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婶这会子真觉得是捡到宝了,走路都带风了。回去就叫媒人去问问,老大这门亲事他们是应还是不应,要是不应还拉倒了,我们家另找了。
这些事林雨桐现在是不知道的,她只听见耳边一阵一阵的惊呼人,也是这只老母猪能干,肚子里揣了十九只小猪仔,经过她的手,十九只都活着。瞧着弱点的两头,林雨桐主动道:“要是放心,你就先放在畜牧站,等过上几天你再来,养的壮实了你再带回去。”
这老婆子是千恩万谢啊,“要是能活,就当时谢姑娘你了……”看把人家的新衣服给埋汰的,“不能要了,真不能给再要回来了……”
一般要是顺产,就像是怀了这么多的,能成活十到十二只,已经算是运道了。
这可是足足十九只,除开那两只弱的,还有十七只,多了至少五只猪崽,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老婆子也精明着呢,养过猪的都知道,那有些胎里不好的猪,就不好养。光吃不长膘,辛辛苦苦一年,到头来落不下多少。都不爱养这样的猪,况且在人家畜牧站活着,谁能保证带回去自己也能养活它。
干脆就当是诊金了,脚上蹲在一边刚才一直抱着头的老头子,拉着母猪猪崽就跑。
金老三叫来帮腔起哄的人,跟着人群早就退了。
乔站长带着站里的几个人,笑着把林雨桐和四爷往里面迎。
不管什么时候,那真有技术的,都会受人尊敬。
“这是咱们新招进起来的……”乔站长介绍着,然后看林雨桐和四爷,不知道名字有点尴尬。
“林雨桐。”她自我介绍,然后跟未来的同事握手,大大方方的,哪里像是个乡下的姑娘。
办公室那个小姑娘办事员端了水来叫林雨桐洗了手,乔站长就赶紧将人往办公室请。
对四爷也客气,“真没想到送来的真是个能人。”
填表签字盖章就算是事情落定,从此一个月可以有三十斤的粮票外带八块钱了。
四爷功成身退,给林雨桐使了一个眼色就走了。
林雨桐跟乔站长说呢,“……那两头猪崽,就当是咱们站的实验种猪……”她有条不紊的说着应该被称为后半年工作计划的东西,“每到赶集的日子,咱们畜牧站可以办个服务站点,就摆在咱们的大门口,免费给社员们解决问题……至于药……”
乔站长真对这个小姑娘另眼相看了,说话办事相当又水平,你看,叫她这么一说,什么实验种猪啊,什么便民服务啊,这汇报上去是什么,是成绩啊。至于说给家畜家禽用的药,“好吧!”他把胸脯拍的啪啪响,正想找机会去局里走动走动呢,可连个理由都难找。这回算是正式的汇报工作了,工作有了方向,局里是会支持的。这药自然由局里配给,当然了跟下级说的时候,得这么说,“这个任务就交给我,我给咱们争取去。放心!不管多难,就是赖,就是求,我也得把这事给办下来。为人们服务嘛!”
声音洪亮的整个畜牧站都能听见,乔站长觉得此时真的是乔站长了。
林雨桐给领导倒了水,把领导夸了再夸,才从里面出来。
老余头已经用院子里的一堆烂砖块,在下风口的方向累起来一个一平米大小的猪圈,刚够放两只猪崽。这就是刚才信誓旦旦在站长办公室说的那个种猪实验室了吧。
浮夸之风要不得啊!
林雨桐有些痛心疾首,看了两只猪崽,一扭头见另一个跟她不差多少的姑娘抱着一捆子新鲜的树枝过来了,细心的将这些树枝棚在小猪圈的顶上,遮风挡雨暂时是足够了。
她的声音细细的,还带着的颤抖,显得很紧张一样,“我家里也养猪,这活我会干。要是技术员大姐放心,这照看的活我来干……”
要是没猜错,这姑娘就是四爷说的,那个公社主任的外甥女了。
她顿时就笑了,“什么技术员,跟你一样,都是招来的临时工。咱们谁有空就谁照看吧。分什么你我。”
这姑娘就是在家务农的老实孩子,到了这所谓的公家单位,啥也不懂,啥也不会,来了就坐着,端茶倒水打扫卫生都不用她动手。办公室里人家都忙呢,忙着抄那些农技科普资料打发日子呢。叫人瞧着挺严肃认真的一件事。这不就把小姑娘给吓唬住了。胆颤心惊的,就怕在单位啥也不会干叫人给赶回去。好容易遇到一个会干的活,不知道做了多少心里建设才敢过来跟林雨桐说话的。
林雨桐有心跟着姑娘打好关系,细细的跟她说起了这种猪喂养的细节。不说再靠山屯在兵团她就接触过,就说当年自给自足大生产的时期,她还真就养过猪,还有羊和鸡。马和骡子都算得上是战友了,照顾的可比那些牲畜好多了。
算一算,还真当的起一个技术员了。
林阎王堕落到这份上还不自知,竟然还带着几分小窃喜。
晚上赶回家的时候,金大婶还在跟老太太唠嗑呢,见林雨桐回来了就拉了她的手,特别亲热,“咱家桐就是有福气,这不是……给老大说的亲那边有回信了,明儿来人这亲事就定下了,就连老二那边也有动静了,说是明儿也打发人来相看……”老三那边的事稳拿把攥的,这么一算,四个媳妇都有了,惊喜来的有点突然……
第988章 悠悠岁月(5)三合一
小老太对金大婶的欢喜心里有些不屑一顾,等人走了,去厨房给自家孙女烧热水好叫她洗漱,嘴上却跟林雨桐嘀咕,“瞧着吧。等媳妇进了门就知道难了。”
这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林雨桐抿嘴一笑:“好相处就相处,不好相处就不相处。”在农村兄弟妯娌不合,好些年不来往的也是常有的事。遇上那知道好歹的,多处处。遇上那蛮不讲理狗屁不通的,少搭理就是了。什么世道没经历过?什么人没见识过?这在林雨桐和四爷看来,是最不算是问题的问题。
小老太白了自家孙女一眼,觉得小孩子总是把问题想的简单。她也会子也不泼凉水,真到了时候就知道难了。可话又说回来,谁家没点糟心事?那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从古说到今,还在嘴里念叨呢,可见老话再是不错的。
既然认了这亲事,这点事就不能老搁在心里嚼咕了。说起了工作的事,“……去了长点心眼,跟着人家好好学。再看看谁是那拿事的,跟人家好好处处,宁肯吃点亏,也别在小事上计较。不要一个月就盯着那几块钱上,那都是小事,谁有难处,三五八块的,要借就往出借,拿人的手短,真到了要紧的时候,他们的嘴稍微偏一偏,将来咱们得的实惠就不是那三几块钱的事了……”
絮絮叨叨的,其实说的都是生活的智慧。
有本事是一方面,会做人也是一方面。那有本事的在单位里一辈子窝窝囊囊的多的是。不管干什么事,说到底都是人在干事,人事人事,怎么做人还摆在怎么干事的前面。
林雨桐一边洗着,一边应着,小老太这样出身的人,能从那个年代过来没被波及反而是被照顾的很好,还带着个孩子过到如今,这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脑子绝对算的上是比较清醒的那么一拨人。
跟老太太说了说畜牧站的事,都遇到些什么人,大致都是些什么性子,小老太听的挺认真的。觉得自家这孙女心里都挺明白,心里一松快就有心情说起闲话。
说起了金家去尚勤村吃外甥喜宴的事,“……五毛钱的礼金,还是从他们对门老宋家借的……”
林雨桐:“……”这宋婶子不是来说媒的吗?怎么觉得是拆台的?
两家门对门住着,到底有多大的仇怨,能在这当口说这话。
小老太自己都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是了……拿准主意的事,甭管谁在耳朵嘀咕,别搭理就是……”
林雨桐这边是睡安稳了,四爷那边且没法睡呢。
为啥?
媒人带着女方的长辈要来了,这家里穷是穷啊,总得收拾的干净利落了,好歹好看点。
儿子们身上的衣服,个个都扒拉下来,洗了,在外面晾着。一晚上下来第二天就算是干不了,但那预干的,穿上也不太要紧。
四爷身上被扒拉的只剩下一条裤衩了。
好吧!在家里也没关系,反正也要睡觉了。
睡觉?
做梦!
都起来!大扫除。
最关键的是东屋住的那老两口子啊。如今这样的条件,床上瘫着七十岁的老当家的,就算是伺候的精心,可吃喝拉撒都在小草房里,那味道能有多好。
大半夜的烧热水,把老两口提溜起来洗洗涮涮的。又是洗澡又是洗头的,四爷实在是没法沾手,抢了个不怎么脏人的活,给家里的老爷子剃头。
乱七八糟的头发长成一堆了,又没功夫给洗,只在炕上躺着。头发上可不都是虱子。
拿着老式的剃头刀,边上点上火,剃下来头发就往火里一扔,瞬间就是一股子焦臭味。
老爷子眼睛也看不见了,腿也动不了,伸着手抬起胳膊摸到四爷的手臂上,“是老四啊?”
四爷点头,应了一声。
老爷子嘟囔了一声,“怎么不像是老四了呢?”
四爷心说,一家子长眼睛的,都不如一个不长眼睛的心里透亮。他就笑,“不是我那还能是谁?”
老爷子又嘟囔,“像谁也别像你老子。”
很是看不上他儿子金老头。
“……窝囊!”老爷子是这么说四爷的亲爹的,“拿不起事!越活越回去了……”
怕是想喝点荷包鸡蛋的汤水都没喝到,又借着家里有细粮想吃半碗凉拌的细面条也被拒绝了,心里存着怨念。
没吃过苦的老爷子,在儿子从部队回来以后,原以为是有儿子可以指靠了,去没想到儿子在的日子过的还不如儿子不在的日子呢。
四爷没说话,不知道该跟这老混蛋说些什么。
他不说话,但人家说了,金老爷子说了,“你跟老齐家的那个孙女定下了?”
四爷‘嗯’了一声,这老爷子躺在家里的炕上,合着这家里啥事他都门清。
老爷子砸吧了砸吧嘴:“你小子还算是有点心眼……”说着声音就低下来了,“孙子,听爷爷跟你说,以后对那齐家老婆子,得比对你亲奶奶都亲。那老婆子,可算是人精一个。你爷爷的这一双招子,亮着呢。要论起家底,这整个太平镇……不是……是公社,满公社的家底都抖出来瞧瞧,只怕都比不上那老婆子。那齐家的一家子,都是傻子!就齐家老婆子那长相,人家说男人没给私房钱他们就信了。只怕得的最多的就是这个小老婆了。这话,你心里知道就行,也别抖落出来。齐家就挨着里面住着呢,叫人家知道了,这都是是非……毕竟那姑娘可不姓齐……以后对那边好点,多哄着点,钱哄到自己的腰包里,也算是你的本事……”
要么说着干啥啥得精呢,就老爷子把这败家子的行当干精了,都知道哪里能弄来钱叫他败。
四爷没法应这个,也懒的跟他掰扯。只手上没闲着,别给老爷子剃头剃成地陇子,隔一道一条白茬头发印子。
好在老爷子也知道他四孙子是个什么德行,一天听不到他说句话,这也不算稀奇。接着说他的,“你妈要把老二招赘出去,这事你知道?”
能不知道吗?
念叨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边明天就来相看了。有什么不知道的?
四爷还是没应声,老爷子就冷哼一声:“想把老二招出去,打从我这就不能答应!”
老爷子是真心稀罕他家二小子啊。
当年老爷子的爹因为家里多添了个闺女都欢喜的什么似得,一个独苗的家族盼男丁的心情那真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到了老爷子这一带,单蹦一根!那时候儿子从部队回来,他是啥事都瞧着不顺眼,可只带回来一串的孙子,叫人欢喜到做梦都能笑醒。
老大听他妈的,不爱到他这个当爷爷的跟前来,老三也都还小,就只老二,要懂事又不懂事的年纪,整天跟在他这个人嫌狗憎的爷爷后头。又不是那种老实头的孩子,该淘也淘,长大点那是打击斗殴在同龄人里拔份的头等人。人也孝顺,人也孝顺。远的就不说了,就说去年冬天,大队选了人出去修水渠,饭是管饱的。一人一顿半斤的白面馒头。老二舍不得吃啊,一天攒上一斤,人家晚上睡觉他带着馒头回来。给家里的老的小的放下,换上家里的玉米饼子赶在天亮之前得到工地上,白天趁着吃饭的空挡歇一歇,晚上继续往家里送。这一送可就是整整两个月。拿出去问问,谁家能找到这么孝顺的孩子来。
这样的孩子往出招赘,儿子两口子是猪油糊了心了。
临了了老爷子还跟四爷嘀咕,“就老大那样的,打一辈子光棍才更省心呢。”
不是太喜欢大孙子的样子。
四爷利索的给老爷子把脸也刮了,“您安心歇着去,得空了我跟你弄点好吃的。您跟我奶偷摸的在家吃。明儿可别闹了,我二哥心里有谱呢。放心。”
有个什么谱老爷子也不知道,但还真就没闹起来。
家里这光景,一个孙子都没娶上媳妇……这事吧,谁不急?
金家有喜事,一条巷子,整个生产队都知道。本来干活的热情就不高,借着地里泥的还下不去脚,一个个的都猫在巷子里瞧热闹呢。
林雨桐该上班就得上班,苏小琴送她到巷子口,对她上班的事有些艳羡,“听到热闹的过去找你说去?”
“行!”林雨桐应承着,就跟她摆摆手。一个几间房子的畜牧站,其实真没什么可看的。
没想到晌午头上,林雨桐刚从食堂打了饭出来,苏小琴还真给来了。
公社主任的外甥女叫钱翠翠,两人共用一间办公室。这办公室不大,书柜后面放着一张木板床,是翠翠晚上住的。她家里离镇上远,平时晚上就住这边。
见有人来了,她赶紧避出去了,端着碗去守着那两只小猪去了。
苏小琴觉得有办公室是很体面的事,见了林雨桐碗里的炖豆腐和白面馒头就更羡慕。
林雨桐塞了半个馒头过去,又递了一双筷子,“尝尝看。”她不是很喜欢吃这种白炖豆腐。还不如小老太叫自己拿来的半罐子咸菜就着吃叫人觉得舒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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