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骆老板居中调和,止浔反倒一言不发,过了会干脆拿起手边的单反,打开屏幕摆弄起来,就像旁边俩人聊的跟他无关。
k哥连连给骆骁使眼色,希望他帮忙说几句好话。
骆骁是人精,哪儿能get不到k哥的暗示?只是,他太清楚了,这时候再去戳止浔,无异于找死,不但合作谈不成,很可能连累得自己都得被拒之门外。
“不是不想跟何小姐合作,只是真不一定排得开。这样吧,k哥您先回,晚点儿我们把档期确认好了,立马给您个准话。”
k哥虽然不甘心,但面对高冷大神也无计可施,只好答应了。
骆骁将人送走,返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止浔刚放下单反,在低头看显示屏。
他好奇凑近一看,着实吓一跳——画面上那一坨绿色的是什么?
“这拍的是什么?”
止浔直接关了显示器,将单反放到一边:“人。”
“……人?”恕他眼拙,骆骁还真没看出那是个人,“你居然拍人?”
止浔的睫毛又长又密,每当他蓄意遮挡视线的时候,总是让人猜不透内心。
骆骁以为是刚刚的乌龙让他不快,安慰说:“好啦,认错人也没什么。怪那俩人撞衫,还都是卷毛,认错了不赖你。”
止浔终于抬眼,凉凉地瞟了好友一眼。
骆骁顿时双手一摊,表示自己啥也不说了。
整个圈子里人人都知道,包揽了几大摄影金奖的止浔有个怪癖——从不拍人。
前两年,止浔在尼泊尔拍了一组自然风情,构图色调之美被一众收藏家追捧,硬生生拍出了百万天价。可没过一周,止浔就又花了更高的价钱,把其中的一张照片从收藏家手中买了回来。
这张照片在碧水蓝天之中,有抹不起眼的红,堪称神来之笔。大多数人猜测,大神许是对这张照片有特别感情,才专程单独买回来。
谁都不知道,止浔买回版权正是因为这抹人迹!
“拍就拍了,反正你不认识她,她不认识你,有什么关系……”当时骆骁是这么劝说的。
可止浔压根不听,花了楠都半套房的价格买回版权——然后,销毁了。
他不能容忍自己的镜头中出现任何人,谁都不行。
这也是为什么骆骁发现止浔刚刚居然拍了个人,会这么吃惊的原因。
骆骁问:“何婉这单,你怎么看?听说是跟着综艺剧组拍摄,都是外景,不光行程都有人帮忙安排妥当,连器材设备也用不着你自个儿背,就能走遍大好河山,顺便赚点小钱钱——我觉得,这生意挺划算的。”
止浔放下咖啡杯,半真半假地说:“行啊,我接。然后交出去的成片里,主角到底是何婉,还是张婉李婉我也管不着。反正,这些人在我眼里都长一个样。”
骆骁笑不出来了,认真地跟好友求证:“你是当真认不出何婉来?可满大街到处都是她的脸啊。”
止浔的眼睑垂了垂,目光凉凉。
没几个人知道,风光摄影大师止浔,居然是有面孔识别障碍的。
人人在他眼里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非得熟得不能再熟了,他才能凭借各种行为习惯和言谈分辨出是谁。
“就是她啊!”骆骁指着街对面公交站广告画面上的美艳女郎,“红得发紫,你看得多了自然就认得了。你看,你都不会认错我啊!”
“嗯,因为美都千篇一律,丑却各有特色。”止浔又抿了口咖啡。
骆骁险些被气出内伤,拍着胸口告诫自己不跟毒舌大魔王一般计较,又努力游说:“定金三,尾款五……白花花的银子够你去任何想拍的地方,扎营浪几年!”
止浔微微扯起唇角,“你是觉得我缺钱了?”
骆骁咬了下舌头。
nnd跟止某人谈理想、谈情怀、谈什么不好?他怎么想起来聊他最不缺的钱。
骆骁卖力游说的时候,止浔的视线始终停留在公交站台上。 骆骁本以为他在看广告牌上的何婉,琢磨着有戏,又呱呱了半晌,才惊觉好友压根没在看何小姐,目光一直在追随着站台上那个绿油油、矮墩墩的人形小恐龙!
“啊,你拍的那个。”
“嗯。”
那小恐龙正在挨个儿给候车的人发传单,大尾巴随着她的动作甩来甩去,呆萌得很。
“你认识啊?”
“不认识。”
骆骁狐疑地打量好友,对方正一手托腮,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单反的镜头盖。
终于,绿色小怪物从视野里离开了,止浔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继续听好友唠叨。
直到骆骁气急败坏:“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什么?”
“从来也没见你对生意的事这么上心过,你是欠了何小姐的情债还是赌债?”
“我是这种人吗?我是不忍心看你成天都孤家寡人的,一个字——惨!”
止浔站起身,将松开的领口重新扣好,睨了他一眼:“我倒觉得像你这样换女伴像换衣裳,肾虚肾亏才是真惨。”
“谁特么肾虚肾亏!!你别血口喷人我跟你说,不然你来试试,哥保你下不来床——”追在好兄弟身后出门的骆骁一下撞上了止浔的背,“干嘛?”
夕阳已沉,霞光从街道镜头投来,给藏在电线杆后的白皙少女镀上了一层粉光。
她穿着蓝白细条纹的无袖连衣裙,裙摆刚过大腿一半,露出奶白色的小腿和粉嘟嘟的膝盖。
因为身材比例好,若不是旁边有广告牌做参照物,骆骁简直不能相信这是个一米六的小矮子。
止浔停在咖啡店门口,骆骁看看他,又看看二十米开外的少女,一句“你认识她?”好不容易吞回肚子里。
以大魔王的人脸识别功能,能认识?才有鬼!
少女伏在电线杆后,盯着前面的甜品店看了半晌,终于,垮下细弱的肩膀,垂头丧气地走开了,在转角处拐进了烧烤店。
是她吗?止浔眯起眼,漫不经心地朝前走。
“你车没停那儿吧?”骆骁跟上。
走到甜品店门口,止浔往里看了一眼,隔着玻璃门看见黄毛小老板正在和店员打情骂俏。
他推门走了进去。
骆骁一头雾水,大魔王什么时候又喜欢吃小甜品了?
小老板一回头,认出了坏他好事的止浔,顿时板脸问:“要点什么?”
止浔看都没看他一眼,压根没认出这人,目光从柜台里的电的点心上扫过:“哪个是酥心包?”
小老板还没开口,店员已经热情招呼:“这个,本店的特色点心,很多人赞口不绝。先生,您要几个?”
止浔看了眼,还剩六个,“都要了。”
店员打包好,止浔接过来就要离开,结果被小老板满眼挑衅地挡住了。
止浔一脸“你是谁,我不认识你”的冷漠,把他当空气绕过,推门出去了。
骆骁说着“他就是嘴馋,没别的意思”,一边追上止浔,看了眼他手里的纸袋:“给谁买的?”
“自己吃,”止浔长指捏起枚小包子,一口咬下去满口芝士浓汁,顿时被腻住了,顺手将袋子递给骆骁,“给你买的。”
骆骁:“……”能爆粗口吗?
两人走到了大胡子烧烤店门口。 大胡刚开始升火,刚刚那个垂头丧气走开的小姑娘正在帮大肚子的老板娘搬货,跑前跑后的忙个不停。
可是跟大胡汗流浃背的惨样不同,小姑娘一身清爽,只有小脸上透着些许红晕。
大胡认出隔壁店老板骆骁,连忙招呼:“新宰的肥羊,新鲜还嫩,来几串?”
骆骁摇摇头:“下次吧,今天我发小在。”
“十串吧,”止浔边说着,一边走进烧烤店,“不要辣。”
听见他的声音,弯着腰的苏白梨疑惑地回过头,这才发现客人居然是那个“大卫”,顿时眉眼一弯,露出个甜甜的笑来:“是你呀~欢迎光临!”
她直起身,刚刚好到止浔的胸口,为了能跟他对视而仰起巴掌大的小脸,一双清亮的大眼睛仿佛会闪光。
那双刚刚从止浔的记忆里烟消云散的眼睛,一下就又回到他的脑海中。没错,那只小怪兽确实就是她……苏白梨殷勤地领着止浔两人落座,这才看见他放在手边的酥心包,目光不由自主地停滞了一下,才勉勉强强地挪开:“两位喝什么?”
“凉白开。”止浔说。
“米酒吧!大胡自酿的米酒超~级好喝!要不要尝尝?”她笑眯眯地,以吃货的热情向朋友安利,丝毫不会惹人厌烦。
骆骁刚想说“不了,他开车”,就听见对面的止某人“嗯”了一声,“来一扎试试。”
苏白梨推销成功,满足又轻快地走开了。
骆骁双肘伏在桌上,睁圆了眼睛:“你,这是,转性了?”
“性别男,爱好女,”止浔面不改色,“没转性。”
骆骁啐了口,“讲认真的,你是不是‘认识’她?”
“那只小怪物啊。”
“哪只??”
“这只。”止浔伸手从桌下捞起一撮白绿色的东西,搁在桌上。
骆骁拎起来一看,原来是只肥肥的爪套子,“不是吧?贴满大街的女明星你记不住五官,穿成这样的小怪兽你反而认得出?”
止浔挑眉:“都跟你说了,美人千篇一律,丑人才别具一格。”
“米酒来啦!”竹筒装的冰镇酒被放在桌上,一张充满好奇的小脸贴近绿爪爪,眨了眨眼,“你们在说什么别具一格呢?”
第三章
“我是说他——”止浔瞟了眼对面o型嘴的骆骁,面不改色,“长得别具一格。”
苏白梨认真地看了看对面穿着花里胡哨的t恤,戴着大金链子的男人,点了点头,“……是挺特别的。”
骆骁一口老血差点儿没喷出来,又听止浔补刀:“英雄所见略同。”
得了夸奖的苏白梨笑得眼睛弯弯,抿着嘴替客人斟酒,余光却不由向甜品袋子上飘。
“妹妹你可别被大魔王给带坏了。”骆骁不知道前情,被她的视线提醒了,顿时想起“给他买的”酥心包,边说着就伸手去拿。
袋子却被抽走了。
“浔?”不是嫌甜,说给他买的么?
止浔慢条斯理地捏出一块酥心包,端详了两眼,又抬头,果然正对上小怪兽亮晶晶的眼睛。
他挑眉。
苏白梨连忙转身走开:“呃,我去看看烤串怎么样了。”
止浔看着她逃开的小背影,漫不经心把糕点放入口中。
“你不是说太甜了吗?”骆骁嚷嚷。
“嗯,”止浔目光没移,“是很甜。”
骆骁:这甜怎么不像在说点心呢?
止浔忽然又将纸袋推回桌中间,骆骁刚乐呵呵伸手,就听止某人说:“太甜,你肾不好别吃了,送老板娘吧,孕妇爱吃。”
“你特么才肾不好!”骆骁本要发飙,忽然意识到好友压根就没看过怀孕的老板娘,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转而朗声招呼,“大胡,这点心隔壁刚买的,送你媳妇儿吃。”
老板娘接来看了眼,笑着对苏白梨说:“小白梨,这不是你爱买那种吗?”
苏白梨抿嘴笑,有点不好意思。
“我不吃甜,给你吧,晚上看书时候垫垫肚子。”老板娘说。
推辞不过,苏白梨只好接过袋子,从止浔他们桌边走过的时候,刚好对上那双极浅又冷淡的眸。
止浔正要若无其事地转开视线,就看见小姑娘嫣然一笑,提着手里的纸袋,脆声说:“那谢谢哦。”
止浔点头,没说话。
好冷淡呀。苏白梨这么想着,把点心袋放在橱柜上,琢磨着打烊之后再吃。
忽然就听见嘻哈青年调侃:“你就这么收下,就不怕里面放了东西啊?”
苏白梨想都没想就答:“不会的,大卫不是那种人。”
大卫?骆骁迷茫。
苏白梨偷笑,看了止浔一眼,耳根发红地跑了。
骆骁若有所思:“……还真特么有点甜。”
话音刚落,就觉得面前气压骤低,他一抬眼才发现正被好友冷冷地盯着。
“干嘛这么看我?”骆骁摸了把胳膊,“防狼似的。”
止浔抿了口小怪兽帮忙倒的米酒,果然冷冽甘甜,口味很讨喜,“别拿对付女明星那套对小姑娘。”
骆骁回头,看了眼正帮忙择菜的女孩,老板娘刚才好像叫她小白梨?真是人如其名,又白又水灵,唔,看着就想啃一口。
“我那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浔,我说你这状态不对啊,对小白梨特别上心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一见钟情?”
止浔瞥了他一眼:“钟情?出了这门,我连她长什么样都想不起来。”
这本是句实话,可好友这么说出来还是让骆骁堵得慌,将杯子里的米酒一口闷了,又给自己再斟满。
凭止浔的个人条件,想嫁他的姑娘能从前街排到三环外。可那又怎样?回头谈起来,在止浔口里只剩下“穿红裙的”、“戴绿镯子的”、“说话像含着痰的”……诸如此类不疼不痒的符号。
骆骁的感情世界有多丰富多彩,止浔的感情世界就有多么空白。身为发小,说不替这注孤生的死党操心,那是不可能的。
烤串被苏白梨端过来的时候,骆骁觉得眼前有点儿花,一个白生生的姑娘成了俩,咕哝了一句“有点晕,我趴趴”就倒在桌上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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