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那你——」
长岛警视还未说完,对方说话之人忽然变了。
「是千司十雾吗?」
对面故作有礼却难掩粗俗的嗓音让十雾愣了愣,“局……局长?”
「是我。我听长岛说了,你现在是在意大利的某个黑手党吧,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快点回来吧,我很担心你在意大利的处境。你这样做让我很伤心哦,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您误会了,我只是……”
「既然如此你就回来吧,局里很多同事都很想念你呢,人人都说十雾不在了连办案的心情都没有了。」
“呃,其实我……”
「你还是尽早回到日本吧。与其留在这里为肮脏的黑手党工作,还不如进入警局,至少不用受良心的谴责。怎么?难道你还不满意吗?要不,我帮你在局里留一个职位怎样?这么一来,你在局里的身份就名正言顺了,办案也比较方便。」
啪嚓。某根名为忍耐的神经终于绷断了。
“……你……你这个……”
「啊?你在说什么?大声点啊,你没吃饭吗?」
“我、说——你、这、个、秃、头——!!”
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十雾堆积了七年之久的巨大怨念当然不会让她就这么灭亡下去。于是她爆发了。
“你噼里啪啦地说这么多干嘛!!打断别人说话很有趣吗?难道没人教过你这是不礼貌的事吗!!警察是什么好东西我早就一清二楚了,我看连世界上最无耻的内衣大盗偷窥狂都比你好一万倍!!还有,你以为我就这么喜欢碰尸体啊!!恶心死了!!要不是长岛先生我才不帮你们!!之前我在局里做牛做马的这七年里面局里有多少闲言闲语我就不相信你不知道!!你有帮过我任何忙吗?没有!!你关心的只有你的业绩!!请不要再说什么关心我的话了,你不恶心我可是恶心得要死!!还有那帮烂人,说什么没有办案的心情,我看是没有办案的能力才对!!平常喜欢在别人唧唧歪歪就算了,在别人走了之后才来依赖你们不觉得羞耻吗?!”
「你……你……你说完了?」话筒那边估计已经气得发抖了。
“我还没说完!!请你不要再说我是你的部下,我又不是为你工作的我甚至连一本警察证件都没有,现在我要离开了才用这个利诱我?!开后门不是这样开的!你这样的人干脆去作擦鞋的好了别去污染日本警界!你以为那个东西就可以留住我吗我说你会不会太小看我了!!!至少也要给个一二十亿吧!!你跪下来磕个头我也是可以考虑考虑的!!如果你做不到就不要再让我听到你的声音!!小心我让黑手党杀手来暗杀你哦秃头!!我会在意大利每天向上帝祈祷,你最好永远地脱毛吧!!”
「你……你……呜噗!!」
话筒那头突然吵杂起来,不时听到“啊局长心脏病发了”“快叫救护车”之类的惊呼。
「……你好像积怨很久了。」说话之人换回长岛警视。
把七年来的怨气一口气全部爆发出来后,十雾也恢复理智,“没办法,谁叫他实在是太恶心了。”
「……的确是有点恶心。」
长岛警视出乎意料地赞同了她的话,让十雾噎了噎。
「如同你所说的,局里没有几个好东西,你想留在那里就留下吧。」
“你不反对吗?这里是黑手党哦。”
「如果是滥杀无辜罪恶滔天的黑手党,你是不可能留在那里的。我相信你。」
十雾故作开朗道,“万一我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黑手党怎么办?”
「你以为我认识你多少年了,你不是那样的人。就算你真的成了黑手党,也不会是个合格的黑手党,我看你的同伴很快就会抱怨的了。只要知道你不会再露出像那天那样的表情,我就放心了,虽然很可惜,我现在看不到。」
即使没真实看到那边的人,但她可以想象得到那张刚毅的脸上,会是怎样一副表情。十雾喉咙发酸,只能挤出一句话。
“……谢谢你这么多年的照顾。”
「你也要好好加油。保重。」
呐,妈妈——
你说过,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会拒绝我的。那样的人已经出现了。真高兴。
能等来自己等待的人真的很高兴。
只要这样想,就会觉得等到现在真是值得啊。
十雾挂掉电话,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她转过头,对里包恩鞠了一躬后,离开了门外顾问办公室。
待十雾关上门后,里包恩才抽出一张黑色的请柬,上面印着一个繁复的花纹,打开来里面只写了一句话——
「近日将会来访,请多关照。」
里包恩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起来。
“赌是赌赢了。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好呢?”
××× ××× ×××
十雾离开门外顾问办公室后,准备回自己房间。走在走廊上的时候,抬头看见一个黑衣婴儿迎面漂浮而来,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十雾记不起他的名字,只记得他是瓦利安的干部。于是,战战兢兢地打了声招呼:“嗨……早……”
玛蒙没回应,绕着她飘了一圈,又回到原位。“你看起来还不错嘛。”
“谢谢夸奖……”
这婴儿虽然看起来嫩嫩的,却很臭屁,跟里包恩一个样。
在十雾腹诽的时候,玛蒙忽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呀,再这样下去可是会死得很惨哦。”
玛蒙没等十雾反应过来,接着说下去。“关于你能力的事,泽田纲吉和里包恩都没有告诉你吧?那男人也完全没有提醒你的意思,看来你是被抛到一边自生自灭了。”
十雾静静地听他说,脸上没有表情。“那么,你会告诉我吗?”
玛蒙嗤笑一声,“我才不干这种没有报酬的事。不管你是谁,要做什么,对彭哥列有什么作用,一概与我无关。我承认的首领只有BOSS一个。”
“那么,我也是一样,我承认的就只有泽田纲吉。”十雾丝毫没有动摇,很坚定地直视他,“我所认定的主人,不管是要我啃泥巴还是付出性命,我都毫无怨言。”
玛蒙哼了一声,转身飘走。
“那你就小心自己的小命吧。”
十雾看着他远去,做了个鬼脸,也转身准备回房。一转身,却看见身后不远处,骸倚靠着窗户站着看她。
骸微微笑了一下,感觉说不出的冷。
十雾情不自禁问道:“你也来告诉我,我命不久矣吗?”
“不。”骸摇头,直起身向她走来,“我只是想告诉你——”
在十雾面前停下,接着俯身凑近她耳边说道。
“趁现在做个好梦吧。”
噩梦快要开始了。
第18章 番外一 与你相逢之前
每个人都有自己避不了的东西,扎进血肉,生根发芽后就似绝症晚期。
而这个,对于我们,则是记忆。
没有任何人可以告诉我们以后的路应该怎么走,也没有人来教我们,如何去面对我们大脑褶皱深处那痛苦的记忆。
——《记忆裂缝》
××× ××× ×××
Memory.1 六道骸
我身在一个没有光明没有温暖的世界里。那个时候,你在哪里呢?
如果你能出现在我面前,那该多好。
××× ××× ×××
咕噜咕噜。
咕噜咕噜。
一串水泡从漆黑中升起,然后破裂。
这微弱的声音一下子就消失了,又是一片令人害怕的寂静。这里很冷很冷,一丝阳光也没有。一片黑暗。
手脚被铁链缠绕,身体被困在玻璃槽中,连睁开眼睛都不允许。由于肉体长期处于休眠状态,各部机能出现不同程度的衰弱,就算他的意识非常清晰,无奈身体却不受意识控制。想叫谁,却连开口叫喊的力气都没有,虽然对他来说要「呼唤」根本不成问题。
无声的世界。无色的世界。无光的世界。
只有他一个人的世界。
『……大人——』
低弱的呼唤从水泡升起的地方响起。
『骸大人——』
被口罩所遮盖住的薄唇勾起一抹微笑,稍稍释放出些微暖意。
啊啊,可爱的库洛姆——
远方的彭哥列古堡里,独眼的少女被一阵迷雾包围,耳后出现的人影依旧纤细,但很明显是属于男人的有力身形。绝代风华的男子回首,绽开清浅惑人的微笑。失去眼罩遮挡的右眼里,一个六字清楚地浮现在鲜红的瞳仁中央。
“骸,你来了。”
褐色长发的青年背对着窗户坐着,夕阳在他身后投射出绚烂的光芒。
“啊啊,真是久违了的房间。还有久违了的BOSS,泽田纲吉。”笑着回应他,骸双手抵着桌子边缘,欺身上前。“单独跟我在一个房间里,不怕我趁机干坏事么?”
纲没有理会他,反而拿出一叠文件递过去给他,“我以为你会对这次的任务比较感兴趣。”
骸挑眉,不置可否地接过去扫了一眼。随即,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异色双眼停留在纸上的一个名词上。
日本。
哦呀,真是一个怀念的名字。
薄唇缓缓漾起一抹笑意。
“我的确是非常感兴趣。”
“砰——!砰——!”
干净利落的两声枪响,血花四溅。
浅金色的阳光透过满是树林泄下来,一个个细小的光斑照射在倒在草地上的尸体上面,有种无声的奇异美感。风一吹过,整片树林都是“沙沙”的声音,周围除了鸟雀的鸣叫声之外,一片静谧。一切如同名画手笔下的风景画一样美好,仿佛这里刚刚发生的事情只是幻觉,而地上那一滩鲜红刺目的血液也不是真的一样。
骸面前倒着两个男子,其中一个已经动也不动,浓稠的血从眉心汩汩流出,另一个却仍在雪地上痛苦翻滚着。男子像被人扼住脖子一样,嘴唇一张一合地蠕动着,却怎么也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能狂乱地用双手挠着喉咙,望向骸的眼睛里有着明显的乞求。
“啊……啊……啊……”
静谧的树林里不停回响着如同哑者发出的嘶哑浊音,仿佛冬天般寒冷。
“你想让我放过你吗?”骸低头看着像虫般蠕动的男子,神情温柔得仿佛刚刚开枪的人并不是他。“不可能的,谁让你惹上了不该惹的人。而且你这个样子,死了不是更好吗?”
“啊啊啊……啊……啊……”
男子仍然拼命张嘴说着含糊不清的话语,手还试图拽住骸的风衣。骸一闪身,男子随即倒在地上。
黑洞洞的枪管对准男子的太阳穴。
“Arrivederci。”
砰——!
解决完两人,骸收起枪,也没去管尸体,就这样走出树林。
不想这么快回意大利,但又想不到有什么地方可去,骸干脆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起来。走了大约二十分钟,骸不经意看到街道对面有一个公园。公园不是很大,一眼就看到了供小孩子玩乐的秋千架和沙池,一群孩子在那里玩得不亦乐乎,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人。
骸停在原地想了想,接着便抬脚往公园走去。
进了公园,骸挑了个角落里的花坛边坐下,这时,从他一进来便被吸引了目光的小鬼们一下子蜂拥而上,转眼间骸的面前便挤满了小小的身影。小鬼们睁着充满好奇的眼睛,闪亮闪亮的。饶是冷静如骸,被一大群小鬼围在中间也在瞬间僵了僵身子。
“呐呐,大哥哥你是外国人吧?我听妈妈说,外国人的头发和眼睛都跟我们不同颜色,原来是真的耶。”
“大哥哥的国家是不是很好玩?”
“大哥哥你穿得好酷哦,这身衣服是在哪里买到的?我也想要一套!”
骸有些目瞪口呆地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问问题。现在的小鬼都是这样好奇心重吗?
正想借口听不懂日文打发过去的时候,却看到里面唯一的女孩子仰着脸看着自己,褐色的眼睛露出明显的期待。“大哥哥是从哪里来的呢?”
他本来想装作没看见不作理会,嘴巴却鬼使神差地动了起来。
“我是意大利人。”
他是怎么回事?骸怎么也想不明白。
“意大利?!那大哥哥是足球明星吗?!我爸爸很喜欢意大利的球队哦!”
“我爸爸也是!!我也很喜欢!!他们都很帅!!”
“我以后也要当足球明星!!”
随即引发的新一轮问题轰炸打断了骸的思绪,自作孽的骸当下闭嘴不语。
幸好小鬼们的好奇心通常只有三分钟热度,很快便舍弃了骸继续进行他们的游戏。孩子们玩的都是很简单的游戏,丢石子,跳房子,木头人,骸坐在一旁百无聊懒地看着,托着腮昏昏欲睡。
这种幼稚的游戏有什么好玩的呢?实在搞不懂小孩子。想想自己的童年,血色一片到底,像他们这样单纯的童年才是正常吧。
『没玩过吗?真想知道你的童年是怎么过的?』
脑海里忽然闪过这么一句话。骸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以前好像有谁这么说过。
『我是想教你何谓正常健康美好的童年,小小年纪就这么扭曲,长大后一定会变成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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