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殡天之后,太后又建议皇上封苗贵妃为后,然而皇上却又坚持让先皇后的胞妹温月如进宫为后。自此母子二人之间几近决裂,近年来太后一直在五台山礼佛,这番突然回宫,定然是为了平王被圈禁的事,若自己不能加快动作,在平王被赦之前拿捏到新罪名,那岂不是功亏一篑,给了他东山再起的机会?
想到这一节,苏仁便不愿再耽搁时间,答应放高阳公主悄悄出宫玩一日。小姑娘高兴的不行,近日来宫里气氛愈加压抑,她觉着自己简直要被憋死了。
公主前脚刚离了御所,苏仁也撂下了手头的公务,出宫径直往东缉事厂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为止男主都表现的像个反派,如果继续看下去的话,就会发现……他真的是个反派【捂脸】
第4章 随遇而安
陈青鸾店开的红火,人却比从前清闲了,每日优哉游哉,过了晌午最忙的一段时间就爱倚在窗边眯着眼睛看风景,跟吃饱了的猫儿一样。
而当苏仁骑着马从拐角处出现在她视线中,她立刻清醒过来,叫过一个伙计把钱袋塞到他怀里,让他立刻去对面茶楼给苏仁那一栏下注。与此同时,脑海里进行起了激烈的天人交战。
是迎上去呢,还是装作不在赶紧从后门溜走?
上一回她不怕,是因为知道苏仁为何而来,她陈青鸾就算从前来路不明,可自从到京中开店以来并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就算上回机缘巧合搭救了平王殿下,可纵然她不救,平王应该也是死不了的。他身边的影卫又不是吃干饭的,总不会让自家主子在路边等死吧。所以就算迁怒到她头上,只要应对得当,这事儿也就翻篇了。
可这一回,他又是为何而来?总不会是真的来吃饭吧?
一翻挣扎之后,陈青鸾还是放弃了作死。等苏仁来到酒楼正门的时候,陈青鸾已经在门口候着了,眼见着苏仁面色不善,更加心如擂鼓,强做镇定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中引着苏仁上了顶楼雅间。
这一回的雅间可谓货真价实,陈设雅致,视野又开阔,然而唯一的客人似乎对陈掌柜以外的事物均不感兴趣。
阴冷粘腻的目光落在身上,令人脊背发寒,陈青鸾只假做不知,任由苏仁如同盯上了猎物的毒蛇一般盯着自己,等一桌子菜都布完了,才终于抬眼对上了苏仁的目光,笑着道:“督公请慢用,民女先告退了。”说罢抬脚就走,似乎一刻也不想在这房间待下去了。
哪知刚一回头,背后炸开一声冷笑,“上一回还口口声声念着本督的恩情,这次就急着要跑,多一刻也愿留在本督身边,陈娘子真是翻脸无情啊。”
眼见着是无论如何也躲不掉了,陈青鸾硬着头皮转身赔笑道:“督公您误会了,民女只是看督公今日心情不好,怕留下反而扰了清净,督公若不嫌弃,那民女就还是留下伺候。”
苏仁可不吃这一套,他猛地站起身,背对着日头,脸色晦暗不明,将陈青鸾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之下,“本督这辈子从来没误会过谁,这般嘴硬,是想去咱东厂昭狱走一圈么?”
陈青鸾心中暗暗叫苦,得,这位爷脾气一上来,怕是谁都哄不好,索性心一横,抬眼道:“督公何必说这样诛心的话,民女虽然嘴笨,但一时也没忘了督公的恩情,若有何吩咐,督公明说就是了。”
让你吩咐,却没说我一定能做得到,都到了这时候,陈青鸾都还不忘给自己留点余地,倒不是陈青鸾觉着到现在的地步还能靠这点小聪明蒙混过关,只不过多年的习惯是改不了了。
而苏仁似乎没察觉到她的这点小心思,牵起嘴角露出了笑容,眼神中充满的戏谑,他抬手掐起了陈青鸾的下颚,低头在她耳边道:“既然如此,那本督就先收点利息,你从今儿起就住到厂督府去,伺候本督起居饮食。”
太监本身声音尖细,但苏仁的嗓音是极好听的,此时特意压低了声音,气息扫过耳畔,直叫陈青鸾双腿发软,她艰难地开口道:“民女明白了,督公可是要民女关了店,一心一意伺候督公?”
“不必,本督说了只是收点利息,没要你做的就别瞎猜。”说罢,苏仁松开了手,见到陈娘子低着头不敢看自己,十分满意地大步离开。
半晌,陈青鸾才长长出了口气,她喊人来收拾,应声跑过来的正巧是方才被她使唤去下注的伙计,这一番爆了冷门,赢了整整五倍的银子还多。看着满的要溢出来的钱袋,陈青鸾面色稍缓,从中掏了一锭元宝扔给那伙计,并叫他把那一桌动都未动过的酒菜端下去同大家分了。
那伙计原本收□□的时候就克扣了一点儿碎银,这回又得了大赏,高兴地合不拢嘴,浑忘了市井传闻中东厂首领太监有多么可怕,一边收拾酒菜一边道:“掌柜的,这厂督大人来了又不用饭,可是特意来瞧您的?”
“没错,只是你家掌柜的胆子小,这一瞧半条命可都没了。”
“哟,可是我看您抱着银子挺开心的啊……哎哎哎别打,要是打翻了菜汤可不好收拾!”
强打精神捱过了一下午,接近打烊的时候,便有厂督府的马车停在了蓬莱阁门口,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来接人的厂卫还算客气,陈青鸾也不知道几人身份高低,只是也没有心思同他们攀谈,只打了个招呼便坐进马车,撂下帘子不再言语。
陈青鸾原本在蓬莱阁旁边小巷子里买了一方小院子,因着原主人搬走的晚了几日,所以她还没来得及将行李搬进去,只暂且住在蓬莱阁,今儿去厂督府,她更是索性什么行李都没收拾,左右过了今夜若还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再回来收拾也不迟。
达官贵人选府邸首要的环境优雅清净,其次才是交通便利,左右大家出门不是乘车就是坐轿子。乌衣巷与鼓楼大街相距甚远,等到了厂督府,天色已经全黑了,四下一片寂静。
偏门早就有人来接应,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嬷嬷,陈青鸾还未等下车,便听到她向护送自己的厂卫请安问好,称其为“李大人”,她心中苦笑,自己这面子还真不小。
好在厂卫们并未跟她们一同进内院,一路并看不到多少人口,只零星路过几个粗使杂役,见四下无人,陈青鸾趁机攀谈起来,那徐嬷嬷对她态度还算不错,将府里的情况简单交代了一二。
这厂督府原是圣上的赏赐,一早就在的下人也是宫中赏出来的,徐嬷嬷当年也是宫人,因为苏仁贵人事忙,平日里多宿在宫中,一二月也未必能回来住上一晚。厂督府的库房另有人负责,她这个管事嬷嬷平日又只负责内院日常事务,故而十分清闲。
而当她听到陈青鸾问及府中是否有女眷时,神色变得有些尴尬,随即强笑道:“从前是有些为了讨好老爷的人塞过女人进来,但那些货色老爷都看不上眼,有的直接打发了,有的还安置在北院。不过姑娘你是老爷亲自吩咐迎进府的,自然与她们不同。”
大楚不禁太监娶妻,就算是没资格在宫外建府邸的小太监,同宫女结为对食也属常见。苏仁虽然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但手握大权已有数年,有人给他塞女人不奇怪,反而是他没有大张旗鼓的娶妻纳妾已是很低调了。
陈青鸾虽然对徐嬷嬷口中的北院有几分兴趣,但自己尚且前路未知,也就不敢鲁莽,乖巧地跟在徐嬷嬷身后,顺便暗暗记下来路不提。
厂督府占地面积甚广,然大部分都在闲置着,苏仁偶尔回来,都是歇在离正门处较近的广川阁。而徐嬷嬷正是安排了陈青鸾宿在广川阁的侧屋,房间摆设不甚华丽,但极为干净整洁,女子特用的物件也都齐备,竟是特意给她准备的。徐嬷嬷还说明日要带几个丫头过来叫陈青鸾挑选在身边伺候的人。陈青鸾连忙摆手道:“这样不好罢,我也是来伺候督公的,又怎好再叫别人服侍?”
徐嬷嬷笑道:“姑娘此言差矣,伺候人的活儿也分着等级,就算咱家老爷不也是在宫里服侍贵人的么,姑娘伺候老爷要费心费神,旁的粗活肯定是要下人来做。”
陈青鸾见对方已然把自己当半个主子来对待,便也不再同她强辩,随即又想起一事,问道:“督公平日白天都不在府上,那我自然还是要去打点我自己的生意,不知可方便给我准备马车?”
徐嬷嬷愣了一下,她白日只接到消息要接陈青鸾进府,旁的一概不知,只是凭猜测定然是老爷要收做房里人的。时下虽然风气相对开放,但妇人仍是不便抛头露面,就算手头有生意也多半是差遣下人去打理,可眼前这女子竟是打算亲自去看店,而且听这意思还要每日都去!这如果是正经女眷,那她定然一口回绝了。偏生自家主子是个太监,而且陈青鸾眼下也没过明路,真抬不出什么规矩来约束劝诫她,又不好得罪,只能应下了。
徐嬷嬷离开之后,为防止苏仁今日就会回来就要找自己麻烦,陈青鸾就只简单洗漱了一下,合衣躺在榻上。屋外寂静无声,她不禁联想若苏仁是个正常男子,凭他这样身家,还有那张清俊绝美的脸,定然有无数美人对他投怀送抱,还会勾心斗角的争宠。这样的晚上,免不了有人偷偷溜进他的卧室去给他暖床。总之一定是夜夜笙歌热闹的不行,哪里会如现在这般冷清。
转念又想,是太监又怎么了,若非挨了那一刀,又怎能换来这等权势地位?世人都将那二两肉看的比命还重,可又有几人借着那玩意生个龙子凤孙来了,至于闺房中那档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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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险中求生
陈青鸾住进厂督府的第一夜,就在胡思乱想中睡着了。
朦胧之中听到一阵敲门声,她陡然惊醒,迅速走过去隔着门轻声问道:“谁?”
门外是个尖细又带着几分稚嫩的声音低声道:“小的叫苏海子,主父今日回府了,来叫陈姑娘去主屋。”
陈青鸾连忙开了门,跟着眼前的小太监去了主屋。
苏仁正坐在主屋外间里喝茶,见陈青鸾来了,还是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只眼神轻微一转,苏海子倒是机灵,立刻就退了出去,并且从外面关了屋门。
一时屋内安静的只能听到茶水滑过喉咙的声音,陈青鸾只好主动先开口,“督公换民女过来,有何吩咐?”
苏仁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佯装乖巧的女子说道:“废话少说,将平王与你的关系交代清楚,若能对本督有用,或可饶你一命。”
陈青鸾低着头不去看那如同积满了寒冰一样冷冽的眸子,低声道:“那若是民女派不上用场,是不是就会把民女赶出府去?”
苏仁冷哼一声道,“厂督府从来都是只进不出的,若你不想待,东缉事厂的昭狱倒还有空位,可以给你留个雅间。”
这就是没得商量了?堂堂厂督果然不好糊弄,头一回能轻易放过自己果然都是假象!陈青鸾心知避无可避,反倒安定了下来,她道:“民女自然是愿意为督公效力的,只是民女的的确确不认识平王,不过只要督公吩咐一句,想让民女和平王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
苏仁对这个答案似乎还算满意,接着又问,“既然不识得,为何要救他,收容一个陌生男子在自己闺房一整夜,你当自己是菩萨转世么?”
陈青鸾道:“民女不信佛,也没有普度众生的意思,只是那天我的屋子已经闯进了人,若我不收留他,若闹开了惊动旁人,那才是真毁了名声。可如果收留他一宿呢,神不知鬼不觉,我没受损失,又能得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只是民女万万没料到那人竟然是平王殿下,若这点子小恩情能为督公所用,民女乐意之至。”
随后,陈青鸾便将那夜的经过详细说了,苏仁听罢,略微沉吟了一下道,“有这层关系在,适合去平王身边做个暗桩。”他停顿了一下,眼光在陈青鸾面容上扫过,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笑容,“相貌平平无甚特点,易容起来肯定不难,明儿我会叫人来描绘,之后你就住到北院去,没我的命令不许离开,下去罢。”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要决定一个人后半生的凄惨命运。
眼见着苏仁已经转身往里屋走去,陈青鸾一时情急冲过去伸手攥住了他的袖口,道:“再精妙的易容术也不能保证一日之内便能学到十成相似,民女虽然不识得平王,但他未必不识得民女,密探暗桩能做的民女都能做,还能保证不会露出马脚,请督公给民女一个效力的机会!”
苏仁似没有听到她说了什么,眼角余光落在她抓住自己衣袖的手上,那手指纤细修长,白皙又骨节分明,关节处有着细细的纹路,不似宫中许多娇养的女子浑若一团软肉的手——这样的手,若是一把将筋骨捏碎,那声音一定很动听。
而陈青鸾虽不知苏仁在想什么,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她极迅速地松了手,同时后退了一小步,却仍然强压着源自本能的求生欲,直视着苏仁。
心中无愧,所以不逃,所以要为自己搏一线生机。
苏仁的目光却仍然停留在那片衣袖上,被她的手抓过的那一部分,皱了。
他脸色愈发阴沉,猛地抬手掐住陈青鸾的脖子,将她拉近自己,手指发力越收越紧,直到手中的人儿挣扎的幅度开始减小,才松了手。
陈青鸾重重摔在地上,却因为终于得以恢复呼吸而流出了眼泪,她抬眼看向苏仁,想要张口再说些什么,却痛的根本发不了声,只听得苏仁语气平淡地道:“本督给你一个机会,在平王的圈禁被赦免之前,诱他违禁出府,若能做到,再谈以后罢。”
陈青鸾这才松了口气,向苏仁施了一礼,退了出去。
苏仁向来爱洁净,若同什么人有过肢体接触,纵然面上能忍耐,之后也一定要沐浴或洗手。然而方才那一遭,他却没有如从前一般生出厌恶的情绪。
苏仁轻捻手指,还残留着几分滑腻肌肤的触感。再抬近鼻尖嗅了嗅,只嗅到一丝极淡的酒香,竟无一点脂粉味。
大楚自来流行盛装,京中风气更甚,连男人也以精致的妆容为风尚。苏仁厌恶那等媚俗的味道,自己从来不用,也不喜身边的人用,所以随侍伺候他的人都是不许涂脂抹粉的。而陈青鸾一个每日迎来送往的商人女竟也如此,倒是十分稀奇了。
虽然可以大概推测她是因为时常亲自酿酒,怕气味混杂在一处才不,然而她能这般大手笔的开店,暗中家财不知几何,若说为了生意,似乎不值得,可若说她爱酒,但据近来监视她的探子所见,她就算偶尔小酌,但也并不贪杯,显然也不是将酒十分放在心上。
诸般行为,似有迹可循,却又经不起推敲,叫人不自禁得想去探究一二。
世间爱欲痴缠,多半都是由一瞬间的惊艳或好奇做了引子,只是少有人在种子刚刚埋下时便能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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