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啰!”祝央理所当然道:“我爸说了,她就我这么一个女儿,不是谁想娶就能娶的。”
“要做我家女婿,首先第一条就是我站着他得跪着。”
“那我现在站着,就没有下聘的还高高在上坐着的道理,我爸含辛茹苦把我养这么大,菩萨跪一下又怎么了?想必它是能理解的。”
说完才抬腿在佛头上踩了一脚,生生将其碾碎:“哦,也是我爸说的,正经场合别不要逼脸的傻笑,既然它做不出别的表情,我就只好帮帮它了,咱俩不存在的。”
村长也懒得听她颠倒黑白了,沉着脸大吼一声:“全都抓起来,其他人绑了丢去喂水鬼,这个喂了肉捆祠堂里等明天的喜事。”
众村民就要动作,祝央却满不在乎道:“嗯?与其在这里跟我们闹不痛快,你们还不如回去清点一下家里的孩子回来没有。”
“这会儿天也黑了,小孩儿回来路上贪玩耽搁了不打紧,可这么半天一个都没回来,总家里担心是吧?”
众人脸色一变,听她这么一说,这才反应过来,确实从开席到现在,平常村子里到了这会儿时间到处是男娃子淘气的动静,今天却静悄悄没听到一个小孩儿声音。
因为神经绷紧专注对付几个外乡人,他们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个。
这时候村长反应过来,脸色大变:“那两个没来的。”
祝央打了个响指:“可不就是能当村长的人呢,就是一群猪,但凡能做猪头的,也略有两分本事的。”
她一把推开懵在那儿的村民:“滚远点,满身的穷酸味堵着我的鼻子,还让不让人透气了?”
被推的人这才醒过神来,急忙道:“你还我家娃子。”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我家娃子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拼命。”
“我家三个男娃一起放学的啊~~”
当然,显而易见心疼的都是男娃。
祝央慢悠悠的踱步道:“哟!原来刚刚你们那架势还不是要跟我拼命啊?把我吓得,这也就只能不好意思的告诉你们坏消息了。”
接着嗤笑道:“别说,这村里就是这点好,大伙儿都在同个学校,回来也是同一条路。”
“我让人在搬两箱零食在路上一拦,简直比逮竹鼠容易多了。”
说完回头,见村民用敢怒不敢言的目光看着自己。
祝央又道:“看看!本来这你情我愿,欢欢喜喜的事,非得搞得这么僵,既然你们想扔我的人喂水鬼,那我也只好上点保险了。”
村长听到这里就知道今天这着是不能成事了,全村这么多孩子,家家户户的命根子都在里边。
他的孙子也在,就算他舍得下孙子,其他人也不见得能舍了孩子又拼着性命硬上。
村长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变了一张脸道:“误会误会!菩萨大喜,我们岂能坏了规矩?既然祝小姐诚意足,那明天咱们就恭候了,今晚早点回去睡个好觉吧,可别到明天没了精神。”
祝央点了点头:“村长能明理那就太好了,以后可别动不动就吓人了,咱们初来乍到不懂规矩,闹得不好看这尴尬的。”
村长连连称是,又问:“那孩子——”
“呵呵!急什么?”祝央笑:“明天的喜事,村里人自然个个都有份享,小孩儿十天半个月才盼到一顿肉,自然不会让他们错过。”
“放心吧,宴席上包你们能见着人。”
说着就带着人离开了祠堂,有人想拦着追问孩子,却被村长呵斥了下来。
这婆娘早做好准备,刚刚又到了刀头见血的阵仗,岂能轻飘飘几句话就放人?
一群人头都大了,又是心颤菩萨的交代的事没办成,又是忧心家里的小孩儿有什么三长两短。
又怕惹急了全村小孩儿和不少壮年都得把命填进去,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菩萨身上。
等菩萨晚上来收了她,自然什么都迎刃而解。
祝央他们回到家没多久,就听到村里到处是婆娘媳妇唤孩子的声音,一声一声的如杜鹃血泣,听着又是忧心又是凄凉。
可他们一行人却铁石心肠没有半点感觉,这份对自家男娃的惦记和心疼,但凡能分点给家里的女孩子,或者别人家的女儿,就不至于发生这么多悲剧了。
没多久齐琪和方志远回了来,对祝央道:“人都交给水鬼藏好了。”
还别说,要是没有水鬼,一口气还藏不了这么多孩子。
齐琪嗤笑道:“那些人知道自己家命根子不见了的时候什么表情?”
方志远也道:“藏了这些孩子,算是绊住村民了,没了他们助纣为虐,那鬼菩萨也不至于能连连害人。”
祝央这法子虽然比坏人还像坏人,但胜在实用,管用。
不过眼看明天就是活祭了,那菩萨还是没能成功控制祝央,为免那边狗急跳墙,也实在不能大意。
因着祝央他们在那边没吃饱,齐琪和方志远更是还没吃晚饭,王嫂便给他们几个一人下了碗面。
她本来还担心得要死,但见他们有这番手段,应付村子里的人也是时时信手拈来,这会儿倒是放下了点心。
至于村里那些孩子,她现在对村里的人,不管大人小孩儿,心里已经没多少热乎血了。
今晚两个孩子没有闹着要看电影,虽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小孩子天性对氛围的敏感,让他们懂事的早早回了房。
这最后一天晚上,祝央再次入了梦。
还是那片竹林,这次来的却不是秀秀,而是那个金发女玩家。
她自己拿下了盖头,除了脸上苍白布满死气,不难看出生前是个漂亮又时髦的姑娘。
她伸出一只手,上面是个鲜红的草莓:“菩萨让我无论如何得骗你吃下去。”
“又是它的眼珠子?”祝央挑眉。
金发女玩家僵硬的笑了笑:“是啊,来来去去都是那几招,真不知道我当时怎么栽这么蠢的陷阱里的。”
祝央道:“大概你不颜控吧。”
金发姑娘一噎,又叹道:“本来那蛤蟆打算派别人来的,我告诉它,同样处境我死了你却还好好的没事,我很嫉妒,无论什么办法我都会骗你把东西吃下去。所以它才同意我过来的。”
“你和我们不一样,你聪明有本事多了,现在那鬼玩意儿被你弄得伤上加伤,只要控制不了你,你就有可趁之机。弄死它!”
听这金发姑娘断然决绝的话,可想而知对方对那控制她灵魂,让她困在这座倒霉村庄里不得超生是有多怨恨。
祝央却突然道:“可你接了这军令状,就这么回去会没命吧?”
金发姑娘一愣,惊讶于她的敏锐,随即想也是,不这么聪明的,哪儿能让那鬼蛤蟆吃这么大的亏。
她无所谓道:“要真能选,我倒希望一开始就和另外几个玩家一样,魂飞魄散。”
祝央啧啧道:“能活干嘛去死?做鬼就是换种活法嘛,更何况给癞蛤蟆陪葬,也不嫌掉价。”
接着就问:“你既能入我的梦,也能入别人的梦吧?”
金发姑娘点点头,讶异的看着她。
祝央咧嘴一笑:“你去把这玩意儿喂给村长他娘。”
金发姑娘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又被这缺德主意乐得找不着北,颇有种恍然大悟之感。
然后上一秒还觉得大不了回去就是一死的她乐颠颠的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为什么不呢?这会儿鬼蛤蟆法力虚弱,不一定能知道她做的手脚。
要是暴露了也就事态回到她一开始做好的最坏打算,要是没有暴露,那明天那场面想想都畅快。
金发姑娘离了祝央的梦境,她便醒了过来,不过这才半夜,没一会儿她又沉沉的睡了去,这之后没有做梦。
第二天天刚擦亮祝央便起了床,推醒一旁的章欣,不待她洗脸就让她出门办了件事。
等章欣回来没多久,村里便开始吹吹打打放起了鞭炮,一副喜庆的气氛。
祝央他们漫不经心的吃完早餐,把想来帮忙梳洗打扮的妇人撵了出去,让她们下午来接人就好。
撵之前还道:“对了,拿套喜服过来,总不能穿这个过去。”
几个妇人一愣:“你不是专门做了一身吗?前天还看你穿着到处跑呢?”
祝央道:“我想了想,菩萨样子还是太丑,丑八怪不配娶这么漂亮的媳妇儿,虽然衣衫褴褛并不会妨碍我的美貌,不过也不能对他太讲究,还是拿你们之前那种吧。”
几个妇人被噎得不轻,但还是只得照办,万一她拿这借口到时候不肯出门,又是一通纠缠。
但凡能满足的,暂且先满足她。
祝央拿了喜服,回到房间,就对另外三个女孩儿笑道——
“那,咱就开始给新娘子梳妆打扮吧,别让蛤蟆新郎官等急了。”
三个女孩儿嘻嘻一笑:“肯定的,保证新娘子今晚惊掉它的眼珠子。”
“哦,它好像眼珠子全被祝央抠了,也没什么好掉的了。”
说着几人就笑笑嘻嘻的走向床边被捆着的人,赫然就是村长他老娘,那个一开始又是送鸡又是送鱼的老太婆。
老太婆年纪大了觉少,每天擦亮就会起来,要么喂鸡饲鸭,要么祭拜菩萨,要么村里乱转。
祝央刚一早就是让章欣却村长家门口堵了人,仗着天还没大亮,小孩儿又被他们全绑了不用上学,更是没甚经过的人。
直接就把老太婆绑到了这里来。
昨晚金发姑娘给梦里给她吃的东西不知道吃没有,不过也没关系。
祝央指挥着几个女孩子给老太婆换上喜服,又给她化妆。
打了厚厚的白粉,那脸上的褶子一皱就有粉扑扑往下掉,又化了粗黑的眉毛,又圆又红的腮红,嘴巴也涂了厚厚一层姨妈红,配着那一口烂牙。
整个人真的比鬼还吓人,老太婆特有的枯败之气,让她整个人又有种陪葬纸人的阴邪之气。
几个女生吓了一跳:“哎哟妈呀!乍一看这得吓死,比春姐(注1)还吓人。”
齐琪点点头:“和她一比,先前在米缸里看到的姑娘算什么?”
然后有闹闹哄哄的给老太婆换上喜服,老太婆身形肯定不能和小姑娘一样,好在人瘦,年轻的时候应该挺高的,现在老了有些佝偻了,竟也不比祝央矮多少。
那喜服比较宽松肥大,几个女孩儿又翻出内衣在里面塞了几重给她戴上,又把袖子撸到底完全遮住手。
折腾半天,好歹盖上盖头之后,乍一眼看不出破绽了。
转眼到了晚上,村子那边又来接人。
祝央换上另一套喜服——最开始送来那套被祝央掀了的,后来祝央让王嫂洗了干净,就是老太婆身上这件。
祝央现在穿的是早上新要的那套。
几个妇人一开门,就看到祝央坐在床上,喜服规规整整的穿好,倒是没耍花招。
正要进来接人,就被几个女孩子撵了出去——
“走走走!粗手粗脚的谁要你们扶来了?我们自个儿不会啊?一路鞭炮点上,你们前面带路就成了。”
几个妇人不甘心,但看着祝央这边盖上盖头,和她一起的两个女的将人从床上扶了起来,直往门外走出来。
亲眼看着便也放了心,又有齐琪在一旁尖酸刻薄的撵,几人便被边撵着边下了楼。
而就在几人下到堂屋,后面的新娘跨到楼梯转角处。
转角那有个小门,里面用来放粮的粮仓,却突然一开,被人从里面拉出一个穿了和祝央一模一样喜服和盖头的人,反之祝央钻了进去顺手关门。
这交换的过程,整个不到两秒,两个妇人就一转头的功夫,见新娘正一步步下来,丝毫没有察觉。
女老太婆嘴巴里被塞了一大坨棉花后用胶带封了嘴,呜呜声都已经叫不出来了。
两个女玩家一左一右的扶着她,以女玩家堪比好几个成年男子的力气,压制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婆简直稳稳的。
村长一行在祠堂那边等着,整片地坝摆满了好几十桌流水席,看到一行人过来也是松了口气。
正要问问祝央何时放了村里的娃们,就看到一大群娃从河边的方向跑了过来。
一个个的倒是没什么大事,就是被水鬼用头发缠着在河沟里各个岩洞藏了一晚上加一个白天,人人都饿得慌。
被方志远去河边让水鬼放了人又驱赶过来,看着这一桌桌的大鱼大肉,所有小孩儿都狠狠的咽口水。
丢了孩子的人家一见孩子平安回来,忙各找各的孩子心肝肉的心疼哭嚎。
小孩儿又饿了一个个大呼小叫的吵着吃饭,这家里的小祖宗是能怠慢的?场面顿时乱做一片。
村长被催得头疼,只得匆匆忙忙的开始进行祭礼。
这活祭其实也和娶亲流程差不多,跨了火盆,和菩萨拜堂,礼成然后便留新娘在祠堂里坐着等菩萨接媳妇儿。
外面自行吃喝,等一晚上过去,菩萨把自己的媳妇儿接走了,收了尸体埋下就成。
何等的让人齿冷,但这却已经是村子里百年习以为常的事了。
全程行礼都是章欣和齐琪扶着新娘子来的,当然这其实也符合规矩,从始至终女孩儿大多是不乐意的。
自然得村里的壮妇按着行礼,这强迫行径做多了,自然也成了礼仪中的一环。
那女娃矫情,不乐意乡里人碰她,倒也没什么,反正不妨碍菩萨受用。
等磕完头,彻底礼成,村里人这才松了口气,按规矩把新娘绑在祠堂,以防撞柱砸门让菩萨不喜。
然后外面的人便可以乐呵呵的开始享用流水席。
几个玩家也心安理得坐了一桌,还对村长吩咐道:“送一桌菜去王姐家吧,咱们姐倒是乐意跟菩萨结缘,就是王姐老是想不开,这会儿也不肯过来吃饭,在家里怄气。”
“可大喜日子,老大肯定是想她也沾喜气的,给她送一桌去吧。”
村长知道王嫂那婆娘脑子疯癫,当年她女儿就是那样,从不想着菩萨看中本就是一个人的福气。
不过几个外乡人这么说,他也不小气这几个菜,便吩咐村里的婆娘送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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