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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到最后，她几乎是用破罐破摔的语气嘶喊出来的。
单弋眼神复杂的看着她，喉结上下滚动着，撑着墙面上的那只手，小臂上的青筋毕露，曲起的骨节用力到泛白，指甲缝里全是来自墙漆的白色粉末。
“而你现在又是以一个什么身份在指责我？单弋，你也是当年事故的受害者，你应该能理解我的感受吧？如果你一定要始终坚定不移的站在正义一方对我进行控诉，那我该说你是足够冷静还是冷血？
他一怔，千言万语，就这样梗在喉头。最终还是没有回答，因为这个问题，似乎根本就没有答案。
他心中隐藏的震惊与仇恨不比她来的少，但他不能意气用事，乔奈不够稳重，但他不能跟着一起走歪路，这个世界从来就不存在绝对意义上的公平，所以即使最后做不到一命还一命，他也只能选择用最合法的方式讨回公道——无论他是作为一个刑侦探员还是一个受害者家属。
单弋深吸一口气，心头的怒火就在这一瞬间熄灭，他伸出手将乔奈紧紧的抱住，按下她所有的挣扎，下巴抵着她头顶的发旋处，哑声道:“除了法律，我们谁也没有权利用自己的方式制裁那个幕后黑手，我和你没有，叶柏也没有。但是奈奈，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争取一个让你满意的结果。”
永远不会满意的，除非时光能够倒流，一切都没有发生……乔奈把脸埋在他胸口，鼻子还在抽气，却也不再争辩，慢慢的阖上眼。
……
这个夜晚比从前的任何一个都来得安静的多。
乔奈窝在柔软的被子里，透过未拉上窗帘的落地窗朝外眺望，二十八楼的视野明明很开阔，今晚却不知为何，同样夜景突然变得索然无味，整个城市的灯光都仿佛蒙上了一层灰，黯淡了不少，连晴朗的夜空，都染上了一丝萧条的意味。
不知过了多久，背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另一侧的床铺微微下陷，被子被掀开，带入一道微凉的气流，单弋躺了进来，从背后伸手抱住她。
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开口。
沉默良久，最后还是单弋先低头。他贴着她的耳廓，声线压得极低，带着气音，语气低柔:“我刚才……是不是对你太凶了？”
乔奈依然背对着他，眼睛盯着窗外，面无表情，“你都已经凶过我了，还问这些有意义吗？”
单弋踌躇片刻，无奈的叹口气，干脆低头到底，“那作为男朋友，我向你道歉，对不起，以后我不会这样了。”
乔奈还有些赌气，不想搭理他。
可男人偏偏不识相，还想跟她说大道理，“你可以任性可以胡闹也可能耍小脾气，但你得分清事情的轻重缓急，我刚才的确是有些冲动，但我说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你……”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乔奈一下翻过身来对着他的胸口重重的锤一拳，态度说得上是十分任性了，“你烦不烦啊，还想吵架是吧？”
“没想吵架。”之前闹了那么一出，单弋早就没了脾气，一条手臂从她脖颈下绕过，把她结结实实的按在自己怀里，抱着哄，“我们以后还是都冷静一点。你乖一点，我也乖一点，不吵架，嗯？”
“你觉得我不乖？那还真不好意思，娘胎里带来的性格，改不了了。”她用力在他腰侧的软肉上掐一把，一把拽起被子捂住他整张脸，使劲揉拧，“去梦里找你那个通情达理深明大义的奈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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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市中心医院。
“听说你当众把何二少羞辱了一顿？”乔晏还不知道叶柏的事情，但是昨天她在那家私房菜馆和何舟翰打嘴炮的事迹已经在圈子里传遍了。
乔奈装傻，“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你别给我装傻充愣，”乔晏合上手里的笔记本电脑，斜睨她一眼，“我和爸妈从小教你的为人处世之道，你都是左耳进右耳出是吧？奈奈，做人要低调要谦虚，太嚣张容易摔泥坑里……”
“为什么要谦虚？”她打断乔晏的话，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直直的看着他，面上一点悔改之意也无。
长兄如父，现在父亲管不了事儿，乔晏觉得自己有必要将思想跑歪的妹妹拗回来，他严肃了语气，板着脸□□乔奈，“你没听过过风水轮流转吗？万一咱家哪天又破产了，被你报复过的人还不得加倍羞辱回来？”
“那——”乔奈拉长了语调，“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现在更要得足了劲骂他，不骂回本我是不会罢休的。”
“你这样是很容易招仇恨值的，我不求你与那些人和平相处，但也不要主动交恶，做事得留一手……”
“可是之前我们家与那些二世祖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他们在我们落魄时不照样过来奚落我们吗？”乔奈拿起一个苹果开始削，语气不紧不慢，道理也是一套一套的。
“这……”
“俗话说先撩者贱，贱的一直都是他们不是我。所以哥，既然现在无论我们是以德报怨还是有仇报仇，只要将来某一天我们家又被衰神给安排了，最后我们就逃不开被那种渣滓羞辱的结局。既然最后的结果没有区别，为什么不趁着我们占上风时狠狠地收拾他们，先出了这口恶气呢？”
“你……”
乔晏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心里居然有一种“我妹妹说得好像很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的感觉，连教训人的气势都虚了不少，“你这个逻辑……”
“我的逻辑没有问题，”乔奈把手里削好的苹果切下一块递到乔晏嘴边，接着给他洗脑，“所以我们犯不着和一些个以前对我们落井下石，以后还很有可能继续羞辱我们的渣滓打好关系，你说对吗？”
“但是……”乔晏叼着那块苹果迟迟没有下咽，眉头微皱，听上去好像很有道理，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你看吧，其实你的内心也是支持我这种做法的，只是你作为一个公司领头人的身份不允许你和人当众撕破脸。但我不一样，我只是一个依靠家族企业生活的附庸。”
乔奈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意十分连贯，自从前几天她想开之后，就再也不在乎别人是否将自己作为吃家族饭的米虫看待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其实我和那些不学无术的二世祖没什么区别，即便我在外面胡作非为，那些真正掌权的大家长也只会把我当成一个长不大的小孩子，对于小辈之间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打小闹，笑一笑就过去了。或者你觉得，就因为我和何舟翰不痛不痒的吵了一架，何家的当家人就会为了那个纨绔二少在生意场上针对你吗？”
答案是当然不会。
被成功洗脑的乔晏彻底无话可说，“……算了，你赢了，我说不过你。”
然而过了没一会儿，乔晏从电脑屏幕上抬起头来，看着自家妹妹，与她极其相似的眼眸里净是幸灾乐祸的嘲笑，把手里的电脑调转方向屏幕朝着她这一头，“你看吧，我说你迟早会掉泥坑里的。这不，报应就来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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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乔奈不明所以的看向他递过来的电脑屏幕，看着那一行标题不由自主的拧眉，快速的浏览完那篇娱乐通稿，眉宇之间瞬间黑气浮现——
#厉涵韭菜#
“爆！年度大戏——娱乐圈一线女艺人与所属经济公司小老板关系破裂，撕逼的背后是艺人的膨胀还是资本主义的剥削？”
乔奈看着这个标题简直惊呆了，一瞬间的懵逼后就是深深的怒气，剥削你妹！倒打一耙臭不要脸！操！这厉涵是被下降头了吧？！
乔晏看着她瞬间炸毛的样子，一点也不紧张，反而幸灾乐祸的笑出了声，生怕刺激她的程度不够，还将通稿最后的网页链接点开，一阵掺夹着点许杂音的录音在病房内响起:“……这么多年了，我为公司赚取了多少利益相必小乔总心里应该有数吧，可公司是怎么对我的？……磁——磁……且不说我陷入公关危机时公司的不作为，现在我只是想要一个剧本而已，你们都百般阻挠，还是说我根本不能有选择的权利只是你们用来赚取利益的工具吗？”——这是厉涵的声音。
“……呲啦……磁……别怪公司把你当韭菜割，等什么时候……呲——从你身上一茬一茬的割回来了，你再来找我吧……”——这是她的声音。
而厉涵仿佛下定决心要与华辰决裂，即便她与公司的合约还没到期，热搜爬到顶后，更是肆无顾忌的在个人微博上发表了一篇帖子:首先要感谢大家对我的关心，谢谢我的粉丝和关心我的人在第一时间发来慰问，我在这里只想告诉你们，我很好。
被爆出这样的新闻后，对社会造成的多方面影响，我个人表示十分抱歉，我的个人团队正在和公司努力交涉中，请大家不要听信空穴来风的传言。
不管事情会如何发展，我都相信是最好的结果。清者自清，感恩。
整篇声明写的模棱两可，至少乔奈一路看下来，什么有效信息都没见着，更是只字不提那条被剪切得乱七八糟的录音。塑造的白莲花形象倒是挺深刻的！
乔奈从内心深处鄙视她——混了这么多年了，演技没怎么提高，自我营销手段倒是一套一套的。
而下面的评论也是几边倒。
“不清楚前因后果，录音也不完整，并且另一位当事人还未做出声明，所以本吃瓜群众不做任何评价。避免事后惨遭打脸/狗头//狗头//狗头//狗头/”
“看我主页！领拼夕夕优惠券，抢9.9元iPhone XR！”
“你碰瓷韭菜之前问过韭菜的感受吗？韭菜可不一定愿意和你的名字绑在一起上热搜@厉涵V/吃瓜//吃瓜//吃瓜//吃瓜/”
“哟哟哟～改革春风吹满地，老百姓儿们呀真高兴，年度撕逼是大戏，华辰娱乐要倒闭～唷呵～/吃瓜//吃瓜//吃瓜/”
“楼上＋1，顶你上去！”
“厉涵冲鸭～我们栗子团永远支持你～/爱心//爱心//爱心//爱心/”
“经纪公司都是周扒皮，剥削艺人压榨艺人，心疼我家涵涵，/哭/人血馒头好吃吗？/气愤//气愤//气愤/@华辰娱乐官方微博”
“来围观某精分女星和她的脑残粉丝大型碰瓷现场～（别来喷我，本人脾气爆，来一个我怼一个！不加狗头不用保命）”
“录音里是谁的声音，华辰boss的小蜜吗？可怜我家涵涵要被一个小蜜压在头上作威作福，支持厉涵与华辰解约的赞我！”
乔奈被气得差点暴走，气冲冲的一把推开电脑，“别给我看，我怕我会忍不住顺着网线爬过去揍她一顿！”
刚才还得意洋洋的嘲笑着厉涵和何舟翰，谁知转眼人家就反击回来了，而她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拆她的台。而且还是用这种乔晏把电脑重新放回自己膝盖上，倚着背后柔软的靠枕，视线还停留在娱乐板块页面，看着那一条条的诋毁性言论，也不生气，乐得当一名吃瓜群众，还有闲心调侃自己妹妹，“自己挖的坑，跳起来很爽吧？”
“哥！”她握起拳头隔着被子猛砸了一下他的小腿，气急败坏的小模样，瞪圆的眼睛，愤恨的小眼神，大有一副他再多说一个字就一口咬死他的架势。
“得得得，我不说你，回去让你家单警官好好教教你为人处世的经验，人家是公务员，国家干部，根正苗红！涵养素质比我这个一身铜臭味的商人强多了。”
“这和涵养素质有什么关系？明明是因为那女人心眼比马蜂窝还多，明的斗不过，就喜欢来阴的！”乔奈越想越来气，“都说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我看她是为了名利，脸都不要了。”
“啧啧啧，你不屑用的阴招损招可是人家保命的利器，到底比他们少吃几年饭，又没见识过社会的险恶……奈奈，论不要脸论下限，你是斗不过他们的。”
乔晏瞅着她，挑挑眉，好整以暇道:“再说了，要在娱乐圈混下去，靠的就是不要脸，要脸的除非底子好起点高背后有依仗，又要清高又没背景的早混到十八线外去了。”
乔奈生着闷气不吭声。
乔晏也没有主动凑过去开导她，毕竟有些事情，只有让她自己经历了才会长记性。他一手搭在键盘上，轻点着，随着页面的滑动，越来越多的博文映入眼帘，五花八门的内容，其中不乏厉涵的粉丝在为她洗地。
“想当年公司会着重培养厉涵，输出那么多资源捧她，看中的就是她身上那股韧劲，哦，当然，还有她爹妈给她的那张脸。奈奈你别不服气，她这样的人就是大红大紫的命，只可惜，现在名气大了，就飘了，高贵的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乔晏自顾自的感慨着，语气带着些许的遗憾之意，“可惜了……”
他勾起唇角，露出一抹似讽非讽的笑容，看着一旁独自郁闷的乔奈，轻点键盘啪啪两下关掉社交网站的页面，打开D盘，调出另一个录音点开播放键。
不同于刚才那段掺杂着杂声的录音，这段异常的清晰，没有刻意剪辑，被厉涵故意剪掉的对话在这里完整的被回放:“……你背着公司以个人名义在外成立工作室，这事儿，你不否认吧？”
“……你借着工作室的名义逃税，这事儿又怎么算？”
“……公司替你补上了税款的漏洞，也是你自己不爱惜自己的羽毛，就别怪公司把你当韭菜割……”
乔奈听着这段录音，简直惊呆了，“哥，你在你自己的办公室装了监控？”
她从来都没听说过有哪个老总会在全是公司机密的总裁办装监控设备，即便是为了防人，要装也是装在秘书工作的外间。这操作，也太骚了吧……
“不装监控怎么知道我不在的时候你都坐在我位子上倒腾啥呢。”乔晏轻飘飘的瞥她一眼，“原本是想抓你的小辫子，没想到最后居然逮到了厉涵，啧，也是一种缘分。”
乔奈默然。
乔晏关上笔记本，随手扔到一边，抓起她之前削好的苹果递到嘴边刚准备咬上一口，又看着苹果外层因为放置时间过长而被氧化变黄的果肉，嫌弃的皱眉，他将那一层变色的果肉啃下来吐掉，将就着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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