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溯微微敛眸。“阁下若是想见我,让手底下的人告知我一声便是了。怎敢劳驾阁下亲自前来?”
摸了摸左腕,林溯像是有了底气。不再和玉罗刹绕弯儿,开口直言:“恐怕,阁下今日……不只是为此而来吧?”
然而,出乎林溯意料的是,玉罗刹今晚真的是为了来见她的。
“不然你以为如何?石观音?”说着,玉罗刹嗤笑一声,带着明显的不屑,“她还不配。”
林溯:“……”
——那我就“配”了?
瞧着似是被大佬高看一眼的林大夫不仅没有丝毫沾沾自喜之意,反而心下一沉。
玉罗刹好像还想说什么,却突然一顿,异色的眼瞳瞥了一眼左方。这一眼,好似是穿透了帐篷察觉到了什么,拂袖道:“行了,本座忙得很。这次就先这样吧。”
话音一落,林溯微微瞪大眼眸。
只见眼前的男人完全被黑色的烟雾笼罩,而他本人也似乎化作了一道黑烟,眨眼间从林溯身侧飘忽而过,竟连一道微弱的风都未曾带起。
这是什么诡异的功法!?
林溯惊诧不已,迅速转身撩开帐帘,抬眼去望——那人已经化作一抹黑色的烟雾,与夜色融为一体。
接而,她又隐隐听到一道微弱的风声。不,这不是风声。这是施展轻功,衣袂飘飞发出的声响!
寻声望去,林溯只捕捉到了一点微弱的红色。
“东方?!”
林溯刚想起身去追,却被一道声音叫住。
“林溯!”
楚留香飞落在地,满眼关切。“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没事。”
被楚留香这一打岔,等林溯再望过去,那堪堪仅能看到一点的红色早已经消失在这茫茫的夜色里。
……
离绿洲近十里外的沙海,玉罗刹见身后紧追的人锲而不舍,依旧牢牢紧逼。他突然轻笑一声,停了下来。
玉罗刹周身黑色的烟雾褪去,终于露出了他的全貌。
他的眉目略为深邃,鼻梁高挺,带着七分西域独有的魅惑风情。绯红的唇色艳极了,此时这双红润的唇,唇角正轻轻上扬,昭示着主人此刻愉悦的心情。而那双异色的眼眸,依旧是最夺目的地方。
——天上地下,仅此一双。
邪肆,妖冶!
这两个词汇,被他诠释得十分完美。
红影掠来,东方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两人似是旧识。否则,依照东方的性格,恐怕早已二话不说,见面就是杀招。
“你来做什么!”东方狭长的桃花眼泛着冷光,紧紧地盯着玉罗刹。
闻言,玉罗刹异色的双眸瞥来一眼。“我为何不能来?”
抛去这一金一蓝的双瞳不谈,二人站在一起,那狭长的双目,倒是让人找出了五分相像,三分形近,两分神似。
“你上心的女子,我自是要为你过过眼的。”
“……”东方双拳握紧,似是极力忍耐。
“所以,你设计楚留香,引她来此,就是为了见她一面?”
“不然?”玉罗刹反问。“我可是废了一番功夫,才瞒着石观音的眼线,暗中扣下来楚留香那小子的女人。”
“你那是什么眼神?难道我还别有目的不成?”玉罗刹挑眉,“我还不屑去利用你上心的女人,达成我的目的。想利用她对付我的,倒是有一个。”
“可当时的那个刺客,也是你安排的!”东方咬牙,挑明重点,“若是她没躲过去……”
东方还未说完,玉罗刹已抢先回答他:“若是连那一剑都躲不过去,她也就不配见我了。”
然而,玉罗刹也没有说,若不是他半路截胡——这今晚林溯遭遇刺杀其幕后黑手的罪名,也依旧会落在他头上。
“!!!”
东方大步上前,一把揪住玉罗刹的领子,双目赤红:“你明知我心悦她!”
被人如此冒犯,换做旁人,早就不知怎么死了。可面对东方,玉罗刹只是面色平静地拂开了他的手,不咸不淡地道:“若是连这点自保能力都无,也配不上你的喜欢。倒不如趁你还未深陷早早送其投胎转世,断了你的念想。省得日后无力自保,丢了性命,还要惹得你悲痛伤心。”
“我的人,我自己会保全!不用你来多管闲事!”东方撇过头去,拳头紧握。
闻言,玉罗刹轻笑一声,一双异色的眸子目光飘远。“当初,他也是这么说的。”
也不知玉罗刹口中的“他”是谁,只见东方一怔。眼中的怒火消减几分,多了些许的惆怅。
“现在他已经退隐江湖,不问世事。前尘往事,为何还要提起?”
“提醒你不要步他的后尘罢了。”说着,玉罗刹凝视东方,包含深意,“你们这一个两个,一个西门、一个东方的。可再怎么样,也别忘了——你还是姓玉的。”
“……”
第95章 来喝喜酒吧
胡铁花和琵琶公主大婚的日子定在十月十五。
既然要结婚, 那难免少不了一顿忙碌。
因为是准驸马,龟兹国王特地命人腾出一个帐篷, 单独给胡铁花住, 还有侍女贴身伺候。
胡铁花大大咧咧惯了, 突然有侍女服侍, 自然是不能适应。不过,这两名派来的侍女但也没成摆设。因为成婚要着喜服,遂为其量身。
好像龟兹国王此次“出行”并没有带上裁缝,手巧的侍女也没做过中原的喜服,所以进程有些缓慢。
不过,这连续几日的试衣裳,改尺寸,换样式,倒是把胡铁花折腾够呛。
好在, 最终喜服在距离大婚的两日前赶出来了。
两日后的黄昏, 龟兹嫁女。
胡铁花套着大红喜袍, 不伦不类地顶着一个同色的带有异域风格的圆帽,化作了新郎官。面对上前道贺的人,胡大侠都毫不吝啬地回给一个十分灿烂的大笑。
林溯观他那仿佛要咧到后脑勺的嘴角和两排大白牙, 不忍直视地收回视线,摇了摇头。
这位, 也忒没心没肺了些。一直呲着牙,不嫌脸疼吗?
楚留香见林溯这般,也是好笑摇头:“ 老胡这个人啊, 明明知道这个婚礼没有多少真心,可他看上去就像是终于娶得了如意美妻,笑的像个傻子。”
林溯闻言,不动声色地撇撇嘴,道:“还是香帅教得好。”
“……”
——怎么又是被她一语道破了?
楚留香默默鼻子,不说话了。
他总觉得,林溯这个人,平时懒散悠闲,像是个隐居的闲云野鹤。可她一动起脑子来,也太过可怕。可怕的不是她的智慧有多高绝,而是她的直觉般地猜测往往都太过准确。
没过多久,吉时已到。新郎该去接新娘入大帐拜天地了。
艳红的地毯早已铺好,上面的细尘也在此之前仔细清扫了一遍。这红色的地毯铺得很长。一是昭示着龟兹国王对二人婚礼的重视程度;二则也同时表达了琵琶公主有多么的受宠;至于三嘛……
林溯瞟了一眼延绵到公主帐内明显颜色深了力度地地毯,扯了扯嘴角。果然已是强弩之末,红毯都拼凑不齐,却还要强撑着面子,以次充好。
幸而这是摆在了琵琶公主帐内。否则,让旁人看了去,不免要嗤笑一声“可笑”。
收回视线,林溯继续关注场中的新人。
一对…不。两名新人踏上红毯。琵琶公主的喜服后摆很长,因此,他们身后跟着六名装扮喜庆的侍女,未其拖着裙摆。
而另外六名侍女,分别站在红毯两侧,提着花篮,与新人同行。每走过一步,她们便会从篮子里捏出些许红色的花瓣,撒在红毯之上撒开红毯之上。
大漠少植被,更别提娇弱的花朵。这龟兹国王也是下了血本,一路红毯,一路的花瓣。花香浸润在空气中,萦绕在众人鼻尖。
这股花香很醉人。闭眼闻去,再睁眼,仿佛已经微醺。
这香气已经超脱普通花香的范畴,更像是一股费心调制的异香。
“这香……”林溯心中微动,俯身拾起一片花瓣。
这花瓣艳红,弧度圆润。乍一看去,像是玫瑰花的花瓣。可是近距离观摩后会发现,这花瓣没有玫瑰花瓣特有的微卷,大小也尽数相同,不似玫瑰那般因由内而外地生长大小不一。
白玉般地指尖拈着花瓣微微摩挲了几下,又放到鼻间细细地嗅了嗅。
“这是!”
一双如水的杏眸微微瞪大,似是有些不可置信。而后,她抬眸,遥遥去望大帐中端坐的王妃。后者似是若有所感地回望过来,见她指尖的一抹艳红,唇边的笑意浅了浅,眸色渐深。
“……”
看到她这个反应,林溯心下一沉。
心绪不宁间,林溯突然感受到右手手腕覆盖上了一只大手,施了个巧劲往后一拽,她不禁被这力道拽地后退半步。
等她抬眼,入眼的便是比新人的喜服还要华丽明艳的眼色。这是东方的肩膀,林溯此时整个人都站在了他身后。这人啊,从那晚回来后话就愈发得少了。虽说话少,却是开始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像个守护者似的。
这不,在把林溯拽过来后,东方便侧身一步站在她的身前,挡住了帐中那道意味深长的视线。
冷冷地扫过去一眼后,东方便不再理会,而是转身问林溯:“怎么了?”
“没事。”林溯摇摇头,侧过身去,指尖微动。她本想把花瓣不动声色地收入袖中,却冷不防被人抓了个正着。
柔嫩细腻的玉手,指尖夹着一片艳红的花瓣,而一只白皙的大手覆盖其上,把玉手和花瓣都握在了掌中。
这两只手,小的那只柔若无骨,娇小洁白,如霜雪凝成;大的那只,五指修长,手掌不薄不宽,瘦一分则枯,胖一分则肥,完美地仿佛是上天精雕细琢而出的作品,无一处瑕疵。
这两只手交叠,大手覆着小手,小手拈着鲜红的花瓣。再看他们两人此时的相处,也宛如这一大一小的手一般,那道红色的颀长身影,紧紧地贴着那道娇小的白影。这是一道难得一见的旖旎风景,美得像是一幅画。
此刻若是有画者见到这一幕,恐怕会忘了方才的观礼,把这二人当做正主,作出一幅《新婚燕尔图》。
可惜的是,这旖旎柔情的画面只维持了一瞬。
“这是什么?”东方拧眉,从林溯指尖扯出这片花瓣,只是扫了一眼,便当做垃圾似的扔在了地上。见林溯有想俯身去捡,他直接一身手臂,揽住她纤柔的腰身,把人勾了回来。
“东方!”林大夫不满地唤了他一声。
她的声音太没杀伤力,哪怕是不满的嗔怪,也是娇娇软软的。
“……”
香玉在怀,又是一声娇软的轻唤,他不禁滚了滚喉咙,眸色也暗了暗。而下一秒见某人的注意力全在花瓣上,一丝心神也未分给自己,心中漾起的涟漪顿时消散。
东方教主气结,瞬间放开了林溯,面色铁青。
“走!”
他伸手推了推林溯。后者拧眉,“你干嘛?”
“新人进帐见高堂,你说做什么?”他冷声道。
说完,东方也不顾林溯的反应,左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把人拽走,大步流星地来到大帐外与楚留香和姬冰雁汇合。
新人入帐,自是去拜堂的。三拜过后,就算礼成。
而在这里,有一件事比拜堂还要重要——龟兹国下任继承人的大婚当天,国王会拿出国宝——极乐之星交由继承人。
想到这点,林溯把方才的猜疑暂时抛之脑后,凝神去关注着帐中的一切。
可让人意外的是——在龟兹国王拿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璀璨宝石后,场中虽然惊呼赞叹不断,却没有所设想的骚乱来临。
但是林溯和楚留香等人的心情并没有放松,反而更沉重了。
若是石观音选择在新人拜堂时还好说,可她却没有如此。这般继续耗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胡铁花也是慌了,他可是自认牺牲最大的。
拜堂过后,新娘按照中原的习俗送到新房,而胡铁花这个新郎官儿则是在外面陪酒。
“老臭虫,这都快洞房了,你想想办法呀!”胡铁花一脸愁苦。
自己之前说的那些都是一时意气之争放出的胡话。之后也是为了顾全大局将计就计。可他不能真的跟这琵琶公主结婚洞房吧?
若是石观音这个女人拖个三年五载再动手?那他岂不是连娃娃都有了?
“!!!”胡铁花不禁被自己的脑补吓了个冷颤出来。
像他们这样的江湖浪子,最看中的就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成婚生子这类的羁绊,是目前的胡铁花最敬而远之的。
为了逃了这洞房,胡铁花不断地招呼着人喝酒。
但他仍旧没能拖延多久,该来的还是要来。只见龟兹国王与王妃相视一眼,便招招手,命人把新郎官儿送进洞房。
这中间胡铁花喝了不少酒,脚步有些虚浮。被一群侍女簇拥着,外头还围了一圈儿凑热闹的武林人士,他难免束手束脚。谁让他大男子主义,不打女人呢。况且楚留香也特意嘱咐过了,在有异动前,绝对不能动手。
“老臭虫,老臭虫,老……楚留香!”
得,老臭虫都不叫了。看来胡大侠的“求生欲”很强啊。
楚留香摇着折扇抬头望天。大漠的十五,月亮又圆又亮。
月色正浓,良辰美景。烛影摇红,佳人静候。要不……老胡你就从了吧?
胡铁花:老子死也不从!
被赶鸭子上架的胡大侠进了帐篷。那大红色的喜床和床上的新娘扎眼极了。
胡铁花呼出一口极浓的酒气,搬了个凳子坐在新娘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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