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重的长叹一声,抱着程强回自己屋里,“饭做好了,叫你那个祖宗出来吃吧,”这个媳妇只有生了个孙子这么一点长处了。
晚上朱耐梅跟程钢各自铺纸,开始对着冯大师给的示范画练习,程钢有些神思不属,但他看着聚精会神的朱耐梅,还是把想问的话咽了下去,埋头开始自己的练习。
这一年来他处处被妻子比下去,唯一能让自己自信一点儿的就是学国画了,如果再被妻子扔下,那他真的是注定要一事无成了。
程方悟也在看着这两个人,不得不说,就绘画的天赋上看,程钢甩朱耐梅可不是一条街,“你跟程钢说,既然练习就专注一点儿,要是想东想西,就出去好好想去,当墨汁跟纸不要钱啊?”
程钢被朱耐梅“教训”的脸一红,忙收敛心神,“我会好好练的。”
朱耐梅嗯了一声,“希望你能珍惜这个机会,这次,我可以帮你说话,但以后你能不能留在冯大师那里继续学习,就得看你自己的表现了。”
据程方悟说,他们马上就要到来的离婚,要比前世提前一年多,前世的时候,程方悟已经是人人皆知的冯大师高徒了,而现在,如果不想再教他,他真的会一无所获的。
程钢被朱耐梅说的脸一红,再不敢开小差了,等大家休息的时候,程钢拿出笔记本,开始默上课的时候冯大师讲的内容,他一边写,一边回想着自己刚才练习的感受,“耐梅,这个办法真好,现在我写这些的时候,跟才听的时候,体会又不同了。”
“那最好了,”朱耐梅把程钢写好的教案拿过来,一边把自己记忆的补充在旁边,而程方悟也在脑子里给她做的补充,甚至还加上自己的一点儿经验体会。
等笔记本再回到程钢手里,他已经震惊了,“耐梅?”这上头添进去的东西可不少,“这些我怎么跟没听见一样呢?”
朱耐梅抿了拒嘴唇,“那你下次再认真一点儿,不是跟你说了,学习的机会太难得,你不能有任何分心的地方。”
说完也不理程钢,“你再看看吧,我带孩子睡去了。”
晚上画室的灯亮到深夜,程钢几乎把笔记本上的内容给背了下来,又提笔练了很久,直到周志红过来拍门让他早点儿休息,才回到屋里躺下。
…………
跟程钢相比,朱耐梅的时间反而更充足一点,她可以把上班时间利用起来,为免动静太大,程方悟只给她布置了书法作业,让她在单位每天悬腕临贴一小时,之后再拆回信跟文学创作,程方悟对朱耐梅在绘画上的要求不高,不管是工笔,还是写意花鸟,会一样就行了,将来真出了名,在人多的场合,不论是提笔写字,还是来一幅水墨花卉,都是挺添彩儿的事。
小陶的事情也很快有了眉目,她的信在专栏里引来了极大的反响。
而在专栏刊出之后的周一,日报又出了关于建机厂青工赌博案的深度报道,蒋记者用犀利的笔锋给大家详细讲述了几个主要案犯的日常,并且提出疑问:
这种严重的违背了社会法治跟道理的事情,为什么一直在一间上万人的大厂里暗暗存在了一年多的时间?
是谁给他们提供了保护伞?
西城派出所在建机厂破获了聚众赌博的大案,连市局都惊动了,之后日报的几篇报道,更是让此事演变成了人尽皆知的地步,毕竟如今社会才转好了没几年,很多家庭也就才解决了温饱,就有人敢赌博,这以广大群众的冲击可是不一般的。
之后小陶发在晚报社的信,里面的信息指向又太明显了,大家都是京市人,怎么会看不出这位小陶是建机厂的女工?
这下群众们愤怒了,这种欺男霸女的事居然就发生在他们身边,一个凭关系进厂的流氓,居然将人逼的一心求死,这还有王法吗?
如果这种行为不处罚,那他们的儿女怎么办?
……
程方悟有些得意的把报纸递给小汪,“怎么样?现在大家对小陶的看法变了吧?”
小汪重重的点点头,“那些传闻都没有了,建机厂的女工委员们还来看过小陶,叫她坚强起来,说她勇于跟恶势力做斗争,是女工们的榜样呢!还有她以前的那个对象,又来找她呢,跟她道歉,说不该误会她。”
“耐梅姐,小陶说想去家里谢谢你呢,但不知道方不方便,”在小汪看来,程方悟对自己这位同事是有救命之恩的,“我们悄悄的过去,而且她的信登在你的专栏里了,她过去也有理由可说。”
程方悟摆摆手,“不用了,你跟她说,我做这件事并不求什么回报,倒是她,并不是次次都有人能帮她的,以后如果再遇到什么事,千万别想着什么死啊活啊的,尤其是那些议论,又长不到身上,直接当耳旁风就是了,真听了进去,伤心难过的是自己,看热闹的是别人,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还有,她以前的那个男朋友,我个人的意见还算了吧,就因为别人的几句风言风雨,就跟女朋友分手,这样的人根本靠不住,万一以后又有什么传言出来呢?他再分手?一个对自己女朋友的品性都不信任,这样的男人是离的远远的吧!”
“那是肯定的,小陶就是这么想的,理都不理那技术员儿了,她是没跟你细说,当初丁大庆造谣的时候,那技术员也骂小陶不检点呢,”小汪想起来就一肚子气,“真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还大学生呢,呸!”
她呸完了才想起来面前这个也是大学生,忙不好意思的捂住嘴,“耐梅姐,我不是呸你,大学生也有好人。”
程方悟不以为然的笑笑,“人的品性跟学历没多少关系的,所以找对象啊,还是看人品,”她看着小汪,突然灵机一动,“诶,我问你个事,你不就是职业中专毕业的?”
小汪点点头,“是啊,怎么了?”
程方悟算算小汪的年纪,有些遗憾,张佚是绝对不可能成为她的老师的,“那你有没有关系熟的老师在里头?”
“哎呀,我姑就是里头的老师,耐梅姐有事你只管说,是不是有人想考中专?”小汪最高兴的事,莫过于帮助程方悟了。
“那倒不是,我就想打听一个人,也是职业中专的老师,叫张佚,”程方悟找了张信纸把名字写下来,“你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越清楚越好,尤其是为人怎么样,家里怎么样,就按介绍对象的标准来!”
小汪两眼发光,“耐梅姐,你这是要给谁介绍啊?家里的亲戚?”
“不算是,我就是好奇,想先知道,”程方悟郑重交代,“你跟咱姑说,可一定得保密,张佚那边也别让他知道了,我们要是听着好,才有后话,要是觉得不合适,就当没有这回事了。”
虽然李富生以后会发家,但程方悟觉得程铃的性子,找一个安静平和的人更合适。
小汪令了任务高高兴兴的走了,程方悟把朱耐梅换出来练字,“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怕张家嫌二姐是再嫁的,我也没一定要他们成,就是当个选项,”
程方悟知道朱耐梅心里的疑惑,不等她问出来,已经开始解释,“这要是被婆家嫌弃,日子确实不会太好过,唉,我就是打听打听,广撒网嘛!”
听程方悟这么说,朱耐梅不吭声了,“我就是觉得二姐太可怜了,好端端的遇到那么个人,生生把一辈子给毁了,如果没有田向阳,二姐哪里配不上那个老师?所以,我怕你这么贸然去提,人家不乐意,二姐又要难过一回了。”
“放心吧,我真要做什么,肯定会筹划好的,不会叫咱姐吃亏!”程方悟把主意打到程钢头上,这事儿还得他出面才合适。
……
程钢一到单位,迎头就碰见韩萍站在报栏下头,他忙把头一低,骑着车转到另一边,把车停好,从侧梯往二楼去。
整整一个星期,程钢看见她就跟没看见一样,她跟他说话,他也装没听见,如果是当着大家的的面,他也顶多是笑笑,应答也是只言片语,韩萍委屈的哭了好几回,可这么放弃,她又实在不甘心,她实在找不到比程钢更让她动心跟爱慕的男人了!
她也知道昨天的事又会被程钢给误会,可有什么办法呢,他不肯理睬她,韩萍无法知道他有没有顺利的拜在冯大师门下,更无法知道他学的怎么样,冯大师对他的评价怎么样,而这个信息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一念及此,韩萍将心一横,腾腾腾的上了二楼,径直走到程钢办公室,“程钢,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程钢被韩萍气的肝儿疼,他迅速看了眼门外,“你干啥呢?葛主任马上就到了!今天开会,局领导也要过来的!”
韩萍固执着站在门口,“你出来,不然我不走!”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不在乎这个工作,我还在乎呢,”程钢急的抓耳挠腮,“这样吧,下班,下午下班儿后咱们有话慢慢说行不行?”
他冲韩萍做了个揖,“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一会儿局长来了,我可就完了!”
韩萍有个当市长的叔叔,他有啥啊?要是闹出作风问题,他还在商业局呆不呆了?
得到了程钢肯定的答复,韩萍一跺脚,“那行,下午咱们老地方儿见,你要是敢不来,我找你们家里去!”
……
“听见了没?这就是勇气,韩萍可比你有勇气的多,”程方悟听着系统的实况直播,啧啧的跟朱耐梅评论,“以后啊,你如果遇到喜欢的人,也要拿出这份勇气来,成就成,不成就算,但不能一直藏在心里。”
“敢情在你眼里,这还是优点了?”系统冷笑一声,这都教的什么嘛。
程方悟没觉得自己说错了,“教的道理啊,当然,前提是别挖别人的墙角,未婚男女,有话直说。”
朱耐梅放下手中的笔,她快被程钢给怄死了,“唉,这些事你们就别告诉我了,虽然我已经决定离婚了,但成天看着这两个人,实在是倒胃口,程大哥,赶紧的吧,咱们把婚给离了。”
“这不是火候还没到嘛,别急,慢功出细活儿,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提了几次离婚了,可程钢不答应,你以为离得了?恐怕到时候,从家里到单位,都得找你谈话,倒不如你们两个商量好了,到时候快刀斩乱麻,把证儿给领了,家里再说什么,也晚了。”
程方悟打的是这个主意,他还是想把影响降到最低。
朱耐梅点点头,“那这件事交给你了,但这种画面就不要让我再看了,再看几次,我真的没办法跟程钢在一个屋檐下呆着了。”
“收到,以后我只把那两位的进度报告给程方悟,”系统从善如流道。
“耐梅姐,耐梅姐,你的信,”朱耐梅刚把毛笔洗好挂起来,就见小汪摇着封信蹦蹦跳跳进来。
如果是群众来信,肯定是传达室的大爷扯着喉咙叫她过去拉了,朱耐梅盯着小汪手上的牛皮纸信封,心中一动,想到了一种可能,“是哪儿来的?快,快给我看看。”
她前阵子往短篇小说杂志投了稿子过去,难道是那边有回音了?那可是国家级的杂志,如果自己的小说能被采用了,朱耐梅紧张的捂着胸脯,声音都变了,“快告诉我啊!”
第68章
小汪也知道朱耐梅又写了部小说, 她还是第一批读者呢, 甚至里头用的素材, 都有自己提供的,“就是你说的那个短篇小说杂志,我一看到就赶紧给你送来了, 姐,你快拆开看看!”
朱耐梅颤抖着双手把信封撕开, 除了一张稿件录用通知书, 还有一封长长的来信, 朱耐梅擦了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溢出眼眶的泪水, 拿起信看起来。
原来这是杂志社的编辑写给她的,除了对她作品的肯定之外,也提了一些中肯的建议, 甚至还在后头列了张书单子, 希望她能在工作之余, 多读些书,充实自己,写出更多更好的文学作品来。
“程大哥,程大哥,你看见了没?”朱耐梅把信又从头看了一遍,才叫程方悟。
程方悟亮了几下,“看见了, 你看看你那点儿承受力, 我不都说了嘛, 你现在这个水平,虽然还稚嫩一些,但发到短篇小说上还是够格的,尤其是这份期刊的编辑,是有名的还提携新人,从他们刊物里走出不少作家呢!”
这也是程方悟为什么让朱耐梅往短篇小说投稿的原因之一,他毕竟不是搞文学的,朱耐梅又是个新人,正需要有专业的编辑引领,才能在这条路上走的更稳更远。
程方悟是这么说过,但朱耐梅一直以为他是在给她鼓劲儿,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不管怎么说,程大哥,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我恐怕这辈子都没有勇气把自己写的东西寄出去。”
程方悟怎么会不了解朱耐梅的性子,她不但没勇气寄出去,甚至连给别人看的勇气都没有,现在好了,有了国家杂志的肯定,对她的自信会有极大的提升,只要有了自己可以写好的信心,她才能在这条路上坚持下去,“好了,看看稿费是多少,我听说这种期刊的稿费可不少呢!”
朱耐梅拿起录用通知书,被上头的钱吓了一跳,“这么多?这也太多了。”
“不多那些职业作家可怎么办?我跟你说,八九十年代是作家们创作的高峰期,他们的生活质量也不低,以后你收到的稿费越来越多,就不会再觉得这个数多了,”程方悟并没有把这些钱看在眼里,画画可比写小说来钱快多了,尤其是在京市这个未来的旅游胜地。
后来许多年,虽然他已经离开了京市,却知道京市靠卖画为生的画家们,个个在旅游旺季都能赚的盆满钵满。
朱耐梅在意的却不是这个,一想到自己的作品要被国家级的杂志登出来了,她的心情就无法平静,“中午上班的时候我回家一趟,把这个给我爸妈看看,他们肯定会很高兴!”
“那是当然,别看你哥在首都,我看将来也不一定有你有出息,”程方悟觉得朱耐梅这个样子很可爱,“对了,你这个是大事,汇款单将来到了单位大家也都能看见,记得买点儿瓜子水果请请大家,毕竟你现在这个岗位,简直太轻松了。”
“嗯,我知道,”朱耐梅从小汪手里接过手绢,“叫你笑话了,我没忍住。”
大家都是图书馆的,对各级刊物再清楚不过了,不然传达室的大爷也不会特意把这封短篇小说编辑部的来信专门放在一边了,“这有啥不好意思的?要是我,肯定在我家门口挂上一千响的鞭,简直是光宗耀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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