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惊讶无比的无痴,嘴角微微一动,弧度一深,仿佛在笑,却又仿佛只是在扯动皮肉,直看得人头皮发麻,脚底发软。
无痴刚想一掌拍过去,却发现他下一刻便点了自己身上的大穴,再下一刻,便将匕首从他身上拔出,然后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方丈本想动手驰援,却没想到身边的无修也忽然暴起,一掌拍向身边的无戒,无戒毫无防范之下,便硬生生地挨了这一掌,吭也不吭一声便向后倒去。
无修在此刻暴起绝非偶然,看来檀心和尚刚刚那看似无意的一撞,其实道士有心了。因为那一撞方便让他在暗中出手,解开了无修身上的穴道。可恨这身边几个大活人竟没一个察觉到,以此也可看出檀心的指上功夫已到了一种可怕的境地。
方丈连忙回头与之交手,这一回身的瞬间,右手已暗暗蕴起了大力金刚掌,打算将他击毙在掌下,谁料无修并不与之缠斗,只虚晃了一掌,便凌空而起,飞到了檀心和受伤的无痴身边。
原本大好的形势今陡然间逆转至此,实在是谁也没有料想到。
押人的成了被押的人,胆小如鼠的却变成了胆大包头的那个人。
一想到此处,方丈便瞪视着檀心与无修,面上作金刚怒目之状。
“孽畜,你绝对不是檀心。说!你究竟是谁?”
檀心叹了口气,却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陆小凤和叶开。
陆小凤上前道:“铁衣大师,你还打算继续瞒下去吗?”
死的人才是铁衣大师,他为何却叫檀心为铁衣大师?
檀心便把面上的□□一撕,露出一张苍老的面孔来,道:“你果然看出来了。”
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方丈浑身一震,气势一消,连面容也仿佛瞬间衰老了好几岁一般。
看到老友复活,他本该高兴,可如今看到对方,他却怎样也无法品出这高兴二字的味道。
陆小凤道:“方才我在那尸体上发现了□□,也就知道了死的人其实是檀心小和尚。”
其实铁衣与檀心的身材相近,但面部肤色有些许差异,只需查看下巴与脖子接壤的边缘就能发现异常,但是凶手偏偏在喉咙上插了一把飞刀,洒出了大量的血迹,恰巧掩藏了这面具边缘的痕迹,若非细细检查,只怕难以看出其中的蹊跷。
铁衣冷笑道:“我知道你们看那尸体便要坏事,可你们还是慢了一步,让我手头有了人质。”
叶开只道:“不是我们慢了一步,而是你出手太心急了。”
铁衣笑道:“心急有心急的好处,你这年轻人怎也不清楚?”
方丈长叹一声,合掌道:“铁衣,为何偏偏是你?”
他睁开双眼看向铁衣,眼中依次闪过疑惑、痛惜、决然的流光,他宁愿看到凶手是这寺中任何一人,也不想看到凶手是自己多年相处的铁衣。
铁衣看向老友,也不禁喟然一叹,满面风霜道:“师兄,那一夜你走后,我便将檀心的尸身扮成我的模样,再摆到你最心爱的棋盘旁,弄污了你心中最清净的所在,倒是我对不住你了。”
瞧他那模样,倒是带着三分愧疚,三分惋惜,三分决绝。
叶开叹道:“大师曾是德高望重的修行者,何苦做出杀人嫁祸这种伤天害理之事呢?”
铁衣道:“杀人嫁祸自非正理,但若是为了神教的光大,我便是一身罪孽,下得地狱,又有何惜?何况檀心也的确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所以我也必须结果了他。”
他明明是一个佛门高僧,却满口的神教神教,看上去着实滑稽异常,这样一来,就连方丈看向他的眼神也变得冷了。
陆小凤道:“神教?莫非是玉罗刹的西方魔教?”
铁衣却眼中光芒大盛道:“玉罗刹那西方魔教才崛起不过数十年,怎能与我那百年神教相提并论?”
几位大师们相互对视了一眼,皆感到此事蹊跷。
江湖上何时出现了一个有百年历史的神教了?铁衣又是何时加入这神教的?
叶开却仿佛已经想到了什么,眼中浮出了一层叹息的意味。
“你说的神教,便是当年那被楚留香剿灭的邪教吧?”
楚留香虽说是摧毁了邪教的基业,但依他的性子,绝不可能将教徒尽数杀光。只怕这些教徒便如杂草一样,正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多年来他们行事低调,小心谨慎,为的就是这重现天日的一刻吧。
铁衣扬首道:“叶城主果然聪慧。”
叶开却觉得他说的这声“叶城主”讽刺得很,只摇头不语。
陆小凤走上前一步道:“这么说来,你怕是在入寺之前,就已经加入神教了吧?”
方丈闻言,浑身大震,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铁衣。
当年是他引着铁衣上山,本以为是度化了一个凶徒,也算是广积善德之举,却不料是为寺里引入了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铁衣对着他叹道:“我骗了老哥哥你这么多年,也该把话说清楚了。不错,我上少林寺的确是教主的指示,只要教主不吩咐,我就一直是闲棋冷子。但只要他一声令下,我这颗棋子就得活起来,动起来。”
陆小凤道:“而那教主的吩咐,便是让你去对付叶开?”
他在众人面前说的是也是叶开,而不是叶孤城。
叶开为此而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而陆小凤的回应也仅仅是耸耸肩。
身份的认同对他来说像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贵礼,毕竟这是一个只知叶孤城,不知叶开的时代。
铁衣点头道:“不错,叶孤城是教主势在必得之人,我自然得拼尽全力。”
叶开又道:“那么无修是?”
无修被他看得面色一冷,铁衣又道:“我初遇他时,他并非本教中人,但我与他交心之后,发现他对神教有向往之心,便将他介绍进了神教。”
叶开不禁苦笑道:“对神教有向往之心?我看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你的手上,所以被你威胁着绑上你这条船吧?”
他这一言竟是看破了无修的心思,如同在他的胸口重重一锤一般。
无修满脸的冷漠便化作了满脸的苦涩,看向铁衣的眼神也带上了些许冷意,他的怨毒是要藏在内心的,但嫌恶却可以流于表面。
铁衣大方地承认道:“起先他是有把柄在我手上,如今即使没有把柄,他也不得不听我的话了。”
叶开诧异道:“听你的话?他刚才在刀上弄出个缺口,难道也是你的指示?”
铁衣能藏身寺内这么多年,必定不是沉不住气的人,刚才那一招当场做手脚来嫁祸未免太过鲁莽,不像是他的作风。
铁衣闻言一愣,随即道:“这便是他自作聪明了。”
叶开道:“我倒是要感谢他的自作聪明了。”
可若是没有无修的自作聪明,只怕铁衣还有诸多后招来对付叶开,这么说来,他的确是要感谢无修。
叶开接下来便对无修有些羞涩地笑了笑,仿佛还有些不好意思一样。
无修被这他这一笑气得浑身发抖,只恨不能扑上来咬叶开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之前在评论区说过的是不是要写所有古龙男主穿到某一空间的文,答案是:是的。
如果要写的话,一定会有的人物:傅叶组、西陆组、楚胡组、沈王组、飞欢组。(这样写并不代表CP)
可能会有的人物:叶孤城、花满楼、荆无命、路小佳、郭嵩阳、中原一点红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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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相托
陆小凤道:“那位教主想对付叶开,莫非是想重现多年前的以尸养花之法?”
他这话别人听不懂,但是叶开和铁衣是一定听得懂的。
这些邪教余孽要重现荣光,必定要恢复当年那阴邪的以尸养花之法。只怕他们最先盯上的便是当今的武林名士,毕竟这些人的记忆可是无上的宝物。而入他们的梦,便可通晓他们生前诸事。
铁衣微微一笑道:“你倒是说对了一点,可惜没完全说对。”
陆小凤见对方似是胸有成竹的模样,忍不住好奇道:“怎么没完全说对?”
“怜人花需要以尸润扬,才能入梦念忆,可是乾达花却能省去养尸的麻烦。”
铁衣的面色仿佛笼上了一层云彩般的辉光,连说话的声音也带着炙热之色。
“那刹罗花是过去的辉煌,乾达花方是今日的荣光。”
叶开面上讶异,心底却笑开了花。
他只恨对方能吐出更多秘密来,他说的越多,叶开和陆小凤需要花的力气就越小,这叫他如何不笑?
“乾达?就是那药效十倍于怜人花的魔花?但它不是早已灭绝了吗?”
铁衣冷笑道:“早已灭绝又如何?多亏楚留香当年的一把火,烧尽了教内的怜人花,逼得教主下定决心,他多年探访,终于又找到了消失已久的乾达花。”
叶开忍不住苦笑。
他当初不过是请楚留香帮一个小忙,不料对方却真放在了心上,由此还扯出了邪教,还翻出了惊天的巨浪,这浪头一翻一涌,毫无止息,竟翻到了几十年后的这个世道。
这哪里能叫做梦境?
梦境又怎能这样发展有序,一环扣着一环,一波影响着另一波?
这便是一个世道,一个真正的江湖,他的那场墓穴之旅倒像是最大的梦境了。
叶开压住心中的杂念,又重新专注于眼前之事。
他看向铁衣,问道:“既然你一早就准备对付我了,那么叶孤城这几个月中的毒,也是你们的计划了?”
他之前觉得这是南王下的手,为的便是狡兔死,走狗烹,但细细一想,他当初揭穿那仆从的诡计,对方竟轻易地承认背后是南王指使,倒是有些太明显了。
他当时只是觉得有些疑惑,但这点疑惑和之后的事情比起来,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如今看来,也只有邪教有这等心力去做这等事。
铁衣道:“本想着对你下毒,看你落败,我等便可乱中取利,不料叶城主竟能躲过此劫,来到少林,我便也不得不出手了。”
陆小凤苦笑道:“莫非你现在还觉得他是叶孤城?”
铁衣道:“他是不是叶孤城,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方丈发出一声断喝道:“铁衣,放下屠刀,回头是岸,你我多年相交,没了师门情分,也总有朋友情谊在,你放了无痴,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铁衣道:“放下屠刀?我已放下过一回了,再放一回岂不是太多?”
他顿了顿,一双鹰一样的眼睛瞄住了叶开。
陆小凤不动声色地站在了叶开前面,挡住了铁衣的视线。
“你还没见识过他的飞刀,莫非今日就想试一试?”
铁衣笑道:“那倒不用了,叶城主的这手飞刀,我已经让人去试过了。”
陆小凤立刻醒悟道:“边残也是你的人?”
铁衣淡笑着点了点头,道:“叶城主的飞刀是快,可是我身边还有一人,你这飞刀再快,也不能在瞬间杀了两个人吧?”
一旦铁衣身死,只怕他身边的无修便会接过他的刀,结果无痴的性命。
叶开冷冷道:“你就这么确信,在你死后,无修仍会按你的吩咐行事?”
铁衣冷笑道:“你为何不试试?”
陆小凤道:“你挟持人质,必有所图,若所图的不是生路,又是什么?”
铁衣道:“我要的也不多,只求叶城主能给我一点东西便够了。”
叶开淡淡道:“我如今孑然一身,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的?”
他知道对方仍一心想着邪教的大业,只怕所要的东西也不简单。
铁衣道:“很简单,我要的不过是你身上的一点血。”
叶开双眉一挑道:“血?”
他想过很多种答案,却没想到对方要的竟然是这个。
铁衣冷冷一笑,然后从袖中取出了一个东西,扔到了叶开和陆小凤的身前。
陆小凤低头一瞥,只见那是一个装水的皮袋子,但是铁衣想要的只怕就不是水了。
铁衣道:“乾达花不需要人尸润扬,但却需要人血滋育。叶城主的血着实可贵,我但求叶城主在手腕上划一刀,滴些血把这袋子装满就行了。”
陆小凤冷冷道:“若要装满了这袋子,他非得失血而死不可。”
铁衣笑道:“无妨无妨,叶城主身强体健,定然不会死得这般轻易。”
方丈恨恨道:“铁衣,你休要一错再错!”
铁衣却道:“师兄,你还是管管你身边的伤患吧,无修那一掌使的是我教他的修罗浴血掌,算是伤了无戒的心脉,你若再不去救救他,他便算是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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