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还要持续一段时间,我的孩子,它不会在短期之内就结束。在那之前,西班牙政府不会允许范德比尔特家的船只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开进古巴境内,再大摇大摆地带着满谷满坑的货物离开古巴。莫非你的意思是说,在战争结束之前,我们只能大量购进土地与房产,并静观其变?”威廉继续追问着,他的两个大拇指轻轻相碰着,康斯薇露知道这意味着她的父亲开始对她的计划感兴趣了。至少到目前为止,威廉都没有批评过她的计划的异想天开与不实际。毕竟,这只是她听着温斯顿·丘吉尔对古巴战场的描述——而他自己都还未亲自前往前线——以及伊莎贝拉对于未来的历史走向的描述过后便产生的主意,所有的一切都只在她的脑海中有一个模糊的形象,她隐约知道这样能够成功,尽管她不知道那块土地上此刻在发生着什么。
但威廉说过,所有哪怕只有一半好的投资家,都是最好的空想家。他们的脚站在大地上,但是脑袋已经乘着热气球伸到了50年后的世界——
因此,她走出了更为大胆的一步。
“如果我们跟西班牙政府私下达成协议——战争是需要物资的,而西班牙在美洲已经没有其他的殖民地能够源源不断地为它提供这些物资。但是范德比尔特家族庞大的商船数量却能够做到这一点。”伊莎贝拉重复着此刻康斯薇露在她脑海中说的话,“战火还未扩散到古巴全境,如果我们谨慎地挑选购入的土地的位置,应该便能避免让我们名下的财产陷入战争的荼毒。”
“我会给予你一笔投资,让你去进行你的投资计划中所要做的事情——你想好该怎么开始在古巴购置土地了吗?据说现在如果没有西班牙政府的许可,亦或者是古巴当地游击军队的帮助,普通人极难进入古巴国境。”
这一点康斯薇露倒是的确考虑过了。
“温斯顿——也就是马尔堡公爵的堂弟——将要在西班牙的政府的许可下加入古巴战场。他可以让范德比尔特家的律师伪装成自己的贴身男仆一起进入古巴。”
威廉叹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至少我的孩子中的确有一个继承了我的精神,无论表现得多么疯狂,都称得上是一件好事。记住,这笔投资是有期限的,一年内,必须连本带利——还包括我为这场愚蠢的慈善晚宴多捐献的资金——一并归还给我。之后,你所赚来的钱,都是属于你自己的了。”
吝啬鬼。伊莎贝拉在心中大骂着。虽然他的确捐出了比计划中还要多出一倍的资金,但是这也是为了保护他的女儿不受一个心狠手辣,手段阴狠的对手的伤害啊。
你知道我的父亲对于慈善捐款的态度,康斯薇露无奈地劝说着她。他愿意为我们想出一个能够杜绝玛丽·库尔松夫人加入慈善协会的好办法,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按照康斯薇露与伊莎贝拉从前的设想,捐款数额最大的前十名宾客将成为慈善晚宴结束后成立的慈善协会的成员——然而,自从知道了玛丽·库尔松一直在想方设法地陷害伊莎贝拉与马尔堡公爵后,很显然她必须被排除在这一慈善协会之外,否则很难说她将会利用自己作为成员的影响力对伊莎贝拉,对这个协会,甚至对那些需要帮助的妇女儿童们做出什么样能够伤害到马尔堡公爵夫妇的行为。然而,会如何挑选慈善协会的成员这一点又是必须在宾客开始捐献以前便说明的规则,而玛丽·库尔松完全可以通过捐出一大笔资金的方式确保自己将会在慈善协会中拥有一席之地。
无助之下,康斯薇露选择了向最有可能在短时间内便想出解决方式的威廉求助,相信自己的父亲不会出卖自己,她甚至让伊莎贝拉将她们要提防的宾客就是玛丽·库尔松这一信息透露给了威廉。
“首先,要将前十名改为前五名——能够加入的人越多,那么库尔松夫人加入协会的概率就越大,控制在5个的话,既是一个看起来还能够保持着民主公平的数字,又足够狭隘到缩减了加入的机会” 那时,站在已经搭建好的舞台边上,被伊莎贝拉临时找来的威廉不紧不慢地说道。
“其次,不要公开募捐的过程。当你的舞台剧在台上演出的时候,台下的宾客若是想要捐赠,便悄悄喊来仆人,将支票交给他们即可——这样既能保全一些贵族的颜面,不让人得知他们实际上没有捐出任何钱款,男仆只是过去填满他们的酒杯,也能让库尔松夫人难以猜出究竟多少金额才能确保她进入协会。”
“可是,万一她直接给了一张十分丰厚的支票呢?”
伊莎贝拉担忧地问道。
“是的,我考虑到了这个可能性,由于你还未告诉我们这些可怜的宾客捐献的模式——匿名,还是不匿名;报出金额,还是不报出金额——因此不少人私底下已经商量好了一个大致的数额,1万美金,既能不失脸面,又能不做无谓的支出——我估计库尔松夫人也得知了这个金额,说明她的捐款数额大约在3万左右,这是一个可以确保她进入慈善协会的数字。等她知道只有前五名才能进入过后,恐怕会提升到5万。”
“那么这就意味着我必须提高计划中捐献的金额。我原本想要捐献5万美金,而J.J阿斯特也差不多——他与我的捐款数额将会是全场最高的,毋庸置疑。因此,只要我将我改变后的金额稍稍透露给他,为了不失面子,他自然也会将数额提到与我一样高,甚至更高的程度——10万美金是一个不错的数字。接下来,你只需要找三个你信得过的宾客,提出给予他们一定的补偿,提高他们的捐献金额——至少要超过6万——便能够确保他们将会成为慈善协会的成员。”
然而,威廉才说完这段话,便有女仆匆匆地过来告知伊莎贝拉,亨利·欧文爵士正在召集演员集中,开始更衣化妆,做好准备,演出很快就要开始了。伊莎贝拉只得跟着她一同离开了。前者原本以为自己或许可以在开始化妆之前溜出后台,但是由于伊莎贝拉扮演乔治·斯宾塞-丘吉尔这一角色是个秘密,她没有任何的助手能帮她化妆,更衣,一切不得不都依靠她上一辈子在那个康斯薇露永远不明白存在意义究竟是什么的YouTube网站上学来的化妆技巧,导致她根本没有时间离开后台,甚至没有时间叫来安娜替她送个口信。
也正因为如此,当表演结束后,副管家伍德开始统计慈善募捐的结果时,伊莎贝拉与康斯薇露绝望得几乎都要以为玛丽·库尔松必然将会是慈善协会的成员之一了——
“我们该去开那个慈善协会的会议了——我决定将我的职位交给范德比尔特家的律师,反正我不可能常常待在英国,即便常常待在英国也不可能将时间浪费在这样无聊透顶的慈善事业上。我想,J.J.阿斯特也会这么做。”威廉的话语打断了康斯薇露的思绪,他站起了身,扣好了西装的扣子,带头向门外走去。会议的地点设置在那间被弗兰西斯·斯宾塞-丘吉尔偏爱的起居室中,更温馨,也更私密。等伊莎贝拉与威廉到达房间时,剩余该参加会议的人群已经在里面等着他们了。除了J.J阿斯特,他的母亲,以及他的妻子以外,还有梅,博克小姐,还有曼切斯特公爵遗孀夫人。
威廉实际上捐献了15万美金,而名义上需要伊莎贝拉“偿还”的只有5万美金。
J.J阿斯特捐献了12万,博克小姐捐献了10万,梅捐献了6万,曼切斯特公爵遗孀夫人也捐献了6万。
而玛丽·库尔松捐献了3万,金额上排在第六。
恰巧,这三个人也正是康斯薇露设想中,如今她与伊莎贝拉能够信任,也有足够的资格加入慈善协会中的人。
尽管伊莎贝拉没能够提前向她们打好招呼,像剩余的宾客那般商量好一个数额,甚至是提供给她们必须额外支出的资金——对妇女儿童的权益的关心,对这场慈善晚宴的目的的理解,对艾格斯·米勒及海伦·米勒案件所带来的警示的重视,仍然让大家成功聚集到了一起。
“这个房间真是美极了,”看见走进来的伊莎贝拉与威廉,阿斯特太太开口了,“几乎都让我觉得,如果我们没能在这间房间里做出什么能救下一两个可怜的女孩的事情,都对不起这间房间美丽的装潢。”
“那就让我们开始吧。”
伊莎贝拉微笑了起来,伸手拉开了一把椅子坐下。
作者有话要说: 公爵不在这场会议上是因为他要招待客人。
第110章 ·Isabella·
伊莎贝拉与马尔堡公爵并肩站在起居室中。
壁炉中燃烧的火光映照在他们的脸上, 像是往两根挺拔的大理石柱上泼了一层南瓜色的油漆, 这是房间里唯一的光源,因此他们又像分开红海的摩西一般,巨大的黑影投映在另一端的墙上,将屋子分成了温暖的两端, 与寒冷的正中。
所有的宾客都在今天下午送走了,慈善晚宴终于落下了帷幕。
就连温斯顿,也只留到了晚餐之后,便启程前往伦敦。他已经得到了西班牙政府的许可, 可以立刻奔赴古巴战场。他没有带走安娜斯塔西娅,而是选择将她留在布伦海姆宫中。
“她应该留在更有能力照顾好她的人身旁。”
他如此告诉伊莎贝拉。
偌大的布伦海姆宫中, 眨眼间热闹作鸟兽群散, 离开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了伊莎贝拉与马尔堡公爵两人。
看见温斯顿坐上马车离开的那一刻, 伊莎贝拉甚至有些不习惯。尽管慈善晚宴的结束并不代表她便会开始变得空闲, 后天就是艾格斯·米勒与海伦·米勒的案件的审理, 她仍然要为庭审做准备。等案件告一段落以后, 便到了要前去觐见女王陛下的时候——光是要见到维多利亚女王这一件事, 就已经够伊莎贝拉紧张的了——但在刹那间响起的无边寂静,与一天前的灯火辉煌, 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相比,仍然令伊莎贝拉感到了孤寂突然从身后被昏暗层层包围的布伦海姆宫袭来——
别忘了,你还要与马尔堡公爵谈谈。
康斯薇露的话制止了伊莎贝拉想要上楼寻找前一天晚上出现在爱德华房间的鬼魂的念头——她猜对方如果不敢再出现在爱德华的房间中的话, 或许会出现在楼上仆人的卧室内——伊莎贝拉无可奈何地收回了正准备踏上台阶的腿,回过身来看着康斯薇露。
我猜,你八成会躲得远远地,避免成为一个看不见的“第三个轮子”,是吗?她撇着嘴,在心中问道。最近,只要她与马尔堡公爵有任何能够独处的机会,康斯薇露都会远远避开,就好像是个不愿打扰情侣约会的伙伴似的,差点让伊莎贝拉都有些怀疑康斯薇露暗地里是否存了想要撮合她与公爵的心思。
我必须要构思马上就要在博克小姐为我们申请到的那个专栏上发表的文章,你知道,她在走之前嘱咐了我们最好这两天就能交给她一份稿子,她好拿去给她的编辑过目。康斯薇露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就好似她没有整晚安静而漫长的时光供她去思索一般。再说了,只是与公爵谈谈玛丽·库尔松,以及解开最近的几场误会,没有我,你该不会连这么简单的对话都无法完成吧。
于是,几分钟之后,从男仆口中得知公爵在起居室的伊莎贝拉来到了他的身旁,与他并肩而立,共同注视着壁炉上的那一大片空白的墙壁——尽管伊莎贝拉并不清楚他们究竟在看什么。公爵似乎知道她的到来,又似乎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该先开口,也不知道自己该以怎样的举止开口。
“这儿曾经挂着一幅画。”
公爵突然开口了。
“但是它被卖掉了。”
已经从爱德华以及弗兰西斯口中无数次听到以这句话开头的举止的伊莎贝拉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道。
她的语气太过于理所当然,仿佛就是公爵所说的那句话必然跟随的后缀一般。公爵被逗笑了,他低下了头去,似乎想要用阴影遮掩着他收不回平直的嘴角,但伊莎贝拉仍然能看到微笑在他脸颊上蔓延。“是的,没错。”过了好一会,他才重新将恢复了平静的五官抬起来,“曾经挂在这里的那副画的确被卖掉了——但是,我必须辩解一句,并不是每一幅从原本的位置上消失的油画都遭到了变卖的命运。它们有些是被捐赠给了博物馆,有些是按照曾经的公爵亦或是公爵夫人的遗嘱被取下——不过,这不是我提起这幅画的原因。公爵夫人,你想在这儿挂上一副我们的肖像画吗?”
“我们?”对这个问题毫无准备的伊莎贝拉茫然地反问了一句,对于一个早已习惯了照片与相册的现代人来说,花了她半秒钟才反应过来肖像画的作用是什么。然而,公爵似乎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并不想与他出现在同一副画框中,只听见他迅速开口补充道,“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公爵夫人,即便只是你单人的肖像画……也很好。如此一来,若是你没有任何想要指定的画家为你作画,我也可以亲自执笔。”
“你会画画?”伊莎贝拉的注意力登时便被这一点吸引了过去,好奇地问道。
“是的——我想,我的祖母似乎保留了一些我的画作在这儿,方便她向宾客们展示……”公爵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向象牙色的半圆边柜走去,他的影子切割着房间里的光源,看上去似乎始终有一份光在追逐着他俊美的侧脸,不忍离去,而伊莎贝拉的目光也追逐着那份光源,她突然记起了自己第一次看到对方那完美无缺的五官时的感受——就好似她的心突然掉进了充斥着涂满蜂蜜的尖刺的深渊中,唯有注视着他能停止坠落,停止即将被刺穿的恐惧——
但那只是纯粹的外貌上的吸引,如今对伊莎贝拉毫无意义。
几分钟后,她听见公爵发出一声轻轻的胜利的欢呼,从一个打开的抽屉前直起身,向伊莎贝拉挥舞了一下手中拿着的几张画纸。
快步穿过房间,公爵将那些画作递给了伊莎贝拉,那是几幅水彩画,所用的纸张十分的坚硬挺括,很好地将颜料的色彩保留在纤维上,但是表面摸上去又没有任何纹理。她瞥了一眼公爵,发现对方脸上罕见地出现了几分赧色,像是作业即将被交到出了名刻薄的教授手上而感到局促不安的学生,“这是我17岁时的作画,”接触到伊莎贝拉的视线,他连忙解释着,“跟那些你喜爱的大师作品自然是无法相比的——自从我的母亲死后,我便再也没有提笔作画了。但我并不介意为了你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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