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夏雨荷抬起头，偷偷打量着眼前这位据说地位仅次于皇后的娴贵妃：气质沉稳，眉目疏朗，端正秀美的容貌透着不可直视的威严，是真真正正的大家闺秀，名门贵妃。
夏雨荷打量佘淑娴的时候，佘淑娴也在打量夏雨荷。
这位因为《还珠格格》而家喻户晓的女子，长相果然清秀可怜中带着让男人无法割舍的柔弱，因为初次见贵妃，她的动作有些拘谨，眼中隐约有泪光闪动，颇有几分我见犹怜的味道，而且她还精通琴棋书画，是这个男性文盲率都高达百分之九十的满清时代难得一见的才貌双全的女子……
要不是知道她女儿夏紫薇将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佘淑娴都想原谅这个如小鹿般楚楚可怜的夏雨荷了。
可惜，她现在是娴贵妃，是乾隆后宫的大反派。
想到这一层，佘淑娴公事公办地问道：“夏姑娘，皇上和你是怎么认识的？”
夏雨荷本就因为贵妃的高贵气度而不安，猛然听到这一句，更加慌张，连忙道：“民女夏雨荷，是济南府本地人，家住大明湖畔，前日黄老……不……是皇上来民女家中避雨，与民女一见倾心，定了终生……”
“就这么简单？”
佘淑娴语调拔高。
夏雨荷以为娴贵妃误会自己轻浮，解释道：“民女和皇上是两情相悦，情难自禁，并非……”
“夏姑娘，你可知道紫禁城里有多少女人？”佘淑娴忍不住打断道。
夏雨荷默然。
佘淑娴道：“本朝虽没有前朝设后宫三千，但东西十二宫的妃嫔人数也已过百，其中皇后一人，皇贵妃一人，贵妃二人，妃四人，嫔六人，贵人、常在、答应没有定数。本宫见你谈吐温雅，又读过圣贤书，这般的样貌才学，若是留在民间，纵不能夫贵妇荣，诰命加身，至少也是一家主母，大方有度。但如果进了紫禁城，纵然一时得宠，日子久了也难逃‘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的凄凉。夏姑娘，你当真想清楚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海兰察童鞋过来串场了~尔晴这边，应该本周就能发便当~
第68章 夏雨荷的心思
夏雨荷蒙住了。
佘淑娴的话全是她没想过的事情。
她作为济南府有名的才女，一直向往话本里的爱情，希望找个知书达理又懂情知趣的俊朗夫君，就像崔莺莺遇上张生，杜丽娘爱上柳梦梅。
春雨之夜，她与乾隆在地方官员的刻意安排下浪漫邂逅，顿时为这位谈吐不凡的俊美男子所折服，一见倾心，再见倾情，稀里糊涂间就把自己交了出去。
得知黄老爷是当今皇上后，她也只是想当然地以为自己是李凤姐，对方是正德皇帝，她和乾隆的相遇是一场江山美人的邂逅，却不知——
话本里的爱情终归抵不过现实的雨雪风霜，张生最终负了崔莺莺，牡丹亭原是一场风流梦，而正德皇帝对李凤姐虽有喜欢，豹房的新人依旧只多不少。
如今，佘淑娴戳穿浪漫的假象，将残酷的真相暴露在夏雨荷面前，这位才女顿时有些承受不住，喃喃道：“……不会的，皇上是爱我的，皇上对我和对别人是不一样的……他不会……不会……”
“皇上爱过很多人，”佘淑娴道，“紫禁城三年一次大选，中选留下的每一个女子都有她的可爱之处。”
“……我们不一样，我和皇上是知音，是心心相印……我们弹琴赏画……我们……我们……”
夏雨荷拼命地为自己找理由，试图证明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佘淑娴叹了口气，道：“纳兰容若的名字，夏姑娘应该不陌生吧？”
“纳兰大人是本朝第一才子，他的每一句诗，民女都喜欢。”
夏雨荷羞涩地低下头。
佘淑娴于是吟诵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你那么喜欢纳兰大人的诗句，想必不会不懂这首诗的意思。”
“娘娘，您这是什么……民女……民女……”
夏雨荷瞪着她如受惊小鹿的眼睛，迷茫地看着佘淑娴。
佘淑娴道：“本宫不会逼你做任何决定，本宫只是告诉你一个事实。皇上的后宫虽没有三千佳丽，却也不乏文采、容貌均在你之上者。例如皇上跟前颇为得宠的舒嫔叶赫那拉氏，便是你最喜爱的纳兰容若大人的嫡亲侄女。你在济南府或许是明珠，但放在遍地明珠的紫禁城，便是泯然众人。”
“娘娘，您怎么可以这样……这样……”
夏雨荷的眼角有泪水闪动，佘淑娴的话对她而言到底太沉重。
佘淑娴看她泪眼婆娑，知道再说下去这位才女怕是要泪洒当场，为免提前成为乾隆眼中的毒妇，对容婉道：“嬷嬷，带夏姑娘下去，好生照看！”
“嗻！”
容婉走到夏雨荷面前，道：“夏姑娘，跟我走吧。”
“是。”
夏雨荷见容婉身强体健又声如洪钟，不敢怠慢，赶紧带着丫鬟随她下去。
佘淑娴送走夏雨荷后，拿起《醒世恒言》，继续看书。
系统精灵这时又一次跳出来，嬉皮笑脸地说：“主人，你到底是想让夏雨荷留下来，还是要她滚犊子离开？”
“话说到这份上，她如果还坚持进宫，甘愿从珍珠熬成鱼眼……那就是她自作自受，谁都没办法。”
“主人，听着意思你似乎对紫禁城怨气很重？”系统精灵得了便宜还卖乖地说。
佘淑娴冷笑道：“难道不是吗？”
系统精灵不敢说话了，它怕它再废话下去佘淑娴会手撕了它。
……
……
乾隆很快就知道夏雨荷现在娴贵妃处。
他如今与夏雨荷正恋得热烈，听闻噩耗恨不得立刻冲到娴贵妃处解救他的小白花，听说娴贵妃并未虐待夏雨荷后，又故作平静地走进娴贵妃处，对正靠着窗台看书的佘淑娴道：“娴贵妃好雅兴。”
佘淑娴知道他是为了他的夏雨荷而来，放下《醒世恒言》，行礼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免礼。”
乾隆坐下，发现佘淑娴正在看的是《醒世恒言》，道：“娴贵妃也爱看市井闲书？”
“市井闲书风趣幽默，更有人情百态，看着分外精彩。”
佘淑娴将《醒世恒言》收起，交给宫女，道：“皇上，臣妾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乾隆见她口吻严肃，晓得她接下来多半要以后妃身份向自己谏言夏雨荷之事，不耐烦道：“娴贵妃想说什么就直说！朕会听，但不一定会回答！”
“臣妾谢主隆恩。”
佘淑娴退了一步，对乾隆道：“晌午时分，明玉去晴贵人处传话，见到一名为夏雨荷的汉女，不明其来意，又恐惊扰皇后娘娘，将她带到臣妾跟前。臣妾斗胆，想问皇上，夏姑娘入宫后该给什么位份，安排在哪一处居住？”
“这……”
乾隆原以为佘淑娴要谏言，没想到她居然更关心夏雨荷入宫后的待遇，顿时为佘淑娴的大度高尚所感动，道：“朕确实有心带夏雨荷回宫，具体的待遇等回宫以后再决定。”
“那臣妾可否暂以贵人的礼仪教导夏姑娘？”佘淑娴婉转问道。
乾隆本就有心给夏雨荷一个贵人位份，闻言，颇为欢喜，道：“如此甚好。”
佘淑娴套到乾隆的心里话，随即换了话题，道：“臣妾今日闲来无事，以大明湖的风景为题做了几道小菜，皇上可是要尝一下？”
乾隆点头道：“娴贵妃如此雅兴，朕自然要尝尝了！”
佘淑娴对身后的三名宫们道：“去小厨房把菜端过来！”
“嗻！”
宫人们退下，两个走向小厨房，第三人却去了夏雨荷处。
原来，容婉奉命将夏雨荷安顿好以后，随即以“丫鬟也要学礼仪”为由给秋雁换了装扮，让她跟在身边学规矩。
秋雁在佘淑娴处听了一耳朵主子们关于小姐入宫后的待遇讨论，心中波涛万丈，出房间后立刻跑到夏雨荷处：“小姐！小姐！”
夏雨荷正在赏画，秋雁这么咋咋呼呼地跑来，难免皱眉，道：“发生什么事情？”
秋雁道：“出大事了，小姐！大事情！”
她扶着门框喘了一会气，将方才听到的话都一五一十的复述了一遍，道：“小姐，皇上确实打算带你回宫，但似乎只打算封你做贵人……”
“贵人……”
夏雨荷闻言，心头一痛。
娴贵妃的话回响耳旁：皇后一人，皇贵妃一人，贵妃二人，妃四人，嫔六人，贵人、常在、答应没有定数……
她知道自己是汉人出身，入宫无法为妃，也从不指望此生能像娴贵妃这般尊贵，但是——
为什么是贵人！
皇上说我是他平生遇见的最清新脱俗的女子，他爱我，希望和我相守一生，但是他却……
贵人……
没有定数的贵人……
为难我、让我穿花盆底的晴贵人也是贵人……
我以后要和晴贵人……
一时间，夏雨荷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秋雁看小姐神色惨白，晓得她此刻正痛苦纠缠，于是垂手在旁默默担心。
……
乾隆尝完以大明湖为主题做成的小菜，随即来到夏雨荷处，要与这位才女一番诗词唱和，推门后却见夏雨荷独自坐在窗前垂泪，于是无声地走到她身后，道：“雨荷——”
“皇上！”
夏雨荷转身，要给乾隆行礼。
乾隆却抱住她，道：“你是朕的红颜知己，不需要遵守这些繁文缛节。”
“谢皇上。”夏雨荷含着眼泪道。
乾隆见她泪眼婆娑，不解道：“雨荷，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你……”
“没什么……”
夏雨荷暗自神伤地低下头。
乾隆看她这般伤心，更加好奇，对一旁的秋雁道：“你家小姐不说，你告诉朕，到底是谁让你家小姐伤心了！”
“还能有谁，当然是——”
“秋雁！”
夏雨荷喝止秋雁，不许她说出自己是因为知道乾隆打算封自己为贵人才流泪的秘密。
秋雁见自家小姐如此软弱，气呼呼地说道：“小姐，就算你不许我说我也要说！那个晴贵人真是太欺负人了！欺负我家小姐不懂宫里的规矩，非逼着小姐穿花盆底！”
“秋雁，你——”
夏雨荷惊诧，同时也暗暗生喜。
乾隆闻言，却是剑眉紧皱，对李玉道：“这是怎么回事？”
“奴才这就差人去问。”
李玉欲退出房间。
秋雁却是三言两语就将尔晴强迫自己小姐穿花盆底、幸得皇后跟前的明玉姑娘揭穿送到娴贵妃处的事情说了一遍。
乾隆得知尔晴竟敢欺辱夏雨荷，顿时面色冰冷，对李玉道：“把晴贵人叫过来！朕要当面问明白！”
“嗻。”
李玉退下。
乾隆对夏雨荷道：“雨荷你放心，朕绝对不让你白白受委屈！”
“谢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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