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瑜抬头看他。她讶异于他为什么会知道她晚上跟钟毓一块儿吃饭的事儿,更讶异于他为什么突然间会对她跟钟毓一块吃饭的事儿来了兴趣。
受姜书灵那番话的刺激,她当时确实是下了决心要跟钟毓在一起的,并且,因为担心夜长梦多,她下午一上班就跟钟毓约好了要晚上一块儿吃饭,预备把这件事定下来。
今天下午下班的时候,她特意去卫生间精心补了个妆。因为先前就知晓钟毓下班后要在实验室加一会班,便直接去他实验室等他下班。可舒瑜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在钟毓的实验室外边见着了姜书灵的车子,还不小心听见了两个人的对话。
姜书灵之前跟她聊过不少关于自己跟前男友之间的事儿,然而她却从未想过,钟毓竟然就是姜书灵的前男友。
世界那么大,世界又那么小。
“钟毓,你真打算再不理我了么?”实验室里,姜书灵的声音低低的,鼻音很重,听起来像是哭过了,又或者是正在哭。
舒瑜耳朵凑近了些,却并没有听到钟毓的回应,反倒是姜书灵的声音又清晰了些,“我接近舒瑜真的没有想要怎么样,我只是好奇,我就是想知道她私底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想知道她到底配不配得上你,真的......”
“那是我的事。我们已经分手了,各自安好互不打扰不好吗?”钟毓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舒瑜极少见过这样状态下的钟毓。
“可是你这样算是安好吗?你敢摸着良心说喜欢舒瑜吗?”姜书灵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着,“你明明不喜欢她,她也没见得有多喜欢你,因为各方面条件合适就决定在一起,你真的觉得幸福吗?”
舒瑜摸了摸鼻子。老实说,她一开始其实没对钟毓会有多喜欢自己抱有太大期待,但是从这段时间,他的一连串表现看来,她又隐隐约约觉得钟毓其实还是有那么些喜欢自己的可能性。可现在,自己的错觉被姜书灵这样的直截了当地戳破,她还是觉得有些失落。
“书灵!”钟毓叫书灵的时候,声音有些颤。
“你明明心里还有我,我心里也还有你。” 姜书灵的声音里带着些祈求,“我们为什么就不能从头再来呢。”
舒瑜站在门外暗自叹了口气,想起姜书灵之前同她说的种种,一下跟着悲伤起来。
实验室的门倏地打开,舒瑜站在外头,钟毓跟姜书灵在里头,就这么面对面的,场面一下尴尬起来。
姜书灵快速擦掉眼里的泪水,对着怔怔站在门外的舒瑜说了一句“抱歉”便匆匆离去,留下舒瑜跟钟毓两个人继续尴尬。
本来是要正式确定关系的一顿晚餐邀约,结果因为中途这一出,所有的一切都脱离了原本的轨道。
舒瑜对钟毓,原本就没有太多这方面的感情,她更多的是姜书灵说的那样,因为觉得跟钟毓各方面条件都挺合适,而且钟毓人也不错,才决定在一起的,所以这会儿心里也并没有类似愤怒之类的情绪。
“万万没想到,书灵的前男友竟然是学长。”舒瑜急于打破这份尴尬,可一时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于是就挑了这么一句开场白。说完才觉得,自己这开场白选得实在有些糟糕。
“让你见笑了。”钟毓有些抱歉,“我没想到她会去找你。”
两人最后还是一道儿去吃了晚饭。
席间,谁也没有再提要在一起的事儿。
“我跟她也算是半个青梅竹马了。”钟毓坐在舒瑜对面,看着她,轻轻说道,“初中的时候参加暑期夏令营认识的,后面因为是同一个城市,夏令营结束后联系也没断,后面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那会家里人防早恋防得跟什么一样,我们高三的时候还是在一起了,那时候约好一块考Z大,结果她高考那天发挥失常,一志愿又都没录上,最后就出国了......”
“说真的,异地恋、异国恋什么的,那时候我觉得其实没什么,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了。”钟毓点了根烟,吸了一口,言语间有些失落,“我以为我们熬过那段时间就好了,左右不过那么几年,她毕业回来,或者我交换过去找她都行,总有熬出头的时候。可我们到底没能坚持下去。”
认识这么多年,竟然从来不知道钟毓学长还有这样的过往。舒瑜一时有些唏嘘,“异地恋,尤其是异国恋,一年也见不到几回,确实挺难坚持下去的。”
“你们可能都不知道,大二那年,我其实拿到了去英国交换的名额,后面又放弃了。”钟毓仰头将杯子里的酒全部干掉,朝她笑了笑,有些落寞地说道,“我为了能拿到去英国交换的机会,那段时间几乎每天只睡不到四个小时,结果好不容易拿到了,还没来得及跟她说,就被现实狠狠打了一闷棍。”
“她跟我说,她受不了跟我在一起了,太没有安全感,可我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过去,看到的是她跟男同学勾肩搭背......”
舒瑜除了感叹还是只能感叹。她没有过这样的恋爱经历,所以压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而且她现在的身份,也着实不适合安慰。
她略略叹了口气,总觉得凭借她对姜书灵的了解,她应该不是这样的人才对。
“你有跟她说过这件事吗?”舒瑜还是没忍住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或许这中间有什么误会呢。”
钟毓没回应她的话。
舒瑜自觉有些越矩,便也没有再说话。
半晌,钟毓忽然抬头看向她道:“阿瑜,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舒瑜以为他问的是跟他的事儿,正迟疑要怎么回答。
钟毓已经先开了口,“你这样实心眼,迟迟不给我回应,难道不是因为心里放不下他吗?”
“你最大的优点是考虑问题很周到,但是最大的缺点也是这个,因为考虑得太多,所以真正要做决定的时候反而容易瞻前顾后。我不知道你们现在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但以我作为男性的直觉,他并非对你没有感觉。你一直喜欢他,与其一直这样,倒不如勇敢地再往前一步。”
舒瑜:“可这一步之后,就很有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没人能准确预知明天会是什么样,但可以确定的是,你要是不敢大胆往前迈步,就绝对不会往前。”
——
舒瑜长久的沉默,在周瑾然看来已然是默认。
许嘉城是晚上的时候给他发消息说在俏江南看到舒瑜跟一男的一块儿吃饭,完了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给他拍了一张两人拥抱在一起的现场图。
周瑾然盯着那张照片看了N久,再结合舒瑜手边的鲜花,还有那条只有“自然而然......”四个字的朋友圈,尤其舒瑜方才还冲他说,“你总不能给我削一辈子苹果,我终归是要靠自己动手的。”......
他看向她的眼神由不可思议到愤怒再归于哀伤,却还是固执地问道,“那个书呆子到底哪里好了?”
“善良,生活认真,脚踏实地、还很上进......”舒瑜一条一条列举。
“你是不是还要加一条靠谱?”周瑾然自嘲道,“起码在你眼里,他要比我靠谱得多。”
“是这样没错。”
“这话你也就拿来骗骗你自己。”周瑾然被她气得不行,说出的话也犀利起来,“别以为长得保险加上没啥本事就是靠谱,你那表姑父,长得够磕馋了吧,身边围着的女人可没见少过。”
“又不是每个人都是我那表姑父。”
周瑾然额头的青筋冒了出来,声音跟着高了一个度,“那你就能一棍子把我打死了?”
第52章
困扰了舒瑜老长一段时间的选择题因为姜书灵的横空出现成功变成一道不需要做答的废题, 而她的生活, 也随着这道选择题的作废,再次回归平静。
那晚的交谈, 算得上是两人在谈起钟毓的时候唯一一次没有不欢而散。周瑾然埋怨她因为表象和某些大概率事件就将自己一棍子打死的时候,舒瑜只是半垂着眼睑一言不发。
她也在想, 自己是否真的有些理智过了头。可理智却又告诉她, 周瑾然是浪子,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 可自己却未必有能让一个浪子为了她这片绿叶放弃整片森林的魅力。
舒瑜不接话,于是两个人的对话一下没了下文。
周瑾然又等了一会,终是没忍住,追问道,“你说要是我长得丑一点,性子温吞一点,脑子木一点,你是不是就不会把我一棍子打死了。”
“你没发烧吧?”
周瑾然全程留意她的面部表情, 舒瑜的无动于衷, 终是让他心底仅存的底气一点一点消散殆尽。
他原来还以为舒瑜这样三番两次拒绝他,许是因为觉得他身边招来的莺莺燕燕太多, 没有安全感。于是自从明白自己的心意后,他已经在有意识地避免这样的误会,平日里行事也再不似以前那样玩世不恭、肆意妄为。
可现在看来, 她哪是因为在他这儿找不着安全感, 完全是对他整个人无感又不好直接戳破所以才找了这么个借口才对。
他怎么忘了, 舒阿瑜从大学的时候就喜欢钟毓,她把他当男神,一直喜欢到现在。
而自己,只是好朋友。
——
舒瑜一心沉浸在自己的纠结中,对周瑾然此刻丰富的内心os一无所知。
周瑾然在客厅里不死心地盯着舒瑜看了一会,越看心里头对钟毓的嫉妒就越深。舒瑜那一脸的平静,更是让他心里头的失落越发不可收拾。
许嘉城那个乌鸦嘴,非说什么十几年的青梅竹马比不过人家人群中多看的那一眼,还有傅时衍的那部狗屁《与你欢喜城》,这么丧的原著,还是趁早扑街的好。
“我就随便一说。”周瑾然强装出一副开玩笑的模样,从沙发上起身,含糊地说了句,“那我回去了。”连因为方才的坐姿网上收的衣服都顾不上理顺,就急急往门外走了。
往后一段时间,那人又恢复了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本性。舒瑜一连好几天没见着他人,微信里给他发的让他帮忙点赞朋友圈的消息没见他回复也没见他去帮忙点赞。
晚上吃饭的时候才听薛宝枝说起,他前几天去非洲去了。
舒瑜心想,果然浪是本性,改不了的。
国庆节之后,秋季的凉意一点一点到来,没了周瑾然的三番两次的叨扰,舒瑜的生活肉眼可见地清静了下来。
每天在家和学校之间两点一线地生活着,日复一日。而生活清静最大的好处,直接体现在欢喜城的创作上。
十月底,当人们渐渐开始穿上秋装的时候,《与你欢喜城》终于正式宣告完结。
《与你欢喜城》完结的第二天,舒瑜被薛宝枝硬拉着去逛了个街。结果没想到,在试衣间外边等薛宝枝的时候,竟然遇上了姜书灵。
舒瑜心想,自己很有可能是这世界上堪称心大的女生之一了。毕竟,眼前这位好歹也能算上她毁自己姻缘的始作俑者之一,可现在,她见到姜书灵时候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想问她跟钟毓现在是什么情况?以及有没有再续前缘的可能?
十一月初,新城传媒那边的工作人员开始同舒瑜接洽《与你欢喜城》的改编事宜。
舒瑜无意往编剧的方向发展,但一想到如今各大网络平台乃至电视台那些被编剧改得面目全非的ip,又狠不下心来。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参与改编。
十一月最后一天的晚上,她吃完饭后在房间里给负责《与你欢喜城》改编事宜的几位编剧上传自己修改好的剧本。刚把文件打包完,就听得窗户发出一声细碎的小石子撞击窗户的声音。
舒瑜一下想起小的时候,周瑾然来家里找她的时候,总习惯站在她窗户底下拿细细的小石子儿往她窗户上丢。她听见声音了,便跑过去,一边开窗一边压低声音骂他,“这窗户要是坏了,你就等着被我妈拧掉你的耳朵。”
窗外的那颗梧桐树,去年因为台风,被吹折了一杈,直到现在,那一杈树枝还是光秃秃的。她停下手上的动作,盯了窗户一眼,没再察觉到任何响动,刚收回视线把文件发完,窗户竟又响了一声。
她从书桌起身,赤着脚跑到窗边,往下俯视的时候一眼便看到站在窗户底下的周瑾然。
大概非洲的太阳光和紫外线实在给力,这一转下来,他整个人黑了不少,也瘦了一圈,加上刚冒青的胡茬,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糙了不少。
“都快三十的人了,还来这套。”舒瑜居高临下地看他,“小心我妈知道了揍你。”
“最后一次了。”周瑾然喉结动了动,仰头同她对视,“你下来,我给你带了点东西。”
好长一段时间不见,舒瑜不得不承认自己这段时间,虽然每天把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但还是会忍不住想他。可现在人在他窗户下边站着,她却又说不出口半点想念的话来。
舒瑜关了窗户,下楼给他开门。
两个人,一个在屋内,一个在门外,隔着几步的距离,互相对望。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换个风格,换个心情。”周瑾然当着舒瑜的面从车尾箱搬下来一个大号的行李箱,然后把箱子推到她面前,“在香港转机的时候顺手买的,我也用不上。”
“这么多,我用到大后年都用不完!”舒瑜打开行李箱,里边一水儿的腊梅资生堂,还有各种千奇百怪的小玩意儿装了满满一行李箱。
“不是说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是过上拿腊梅抹脚的生活?”周瑾然随手把手里一个首饰盒模样的盒子丢给她,“你自己说的,要什么跟我保持朋友间正常的距离,避嫌,我尊重你。所以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人家不给你买可别找我吐槽。”
舒瑜有些适应不了一下黑了几个度以及整个人情绪down了n个度,说话的语气腔调也完全变了副姿态的周瑾然。她有些怕怕地接过他丢过来的盒子,打开。
盒子里边是她前段时间一直嚷嚷着说喜欢的那块表。
她有些感动。刚要说谢谢。
“一把年纪了还不会照顾自己,”周瑾然瞧见她赤脚站在地板上,强行给她套上一双棉拖后忽然想到了别的,便又开始唠叨,“你眼光是差了点,但是差都差了,也没办法。”
“都说先喜欢上的那个吃亏,虽说你喜欢他那么久,现在终于得偿所愿,难免会忍不住事事顺着他。但你可别真的处处都由着他,男人都贱,轻易得到的东西不懂得珍惜,所以该装柔弱还是要装柔弱,别什么东西都想着自己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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