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好了。”史蒂夫说。
奥莉薇兴致勃勃地凑过来看，她深色的长发因为她的动作而在史蒂夫面前飘荡，史蒂夫的鼻子闻到了一股女孩特有的香味，这让他的喉咙动了动，更加窘迫了。
幸好奥莉薇很快就站了起来，她赞叹道，“你画得可真好，你在绘画上很有灵气。”
“谢谢夸奖。”史蒂夫清了清嗓子，勉强淡定地说。
然后，他给奥莉薇写了便条，将几个好玩的地址给了她。
尽管奥莉薇想要付钱，可是史蒂夫最后也没有收，他坚持将那副画送给她。
哪怕是为了答谢她的善意。史蒂夫心里想。
他很清楚地知道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可是生活实在是太艰难了，犹如纽约上空冷清低垂的阴云。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个姑娘，她被保护得太好，身上有一股从未受过苦难的干净和纯粹。
史蒂夫在之后的一个星期总是忍不住去那个公园看看，却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姑娘。而他只知道她的姓名。
又过了一个月，史蒂夫很少想起她了。他的身体虚弱，所以不得不用上更多的精力去工作，也要努力来和自己的虚弱多病的身体做对抗。
一次偶然的机会，史蒂夫得到了一个在高端活动展的活儿，他负责在厨房和前面传递糕点和饮品，只不过他会将餐盘递给侍者，再由侍者在来宾们穿梭，给他们服务。
史蒂夫因为形象问题没有得到大厅侍者的身份，但他已经非常满意，尽管传递食物要求他以最快的速度穿过走廊，可是挣的却也很多。
晚上六点，这场活动展开始了。身穿礼服的客人们鱼贯入场，而史蒂夫没有空去看这些非富即贵的来宾们，他忙着在那长长的一百米走廊奔波。
“那些富人的钱都是剥削我们而来，可是他们却在享受晚宴，我们却要忙着后厨，这可真不公平。”后厨里，一个打杂手的人碎碎念地抱怨着，他看着来回奔波的史蒂夫，不爽地说，“喂，小个子，你那么认真干嘛？钱都已经结了，你做多做少都是一样的。”
“前面要五杯香槟，谢谢。”史蒂夫不理那个人，他对后厨备酒的服务生说。
“真是个实心眼的傻子。”当史蒂夫端着盘子离开时，那个人嘟囔道。
史蒂夫端着盘子快速来到大厅边缘，他喘着气将酒递给了侍者。
就在这时，就当他抬头的一瞬间，史蒂夫愣住了。
他看到一个将金色长发束在脑后的英俊男人从门口走了进来，而环着他手臂的女伴，就是奥莉薇。她柔顺的长发搭在后背，裁剪得当的长裙顺着她腰部的曲线向下蔓延开裙摆。
如果说他上一次遇到的奥莉薇是单纯、阳光而温暖的，那眼前的这个姑娘便显得如此有距离感。
她和她的父亲本来便长相偏佳，再加上优雅淡然的派头，就好像这不是一个普通的上流阶级聚会，而是两个贵族来参加婚礼一样，‘身上有一种欧洲人文绉绉的劲头。’史蒂夫听到不远处有两个美国来宾在议论着。
看起来，聚会上的其他来宾也对他们很感兴趣。两人走进来没一会，就被其他上来搭话的人包围了。
等到史蒂夫又折返了一个来回送东西的时候，他看到原本在男人身边的奥莉薇已经离开了他们的议论圈，她站在自助餐桌旁低头打量那些精致的小蛋糕。
史蒂夫站在边缘，他有点犹豫自己要不要打声招呼。可是如果她已经忘记了他该怎么办？而且今天显得有点陌生的女孩，也让他有点迟疑。
就在这时，奥莉薇抬起头，正好看到了远处的史蒂夫。史蒂夫没有反应过来，吃惊过后的女孩便有点惊喜地冲他露出了一个笑容，这回是史蒂夫所熟悉的那个奥莉薇了。
她跟他小弧度挥手，又悄悄指向不远处的莱斯特，然后将食指抵在唇边。
史蒂夫看明白了她的意思，不要让她的父亲知道这件事。
他勾起嘴角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回走廊忙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展览会进行到下一个阶段，来宾们都聚集到了一起，准备看着主持人发言，而服务生们也可以休息一会了。
在这片混乱中，呆着墙角的史蒂夫看到奥莉薇向他快速走来。
“这里有什么僻静的地方吗？”奥莉薇一走过来就柔柔地抱怨道，“我实在是受不了这个晚会了，我们快点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溜走。”
“有。”
史蒂夫向着她挥了挥手，两人悄悄在正厅中溜走，史蒂夫带她来一个走廊一个门前，推门进去，里面是盖着桌布没有启用的包间。
等到关上门的时候，外面的喧嚣也一同消失不见，屋内忽然有点安静。
“这个地方太好了，我就需要安静安静。”奥莉薇说。她看向史蒂夫，“你吃晚饭了吗？”
然后不等他回答，就变魔术一样拿出了两块面包。
“我们一人一个。”她愉快地决定。
于是，两人猫在桌子后面，坐在地上一起吃面包。
“不好意思，史蒂夫。刚刚情况特殊。我爸爸他有点掌控欲，要是知道我交到了男性朋友，他一定不会让我出门了。”奥莉薇解释道。
“没关系。”史蒂夫说，“我一点都没有在意这个事情。我只是很吃惊——你竟然还记得我。”
“我怎么会不记得？”年轻的姑娘捏着面包，她看向他，绿色的眼眸中充满笑意，“你是我见过的最有趣的美国人。”
“你其实也只和我说过那么多话吧。”史蒂夫吐槽道。
“这么说也对。”奥莉薇不太在意地说，“但是我猜像你一样有天赋的人一定很少，总之我先提前把最有趣的称号内幕给你了。”
史蒂夫吃着面包，他有点恍惚。
上个月他还在联谊活动中连一个舞伴都找不到，现在他却在和一个富家姑娘躲在角落里一起吃面包，这个世界简直太玄幻了。
史蒂夫很想再约她出来一次。
他不是一个很扭捏的人，尽管这的确有点难为情。而且，就算这样做了，或许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他和她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可史蒂夫不是一个容易退缩的人，他还是为自己争取地开口道，“你愿意下次跟我出来玩吗？”
“当然。”奥莉薇吃下最后一口面包，她说，“但是不能让我爸爸知道。”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第067章
奥莉薇开始偷偷跑出来和史蒂夫玩。
每一次她都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莱斯特和路易, 比如她要去图书馆、去公园、去逛街、去电影院……其实她都说了实话, 只不过是一部分的实话。
她的确去了那些地方, 只不过是和史蒂夫一起。
奥莉薇在这几个月里也不是没有见过其他人类, 他们有一些是衣冠楚楚的上流精英，有一些是身体强壮样貌帅气的工人, 这些男人们性格各异，什么类型都有, 可是奥莉薇觉得他们都不够史蒂夫那么风趣好玩。
上帝真是既不公平又公平, 老天给了史蒂夫一个薄弱的身躯，却给了他一个极不相符的有趣灵魂。
史蒂夫虽然只有高中学历，但是他很爱读书，在美术上也有天赋。他虽然没上过大学，但是好像对什么都很了解的样子。
奥莉薇很喜欢和他一起出去, 两人一起去看电影、去公园、去展览会……他们刚开始仅仅一周见一次面, 后来变成三四天、最后隔一两天就要见面, 有一个星期他们甚至天天都要出去。
史蒂夫虽然也很高兴和奥莉薇出门，但是这也对他的生活造成了重担——奥莉薇就像是一个无拘无束的富家女孩, 不用打工上班, 就有人把钱送到她的手里，让她去花。
可是史蒂夫出身寒苦, 他必须要用打工才能度日，和奥莉薇越来越频繁的见面影响了他的日常打工。可是……史蒂夫不愿意讲这个事情告诉奥莉薇，他也真的很喜欢和她出来。
尤其是在经济不景气的布鲁克林，史蒂夫其实所拥有的最值钱的东西, 只有他自己和两套不太合身的劣质西服，但他仍然把自己打扮得很干净很体面。
这一天，史蒂夫送奥莉薇回家，事实上他们并不住在一个区，但他仍然坚持送她。
他不能送她到家门口，只能在两个街区外就分别。
“那，我们后天再见？”奥莉薇笑道。
史蒂夫点了点头，他的目光看向奥莉薇，然后喉咙蠕动了一下，他有点紧张，但是他必须要问出口。
“奥莉薇。”他唤道。
“嗯，怎么了？”奥莉薇看向他。
今天，年轻的姑娘穿了一身红色的格子裙，修长的脖颈系着丝巾，看起来淑女又带着一丝青葱的可爱。
史蒂夫每一次看向奥莉薇，都在告诉他，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可是……史蒂夫的喉咙滑动，他开口道，“我们现在算是在约会吗？”
奥莉薇对这个问题有点没有防备，她似乎之前其实并没有好好地考虑过这个事情。
在奥莉薇沉默不语的事情，史蒂夫开始后悔了。万一她只是把他当做一个朋友，那该怎么办？他的问题会吓到她的。
没想到，奥莉薇说，“我觉得是我们是在约会，你觉得呢？”
史蒂夫有点吃惊地看向她，奥莉薇向着他挑了挑细眉，像是在怂恿他回答。
“……我也觉得是这样。”他说，“那我们后天见。”
“好。”奥莉薇展露出微笑。
第二天打工的时候，史蒂夫的脑子一直乱糟糟的。
他很高兴奥莉薇同意了他们在‘约会’，可是另一个声音却告诉他别那么高兴，只是约会而已，又没有确立恋爱关系。
而且，就连他本人似乎都觉得他们之间差得太大。奥莉薇就像是个被富裕家庭单纯养大的姑娘，而他什么都没有，他贫穷、多病，甚至没有一个高大的身躯。
他甚至在自我怀疑，他是不是骗了一个什么都不太懂的姑娘？
在下一次约会的时候，他将这个问题问向了奥莉薇。
奥莉薇想了想，却又问了他另一个问题。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除了人类以外，还有其他种族吗？”她问。
史蒂夫一愣。
“你是说外星人吗？”
“嗯……差不多。”奥莉薇的手指卷着自己的发梢，她说，“我相信还有其他种族。我是说，如果有其他非人类种族的话，只要符合心意，我都愿意去尝试交朋友和约会，而你，史蒂夫。”
她看向史蒂夫，耸了耸肩膀。
“你是最正常的人类，只不过稍微虚弱一些而已，算是什么大事呢？”
“我除了体弱之外，还多病，个头很矮，很瘦，很穷。”史蒂夫忍不住替她补充道，“你对我这样接受良好，会让我觉得我欺骗了你。”
“如果你要是狼人的话，我倒是得好好考虑考虑。”奥莉薇说。
这个颇为现实的问题，就这样以非常荒诞的结局告一段落。
史蒂夫觉得奥莉薇性格里有点古灵精怪的，她似乎对这种奇异类的传说非常感兴趣。
他们两个去看一个吸血鬼复活的电影，被奥莉薇全程鄙视吐槽。
“这个吸血鬼长得可真丑。”
“他的不动产只有一个棺材，真可怜。”
“我觉得这个电影在抹黑吸血鬼的形象。”
等到走出电影院时，史蒂夫说，“我觉得其实剧情还是拍的挺好的。”
奥莉薇瞪起大眼睛怒视向他，他不得不改口，“但是在人物塑造上简直就是一坨狗屎。”
奥莉薇这才满意。
随着接触加深，刚开始她身上的那丝淑女和彬彬有礼的外壳已经逐渐消失。史蒂夫能感觉到她真的被家人保护得很好，有的时候她就像是一个小女孩，对最普通的东西都能发出最由衷的赞美。
史蒂夫虽然个头比穿上有跟鞋的奥莉薇还要矮一点点，但是他可比她沉稳多了。任由奥莉薇天马行空，他总会在她背后看守着。尽管他的身体很薄弱，但是仍然在尽一个男伴的义务。
但是他不得不跟奥莉薇提出将见面缩小为一星期一次，因为他必须要去上班。
“好吧。”奥莉薇虽然很想每天都见到史蒂夫，但是她也知道正常人类的生活，“那你有时间的时候就来联系我。”
史蒂夫对于赚钱和打工有了更加强烈的欲望，尽管生活仍然很难，但他比过去都努力——他也希望多见几次奥莉薇。
这一天，他从自己的房间离开，下楼时碰到了邻居，几个和史蒂夫同龄的年轻人正蹲在墙角吸烟嘻嘻哈哈。他们从来是无视史蒂夫的，除了找乐子的时候。
史蒂夫从他们的身边匆匆离开，身后的人却扔了烟站了起来。
“喂，小个子。”
史蒂夫停下脚步，眉毛微蹙向着他们看去。
“我们区明天晚上举办的舞会，你来吗？”那个青年问。
“别戳人家的伤心事了，他这种人怎么会找得到姑娘。”
几个年轻人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史蒂夫叹了口气，他翻了个白眼，继续向着外面走去。
他再一次坚定自己的信念，绝对不能让奥莉薇知道他住在这里。他不想让她看到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恶意的人。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十天了，史蒂夫很想念奥莉薇，她就像是这繁琐无趣的灰色世界里唯一的那束阳光，没有阴霾。可是工作太繁琐，他没有时间去找她。
新的打工，他找到了一个给另一个区送报纸的活儿，工资很少，但是负责的区域就是奥莉薇住的地方。
史蒂夫的心脏忍不住砰砰跳了起来，他骑着自行车挨家挨户的送报纸，他依稀记得奥莉薇家的位置……他本来应该将报纸放在台阶上或者塞入邮箱里，可是他忍不住……
他鬼迷心窍地走了过去，敲了敲那扇门。
过了一会，门被谨慎地打开了一条缝，“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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