢。
当初韩金宝就拿了三哥带回来的军装、书包在学校里出尽风头。
林岚觉得这可以当做一个激励手段,毕竟她自己上工赶集背着的只是一个补丁摞补丁的布包呢。
韩青松指了指林岚的买的土布,“书包就用这个布。厚实,抗磨。”
劳动布要做衣服,林岚也不舍的。
现成的布,做书包得一大块布呢,林岚有些舍不得。
韩青松看出她的犹豫,就道:“就缝一个,没多少东西,让大旺背着。”
林岚觉得四个孩子一个书包不行,至少也得两个,所以还是要缝俩,可是手头的布要用来做被子和棉衣,还有鞋子,书包只能先缓缓。
她摆弄一下布,做书包一层布太软和,最好用袼褙垫在底下当衬,这样书包才挺括一些。但是袼褙都要留着纳鞋底,家里也就分那么一点,做两双鞋子都不够,家里这么多孩子还得做鞋呢。
一盘算,林岚又觉得什么都缺,还是得想办法去弄。
韩青松看她摆弄得辛苦,就道:“不如拿两尺布票去供销社买个书包。”
林岚叹了口气,曾几何时自己扔了多少衣服包包鞋子啊,这会儿倒好,一点布头都不舍的。
“你去公社上班,布票、棉花票这些,是不是比普通社员要多?”
林岚现在钱不缺,最缺票。
韩青松想了想,“肯定比普通社员多,回头问问什么时候发。”
他想多弄点布票回来,这样就能让林岚去买鞋子,省得她得像别的妇女那样得空就纳鞋底。
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想象不出林岚像别的女人那样见天的揣着双鞋底,走到哪里纳到哪里的样子。
两人一个缝被子,一个缝书包,这时候韩青云来找他,在外面喊一声就进了院子。
林岚赶紧迎出去,笑道:“青云来啦。”
韩青云笑得很灿烂,“嫂子,我三哥在呢?”
“在的。”
韩青云就进了屋,看着韩青松在缝被子他愣了一下,村里再懒再无能的男人,也没有做婆娘活儿的,家里做饭洗衣缝缝补补那可都是女人的活儿,哪里有男人干这个的?
他惊讶地瞅瞅林岚。
林岚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笑了笑,“我、我扎手了,你三哥说帮我缝缝。”
韩青松看了韩青云一眼,“有事?”
韩青云笑道:“三哥,我来跟你学缝被子呗。”
明知道他开玩笑,韩青松却没有笑意,低头自己缝被子。
林岚道:“有事你就说呗。”
韩青云凑过去翻看韩青松缝的被子,“还不是那余痦子,烦死我了。跑我家里去这样嚎那样哭的,他们知道三哥是新上任的公安局局长,非说三哥故意不放人让我爹给求情。我爹才懒得理他们呢,把他们骂一顿,让他们消停的,要不回头一起法办。我爹让我跟你说一声,以后该咋工作就咋工作,不用管那些乱七八糟的,谁要是去烦你,你就让他们来找我爹,他有办法治他们……哎呀三哥,你缝的真挺好的,不比我娘缝的差。”
林岚瞬间被治愈了,看,不是自己缝的不好,是韩青松水平太高。
哈哈。
韩青松点点头:“有大爷镇着,我省心。回头找大爷去喝酒。”
韩青云就笑,继续看他缝被子。
韩青松看了他一眼,“你真要帮我缝?”
韩青云赶紧摇头。
韩青松就道:“没事就忙去,我知道了。”
韩青云朝着林岚笑笑,就告辞,走到院子凑过来跟林岚小声道:“嫂子,你要是不会缝你找我娘和嫂子,让她们帮你,俺三哥堂堂大局长缝被子传出去多不好听。”
村里男人们基本回家啥也不干,油瓶子倒了不扶,更别说家务活。
他抬头对上窗户里韩青松的目光,摆摆手,“三哥,我走了啊,有空找你喝酒。”
林岚回了屋里,笑道:“青云小伙子人挺好,又热情又仗义。”
当时韩金宝耍混,韩青云帮了忙的。
韩青松继续嗤啦嗤啦缝被子。
虽然外面还亮着,但是屋子暗得早,林岚就把油灯点上。
那边韩青松已经缝完一床被子。
林岚:!!!韩局长行的!
韩青松看看还有时间,示意林岚把另外一床拿过来一起缝了。
虽然家里有两条军被,却是单人被,厚度虽够宽度不足,只能一个人盖,且没有配套的褥子。
韩青松和麦穗可以一人分一条,她和小旺一条大的,另外三兄弟还得有一条大的被子。
所以她准备了缝两条的棉花和布料。之前那床是其他被子拆洗拼凑起来的自染蓝布,最土气的那种。这床是林岚买的色织布,比那些土布染的靛蓝要好看得多,红蓝绿三色在昏暗的屋子里显得格外亮堂。
林岚只做一床花色被,剩下的打算给麦穗缝袄,
两人一起铺本色的里布、絮棉花、三色格子面单,速度快得多,做这个林岚动作又轻又快。
铺好以后,韩青松先把被子的四边包缝起来。
“娘,我大哥又去跟人家打架!”二旺跑回家喊了一声。
他把筐子往墙边一放,镰刀挂在堂屋墙上,转身端起碗来就喝水,一抬眼看到他爹在炕上缝被子,“噗……咳咳咳……”
林岚赶紧给他捶捶,“这是抢什么啊。”
二旺跟见了鬼似的,“娘、娘……他、我爹、他……”
“干嘛那么大惊小怪的,你爹这叫多才多艺,你也学着点,以后找媳妇都占优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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