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就爬。”
话落,少年便开始行动,撑着身体挪到床边。
古代的床还是有点高度的,就这样摔下来,那条腿肯定得裂开。
顾尧看出了少年的犹豫,嘴角面无表情的地扯了扯,后退两步,好挪出地方让他摔。
半晌,见人还不摔,顾尧有些小人地嘲讽道:“不是说要死么?,这才几步就打退堂鼓了?”
话音刚落,少年许是被刺激到了,猛地松开双手,整个人向地上扑下去。
顾尧被这一幕惊到,差点没被吓死,还真敢摔,直到手上传来沉甸甸的重量才稳了下心。
“疼、疼……呜呜……我好疼……”
温瑾躺在她的臂弯里,一脸痛苦地掐着顾尧的手臂,抓得手指都泛白。
“哪里疼?”顾尧脸上少有的出现着急,忙问道。
“腿,我腿好疼,呜呜……”
顾尧忙把人放到床上,捧起他的小腿轻轻按了按。
在她指节分明的手指按摩下,腿上的疼痛渐渐消失,温瑾双手肘后撑着床,呆呆地看着女人认真的模样,一时间说不清什么感觉。
他的腿不就是她打断的吗,现在才来装好心会不会太假了点?
“放开我,你这个登徒子!假好心!啊——疼疼疼。”
手下微微用力,顾尧额上青筋直跳,枉她那么好心给她治疗又给他伺候,居然落得个登徒子和假好心的名声。
干脆起身站起来,懒得再看到这令人厌烦的嘴脸。
转身出去。
“诶?诶……”
温瑾叫了两声都没把人给诶回来,愤恨的看着女人冷漠的背影,他没错,错的是她!
*
噗地一声,水花飞溅,后屋的河流虽然不深但也不浅,顾尧把整个人都沉到水里,夜里水里的凉意把她的暴躁缓缓冷却。
闭上双眼,前世的浮浮沉沉恍若昨日。
她记得,那天她失去所有,满身鲜血淋漓地躺在林子里,奄奄一息间想着就这么死去算了。
也是在那天,路过的无尘握住她的手腕,眉眼清淡说道:“施主,你满身杀孽,所以一无所有。”
一语道尽她刀锋舔血的人生,一针见血,却又无比残忍。
她扯笑咽下一口血问他如何重新拿回所有。
无尘不语,但始终没有放开她的手腕,大抵是知道一旦放开,她顾尧便不会再有任何生念。
“心在俗世中,不动则不伤。”
来到这异世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再也无法拿回失去的一切,虽然表面上不在乎,但实际上她比谁都不甘心。
……
回到家已是月上半梢,屋外虫鸣蛙叫,溪边的竹林清香一阵一阵飘荡在这闷热的夜里。
这破落的泥房,下午的时候顾尧差不多已经整理过一遍了。
一想到屋里倔犟的少年便觉得一阵头疼,满身是刺,她着实不想和他有什么纠缠,可她偏偏不得不对他负责。
“吃药吧。”
顾尧已经平复下心情,看向他眼里已是一片平静,把熬了药的碗放到床边的桌上,恰好够他够着。
“我不喝。”谁知道里面放没放其他东西。
“喝了,等你恢复好了我答应你,放你离开。”顾尧看进他狐疑的眼里,眼里没有一丝开玩笑。
“真的?”温瑾有点不可思议,像她这样贫穷的女人买他即使没有倾家荡产,也一定花了不少钱,舍得让他就这么离开?他可不相信。
“假的。”
温瑾一愣,上扬的嘴角忽而垂下来,神情恹恹,果然是骗他的。
“我很穷,希望你回去后让你母亲给点钱我,不然我亏死了。”
语气依旧是平静无波,却无端令人相信这就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闻言,温瑾眼里闪过一丝厌恶,果然是贪图他家的钱。
顾尧把他眼里的厌恶不动声色收入眼底,嘴角扯了扯,未语。
一时无言,温瑾主动拿起那碗药,才抿了一口,小脸顿时苦皱,下意识脱口而出,“好苦!”。
顾尧是听见了的,但也只是无动于衷地站在一旁等着他喝完,视线微微落到少年苦皱苦皱的脸上,剪水双眸,明眸皓齿,盈盈红唇在巴掌大的脸倒是有几分姿色。
话音落下后 ,空气中有一瞬的安静。
没有人哄……
这不是在家……
不知是因为碗里的药热的,还是因为有人正在看他笑话,脸霎时间有些红,温瑾忽而就不再说话了,怄气地一口闷了那碗飘着恶臭的药,重重地放下碗,躺下拿起被子盖住脑袋。直到脚步声越来越远才慢慢把头探出来,怔怔地望着紧闭的门口。
刚才叫苦的时候,有那一瞬间他真的想那女人哄他,以前吃药爹爹总会一边劝着他哄着他,现在沦落在异乡,清白没了,腿也断了,再也没有人疼他了……
如此一想,不由得悲从中来,眼眶一阵干涩,不一会便低低抽泣起来。
顾尧站在门口听着屋里传来的抽泣,叹了叹气最后还是抬步走向另一间房间,说到底他还是个孩子,遇到这样的事难免伤心欲绝。
大不了接下来的一个月她尽量让着他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Ps:佛语:“心在俗世中,不动则不伤。”
第3章 打野
六月的天,卯时就已经大亮。
“顾尧,顾尧,快起来!”
院子外拍门声砰砰作响。
“今天是收保护费的日子,晚了那些人都收档了,赶紧起来!”
砰砰砰——
王华站在门外火大地狂拍大门。
真是气煞她了,这个顾尧还要睡多久,今天是唯一收保护费的日子,居然还给她睡?
“顾尧你个泼皮!赶紧起来!顾——”
呃——
门突然打开,一双有些冷意的眸子正在盯着她。
“顾尧……”
声音不自觉弱了下去,忽而想到什么,一把拉过顾尧的手,扯着她就走,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顾尧,你能不能不要一买回夫郎就醉死梦死,你别忘了你还欠了贾霸王的十两高利贷,这个月底你要是还不上你就等着被打断腿吧。”
王华扯了扯,发现扯不动,回头一看,发现人正皱紧眉头,一脸凝重地看着她。
“还不走?保护费没了你就完了!”
“王华,有没有别的赚钱方法?”
顾尧眉头皱了皱看向她,问道。
王华是和原主混的比较来的朋友,王华不姓顾随她爹姓,早些年她娘还在世时,原主和她一起揍过她娘,因为她娘不仅吃喝嫖赌还家暴,也因为如此她和她父亲常常遭到毒打,但后来原主不仅帮她挡过她娘的毒打,还合着她一起弄死了对方。
虽是大逆不道的事,但是王华却不后悔,不仅改了姓,还认了原主做姐妹。
据说,这件事在当时青禾村还挺轰动。
“……”顾尧默默消化这信息。
“你是不是傻了?当初还是你拉上我一起干这活的,现在不收,你哪来钱还债?”
王华很是怀疑这顾尧是不是被人换了,怎么总感觉不对劲,没有那种痞痞的流氓味了。
“我……急需钱,保护费不是长久之计,我顾尧不会再干这种缺德的事。”
王华:“……”这绝逼不对劲,当初这女人还给她洗脑说这不缺德,现在是在打脸吗?
对上王华狐疑的目光,顾尧明白对方在怀疑什么,但现下不好解释,只能尽量用比较真诚的目光回视。
半晌,王华突然恍然大悟般笑了,伸出拳头揶揄般锤了下顾尧的胸口,笑道:“果然有夫郎的人就是不一样了,你家那位居然能够让你改邪归正,真是不得了了,行!今儿咱姐妹不做那缺德的事了,带你去干件大事!”
“……好”
在青禾村,最缺的就是野味,最珍贵的也是野味,因为,尽管周围的山不少,但却是鲜少有人敢进林子去的,里面有狼,尤其是顾尧后面的山,再往里走远一点丛林遍布,绝对是危险重重,一不小心就会把命搭在里头,曾经就是有人进去了就再也没出来过。
久而久之就再也没有人敢进去,多数人都是在山脚下打只兔子祭祭牙。
而,王华带顾尧要做的大事就是——打兔子。
可别小看这兔子,一只成年兔子最高可以卖到一两银子,小的话再不济也可以卖到半两。
只要小心点,不要遇上野猪,从六月下旬开始一直猫在这里即使再不济也是能抓到十来只兔子的。
*
“我们这样子真的能抓到兔子么?”顾尧凝眸看着手中的柴刀,不由得问出声。
她们已经在这里蹲了一个时辰了,别说有兔子,就连只□□都没见影。
“这个……我也是第一次做,不知道有没有……”王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实话说,收保护费这活可比蹲在这里轻松多了,不然,当初也不会被顾尧这女人那么快洗脑。
顾尧一噎,总觉得跟着她会饿死的节奏。
“我们进林子里看一下。”
“你想钱想疯了!不要命了么?!”
王华冲她喊伸手就要抓住她,满脸不可置信。
“嘘——有动静。”
咔哒,枯叶铺地上的干树枝被踩断,在这寂静的林子里发出格外响亮的声音。
王华一听,顿时噤了声,以为来了兔子不禁喜上眉梢,抓紧竹笼的力度紧上三分,双眼一瞬不瞬盯着前面,顾尧回头看了她一眼。
哼哧哼哧
一只通体灰黑花斑挂着硬挺獠牙的野猪正恶狠狠地看着她们。
“顾、顾尧,快、快跑!”野猪,她们遇上的居然是野猪!
这狗屎运绝了!
然而,王华刚后退一步,不知是招人恨还是怎的,那野猪一见她跑便猛地朝她冲过来,连个多余的反应都没给她。
然而,就在野猪獠牙撬上来那刹那,眼前一片红,血液飞溅,一声尖刺凄厉的猪叫声响彻山间。
噗的一声,王华一屁股跌倒在地,手中的竹笼险些被压扁,她后怕地看着面前的一幕。
鲜血在顾尧砍下去的那一刻早已飞溅在她俩的身上,满身满脸的血迹,腥臭无比。
紧接着她便听到哐啷一声,顾尧的柴刀掉在了地上。
顾尧缓缓甩了甩手腕,有点麻,野猪皮厚的很,一把柴刀哪能轻易把并不算锋利的刀刃砍进野猪脖子,而且还是整个刀宽都砍了进去。
换做一般的人能砍进去一指宽就该偷笑了。
若不是她用了内力砍,怕是今天她们非死即残,顾尧定了定眼,归根到底还是这具身体太弱了啊,实力根本不到以前的一半。
“顾尧,你怎么了?!”
王华视线落到顾尧身上,见人怔怔愣住,忙爬过去问道。
“没事,手麻了而已……”顾尧笑了笑。
只是手麻?
什么时候顾尧变得这么厉害了?
不过当视线重新落到倒地流血不止的黑野猪身上时,眼角不禁弯了弯,紧紧抓住顾尧的手臂兴奋地说道:“顾尧,这次我们赚大发了!一只野猪比一百只野兔还要珍贵,不,甚至两百只!顾尧,以后我们再也不是别人嘴里嫌弃的穷姐妹了!”
顾尧抿了抿唇也把视线放到野猪上,似被感染了一样,眼里也漾着浅浅的笑意。
总算不用担心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了。
这次顾尧打回一只野猪,整个青禾村都惊动了,这天还没到回垄的时辰,村民愣愣地看着垄道上那显眼地抬着一头猪的两个人影,丢下锄头纷纷围在顾尧的院子前,又是羡慕又是酸溜溜地窃窃私语。
“嗤——怕不是走了狗屎运!”顾昌荣双手环胸睥睨地扫过她们,然而下一刻却假装不在意地看着地上那头野猪,话说完后视线却再没离开过半分,眸底全是贪婪嫉妒。
“狗屎运?顾昌荣,要不要你也给我走一个?要不是顾尧反应快,今天我们就把命搭在里面喱!”
王华把猪放下直起腰嗤笑一声,嗓尖儿都酿着骄傲。
闻言,哗的一声嘘叹,大伙儿听听都觉得替他们感到害怕,可眼里又扎扎实实有着羡慕。
“诶,让让,我和顾尧要抬这野猪去镇上卖咯!”王华得意地大唤一声不再理会顾昌荣,享受完大伙儿的目光洗礼后松了松手臂再次抬起那木担。
对于某人翘上天的尾巴,顾尧只得无奈地笑笑。
众人纷纷让开一条小道,艳羡地看着那两个身影。
“嗤,不就是一只野猪?有什么好得意的?老娘分分钟把一只狼给打下!”顾昌荣双手抱臂啐了一口,望着前方骂骂咧咧。
但是大伙只是吁的一阵哄笑,没人理会她的信口开河,在青禾村谁不知道顾昌荣最喜欢说大话?牛皮都能让她吹上天。
逞了一会嘴皮子,顾昌荣见没人搭理她,摸了摸鼻子也自觉没趣,干脆噤了声。
忽然的,视线落到顾尧的院子里,绿豆大的眼睛转了转眼珠子,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邪淫一笑,露出两排沾满黄诟的牙齿。
按民间的说法,野猪全身都是宝,胆、脚、毛药用价值十分高,很多药铺对此都是可遇不可求,更别说那几近两百斤的野猪肉,遇上好的大厨那就是一盘招牌菜,多少达官贵人盼着头想要吃上这道野味。
和仁堂里,刘达知整了整领子笑得见牙不见眼,赶紧叫许元好生照看这野猪胆和猪毛,转头笑眯眯地拿着两百两银票塞到顾尧的手里,一副好姐妹的模样。
这野猪胆和毛发市上进货至少得要两百两,还不论上升的价值,但顾尧这女人竟然只说要两百两和以后来治病都免了医药费,医药费能值多少钱?多数人都是十来铜板治个病,挣不来几个钱,顾泼皮这行为虽然有点傻,但是她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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