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周只当在重温后世的游戏城,挑选了几处有意思的摊位,并不以奖品值钱与否为标准,而更看重它是否够有趣特别。玩了几个摊位还是两手空空也不恼,继续来到说是卖古图的摊位上。
要不怎么说人的运气不会背到底,这一次她投出了摊主限定的三三四点数。
“哎呦,中了。客官请随便挑,这一堆古画随便选哪张都行。”
摊主指了指被随便堆在一起的画作。说是古画,那是这些都不是纸画,有羊皮、绢布、竹简等等,乍一看差不多都是低仿古物。
哪怕言不周并不精于鉴宝,也知这摊主是蹭着古董收藏的热度卖画,正如后世大街上拿布一铺放着所谓古物任人捡漏。
不过,她本就不是来捡漏,而是看中一张半带残缺的羊皮,隐隐觉得其上的画风与被土缕拍飞那次意外坠落的古墓藏宝室壁画画风相近。
“我就要这样张了。”言不周抽出了羊皮,正要细看,隔壁关扑摊旁吵了起来。
那是一个摆放了几根玉簪的关扑摊。
戴草帽的摊主高声叫到,“没钱就别玩了,我家又没矿石能让你赊账。关扑拼的就是运气,你凭什么说我做局?除红本就是最难赢的,要是谁都能随随便便赢,我又赔得起几只羊脂玉簪。”
袁青听得草帽摊主扯开嗓子喊,他的脸色有些挂不住。
幸而这会已经快要关园,水上飞傀儡班的其他人都入城玩乐,应该没谁会认出他是谁。
“我怎么就胡扯了。”袁青并非喜欢玉器,他在吴勇那般抠门的班主手下做事,能有多少工钱够他收藏玉器。
接连四天,袁青一直来草帽摊主的关扑摊,看中的是玉簪子品相非常好,想要赌来卖掉赚些外快,谁想前后已经倒贴了二十两银子进去。“四天来,我一直来你的摊子上,你这五根玉簪一根都没赌出去,怀疑一下你出千还不行了?”
言不周听了几句,她对损失不起钱还要赌的话题不感兴趣,则是拿着那张羊皮边看边要离开。
去年土缕四角羊的事件过后,言不周请公孙策再入古墓,可惜并未获得更多线索。壁画的颜料并无太特殊之处,而谨慎考虑后没有打开唯一还紧闭的一扇石门。
公孙策就壁画稍稍分析了作画人的特有画风,正与眼前赌来的这张羊皮画有些接近,这也算金明池之游的意外之喜。
意外之喜,该是更加意外一些。
草帽摊主被袁青呛得来气,随便一看就喊住了言不周。
“前头灰衣服的郎君帮个忙吧。不收你钱,你随意来一回除红,无需十中六,只要一次中,这支玉簪就送你了。”
言不周指了指她的自己,得了草帽摊主肯定的点头,反倒让她为难了。不是不敢应,先不说这送的玉簪是男用短簪而她只用发带,就说除红这种赌法她根本不会。“老板还是另找人吧,我不会除红。”
“不必懂规则,精通此道的人正说我出千呢。”
草帽摊主显然和袁青杠上了,只让言不周扔骰子就好,至于怎么算边上多的是会玩的主。
那就随手投几次骰子。
言不周并不在意袁青的脸色难看,是已经难看到就差没把绝对不可能有狗屎运几个字写在脸上。
顺着摊主的话,言不周扔了五次就准备走。她也没觉得能中奖,却听围观的一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中了!”
“这手气,就是传说里的新人好运吧。”
“我就说摊主没出千,只是点数比对设计的刁钻了些,谁想真有人中了。”
“这也是自降条件了。要是接连六把都能命中,那才是高手。”
草帽摊主也有些傻了,还是咬咬牙将簪子包入绢布里递了出去。“给,说好的奖品。让那些输不起的人知道,我绝对不赖账。”
难道,今天她是走了锦鲤鸿运?
“多谢了。那也祝老板生意兴隆。”
言不周没推辞,她来大宋来的运气一向古怪,这会凭运气赢也是赢,而临走前看了一眼袁青愤而离去的方向。
那人身上有一丝极淡的阴气,也不知从哪里沾染的,也许是清明上坟是的所留。希望他多晒晒太阳去去霉运,否则来几盘关扑都是一样输。
黄昏,日头越落越沉。
对比东岸即便临近关园仍旧不愿散的集市热闹,西岸就冷清了很多,这一带本是垂钓处,当下基本已经不见人影都收杆回家了。
空旷之地,展昭站在杨柳岸边就格外显眼。
言不周遥遥向展昭挥了挥手,却是立即朝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这是看到湖边那只毛团子面朝湖水低头凝视。
开封府派人轮班巡查金明池,今天轮到展昭当值,他把年绯给牵出来了巡查有无异常气息。
一天无事,顺利下班。年绯却是被湖中肥鱼迷住了,之前它看着一排人在岸边垂钓,于是就像贴近些仔细看看。
言不周悄悄地走到年绯背后,这只小肥妖看鱼看得专注,居然连耳朵都不曾都抖动,让人忍不住想要逗它一逗。
“年月半,你又留口水啦!”
“汪汪——”年绯被耳边突然响起的叫声吓到前肢一软,要不是脖子上牵着绳子,恐怕就要滑入水中上演小肥妖狗爬式了。
当下,年绯被展昭牵住,原地乱爬了一通就重新站稳了。它哀怨地转身看向言不周,知道这人在报上次的仇,它怂了不敢怒也不敢言。
是又看向一脸岁月静好的展昭,作为它在人间的看护人为什么都不发声提醒一二,以为牵着绳子不让它摔倒就行了吗?它心上的伤痕怎么办?
狼狈为奸。
年绯很有骨气地默念了四个字,侧过身体只给两个人类留一道侧影。
“既然遇上了,一切吃晚饭吧。这一个西门外面有不少酒家来此搭建的临时食铺,我们去三羊开泰不用预约排队。”
言不周有意多说了几句羊肉的美味,不出意外地看到年绯的尾巴摇了起来。自从解决了四角羊土缕杀人事件,她也得了三羊开泰的好处,不求免单只求管够,在羊肉限量供应的汴京一带,已经是一份殊荣。
“对了,这个送你。”言不周把刚刚赢来的玉簪递给了展昭,“好像我还没正式谢谢展兄以往给过的帮助。”
展昭看着包装一点都不走心的小布包,松松垮垮地看到其中露出的玉簪尾。他本想说前两天言不周送的酒已经少有到堪作谢礼,而在此等玉质的短簪面前则是不足一提。“我……”
“别你啊我啊的,这东西虽贵重却是白来的,一点都不破费。”
言不周三两句带过了关扑一事,“我又不用,刚好借花献佛。你真不要的话,回头就给公孙先生。”
展昭把未出口的话吞了回去,既然言不周压根就没往发簪可作信物上想,他又何必多此一句。这就即刻接下短簪,“阿言的好意,我怎么会往外推。聊表谢意,今晚的羊肉我请。”
这就对了,爽快些。
言不周觉着以一根不要钱的玉簪换一顿几十两的羊肉很划算。她还故意追问了一句,“月半啊,你要不要一起去吃?要的话,汪一声。不然的话,先把你寄我住的客栈也行,随便吃些泡饭减肥?”
年绯忍了又忍,没忍住‘汪’了一声。为了羊肉,年兽的自尊与坚持可以明天再说。
席间,两人聊起了最近的情况。开池九天,园林里虽有小矛盾但无大事发生。
年绯每隔三天巡一次园子,至今没有发生有何鬼祟之物出没。不过,清明祭祀刚过没几天,有些人上坟后沾染了一些阴气在所难免。
“那种阴气是否恶意,想来月半还是能分辨的。”
言不周看着在包间角落里埋头专心吃肉的年绯,真有一瞬怀疑展昭这一个多月让它吃素了。
展昭见状才不给贪吃的年绯背锅,“是包大人管着月半的食谱。你也看到它脖子上的小吊坠了。正面刻了月半,反面刻了开封府,这也是包大人给打造的,还有谁会在府衙里克扣月半的伙食。”
原来年绯真的讨得大领导的欢心了。
言不周刚要玩笑几句,一楼大堂又响起了熟悉的吵闹声。
“明明是我先来的,我就是去茅厕一趟多呆了一会。之前和小二打过招呼,你们怎就跳过我的号,直接叫后面一位了?!”
袁青觉得他真有够点背了,赌运不佳,想要吃口好的也要重复排队。
掌柜只得连连赔罪,“实在抱歉,小刘刚刚下班了,都怪他交班时没说清客官的嘱托。您看这样如何?这一桌客人已经吃起来了,请您再等一等,今天这一顿给您八折。”
袁青哼哼着扫视大堂,这里的基本上都是刚吃没多久,所以再等一等少说两刻钟。
此时,靠墙的围坐一桌十来人中忽而发声,“那位兄弟,不介意的话,来此拼桌吧。我们这桌本就是拼桌,买单各买各的。”
袁青摸着饿了的肚子,反正他就一个人也不想再等就答应了。
一场争执很快结束。
展昭倚在二楼包厢窗边向下看,眼神稍稍在那位出声提议拼桌的人身上停了一会。
言不周有些意外又见到袁青,正想着袁青的运气有够背了,就见展昭的神色微变。“怎么?那人不对吗?”
展昭缓缓摇头没再关注楼下,“那是江湖人称销金窟的赌鬼肖瑾,哪里有大赌局,他就往哪里钻,几乎是逢赌必赢。看来汴京又有不为外人知的赌局要开盘了。”
“犯法吗?”言不周只问这三个字,如果犯法就要管,如果不犯法就却不好贸贸然去断人财路。
“朝廷从来都不支持赌。但时有例外,那种大赌局往往做足了准备工作,不会沾上犯法这一条。”
展昭只是感叹而已,这种赌局可能让人一夜暴富,也会让人一夜输的连命都没有了。他也不想多谈这种糟心事,转移话题问到,“阿言,你在外面也好一段时间了,打算什么时候回京?”
“当然是要住到四月初八,彻彻底底把金明池玩遍了。”言不周说完就笑了,“怎么,你盼着我回去?还是开封府又要请我做帮工?”
展昭果断摇头,难道言不周不在京城,他就会感到生活有些无聊?这一定是在开玩笑。
“是邢掌柜盼你回去。他直说大老板春游流连忘返,二管事沉迷种植不理俗物,很担心花店迟早要完。”
“不慌,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言不周一点也不担心,还致力于将展昭也拉出京城,“后天是休沐日,你不用轮值吧?不如来金明池看水傀儡,水上飞这个戏班子还真有些看头。”
难得休息,难道不该是睡个懒觉,还要早起出城?
展昭想着却已点了头,“前几天公孙先生已经给了票,说是朋友送的福利。除了包大人留在府衙看着月半,王朝马汉他们都会金明池玩。”
言不周一听就知道所谓朋友是谁。她手里的门票也是赵祯给的,也不知道赵祯一共买了多少门票。
买了几张门票都成了废票。
三月初十,水上飞戏班宣布取消水傀儡表演,原因很简单粗暴:班子的道具师袁青卷走了戏班的财产——两只价值五千两的人偶,这人逃得无影无踪了。
早上发现此事后,班主吴勇已从暴跳如雷到哀声叹气。
在得知开封府的人也在等待演出的观众中,他是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差点没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着对公孙策说,请一定要找回木偶。
“五千两,把袁青卖了都不值这个价格。我是信任他,才把木偶交于他保管。他倒好,欠了赌债就直接卷款逃跑了。”
公孙策却没立即认定袁青是携木偶逃走,水上飞戏班放在船坞里的门票收入钱款一分都没少。
“吴班主,此事必须仔细调查。方便的话,现在先让我们勘察一下船坞。而你把赌债之事、为何木偶止五千两都细细说一说。”
言不周见此情况只能默默摇头,她就说来了大宋后的运气古怪,想要好好看完一出水傀儡也不容易。是被拉了壮丁一起勘察现场,先去了袁青本来住的房间,里面堆了很多未完成的木偶。
当下,真的想问一句,袁青说和这么多断胳膊缺腿的木偶住在一起,他半夜醒来不瘆得慌?
看,那扇半开的窗户边上来留着半截木胳膊。
言不周走进窗台一看,这间房临湖,窗外下方直接就是金明池。她拿起这半截木偶胳膊就眼神微凝,这上面残余一丝阴气,正是当时在关扑摊子上袁青身上所沾的阴气。
不过,这只长宽的木头胳膊与演戏的小厮、白衣书生人偶不符,看这上面还有不少刀刻、折损痕迹,很可能是袁青的练手人偶。
问题在于阴气从哪里来的?
这只胳膊所属的人偶身体在哪里?
第36章 救命,标题离家出走了
“袁青并不是戏班唯一的道具师。”
魏康是水傀儡戏的划船人,他一边带着展昭搜查整个船坞,一边说起水上飞的成员。
戏班并不是只演傀儡人划船出场的水上戏,更多还是在勾栏瓦肆里的提线傀儡戏。皆因前者在道具上烧钱太多,既便是在汴京这样不时有人一掷千金的大城市,想要凭着水傀儡赚大钱也很难。
“水上的演出天生就有局限性,外加设计木偶的动作很困难,戏班很难层出不穷地退出新故事。反复演一个故事,不论开始再怎么吸引人都难以长久。
不太恰当地说水傀儡赚得是快钱,一来一大笔,可是它的投入非常多,也就必然不能少了普通提线傀儡的演出来支持。”
魏康特意提及这一点,事关另一位道具师吴猛。
“原本戏班共有八人,其中两位道具师,吴猛负责水傀儡制作,而袁青负责提线傀儡的制作。
几位大人恐怕早就看出了两者的不同,在水面小舟上演出的傀儡较小,不超过一臂长。提线傀儡较高,大多超过人的腰部高度。听着没有差很多,但在做木偶时连一寸都不能差。”
所以,吴猛去哪里了?
展昭翻着水上飞的登记名册,上面只登记了六个人,没有吴猛,也没有魏康提到的搭档王扬。
“姓吴,吴猛与班主是亲戚关系吗?他和王扬两个人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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