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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陈娇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她竟然梦到了那个狭小到几乎无法站人的许久未回的家。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梦境,因为无论是现实还是梦境中,她都极力避免着自己与这个破旧房子的联系,一直在外表现出一副来自优渥家庭白富美的形象。
“是娇娇回来了吗?”陈妈妈一边在围裙上抹着手一边从门外进来,因为家里空间太少的原因,她和几个邻居们商量着一起在楼梯的拐角处搭了一个小小的灶台,大家按着时间表轮着用,就不会把家里弄得太脏。
“妈,你怎么又穿着这么脏的围裙做饭,一点都不讲卫生。”虽然是在梦中,但陈娇还是下意识地用着一种教训的语气对陈妈妈说着话,本该是娇美的脸庞上还带着毫不遮掩的嫌弃厌恶。
“对不起娇娇,妈一时忘记了。”来自女儿的轻视而心痛至极让陈妈妈心中一痛,但她仍然没有任何气愤,反而好声好气地道着歉,略微驼着的瘦弱身躯有着说不出的卑微。
“行了,我进房睡会,你和爸等会不要说话,免得吵到我。”陈娇不耐地皱了皱眉,迈开脚步便往自己房间走去。
真希望一觉醒来就能回到她那个精致的公寓中,这种破房子怎么配得上她的身份,她满心厌恶地想着。
可当她走到房门口想要将门锁打开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的手直直地穿透了门锁,触碰不到墙上的一切。
差点忘了她是在梦里,陈娇吓了一跳后又马上反应了过来。
“娇娇你怎么了?”陈妈妈像是怎么都看不够一般贪婪地注视着女儿,一直关注着女儿的她瞬间发现了陈娇的不对劲。
“没什么,我先走了。”陈娇摆摆手没给陈妈妈一个眼神就走到了家门,可是她再次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离不开这个屋子。
这个梦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一直没有醒来,总不能让自己一直待在着破屋里出不去。想到这个可能,她的心中不免升起了几分急躁,生气地跺了跺脚便坐到了家里特地为她买的单人沙发上。
“娇娇你是不走了吗,那能不能留在家里陪爸妈吃顿饭?”陈妈妈忐忑地问道,脸上的笑容是极其不正常的不应该出现在母女之间的讨好小心。
“行,我爸呢,你记得我的碗一定要用那套白瓷的,你们没有偷偷用。”陈娇随意地答应了一声,又很快反应过来什么一般担忧的问道。
“没呢,妈妈知道你不愿意和别人公用餐具,等会妈妈再用热水替你烫一遍碗好吗?”听到女儿愿意留在家里吃饭,陈妈妈简直激动地不知将手脚往哪放才好。
“嗯。”陈娇敷衍地一点头,“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唠叨,还不快把饭给我端过来。”
“好,妈妈这就去,对不起娇娇。”陈妈妈的眼角泛出了些许泪光,可她却不是因为女儿的态度,反正这么多年来她已经麻木了,让她忍不住鼻酸的是将要离别前的悲痛。
都说人死之前会有所感知,她在女儿给的文件上签下名字的第二天便察觉到了身体的不对劲,就仿佛这幅病弱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了多久一般。
她脑海中隐约发现了这或许就是女儿那份文件的原因,女儿是真的狠下心用她的寿命去换取了什么东西。
可是她依然没有后悔和恨意,没有给女儿一个富足的生活已经让她内疚了二十年,现在女儿只是要了她十年寿命又怎样。
若只因为没了十年寿命她就撑不下去的话,那只能说明她本来就不是什么长寿之人。
只是在她走之前,她还想好好地再看女儿一眼,替她亲手做一顿饭。可惜女儿除了要钱的时候从来不接他们电话,她也不想为了自己这个对女儿来说可有可无的愿望而去学校打扰她。
还好老天有眼,让她这次在梦中见到了女儿,并且女儿的一切话语神态都与现实中一模一样,也算是给了她一个安慰。
“诶媳妇,你怎么在这哭了。”陈爸爸带着几分纳闷的神情从楼梯上走上来,却见到了妻子在用手背擦着眼泪。
“没什么,被油烟呛到了。”陈妈妈笑了笑继续将饭菜装好了盘,还不忘为陈娇的碗筷用热水一烫。
他爸还真是梦里梦外一样的关心她,陈妈妈心间一暖。
梦里也有会油烟?陈爸爸不解地挠了挠头,但随即他又给自己想好了解释。这是他的梦,又不是他媳妇的梦,他梦到的自然是她媳妇平时的样子。
“娇娇回来了?我得去看看她。”下一秒他注意到了陈妈妈手中烫碗筷的动作,陈爸爸眼睛一亮,快步地走进了屋里。
“闺女你啥时候回来的,也不跟爸爸打个招呼,爸爸好去接你。”哪怕明知道是在梦里,陈爸爸脸上的笑容也止不住的越来越大,除了上次签文件的短暂几分钟,他可是好久没见到他的宝贝闺女了。
“跟你说干嘛,骑着你那个小破三轮车接我吗。要是让别人知道了,我的脸往哪搁。”陈娇白了陈爸爸一眼,语气不悦地说道。
陈爸爸的眼神暗淡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笑脸:“是爸爸没考虑周到,对不起娇娇,爸爸先去替你妈端菜。”
陈娇像是打发下人般的挥了挥手便继续摸着自己在梦中也显得十分娇嫩的指尖,心不在焉地对着墙壁发呆。
陈家父母很快便将饭菜摆满了一桌,虽然客厅内他们的床就占了一半的空间,但他们仍在陈娇的坚持下买了一张不小的桌子,只为了她能吃的舒服。
“娇娇你爱吃这个,快多吃点。”陈妈妈满脸慈爱地看着从小疼到大的女儿,手上不停地替她夹着菜。
“你别烦了,我自己会夹。”陈娇撇了撇嘴,“你就不能闭嘴吗,好好的吃饭兴致都被你破坏了。”
“对不起。”陈妈妈一愣,反射性地先向陈娇道了歉,随后又想起了这是她自己的梦境,若是这次不能把想要说的话说完,不知道女儿什么时候才愿意回家与她见面。
于是她没忍住又开了口:“娇娇你别嫌妈妈烦,妈妈只是知道自己没剩下多少日子了,才想好好地看看你。”
陈爸爸脸色一变:“好端端的说这些晦气话干嘛。”
“她爸。”陈妈妈神情苦涩地握住了他的手,“这些年来多亏你撑起了这个家,我身体不好,一直都靠你一个人在外打拼,真的对不起。我不敢当面和你说,怕你难过,只能在梦里找个机会告诉你。”
“这是我应该做的,我是你丈夫,娇娇的父亲,这是我的责任!”陈爸爸的心中陡然升起了一种不妙的预感,为什么孩子她妈的话听起来十分古怪。
分明是在梦里,可他却莫名觉得妻子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他的妻子真的要不久于人世。
陈妈妈苦笑了一声,将目光投回了毫无反应甚至有些不耐烦的陈娇身上:“娇娇,我知道自己这幅样子是因为什么,但我不怪你。十年寿命如果能换来你下半辈子的幸福,妈心甘情愿。可是你一定要记着,这种歪魔邪道的事你记得少干,至少不要对自己和你爸爸下手。人要是太过于贪心,肯定会遭报应。”
“你什么意思!”陈娇一直冷冷淡淡的神色终于有了明显的变化,她语气恼怒地开口道,“你这是把自己的病怪到我头上?我爸他也给了我十年寿命,他怎么还是健健康康的。”
她怎么做了个这么闹心的梦,陈娇在心里咬牙想着,她本来就因为苏老师的失踪与在秦氏的丢脸而心情不悦,没想到睡个觉这对一直给她拖后腿的父母还要给她找不痛快。
“她爸,你也签了合同?”陈妈妈方寸大乱地站起了身细细打量着陈爸爸的身体,“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说到一半她又顿了一顿:“不对,我这不是在梦里吗,梦里都是相反的,她爸一定没有出事。”
陈爸爸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你也是在梦里?”
妻子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和妻子进入了同一个梦,方才他听到的一切都是妻子本身的内心想法,他的妻子真的时日无多了吗?
陈爸爸心中倏然浮现出了这几天妻子总是咳嗽的模样,还有她说看病也没有用时的带着自嘲的语气。
正当他为了这个猜测惊疑不定之时,他的大脑忽的像被什么袭击了一般空白了一秒,接着脑海里便莫名其妙的多出了一段意识。
意识告诉了他所有陈娇拿他们的阳寿做的交易,还告诉了他取回阳寿的所有办法。
陈爸爸与陈妈妈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明白了对方也收到了这段意识。
可随即陈妈妈便摇了摇头,有了几十年默契的陈爸爸马上明白了她不愿拿回寿命的想法。
“你不拿,我拿!”向来沉默寡言的陈爸爸第一次在面对妻女时用着明显的愤怒口吻,“陈娇,你把你妈妈的寿命还给她,我把我的给你。”
“不行!”陈娇不假思索地便拒绝了陈爸爸,“还给了她我怎么办,谁知道你还有没有多余的十年寿命。”
虽然那段意识告诉了她苏老师的交易已经被破坏,她不能再从中得到什么。可是既然能够多个几十年寿命,谁会嫌自己活得太长,她才不会同意把这十年还给她的妈妈,她的人生价值可比她这个小市民妈妈高多了,她的存在才对这个世界有意义。
“你这个孽障!”陈爸爸气的浑身发抖,“从小到大你要什么我们没有尽全力满足你的要求,你自私又虚荣,还在别人面前说我和你妈是你的保姆管家,这些我都可以原谅你,就算你要我的命我也不介意,但是你怎么能这么对你妈妈。”
陈娇被陈爸爸毫不留情面的话语刺的满脸通红:“你这个老东西少不要脸了,什么满足我的要求,你们真的有做到过吗。别人家的孩子用的名牌书包名牌钢笔,我却只能背着你们摆地摊时几块钱一个进货来的破书包,你们知不知道我每次上学都不敢抬头,生怕别人对我指指点点,骂我是个穷鬼的女儿。”
“她爸你别骂娇娇,本来就是我们没能力给她好的环境,才会让她变成这样。”陈妈妈在一旁泣不成声地安慰着陈爸爸。
“我知道,是我太没用了才会给不了你们好的生活。”陈爸爸安抚般的握紧了妻子颤抖着的双手。坚毅又带着岁月沧桑的黑瘦脸上浮现出几分自责心痛,“但是我和你妈妈对你的爱从来不比别人家的少,你难道真的忍心看着你妈妈去死?”
“我倒是不忍心,但是你自己问问她,愿不愿意剥夺我的命来给她续命?”陈娇暗自转换了概念看向了陈妈妈,果然如她预料中的一般,陈妈妈迅速变了脸色用力的摇了摇头。
“她爸,你别逼娇娇了,难道你不也是和我一样的想法,只要娇娇能够快乐的生活,我们少活几年又有什么事呢。”陈妈妈含着泪水哽咽着说道。
陈爸爸见到妻子怎么都听不进劝的模样,咬牙沉默了许久才抬起头看着陈娇:“既然你这么狠心,那么这十年寿命就当做我们父女之间最后的情分,命给你,但是从此以后我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你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是死是活都不要回这个家。”
陈娇嗤笑一声:“我干嘛要回这个家,可笑。”
她在外面随便找个男朋友睡一晚上,拿到的零花钱都可以够她买好几个名牌包包,怎么可能会向这一对穷的可怜的夫妇求助。
不过她放在这个家里的那几个过时包包还是得找时间拿回来,绝对不能便宜给他们,陈娇气恼地想着。
一直隐身在旁边看着的苍戾打了个哈欠,似乎是觉得面前的戏码十分无趣:“他们似乎已经决定好了。”
可他说完却没有得到身边人的任何回应,于是他转过头看向了一旁闷闷不乐的小幼崽:“嗯?怎么了,难道你还在为了这对愚蠢的人类可惜?”
白糖酥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没什么可惜的,这是他们自己的决定,但是你也不能说他们愚蠢,其实他们心里看的很透彻,知道陈娇是个什么样的人,只不过他们甘愿为了她牺牲罢了。”
“为了不值得的人牺牲还不算愚蠢?”苍戾满目不赞同地往白糖酥白净的额头上轻轻一弹,“你还真是被这群人类教傻了。”
“我本来就是人类,你要是这么看不起人类,那以后也不要理我好了。”白糖酥赌气般地鼓起了脸颊,怒瞪了苍戾一眼便离开了这个梦境。
“诶!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老是误会我!”自觉说错了话的老妖怪忙一边结束了梦境一边跟了上去,又是赔罪又是保证再也不这么说话,才把炸毛的小幼崽给哄好。
“所以你之前说的陈娇会遭到的报应是什么。”终于被顺好毛的白糖酥一边往别人家赶去,一边愤愤地说着,“可能这么说有点狠心,但是我实在不想看到她这样的人还能活得好好的。”
好人折寿,坏人却可以开开心心地活着,这样的话还有什么公道可言。
“放心,她即将遭遇的一切肯定是对她这种人极为可怕的惩罚,尤其是她比别人还要多活二十年。”苍戾轻笑一声,冷然的眸光中没有一丝情感,“这种从别人身上得来的命数,可不是她自己能够擅自结束的。”
“所以究竟是什么?”白糖酥追问道。
“你很快就知道了。”苍戾唇角的弧度透着分莫测的恶意,“别想这么多,我们还有很多人的寿命没有处理,先把他们的事解决好。”
“好。”深知眼前有着奇怪恶趣味的同事肯定不会愿意提前告诉自己,白糖酥压下心中的好奇接着按名单上的名字找着那些被夺了寿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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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戾说的不错,白糖酥并没有等多久便知道了答案。
仅在短短一周之内,吴悦就因为脸上起了怎么都治不好的疹子,只能暂时休学。
按照苍戾的说法,她的脸这辈子是别想好了。
白糖酥只庆幸吴悦的父母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签的契约,没再出现陈娇父母的那种情况他们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寿数还了回去。
而陈娇则是在学校彻底没有了消息,有人说他们曾在陈娇消失的那一天见到过一个与她长得十分相像的老人家,想来那个应该是陈娇从未出现在学校过的一直在国外工作的母亲,或许是他们将她接走了也不一定。
毕竟她在秦氏闹事的视频已经穿的全网皆知,除了出国以外她还有什么脸面继续在国内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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