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了垂眸,廊灯打在她鸦羽似的睫毛上,在她的眼睑处投下细细密密的阴影来,她的声音很轻:“我没有想要的东西。”
沈放抿了抿唇,他直觉她是有想要的东西的,但她不说。
他原本还想再追问几句,其实再问两三句就行,画水这人瞒不住事儿,尤其是在他的面前,更是不会说谎。
但梁亦封的电话突然响起,沈放蹙了蹙眉,连忙接起:“三哥,你们都到了?行,我马上过来,开车很快……”
沈放边接电话,边往外走,关门前,他顺着门缝往室内看了一眼。
画水穿着干净简单的衣服站在廊灯下。
红色针织衫与格子半身裙,少女的身形姣好,皮肤白皙,脸颊粉嫩,鹿眼清晰而又干净。
那双眼睛在廊灯的映照下,泛着温柔秋波,如同装了一整个秋日的温柔。
沈放脚步一滞。
耳边梁亦封冰冷的声音响起:“再过半小时我要是看不到你的人,你就别来了。”
“哎——”沈放的声音被同样冰冷的电话挂断声一同响起。
他来不及多想,也来不及犹豫,在雪夜中开车离去。
到了酒店之后,他到了楼上包厢,一打开门,就看到包厢里已经有一堆空酒杯。
沈放踢了下滑到脚边的酒杯,空酒杯翻滚的声音清脆,在室内响起。
注意到有人来了,包厢里的几个人抬头看了过来。
陆程安先开口说话:“沈大少爷,你可真让我们一阵好等啊?”
沈放嗤笑了声,他在沙发上坐下,“我总得和家里人吃完年夜饭不是?”
陆程安失笑地摇了摇头。
另一边的季洛甫和梁亦封始终没有说话,两个人低头喝着闷酒。灯光晦涩,看不清二人的神情,但只看到酒瓶一瓶接一瓶,空瓶在脚底堆积得越来越多。
沈放挑了下眉,问陆程安:“他俩这是怎么了?”
“还能是怎么?”陆程安轻松一笑,“为了女人呗。”
沈放了然地点点头。
但也无法理解。
他虽然从小到大追求者不断,但他从未对任何女生动过心。
也无法明白,感情这事到底有多伤人。
做不到感同身受,所以只能安静旁观。
陆程安不屑一笑:“不过就是个女人,搞得这把鬼样子。”那时的陆程安是南城赫赫有名的陆少,流连花丛无数,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没有动过真心的人,说话总归是少了点真情。
倏地,陆程安抬腿踹了沈放一下。
沈放斜睨他:“你找打?”
“别——大过年的,我可不打架,”陆程安双手放在脑后,他歪头朝沈放笑了下,温润如玉的声音缓缓响起,说:“沈放,二哥在这儿劝你一句话,别对一个女人动真心,你看你大哥三哥的下场,你要知道,你只要动心,那你就彻底没有心了。”
沈放蹙眉,不解地望着他。
陆程安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语气晦涩难辨,道:“你一旦动心,那你的心就彻底在她的身上了,哪里还有心做别的事儿呢?放儿,好好记住二哥的话,别为女人动心。”
包厢的灯光并不明亮,沈放坐在角落里,翘着二郎腿,语调松散,说:“二哥,你放心吧,我对女人可不感兴趣。”
陆程安笑了下,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结束的时候,季洛甫和梁亦封直接在酒店住下了。
陆程安还要回陆家老宅,他带了司机,也没必要考虑酒驾的事儿。
沈放是一口酒都没喝,直接开车回去了。
等红绿灯的时候,他看到不远处的投屏处在播放视频,海边烟花盛放,天空宛如白昼。
烟花盛放的时候,绚烂了一整个冬夜。
蓦地,沈放想起了画水了眼底的那道光。
像烟花一样璀璨。
他勾了勾唇,在绿灯亮起的刹那,踩下油门。
同一时间的沈家。
画水和秦沁看着电视,没一会儿她就发困了。
不知道为什么,近些年来这节目做的越发不好看,画水看的有点儿困了,秦沁也是。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表示回房睡觉吧。
画水洗了个澡,便躺进床上了。
她侧躺着,窗帘未拉,透过窗玻璃,她看到室外漆黑夜幕,月光如水,稀薄暗淡,雪花簌簌落下,万物苍茫。
在阒寂无声的夜晚,画水终于忍不住流下眼泪来了。
她好想家,好想奶奶,好想家里的一切。
晚上给奶奶打电话的时候,奶奶说家里都好,让她在这边好好学习,别记挂家里了。
可她怎么可能不记挂呢?
电话那边烟花爆竹声音噼里啪啦的,热闹至极。
画水擦着眼泪,在独自一人的夜晚,她终于可以哭了。
安静的房间里她压的低低的啜泣声响起,像是只小奶猫轻声呜咽一般,惹人心疼。
手机铃声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画水整理好情绪,好半天才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接起。
她软绵绵的一声“喂”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那边少年清冷又不耐烦的声音顺着电流滋滋传来:“草,你怎么这么慢才接电话,快冻死我了。”
画水从床上爬起来,她茫然不已:“怎么了吗?”
“下楼。”沈放缠着牙,声音哆哆嗦嗦的,“我在楼下院子里。”
画水一把掀开被子,来不及穿鞋,她举着手机,小跑到阳台处,玻璃拉门一把拉开,室外凛冽寒风呼啸袭来。
但她来不及顾及这个,当时她的眼前只有在楼下院子里动的瑟瑟发抖的白衣少年。
少年见她俯视而下,挂了手机,走到她楼下,喊道:“下来。”
画水没应。
沈放蹙了蹙眉,加重语气:“下来。”
她如梦初醒,放下手机,转身回房穿好衣服,匆忙地跑到楼下院子里。
沈放余光瞥到画水到了,连忙把拿了一路的烟花棒拿了出来,在她走到自己面前时,拿出打火机点燃。
也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太冷,还是因为别的缘故,他打了好久,打火机都没有燃起火苗。
寒风阵阵,沈放浑身打着冷颤。
画水走到他面前,注意到他手里的东西时,万分惊喜地“咦”了一声,“沈放哥哥,你——”
她的声音被仙女棒的燃放而突然打断。
仙女棒在面前燃放,一道道火光璀璨四射,漆黑的夜晚瞬间被这耀眼的光而点亮。
一根完毕,又是一根。
有风吹过,压不住它竭力燃烧而发出的滋滋声响。
璀璨夺目的光芒有如夏日繁星一般绚烂。
画水捂着嘴,眼眶逐渐泛热。
她太开心了,也太激动了,总觉得这像是一场梦,梦里有烟花,有奶奶,有远处枯萎荷塘,有苍茫青山。
烟花燃放在最热烈的时候,沈放的声音响起:“没有别的卖,只有这玩意儿了,喜欢吗?”
画水:“喜欢的。”
沈放在烟花后勾了勾唇,“喜欢就好。”
烟花燃尽。
沈放低低哑哑的声音响起,裹着寒朔冬风落入画水的耳里,“新年快乐,生日快乐,画水。”
画水倏地抬起头,她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沈放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她的身侧,语气轻松,裹了几分吊儿郎当:“你身份证上印着的,我看到了。生日快乐啊,小丫头。”
画水心里涌起一阵又一阵的热浪。
他给了她一个难忘而又刻骨铭心的生日。
这一天值得记住。
烟花与你,都值得铭记。
作者有话要说:你他妈还挺会的啊沈放?
你这种人,放在古代,是要被我打死的!
没事就撩我家小姑娘,人还未成年你他妈是人吗?
沈放:……我也刚成年没多久。
第12章 工商银行
《神雕侠侣》中,杨过在郭襄十六岁之时,送给她三个礼物。
其中之一便是襄阳城上空绚丽的烟花。
他甚至在烟花绽放之后,在天空中写出了十个大字:恭祝郭二姑娘多福多寿。
也就是那晚襄阳城上那璀璨的烟花,彻底征服了郭襄。
那时的郭襄,不过才十六岁。
十六岁时的那场烟花盛宴,令少女从此情根深种。
十六岁的烟花,十六岁的劫。
虽然沈放送给她的只是普通的烟花棒,但那星火璀璨,灼灼发光;虽然那晚他只是口头祝她生日快乐,但他那双薄情万分的桃花眼开成扇,眼底满是深情;虽然她已过十六,但她到底还是……
动了情。
距离那晚已经过了一个多月,画水仍时不时想起那晚的种种。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脑海里总会浮起那晚的景色,一直到今天,她在图书馆里看到那本《神雕侠侣》,在看到杨过为郭襄放烟花的这一段时,她终于恍然大悟。
盘旋在脑海多日的疑问终于被解开。
还能是为什么?
不过是因为那一场烟花,落在郭襄的眼底是满心欢喜,落在她的眼底亦是新生雀跃。
是少女情怀。
亦是百般劫难。
她和沈放之间的距离可比郭襄与杨过的距离要远得多。
性格、身份、家世种种种种。
郭襄都没有和杨过在一起,更何况是自卑怯懦而又敏感万分的她呢?
想到这里,画水深深、深深地叹了口气。
算了,还是好好上课吧。
她来这里是为了读书的,不是为了谈恋爱的。
高二眨眼就过。
高二的暑假,燥热难耐,即便如此,准高三生们也要回到学校补课。
每每想起那年暑假,画水都会觉得怎么会那么长、那么长呢?
后来她才知道,那年的暑假补课是全封闭式的,大家都住在学校宿舍,等到快开学了,才回家。
中途秦沁来看过她。
可沈放一次都没来看过她。
看吧,喜欢真的一点儿都不好。
就连暗恋,她都在期待他对她付出。
画水想,她还是不要喜欢他好了。
而且不是不喜欢他,最主要的还是,不要有“喜欢”这样的情绪在。
因为喜欢一个人,就会期待那个人有所回应。
但世上大多数的喜欢,都是不会有回应的。
画水在那时是那样的坚定,可在见到沈放的那一刻,又那样的脆弱不堪,他轻而易举的一句话,便使得她溃不成军、缴械投降。
那天下午,家里只有她和沈放两个人在。
沈放一如既往地窝在房间里打游戏。
画水则缩在自己的房间做题。
没一会儿,隔壁房间的说话声音没了。
闷闷的脚步声传来,门上突然一响,画水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得笔尖一松,在习题本上留下一道突兀的黑线。
门外的人不耐烦了,敲门声急促,“有人没?”
画水回过神,说:“在的。”
她掌心抵着桌沿,一把推开椅子,小跑到门边,打开门。
门外,满脸写着不耐烦的少年抱着他的电脑斜斜地倚靠在门边,见她开门了,抬了抬下巴:“我房间空调坏了,到你这儿待会。”
“可是……”
可是其他房间也有空调啊。
沈放找了个角落把电脑放下,他扭头目测了下网线的长度是否够用,想好了之后,才记起画水刚才似乎说过话。
他撇过头,侧脸寡冷,线条清冽,“你刚说什么?”
画水抿了抿唇,小声问:“你搬电脑过来干什么?”
“——打游戏。”说完,他折回房,把电脑主机给搬了过来。
画水在看到那蓝色的网线刚刚好够到她房间的时候,就明白为什么他会到自己房间里来了。
沈放低头折腾着电脑,他双腿盘着,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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