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笑容入了时锦眼,只剩惊悚了。到底看着男子脸上的血迹吓人,时锦走过去,从衣裳中抽出丝帕,蘸了凉茶,润湿了,才往男子脸上抹去。
男子眼瞧着她的动作,也不做声,抬着脸,任她擦着。
这人皮肤好嫩。离得近了,看着他莹白如玉的脸,时锦心想。他额头有一片红印,还破了块皮,便是她刚刚用石砚砸的了。
血还没完全凝固,一擦就擦了满脸红。
正擦着,男子突然伸出双手,圈住她腰,使劲往身上一搂,时锦没有提防,一下便跌坐在他的腿上。
“你做什么?”时锦伸手推他,却纹丝不动。
男子笑道:“今儿三小姐怎么娇羞起来了,这可不像你了。”
时锦闻言又是一惊,这是哪出啊?难道原主竟和这人睡过了不成?这不是她的设定啊!
“你放开我。”时锦脸色冷下来。
男子见她不高兴,不由有些扫兴,果然放开了她,忽又想起一件事来,又笑了。
“前两日,景荣还约了时二小姐去赏了新荷呢。”
时锦连忙站起来,离了他三步远,绕到了桌子另一边。不想显得太慌乱,谅这男子也不敢在这乱来,便故作镇定地坐了下来。
“哦。”时锦点点头。
见她反应如此冷淡,男子意外地挑了挑眉,“我以为你要去找时二小姐拼命呢,上次听我一说景荣要向二小姐提亲,便发了狂似的,竟当着那么多人强亲了景荣,啧啧,”男子感叹一声,又笑道:“景荣一连好些天都阴着脸。”
寿宴上和女配有牵扯的人只有李尤,又联系到他大半夜翻进时府来,想来是有些身手的,应该就是都指挥使家的嫡公子李尤无疑了。
原来那天竟不是原主自己听到赵晅要向时府提亲的消息,而是李尤告诉她的吗?两人交易竟提前了这么多。
“李尤...”时锦盯着桌子,试探地叫了一声。
“嗯?”
见他应声,时锦松了口气,知道身份就好办了。
这李尤是书中的男配,一次偶然,和女主同淋了一场大雨,女主浑身湿透的模样既诱惑又惹人怜惜,总之李尤就此中意女主,和女配一拍即合,给女配提供了很多男主的消息。戏份不多,结局未知。
“小姐,您还没睡吗?”
房门外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时锦一跳。正是绿晚起夜,隐隐好像听到小姐房中有说话声,过来一看烛光又亮着,便问了一声。
时锦定了定神,“热得有些睡不着,就起来坐坐,你去睡,我一会儿也睡了。”
就听门外的绿晚应了一声,一阵脚步声远去了。
“没事你就快走,让别人看到了,成什么规矩。”时锦压低声音道。
李尤又是一挑眉,难道这三小姐被关了近一个月,老实起来了不成。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想来又是在耍什么把戏。
李尤站起身来,“那我改日再来看三小姐。”
“我挺好的,就不劳李公子挂心了。”时锦连忙拒绝道。
李尤一笑,也不搭话,径直又往东面窗口走去,撑着桌子,斜身一跃,便跳到了窗外。
时锦站起来,准备关窗。
李尤站在窗外,一张俊脸半藏半隐,脸上挂着丝浪笑,垂眼看了看时锦,才道:“三小姐还与我讲规矩,贵府的规矩便是教小姐在外男前裸.露玉足吗?”
时锦低头一看,才发觉自己一直光着脚。地毯很软,她没有察觉到自己忘了穿鞋。
时锦突然想起,青禾的事,也许可以找他帮忙。
可再抬眼,窗户外空空荡荡,一片漆黑,哪里还有人影?
第三章
没几天,李柴媳妇带了消息来了。
青禾爹好不容易才见着了老鸨,到底忠厚,又救女心切。老鸨见状,趁机狮子大张口,非要他拿五百两银子,才肯赎人。
时锦听李柴媳妇说完,心底暗骂了一声,这老鸨莫不是想银子想疯了。买进去只怕花了三十两不到,赎出来就要价五百两。
李柴媳妇听要那么多银子,早已心死如灰。就算将他们两口子发卖了,五十两银子都还卖不上呢。至于三小姐说的她拿银子,又不是几十两,这五百两银子,只怕三小姐决计不肯拿的,没得惹怒了她,所以她提也没敢提。
时锦头疼地看着李柴媳妇忍着眼泪回去了,不是她心疼银子啊,她真没有这么多。
想来想去,向时家人借银子是不可能的了,时家长辈没一个喜欢她的,就连亲娘也是多看一眼都烦的那种。更别提她现在这样了,只怕时夫人更没好脸色给她。
“小姐,你真的要出府吗?!”绿晚担忧地看着换了男装的三小姐。她眉眼实在过于艳丽,就算换了一身男装,还是能让人一眼看穿她的女儿身份。
时锦将盒子的银票取出来,小心地放在胸口处的衣襟里。
这就要出去见识古代世界了。时锦心中一阵激动。
“放心,不会有人发现我的。”
绿晚看着她脸上的笑意,心底复杂起来,三小姐这出她就不懂了,她从来不是什么良善的人,没有人比服侍她多年的绿晚更清楚。
时锦却不知绿晚的这些想法,她照着黄铜镜,镜中是一张精致的脸,若不是眉眼中潋滟的风情,分明就是一个唇红齿白的贵公子。
李柴负责厨房采购,时锦出府是为了救她女儿,李柴尽心尽力安排了一切。
大街上。一个身着檀青云纹缎袍的清秀公子正笑与路人问着路,他身材颀长,只是过于清瘦了些,看不清长相,一张白折扇遮住了鼻子以下的脸,露出来的一双水杏眼,一个转眸挑眉,似乎都有股挑逗的风情。
问清了路,时锦憋着嗓子道了谢。
“公子,你看那人,像不像时府三小姐?”小厮木茗指了指前面一个檀青缎袍的男子。
赵晅听到那个名字就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不悦地看了一眼木茗。
木茗见公子不悦,缩了缩头,他知道公子现在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时府三小姐。
赵晅还是本能地转头看了看木茗所指的方向,只见一个背影清瘦的男子模样的快步朝前走着。
木茗接着又道:“时府压下了消息,听说时三小姐被禁足一个月呢,算算日子,现在应该还在禁足中。”说完他就发现自己又多话了,连忙住了嘴。
赵晅没有接话,他看着前面那个用扇子掩住脸,似乎怕被人认出来的背影,化成灰他都认得,脸色倏地阴沉了下来。
时锦却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她这会儿已经站在了醉芳楼的大门前。正是清晨,大门紧掩着。
她上前‘砰砰’地拍了几下门。
过了一会儿,里面才传出声音,“谁啊?大清早的,我们姑娘不接客。”
时锦不管,依旧‘砰砰’地拍着门。
担心里面贵客被扰,又怕门外是什么贵客,里面的人虽然有气,却也不敢开口谩骂,还是开了门。
开门的是个小个子龟公,虽然见她穿着男装,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姑娘。担心是来捉奸的,一句话不说就要关门。
时锦连忙伸手拦住了,“我要见你们老鸨,有要事。”
龟公一脸怀疑地看着她,虽然她衣着还算贵气,但是这么年轻的小姑娘能有什么要事要见他们曹鸨母?
时锦‘哗 ’地一声张开折扇,推开龟公,迈步走进厅堂。厅堂里尽挂着大红灯笼,里面的蜡烛已快燃尽。
“有劳你快去通报一声,若是迟了,”时锦顿了顿,“你这家店子开得开不得,可就难说了。”
龟公面上更生疑色,这么个小姑娘说大话也不怕呛着了,但见她气度闲适,面色虽有笑,却也掩着几分凝重,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句“请稍侯”,便急急上楼去通报曹老鸨去了。
曹老鸨才刚起身,乍听消息还一惊,转而又想到楼上住着的人,心中大定,冷笑一声,“瞧瞧去,我倒是要看看谁这么大口气,能吹跑我这个店子!”
曹老鸨走至楼梯口,便见下面厅堂内立着一个清瘦高挑的人,虽是穿着男装,但一身女儿骨相瞒不了人。此刻正负手立在东面墙壁下,津津有味地瞧着壁画上的秘戏图。
听到背后楼梯传来声响,时锦转过身,就见一个穿红戴绿的中年女人面上噙笑,手持美人扇,一步一摇地下楼来。
这就是古代青楼的老鸨了。时锦略微一打量,只见老鸨有些清瘦,目光中透着几分精明,面上也没有想象中厚厚的胭脂水粉。
曹老鸨看清女子容貌时,心底不由叫了声乖乖。没听说其他几家来了这么个可人儿啊?来人虽容貌风尘,气质又不像是风月场上的人。一时叫她迷惑。
“这位姑娘,”曹老鸨轻笑,“不知我这醉芳楼如何惹姑娘不快了,竟要叫我开不成?”因不知时锦底细,曹老鸨说话还算客气。
时锦轻轻挑眉,“这位鸨母有礼了。我今儿来,是有事与鸨母商议,可否借一步说话?”
曹老鸨心思一转,心想这姑娘莫不是外乡来此投身的,如此姿色她们楼里可真是没有。如此一想,心下一喜,连忙伸手朝楼上一伸,“姑娘请楼上说话。”
时锦也不客气,几步上了楼,跟着曹老鸨,进了房。
“鸨母可知布政左参议时复时大人?”时锦坐下后,也不喝曹老鸨递过来的茶,开门见山地问道。
曹老鸨一愣,这时大人也算坐着临川的二把交椅,谁会不知其大名。
见曹老鸨点头,时锦轻轻笑了笑,“我是时大人的嫡女,时三小姐。”
这话真是一声惊雷平地起,曹老鸨霍地站起身来,再次细细打量时锦,心中不由生疑,先不说她这风尘相貌,堂堂时大人家的嫡女会来她们这种地方?
“鸨母不用怀疑,我来这也没别的事,只是前儿,人伢子将我院里的一个婢女卖到了鸨母这。”
听时锦这么一说,曹老鸨就知道了,前儿没两天是有时府的下人来问过,想将那叫青禾的丫头赎出去。
时锦叹息了一声,“这青禾啊,服侍了我多年,前儿竟将一对影青釉白玉梅瓶打破了一只,说不上珍贵,却是祖母赐予我的,我一气之下,就将青禾发卖了出去。本意是想让她吃吃苦头,再将她赎回来,谁知那人伢子竟然将她擅自卖到了鸨母这来。”
曹老鸨不动声色重新坐下,心底盘算起来。
时锦又道:“到底这丫头服侍了我这么些年,前儿我念起她的好来,便让她爹来赎她。不想鸨母开价五百两银子,”说着时锦不好意思地笑笑,“鸨母是不知,我们时家家教严,女儿家家的哪有五百两银子,又担心鸨母让青禾接了客,好好的姑娘没了清白,倒是我的罪过了,今儿便先来给鸨母招呼一声,我娘不巧回了外祖家去了,等她回来,我便去要了银子,来将青禾赎出去。鸨母看,这可好?”
时锦说完面带笑意,心底却紧张成一团。她故意将自己说得在家中很受宠的样子,这鸨母开价五百两银子,明显是在讹她。她装做姑娘家不懂这个,她不懂,可不代表时夫人不懂。讹了她的银子就是在讹时家的银子,她在赌,赌这老鸨不敢得罪时家。
谁知老鸨呵呵一笑,“如此当然好,不瞒姑娘,我这几日就打算让青禾接客的,只是今儿姑娘既然开口宽限几日,我便卖姑娘个面子,宽限几日罢了。”
这老鸨怎么回事?时锦一愣。
曹老鸨底气足得很,这事本来就她占理儿。再说时锦到底年轻了些,又是姑娘家,如何唬得住她?
“如此,姑娘便请。我这地方,姑娘还是不要久待的好。”曹老鸨面上含着假笑,开口赶人。一会儿她还要开门做生意呢,哪有功夫陪时锦闲坐。
时锦压下失望,站起身来,“那多谢鸨母了。”
还是清晨,楼里的客人姑娘都还睡着,没什么声响。
时锦跟着鸨母刚出房门,就见楼梯口走下两人来,明显是一主一仆。匆匆一瞥,只见前面那个负手而行的年轻男子,身着石青云纹华服,身量颀长,眉目虽俊朗,却有几分风流邪气。
“哟,曹老鸨,你这楼子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位佳人,藏着掖着,莫不是怕我拐走?”
时锦抬眼看向那男子,正迎上他灼灼的目光,似乎兴趣浓浓。
时锦心中一凛,这男人是书里的哪个角色?看样子不认得原主。
见他误会,曹老鸨连忙赔笑解释,“爷,这位姑娘并非我们楼里的姑娘,今天来也是因事而来,这会儿便要离开了。”
“哦?”男子挑眉打量了时锦一番,见她相貌妩媚,因问道:“那么小姐是哪家楼里的呢?”
曹老鸨连忙道::“这位可是清白人家的姑娘。”
“清白人家的姑娘,来找你曹老鸨作甚?”
曹老鸨陪笑道:“却是来赎她的一个丫头的。”
男子又看了时锦一眼,见她眉头紧皱,面有焦色,心下有了几分计较。
“可是你不肯赎?”
老鸨道:“肯赎的,等时小姐过两天将银子送来了,便可以将人领走了。”
男子一抚折扇,“今天便让这位小姐将人领走。”
曹老鸨哪敢不肯,只得陪笑应声,“公子说了便是。”
见这人三言两语便解了自己的困境,时锦一时不知该谢绝还是该道谢。看这男子的气度,想来不是什么简单人,她可不敢随意招惹。
见他抬步要走,时锦才匆匆朝他一福身,不管怎样,这人总是帮了她。
“多谢公子好意相助。”
男子展眉一笑,“小姐客气。”
曹老鸨见状连忙道:“公子就便要走了吗?茗烟姑娘可盼了公子两月才盼来公子呢。”
男子闻言,抬眼看了看时锦,又睨了一眼曹老鸨,才道:“美人乡,英雄冢。”
曹老鸨看出男子不悦,不敢再开腔。
顺利赎回青禾,直到走出醉芳楼,时锦才真正松了口气,虽然那个男子让她微微有些不好的感觉,但能将青禾赎出来也是好事。
青禾跟在时锦身后走出醉芳楼大门,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身上,心里满是劫后重生的庆幸。她看着前面穿着男装的三小姐,万万没想到,三小姐竟然会屈尊亲自到那种腌臜地方赎她出来。一时间,她心里复杂起来,不知是该憎恨还是该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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