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刘氏要涌出的泪,他却是笑了,只是他不知道他笑的多难看罢了“我能不能厚着脸皮,再让婶子给我包些烈酒?草原上夜里冷,方才我有些食髄滋味....”
他这么一说,刘氏却再也忍不住了,胡乱的点了点头,便捂着眼睛跑了出去,月生无奈又宠溺的摇了摇头,搬起装脏碗碟的木盆而后便匆匆追了出去。
直到刘氏的身影已经淹没在风雪里,斡勒纳郁这才苦笑着转身望向锦绣“对不住,锦....”他知道锦绣不在意,可他却想唠叨唠叨,许是今日的偶然相聚太过温暖,太过让他留恋,这个总是挺直了脊梁的青年,此时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孤独与脆弱。
“无碍的,我知道,我懂....”只是这么一句话,便让这个昔日西梁的智者,今日西梁王忙不迭的伸手捂住了眼仰起了头。
看不见的时候,耳朵便会格外灵敏,就好比此时,锦绣那略带清冽薄凉的声音都变得十分温暖,斡勒纳郁只听见她说
“你喜欢,便将这儿当成你的家吧,若你想来,我便让阿大阿二带着轿撵去接你,左右不过一个芒山,你多穿点儿,多喝点酒,一会儿就到了....”
锦绣说的随意有趣,霎时让方才还有些泪流的斡勒纳郁噗嗤笑出了声,一旁的陈江流见她如此无视自己也不气,只是有些无奈罢了,摇了摇头,与身旁的梁慕对视一眼,却发现对方眼中也盛满了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宠溺笑意。
☆、第六百八十九章 陈江流的决定
偏院书房,静逸依旧,虽说没有对任何人做限制,但是大家都出奇默契,每每拿完自己要看的书籍都会离去,不会在这个房间过久逗留。
若是锦绣在时,自然又是另当别论,是以这屋子除了神似锦绣的清冷,便只有香炉中熏染的稳重檀香。
城墙外飘摇的炊烟不曾停下,也不知是城外的西梁兵在做饭亦或是在烤火,但此时的他们,却不是锦绣他们去在意的了。
锦绣为首,大步走在前头,身后跟着一脸掩饰不住喜色的斡勒纳郁,金甲不在,再配上他这副发自真心丝毫不加掩饰的笑容,倒似邻家可亲的哥哥一般。
在他身侧的是一脸神色复杂的陈江流,好似解脱了什么,又好似背负了什么。
虽然让两位青年变成如此模样是锦绣一手促成,可她却无一丝愧疚,她不过是给了选择,一手推动了,做了对眼下情形最有利的选择罢了。
至于旁人心中会想什么就不是她能掌控的了,但是她心知,人总是要成长的,有些现实也早晚都要面对,就好比陈江流一般。
暮色已经归晴,院中却是已经落了寸高厚的雪堆,推开书房木门的时候,还有几许顺着风落进了书房内的木质地板上,锦绣眉头挑了挑,随后侧身做请,将身后二位让了进去,自己却是熟门熟路的捡柴生起炉火。
陈江流见此脚步顿了一顿,见锦绣挺拔如松的脊背还是轻声一叹招呼着斡勒纳郁坐在矮几上,熟门熟路的打开矮几边的暗格挑出一罐闻来味道颇重的茶叶添进茶壶里,拿起三个杯子放置在桌边,这才悠悠一叹,带着几分嘲讽道
“以后这一亩三分地儿,我便与自立为王无异了!”
他这话逗的斡勒纳郁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全没有往日深沉冷静的模样“陈兄用这般幽怨的口气说这样的话,少不得拉一些仇恨!”斡勒纳郁摆弄着桌上纯色白瓷杯,饶有兴致
“这青牛村城墙高有三丈,又有掺了东西的足够烫死人的护城河水,村内有良田百亩,即便是没有兵力,死守也可保无忧。我麾下十万将要破这城墙也要付出一些代价,陈兄又有什么好忧愁的呢,此等易守难攻之地,可是求都求不来的!”
这话可是大实话,别说在这等偏僻之地,这等防卫在那些大城中怕是也能排上上等,陈江流心中高兴,也备感荣耀,可这些都无法安抚他那颗已经备煎熬的心。
“是,若能在这等地界自立为王,想必滋味也不差!”陈江流抬起头与斡勒纳郁对视,一字一句道“可我只想做一个小小父母官,做我的将门小儿子,我本不想如此!”
他几乎有些咬牙切齿“可眼下的北域朝廷又是什么样子?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所以我才想试试,毕竟,我的身边也不是我一个人,芒山脚下,这方圆千里的百姓,还要靠我护佑!”
他也不管斡勒纳郁听了是什么反应,自顾自的说个不停“我爹在边城血战护一国百姓平安,如今我也不过是换种方式罢了!要是他知道陈家仅剩的香火被这般对待,想必早就气的喷火了,呵呵....”
斡勒纳郁看着眼角微红的陈江流借着酒劲儿絮叨,面上的笑容渐渐的收敛了,好似,天下总有说不完的悲情故事,几家欢喜便有几家忧。
此前这里血流成河,尸体成山,可被那被陈江流口中念念不断的北域朝廷,说不定又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模样,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锦说的可真对啊!
斡勒纳郁笑眯眯的摩搓着手中的白瓷茶盏,只觉得手感极好,可这脑中却是禁不住想到,北域的皇帝想来与自己相差不大吧,被臣子掌握在手中的感觉,怎么样呢?
嘿嘿,虽然自己不会与北域刀剑相交,可在心中取笑一番却是不妨碍吧?斡勒纳郁不再看陈江流,转而将目光移向在墙角铁炉旁烧热水的锦绣身上,心下更是宁静了几分。
这等温馨是自己多久不曾感受过的了?听说,这小院儿中人也不是什么嫡系亲属,甚至有的,都是锦在外面带回来的孩子,那自己是不是也同这些人无异?都是她一时心善的结果?
可看着从前翩翩如仙,凌于半空的人在烧水烹茶,这感觉不是更好吗?她是自己好友,是让自己将这个小院儿当家的人!
虽然初来乍到,这里的人却是给了自己新鲜却又温暖的一天,斡勒纳郁抿唇笑了,眼中荡漾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
“席间酒水可是对胃口?喜欢哪种?比马奶酒又如何?”锦绣拎起已经沸腾的水壶,走到矮几边为茶壶续上,这一来一回间,嘴巴也没闲,虽是家长里短,却更让斡勒纳郁心里舒坦。
“对胃口这词说来就太谦虚了,实在是人间珍馐美味,让我留恋不已。真想不出锦你如仙人一般的男子居然会下厨,我在书上瞧,君子可是远庖厨的.....”
斡勒纳郁看着锦绣坐在一边蒲团上,不等他们二人动手,便抢先将那白瓷茶壶拿在手中,晃了晃,悠悠调侃道!若说从前斡勒纳郁对锦绣是尊崇是敬畏是挚友的话,那么此时便是去了几分畏惧遵从,多了几分随意亲切。
对此锦绣倒是没什么想法,不过那一句君子远庖厨却是让她有些似笑非笑。二人之间本就是合作,她也不想让一个一国之君做自己的手下,那样的话,无异于玩火自焚,还不如现在,亦师亦友,相处倒也得当,拍平衣上的褶皱,接过斡勒纳郁递过的茶盏,悠悠品上一口,锦绣舒了一口气,却又听斡勒纳郁道
“至于喜欢哪种?这实在是难为我了,你也知道,草原上只有暖身子的马奶酒,这些酒水对我来说哪个都是极好的!如今再去喝,怕是索然无味啊.....”
斡勒纳郁说的可怜,一旁的陈江流抬手执起茶盏一口饮尽,而后便自己走到书案边,铺纸、磨墨!斡勒纳郁与锦绣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勾唇一笑..........
☆、第六百九十章 五日之后
若是将陈江流手中这薄薄的一张纸落实,对他们两方谁都好,只怕要让朝堂上那群让他们去死的人不舒服了。
有人欲以他们为棋子,可如今这棋子出盘,却又不知谁赢谁输啊?锦绣收了笑,垂头品起茶来,甘甜,回味无穷。唇角几不可见的勾了勾,茶盏蒸腾的雾气却霎时间模糊了她的容颜。
落在斡勒纳郁眼中自然是锦绣又仙了一把,心下赞叹,却也是渐渐习惯了,晃了晃脑袋,抬手接过陈江流方才书写的盟约,一字一句看的十分仔细。
“你这西梁王的位子还没坐稳,可有大印?”陈江流倚在书案边把玩着手中精雕玉琢的玉笔,神态漫不经心,话里却是带着刺儿。
斡勒纳郁也不恼,抬手在束发的金冠上晃悠了一圈,再放下时手心里却多了一个拇指大小的私印,瞧着不大,可斡勒纳郁却是半点儿不相让的拿着私印朝着陈江流摇了摇,似笑非笑道
“这你尽管放心,若是没有掌握代表着西梁王的一切,我又哪有颜面来见锦呢?你可真是多虑了,陈....兄....”
这二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气场不和,初时还你来我往的客气呢,可现在却已经好像那好勇斗狠各不相让的猫儿一样吵闹个不停,
锦绣被吵得头疼,不禁开口阻道“若是没我的事儿我就出去了,坐在这儿可不是为了听你们吵得,多大的人了......”
锦绣本身没觉得自己比他们小,训斥的倒是理所当然,可事实就是她比他们小,哪怕她性子沉稳,强大如斯,可面上的青涩却是骗不了人,斡勒纳郁和陈江流默默的对视了一眼,倒是极有默契的无奈了。
“得咧,锦来做公证人好了....”斡勒纳郁笑着从陈江流抢过玉笔沾了沾墨水,连带着也将那张写好的盟约递到了锦绣的跟前。
一切准备就绪,他却是不走了,反而拉着自己的蒲团凑在了锦绣的身边巴巴的看着,那眼中闪烁的光芒,不禁看的锦绣与陈江流眼角发抽。
锦绣拳头虚握放在唇瓣之前清了清嗓,双目始终凝视眼前那张薄薄的盟约,口中却是迟疑的问道“阿郁有事儿尽管说就是,我若做的到,自然应允。”她这般仗义,连问都没问就应了,霎时就让斡勒纳郁的眸子亮了。
“此番顺利,我也不打算再带我这群人折腾一圈了,不是要开山吗?这就直接开好了!我也不走了,待一切完成,修好了相连的路,我再回去也不迟..”说完他看着锦绣悠悠道“锦,你之前还说留我几日,如今可还作数?”
..........我是时间的分割线...........
五日一晃即过,陈江流做主与西梁结盟的事儿在青牛村已经渲染开了,这其中固然有别人的眼线,可陈江流此时却是不惧了。
有青牛村,有结盟的西梁,最主要的是有锦绣,这让他底气倍增!五日时间已经足够他将所有事情想得清楚,斡勒纳郁继位西梁王,兰城自然不用再打了,可也保不准他们不听话,毕竟是上任西梁王的部下。
可若是斡勒纳郁以西梁王的身份与北域互为友好邻邦,他此番自然算不得叛国,顶多算是多了一个兰城,多了一个两国交易处罢了。陈江流同一干百姓说的利弊可是将他们欢喜的不行。
他们之中有农户,有商贾,有地主,也有贵人,可无论他什么身份,对于有利的事儿怕是没人会拒绝。至于这吉乐镇的天会不会塌,想要让他们死的人还会不会再下手,这都不在他们的考虑之下!
固然怕,可商人本逐利,更别说,连农户都能跟着掺和一脚!西梁除了一片大草原什么都没有,此事人尽皆知。
哪怕农户人家都能卖些粮食蔬菜赚些银钱贴补,更别说如今芒山已经被开发,不说人人都能捞上一笔,那也是有好处收的。
是以当陈江流将此事掰开了揉碎了同百姓们一说,非但没人斥责,反而乐意之极,那一刹,陈江流也不知他是该笑还是该哭,可印信已落,盟约已成自然由不得他反悔。
这五日,不单西梁兵卖力的在山中游走,一干百姓也自发的上山帮起了忙,有黄尘与锦绣赠予的药粉,说是这一干人在山上横行也不过分。
只不过是西梁兵负责除掉那些会威胁生命的猛兽,而一干北域百姓负责开凿山路罢了,这几日北域百姓和西梁兵同进同出,倒是培养出了感情,一干老爷们更是勾肩搭背了起来,而那开凿出的山路也在日益成型。
陈江流这五日可可谓的忙的不行,因为害怕有之前漏网的西梁兵也不敢随意让村中百姓回去,所以带着自己的二百亲卫外加斡勒纳郁借的几百兵开始在吉乐镇治下的村子开始巡视。
每每确认村子安全并被有损坏的,都会派人手加以修补,看着那从西城门山脚下往上铺的石板路,陈江流心中都会涌起一股子酸涩.
谁能想到,不溶于水火,总是金铁相交的两国,就这般成了友好邻交了,此功尽归一人,虽然她只是个不满十二的女子,虽然起点只是这个小小村落!
每每夕阳垂暮,陈江流都会跑到城楼上朝着芒山看上一看,今日亦是如此....
“啧啧....他那小心思好像北域的闺阁女儿家了,是不是悲到极致还会嚎上那么一嗓,这都几日了,他怎么还这样......”斡勒纳郁“咔嚓”的咬了一口手里还滴着水黄瓜,嘴里却仍旧不肯罢休的讽刺。
一旁的照旧一身男装的锦绣听他这么说,脸不禁黑了黑,说心里话,她真是恨不得斡勒纳郁早些走,这才几日,赖在书房看书倒也罢了,怎么连自己随手买回来的话本子也看了呢?
看了倒也罢了,还用到实处,她才发现,初见满眼睿智的青年居然是个八卦话痨,锦绣摇了摇头,心中不住的哀叹,这样的男人做西梁王是不是没问题?
“小...锦....”温润的嗓音在二人身后不远处响起,锦绣霎时便面带笑容的回了头,应道“哥....”
果不其然,他身后站着的便是一派矜持书生模样,手拿记账本子的君逸,他身披青色狐裘,踏着寒霜一步步走来,凝视锦绣眼中的温柔好似要溢出来一般,其中深意锦绣不知,权当那是对妹妹的宠溺与欢喜.....
☆、第六百九十一章 那你为何不唤我爷爷
时隔五日吉乐镇治下已经安定,唯独青牛村热闹非凡,就连本该在家中准备来年春闱的君逸樊澈等人也忙的团团转。
却见君逸手执记账本子站在前院一脸柔和的呼唤着锦绣,饶是已经过了几日,这名字的称呼,还是让他有些不习惯,每当斡勒纳郁在一旁,这小绣儿在舌尖绕了一圈都会变成小锦,面上虽无变化,可这心中却是早已经骂开了。
“哥,今儿累不累,可有什么想吃的?”见到君逸,锦绣便自然而然的笑开了,三两步迈开,就到了君逸的身前,斡勒纳郁见此识趣的摇摇头去书房了,只留兄妹二人。
君逸见他如此笑意深了许,可心中是否仍有防备,只有他自己知道,将账本随意的夹着,君逸将胳膊搭在了锦绣的肩膀上,二人都是身长玉立的少年模样,旁人就是见了也只说二人感情好。
“不累,我不过是每日坐在那里动动手,写上几笔,怎么会累?”君逸随后拨弄了一番锦绣的发丝,笑意越发柔和,将唇瓣贴在锦绣耳畔故作悄声道“小绣儿做什么都好吃,我不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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