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婷钰二话不说,把话筒交她手里,顺手推了她一下,“阿瑜快去啊。”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点歌点歌点歌点歌。”
舒瑜实在推脱不过,便起身去点歌台点了一首《寂寞寂寞就好》。
她点的时候没想太多,单纯只是因为平常听SHE的歌比较多,三个人合唱的歌独唱不方便,便选了这首。
抒情摇滚的曲风,舒瑜私底下跟着哼过无数回,但是每次高潮部分都上不去,今天竟然意外地飚上去了。
【我寂寞寂寞就好
这时候谁都别来安慰拥抱
就让我一个人去
痛到受不了
想到快疯掉
死不了就还好
我寂寞寂寞就好
你真的不用来我回忆里微笑
我就不相信我会
笨到忘不了赖着不放掉
人本来就寂寞的我总会把你戒掉】
唱到高潮部分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首《寂寞寂寞就好》,点得有多应景。
舒瑜久久沉浸在歌里,旋律结束的时候,她轻轻将麦克风放回桌面,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我总会把你戒掉。”
她想:早晚有一天,自己一定可以把周瑾然戒掉的。
——
那晚的狂欢之后,舒瑜在家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期间薛宝枝上来叫她下楼吃饭,舒瑜只推脱说自己困得很,什么也不想吃,只想睡觉。
薛宝枝再问她几句是不是心情不好了之类,她便不耐烦到了极点,整个人蒙在被子里,烦躁不已,“妈,我好久没睡个舒服觉了,拜托您让我好好睡两天行不行。”
高考成绩出来前的时间,周瑾然每天往外跑,根本见不到人影,舒瑜也不关心他到底去了哪以及见了谁。
她后来去了一趟临市乡下的外婆家,每天早上睡到自然醒,然后喝着外婆熬好的八宝粥,再躺在葡萄架下的贵妃榻上,悠哉悠哉地看高考前怕耽误学习一直没舍得看的小说,等到下午阳光弱下来的时候,就跟着外婆去菜园里伺弄熟菜……
生活虽然简单,却很惬意。
脑子里的弦崩久了的舒瑜,竟然真的感受到了陶渊明“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悠哉。
她在外婆家里住了大半个月,出成绩的那天,薛宝枝一大早便打来电话,提醒她查考试成绩。
彼时舒瑜还躺在床上,她翻了个身,不耐烦道,“急什么,反正分数都已经定定下来了,迟点查又跑不了。”
“反正分数都已经定下来了,迟点查也不会多几分。”薛宝枝原样引用她的话,催促道,“快点,准考证号。”
舒瑜满不乐意地从床上坐起来,从床尾的小包里掏出自己的准考证,抿着嘴,照着准考证上的数字,把准考证号报了过去。
那边一下没了说话声。
舒瑜听着键盘鼠标清脆的声响,心里突然一阵心慌。
“635……”从声音里,舒瑜听不出薛宝枝对她的成绩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可以了,就是要上北大的话,估计还差点分。”
“我也觉得可以了,反正我也没想过去北大。”舒瑜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动了动嘴巴,本来是想问一下薛宝枝,周瑾然得了多少分的。
还是算了吧。
管他呢。
“那就好,你不好奇墩墩考了多少分吗?”薛宝枝有些惊讶,“墩墩可昨晚就提醒我今天记得让你查成绩了,我估计他回头肯定会打电话问你的。”
舒瑜手里使了劲儿,揪着毛毯的手因为用力的缘故,泛了点青白色。她干笑一声,“那…那他考了几分?”
“708!”薛宝枝的声音里带了点自豪,“我们省今年的理科状元了。”
“哦,状元啊。”
——
周瑾然的确是当年G省的理科状元。
按惯例,高考出分这几天,各种报纸啊,当地的电台的记者们,都会以最快的速度,联系状元本人进行采访。
只不过同往年对前来采访的记者热情地知无不言的状元们相比,今年的状元的态度实在是冷淡。
不仅没有接受任何一家媒体的采访,更是连一张生活照都不肯提供。记者无奈之下,只能找了学校,从学校存档的证件照里复制了一张交差。
报纸出来后,除了考生家长的关注点还停留在周瑾然初中高中拿到手软的奖项外,其他人都被他的脸吸引了目光。
正面照都好看成这样的男生,真人得帅成什么样?
于是一时间,周瑾然成了学校贴吧里的热题。
“最帅高考状元”的名头一出,她们学校的贴吧便更热闹了,每天都有无数人专门跑来学校贴吧八卦周瑾然的。又是求真人照片又是啥的。
幸好那时候微博还不流行,不然热搜肯定是上定了。
班群里也一样热闹,艾特舒瑜的人一堆,要么问她周瑾然为什么不接受采访,要么问他周瑾然最近在忙什么的准备报哪个学校巴拉巴拉。
舒瑜扫了一眼,便把手机放下。
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自己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他在做什么,凭什么她就肯定知道呢。
——
舒瑜是在回学校填志愿的前一天才见到周瑾然的,他好像瘦了点,脸色有点不大好。
舒瑜想当然地把这些都归咎于他高考结束后毫无节制的玩乐。
周瑾然请她去“好多好吃的甜品店”吃东西。“好多好吃的甜品店”是舒瑜最喜欢的一家甜品店,开在她们学校附近,其实跟回家的路并不顺路,而且从家里到学校的路上的甜品店就很多,但因为舒瑜喜欢,她们还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光顾一回。
“好多好吃的甜品店”是一家很老的糖水店了,店面很小,用周瑾然的话来形容就是,又小又破。
店里的位置已经坐满了。两人只能将就着坐在店门口支起的小桌子边上。顶上撑着一把大伞,但因为已经是下午的缘故,太阳还是斜斜地照了周瑾然半身。
塑料的小凳子很矮,他只能蜷着腿。舒瑜端详了一下他,很是意外,这等恶劣的条件下,竟然难得地没有抱怨。
而舒瑜不知道的是,周瑾然也在偷偷端详着她脸上的表情。那晚,他们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电梯的门刚好关上,张宏祎指着电梯同他们信誓旦旦地说看到舒瑜了。
周瑾然记得自己当时敲了一把张宏祎的脑袋,嗤笑他,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真是想疯了。”
可是说完后,心里却也隐隐不安起来。那电梯是从五楼下到二楼的,舒瑜他们班定的包厢就在二楼……
他其实早就想找她了,可是她回家后便在床上一睡不起,等他按她说的两天后再去找她时,却被告知她已经去了外婆家。
周瑾然心里越发不安起来,想着那晚电梯里的人果然是她,而且她一定听到了他对她的诋毁。他原想着,等她一回来就找她谢罪去,告诉她那并不是他本意。可她从外婆家一回来,就欣然接受他的邀约,又让他原本的笃定变得摇摆起来。
或许那晚真的是张宏祎的错觉呢。
舒瑜默默将自己碗里的甜豆花吃了大半,拿着小勺子舀起一勺豆花往自己嘴里送,眯着眼睛看他,“你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竟然舍得主动带我来这儿吃甜品。”
“我也没少跟你来吃吧?”周瑾然面前就摆了一杯青柠绿茶,他总共也没喝几口,倒是兴致颇好地问她,“这豆花就这么好吃?”
“嗯。”舒瑜含糊地应了声,咽下嘴里的豆花后,拿起自己面前装着豆花的陶瓷碗碰了一下他的,笑道,“恭喜你啊状元郎。”
舒瑜全程一切正常,没有半点疏离也没有半点不开心的样子。至此,他已经彻底确定,那晚真的是张宏祎看花眼了。
他弯了弯嘴角,“外婆家就这么好玩吗?都乐不思蜀,连我都抛到脑后了。”
舒瑜抿着勺子,皮皮地笑弯了眉。
“你是开心了,我最近郁闷死了。一堆记者成天来我家蹲点,那些学校也是,每天都往家里打电话,让我去他们学校,还有我妈他们,哎,算了。”周瑾然叹了一口气,忽然抬头盯着她,认真地问道,“舒阿瑜,你高考志愿准备填哪里?”
舒瑜脸上所有笑意在这一瞬间全数凝固在脸上,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晚在卫生间里,张宏祎同周瑾然说的,“好兄弟,回头帮我打探一下她的高考志愿呗,我准备跟她报一个学校。”
她就说嘛,他今天为什么没有抱怨。
合着他又是忍着内心的抗拒带她来吃她最喜欢的甜品,又是陪着笑,是为了自己的好兄弟两肋插刀来了。
“你呢,你准备报哪?清华还是直接去香港?”舒瑜强压下心底升腾而起的怨怼,尽量保持自己的音调。
旁边的高树上,蝉只正了无兴味地嘶鸣着。“我还没想好。”周瑾然的脸有一半在阳光里,一半在背阴处,他伸手碰了碰面前的青柠绿茶,没拿起,反而催促她道,“你说呀,你要报哪儿。”
“我也没想好。”舒瑜淡淡回道。
“这样!”周瑾然顿了一秒,又不甘心地试探,“那你比较倾向的几个学校呢,总有了意向的学校吧?Z大?央财?你留在南方还是……”
舒瑜终于装不下去了,大力搁下手里的勺子。陶瓷的勺子碰到碗,发出一声脆响,她咬牙苦笑,“你就这么急着想知道我要报哪?”
“我想着要不我跟你报一个学校得了,实在不行,我们就离得近点……”周瑾然实话实说。
他的志愿,家里各执一词,到现在还是一锅粥。
赵佳琪跟周振邺离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赵佳琪说得很清楚,她以后打算长住英国,想让他跟着过去。而周振邺则主张他去清华……
两方打着为他好的旗号轮流给他洗脑……
周瑾然现在脑子里一团乱,本能地想要找舒瑜说说话,可又不想再提父母离婚的事,免得舒瑜觉得他可怜。
他想着,要是她去北京,那他就留在清华好了,要是她选了Z大,那他就去香港。
他话还没说完,舒瑜蹭地一下从座位上起来。动作幅度太大,带得折叠的小桌子也跟着在地面上挪动了一小步,周瑾然赶忙伸手稳住。
“你想跟我在一个学校?想跟我离得近一点?”舒瑜对此毫不在意,只盯着他一字一句说道,“可是我只想离你越远越好。”
第30章
周瑾然“啊?”了一声, 舒瑜这样的回答并不在他的意料之内。
他万万没想到, 舒瑜会因为他问她高考志愿的事儿生这样大的气,更没想到她会说出想离他越远越好这样的话来。
舒瑜没再回答他的话, 侧身撞开他,然后顺着马路径直离开了“好多好吃的甜品店”, 只留周瑾然一人在原地发愣。
周瑾然把桌子扶稳, 也顾不上因为舒瑜的动作,被震得撒出桌面的豆花儿, 把钱往桌面一放,便急急追了上去。
“跟我在一个城市上大学不好吗?”
他急急地追上她,随后抢先一步站在她的正前方,低头看着她,“没课的时候你可以找我玩儿,放假了我们还可以一起回家,离得远,离得远我们就要很久都见不到面了。”
舒瑜在他的阻拦下, 不得已停下了向前的脚步。
他比她高上许多。就目前两人的距离, 从舒瑜的感官体验来说,他的声音就像是从胸腔里发出, 带着嗡嗡的回声,一直震动到她的内心。
“行了。”舒瑜冷不丁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周瑾然, 为了朋友, 你当真是煞费苦心啊。”
周瑾然愣了一下, 很快反应过来舒瑜很有可能听到了那晚他们的对话。他脸上的表情一下变得复杂起来,却依旧没有放弃挣扎,“什么?”
“能有什么,我不过说你对你的朋友很好罢了。”舒瑜冷笑一声,“你可真义气,我是不是还要夸赞一下你这个好品质呢?”
周瑾然沉默了一会。
过了会,他重新开口,“那晚真的是你,你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了?”
“长得又土又不会打扮,古板得像个老夫子,脾气还坏。”舒瑜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却一字不漏地说完了他那晚当着尤达和张宏祎的面对她的评价。而后嘴边甚至还浮起一丝微笑,“我是长得土是不会打扮,还古板,脾气坏,可你有必要大着嘴巴到处宣传吗?”
周瑾然终于脸色大变,下意识想要解释,可却无比郁闷地发现,自己根本无从解释起,只喃喃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当时会这样说,单纯只是因为不爽别人觊觎他的舒阿瑜,下意识地用了最笨拙的方法,企图从主观上打消张宏祎对舒瑜的想法。
怕舒瑜误会,所以从一知道她有可能已经听到他们的对话开始,周瑾然就一直想找机会解释。可舒瑜掩饰得实在太好,竟然完完全全把他给骗了过去。
话是他自己亲口说的,所以现在他百口莫辨也是应当。
周瑾然懊恼不已,偏又羞于解释自己之所以那样做的原因,憋了半天只憋出来一句,“你别生气,我错了还不成吗?”
舒瑜盯着他看了半晌,而后一言不发地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那你到底准备报哪个学校?”周瑾然在她身后喊道,“舒阿瑜,我不是帮张宏祎问的,我现在很认真地在考虑跟你报一个城市。”
舒瑜转过头,面上的表情很淡,声音也淡,她说,“我也很认真地回答你了,我不想跟你报一个城市,只想离你越远越好。”
“你要问我为什么?”
“我不想等上了大学,明明你对我无意,可偏还有一堆人莫名其妙把我和你凑对,不想无端被你的爱慕者们当做情敌,更不想总是被一堆女生成天来问我一些关于你的大事小事……”
舒瑜一遍一遍提醒自己淡定,提醒自己这是在大街上,要注意形象,可说起话的时候,却根本抑制不住地将声音提得高亢而尖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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