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之前龟兹国利用楚留香和算计我的事,你要我一一细数给你听吗?”
“……”石观音面色微变,终于不再装模作样,“小师叔果然聪慧至极。”
“可我身在大漠,若是弱上一分,一个不小心,便会被这沙漠里头的黑暗吞没,万劫不复。”
闻言,林溯轻叹:“你现今何尝不是以另一种方式身处深渊,万劫不复?只是你不曾看到罢了。”
“李琪(琦)。”林溯第一次唤她的名字,“我不知这是你的真名还是你后来改的。但是,若你当初和我说的句句属实,你为何要在李师叔救下你后,再度返回大漠?”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选择留在西夏,此时又是何等光景?”
“可西夏不姓李。”石观音道,“若说后来……只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林溯。天地不仁,我们哪怕修炼武功脱离了普通人范畴,可在这江湖中也不过是一颗渺小的棋子罢了。今日利用他,明日又被他利用。周而复始,没有尽头。不想沦为棋子,就要强大起来,成为执棋者。”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林溯扯扯嘴角。
“谁人为棋,谁执棋?
而你又怎知,执棋之人不是棋呢?”
“我没有要求你必须纯善慈悲。
做人,可以不择手段,但不要丢了底线和本心。
否则,纵天下在握,又怎知上天不会执棋而罚。”
林溯说着,只见石观音听的漫不经心。她在心中叹了口气。
——多说无益。此人……无药能医。
“我只救你这一次。”林溯与她对视,双眸极为平静。心中却下了一个决定。
“小师叔说来说去,还不是发了慈悲之心,不忍看我身陨?”石观音柔媚一笑,娇艳无双。
“我确实有慈悲之心,但却只对仁义之辈。待事情结束,你再说我慈悲也不迟。”
说着,林溯在石观音的惊疑下,林溯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把匕首,一刀划向掌心。
白玉般的掌心先是出现一道红痕,紧接着鲜血涌出。而林溯不仅没有止血,反而握紧拳头任鲜血滴落。
她的右手展开,接住滴落的血珠。接而内力急转,运于掌心。只见她掌心猛然爆发出来的真气冷于寒冰数倍,鲜红的血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血色的冰刃,又细又薄,只有半寸大小。
石观音看这血红的冰刃,直觉般的预感到危机,却没想通林溯这翻动作到底是要做什么。
冰刃凝成,林溯眸光一冷。她内力一震,把一寸长的血色冰刃碎成三份,抓起石观音的一条手臂。
“你要做什么?”
“自是做我要做的事。”她的语气坚定,毋庸置疑。
话音未落,林溯内力运转,反手把掌心的三枚细小而又锋利的冰刃打进了石观音的脉门。
“!!!”
石观音大惊,掐着手腕上方,试图不让冰刃流于其上。
“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石观音语气越来越急,后面尖锐无比,丝毫不见了平日的优雅柔媚。
外面的三人听到里面突发的动静,齐齐皱眉。楚留香不禁看了眼无花,却见后者硬生生地止住一小步,合上双目,默念经文。只是看他那时快时慢地拨动佛珠的拇指,便能知晓,他此时的心里恐怕并不平静。
“啊!!”
石观音只觉着手腕处阵阵麻痒,同时又带着针刺般的疼痛。这折磨人的麻痒从手臂蔓延到全身。石观音此时已经身子蜷缩起来,开始打滚。绝美的面容早就不复存在,额角青筋暴起,狰狞可怖,宛如厉鬼。
痛!
痛不欲生!
痒!
奇痒难耐!
这又疼又痒的感觉愈来愈强烈,宛如万蚁咬啮,几欲求死。又好似是掉进了蛇窟,活生生受毒蛇噬心之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啊——啊!!!”
石观音已经从最开始的痛呼转为哀嚎。这是什么手段,又是什么心肠歹毒的人,发明了这般折磨人的方法?
听着这凄惨的哀嚎,无花握着佛珠的手紧了又紧,最终还是没有动作。
石观音的凄惨模样,林溯视若无睹。她淡漠地半垂着眸子,那双如水的杏眸大多温润极了,此刻看上去竟十分薄凉。
她望着脚边的人,缓缓道:“我虽出手救了你,却也不能放虎归山,任你在大漠过辗转到别处东山再起,继续种植罂粟,作恶多端,以非常手段控制别人给你卖命。”
“是不是很痛苦?”林溯自问自答,“不。”
“相比你那些命丧花海却连尸身都未曾保留的徒弟们,你要幸运得多。起码这不是罂粟之毒,只是个暗器手段罢了。这没有毒’瘾,也不会损害你的身体,侵蚀你的心灵。顶多折磨一下你的精神罢了。况且,你还活着——活得还好好的。”
“你…你……”石观音此刻根本说不出话来,只吐出一个字音就艰难得很。
约摸过了半刻钟,林溯觉得够了,握住翠笛一扬,一道寒光没入石观音体内。片刻后,她体内的奇痒剧痛缓缓消减。
石观音此时的模样狼狈极了,方才的一阵儿,她被体内的剧痛奇痒折磨地出了不少冷汗,头发蓬乱,黏在一起贴在脸上,上面还沾了不少沙土。此时此刻的石观音就那么像是一堆烂肉一般,瘫软在那里,哪里还有大漠毒花的漂亮优雅?只剩下了眼中的狠厉毒辣。不过这也只有一瞬,便被她隐藏起来。
“你……这是什么…东西?”她喘着气问。
“怎么?”林溯斜眝她一眼,“身为李师叔的后人,竟然连我师父的生死符都没听过吗?”
“生死符?!”石观音瞪大眼睛。她当然听说过!只是那生死符只出现在缥缈宫的势力范围。
——竟是生死符!!!
“生死符”。居于江湖暗器排行榜首位。顾名思义——就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每当发作之时,一日厉害一日,奇痒剧痛递加九九八十一日,然后逐步减退,八十一日之后,又再递增,如此周而复始,永无休止。灵鹫宫附属下的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闻之而魂飞魄散!
“天山童姥竟然教授了你生死符!!”石观音惊诧不已。林溯,比自己所想像中还要受童姥的看中。
“教授倒是不至于。”林溯唇角一勾,漫不经心,“我的武学天赋太差,她老人家教授我的生死符我还没学会。所以取巧弄了个类似的手段。好在其效果也没差到哪里。”
这是林溯去年年底下山前童姥忧心她的功夫太弱,恐不能自保,遂授予她保命的招数。她一直未曾动用过,却没想到今日竟然用在了石观音的身上。还是以这种方式。
“不过,不同的是——师父她老人家的生死符,掌握这暗器手段的人都会解,可我这便不同了。整个大庆,乃至天下武林,天底下再无第二人修炼与我相同的心法。你若想解这生死符,除了我没人能解。哪怕你去西夏找李师叔,她也没个法子。就算带你求上了天山缥缈峰,师父她老人家就算能帮你运功逼出……也未必会出手。”
当然,前提是李秋水冒着被打断腿的风险,待石观音上天山。
“毕竟,论远近亲疏,我自认还算受得些师父的宠爱的。否则,她也不会教我生死符了。你说是吗?”
说着,林溯嘴角的笑意扩大,明明笑容温婉又明媚,可仔细一看,竟好似有些恶意掺杂。
“我今日施手救了你,便不会放任你日后继续任意妄为。”她淡淡道,“所以,我不会杀你,但我亦不会为你解开这生死符。若你心有不甘,就自认倒霉,非要这么巧撞到我手里吧。那生死符,权当是我收取的报酬好了。”
“哈哈哈哈!”石观音突然大笑出声,她的声音不复平日的柔媚勾人,带了几分沙哑。这笑声越来越大,讥讽越来越浓。
“想不到,江湖上人人称赞大仁大义,慈悲心善的医仙林溯,竟然也有这般恐怖如斯的手段。真该叫那些江湖人看看,你是多么的冷酷无情!什么慈悲仁义,引人向善,说到底不过都是为了报复我曾设计你的伪善罢了!”
闻言,林溯垂眸,并不在意。“‘医仙’这个美誉,我从来没亲口认下过。我林溯学医这么多年,只认‘活人不医’这四个字。”
“再者。对尔等犯下罪孽还不知悔改之人,心慈手软,只会助纣为虐,更加放纵你们。”
说完,林溯抬眸望向远处,眸色深远。
“以柔为者并非善,以暴为者并非恶。是是非非,好坏之分,无愧于心便罢。到底孰是孰非,百年后留给世人去争辩。”
“有人曾说——大道三千,亦有太上忘情;佛家慈悲,亦有金刚怒目。大恶之人,只杀…不渡!”说着,林溯垂眼去看石观音,眸光清冷。
“虽说我的医途漫漫,亦有曲折。但其中沿海一事让我明悟了一件事,心中时刻谨记入门之誓,万万不敢忘却。
吾乃万花弟子,身修离经易道与花间游一医一武两大心法,又有幸得童姥看中指点,后入逍遥派。自是要做得更多,才无愧于师门与两位师尊的教授之恩。
以医渡世人,以武治恶人。这是我自定的行事准则。亦是——我的道。”
“……”
此时此刻,石观音望着眼前雪发白衣的少女发怔。
祖母李秋水的神姿她深有体会,可不知为何。她竟觉着李秋水百年来的出尘绝世不及现在眼前少女的十分之一。
祖母曾说,一个人的武功境界到了宗师后,便难再提升。每一层功力提升,都需要心境的升华。而前者靠天赋与努力,后者便是看心性和顿悟了。
石观音不明白,为何只二十不到的少女,会有这么超凡的心境。
若她不学医,专修武。现在,是否江湖上的天才们一齐都比不上她的一点锋芒?
然而,就是因为这样的想法,石观音才会永远都不明白——林溯的医,成就了她日后的道。二者相辅相成,密不可分。
‘噗……’
只有林溯听到的一声细响儿响起。这声音无法说其大小,也无法具体形容。它似是新叶舒展,似是鲜花绽开,又似是大地回春时那一道惊雷。
【恭喜。】
高冷的系统突然上线,甚是欣慰。
【林溯,你的心境又进一步。活人不医的食人花,登峰造极——指日可待。】
系统大致推算了下,若林溯后期把武功境界追上来。凭她此时的心境,一路修炼都不会有什么瓶颈,突破到大宗师不成问题。只是……这需要足够的时间和历练才可达成。
“多谢。”
她只回了两个字,平静如水,宠辱不惊。
第102章 猪也很聪明
因这生死符, 林溯方才算是白忙活了。石观音的小腹鲜血直流,好不容易缝合的伤口差点崩开。
林溯重新蹲下身来, 替石观音处理伤口, 重新敷药。
在这一方面, 她的耐心, 远大于对石观音本人。
“为何还要费这般功夫?”石观音看着她一丝不苟的动作,心中好笑。
——这人,假慈悲都做得这般让人挑不出错。伪善至极。
“我确实不想再费功夫,但我怕你死在这里。”林溯说着,头也未抬,继续手上的动作。
“呵。”石观音轻笑一声,面带嘲讽。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知道另一个李琦,还有她的一段故事。”林溯莫名改了话头, “那个李琦, 她的家族被灭亡, 只剩她独自一人。而后她远赴东瀛,不知在哪儿习得一身至高功法,整个江湖, 难逢敌手。”
“……”
林溯说到这里,石观音不禁抬头望她。
“而那个李琦在回中原之前, 嫁给一名东瀛武士。先后生了两个天赋绝佳的孩子。”
“后来,她功法大成,回中原便屠了昔日仇家的满门。而后远赴大漠, 称王称霸。按理说,大仇得报,本应放下心结归隐,不问世事。可她却性情大变,在报了血仇后,嫉妒人家姑娘的美貌,接连毁了至少三人的容貌。而她的那个东瀛的丈夫,则是挑战中原各路高手,最后败于第一大帮帮主手下。她的两个孩子,其中一个为少林弟子,容貌无双,惊才绝艳。另一个则是被天下第一大帮收为义子,成了位高权重的少帮主。”
“可她并没有就此收手,而是想要更多。最终,因为自己的自负败于江湖上一名俊杰手下。绝世红颜瞬间化为一层皮囊。她的两个儿子,也落得了一个不得善终……”
说完,林溯转眸,望向石观音。“你们二人同名同姓,你说,是你幸运一些,还是她更凄惨一些?”
石观音的眼神闪了闪,最终无尽的复杂化为娇媚一笑:“小师叔,您是话本子看多了吧?这等离奇的事情,您也能编出来?”
“……”林溯沉默一瞬,接而笑了笑,“或许这就是我编造出来的吧。可能这个故事是我没讲明白,但我还是要说,那个李琦,死得活该。”
“小师叔~”石观音拉起长音,“妾身知晓您厌极了我。但也别拿这般离奇荒诞的事情敲打妾身呀。妾身和那个李琦天差地别,怎的又会死在一个江湖小辈手里?”
“况且,妾身也没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来呀?”石观音看上去不以为意。
“……”林溯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后道:“大庆律法,不允许百姓私自种植罂粟。你远居大漠,或许并不觉得如何。虽然我可能也没太把大庆律法放在眼里,可种植罂粟,熬制罂粟膏,实乃罪大恶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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