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艹!”老郑嫌弃地看了看,“反正不关我的事,多卖一只狗也不给我提成。”
他把餐车推进天棚下,用大勺子舀起稀稀拉拉的白粥,倒进每个铁笼子的食盆里。他的手有些哆嗦,至少有一半粥掉在了食盆外面。
贵宾幼犬们像疯了一样围过去抢食,把掉在外面的白粥也舔食干净,跟藏地那些饥饿的流浪藏獒差不多。
飞玛斯揪心地看着这一幕,这些正在长身体的幼犬就吃这个?放了几个鸡头鸡骨和几片烂菜叶子的一桶白粥?
就连这些白粥也不够分的,等老郑推着车在天棚下走了一圈儿,来到繁育雌犬附近时,粥桶已经见底了。
面对雌犬们饥饿的眼神,老郑用长勺敲敲空桶,“没了。”
第628章 步步惊心
飞玛斯有两个问题想不明白,就算爱萌宠根本不把猫和狗当作生命,但起码是他们赚钱的工具啊,为什么连饭都不给它们吃饱?另外,作为生育工具的成年雌犬,不是应该优先确保它们的健康么?
但是,从老郑和年轻员工的对话中,它大致上猜到了一些原委。
老郑作为负责宠物伙食的厨师,是不参与销售提成的,大概只是个临时工,也没有年终奖之类的福利,既然如此,还不如克扣一些伙食经费装进自己兜里。就算他手里拿不到现钱,至少可以把为这些狗准备的几只整鸡自己吃掉,只留下鸡头和鸡屁股扔进白粥里,反正谁也不会发现,发现又能怎样?
几条成年雌犬已经饿得快要奄奄一息了,它们的牙齿只能吃流质食品,但等来的却只有锅底的残渣。
老郑把饭勺往笼子上磕了磕,勺子上沾的一点儿白粥被磕进了笼子里,一直不动不叫的雌犬挣扎着站起来,贪婪地将冰冷的粥渣舔食干净。
“别这么看着我,我是为你们好,锅底的粥渣最有营养了,我特意为你们留的。”老郑喃喃自语道。
这一刻,飞玛斯很想回到心象世界的荒山野岭里,那是没有王法、山高皇帝远、还有那么一点儿迷信的世界,它和老茶可以光明正大地出手,专管天下不平之事,而不用担心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有一笼子的幼犬突然喧闹起来,吸引了飞玛斯的目光。
五只幼犬挤在一个笼子里,笼子里到处都是干硬的粪便,五只幼犬互相推掇,像是在争抢什么东西。
飞玛斯在夜间的视力不如老茶那么好,它没看清楚,但老茶看清楚了,幼犬们在争夺几块鸡骨头,就是年轻员工扔进粥里的。鸡骨头上原本就没什么肉,全被人啃干净了,可能只剩下一两条肉丝与骨头里的骨髓,但即使如此对整天喝白粥的幼犬们也有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但它们太小了,有些鸡骨头已经折断,露出黑乎乎的尖锐断茬,很可能会戳破它们的喉咙。老茶从地上拾起一粒小石子,屈爪弹出,准确地穿过笼子的铁丝,击中鸡骨头。
鸡骨头掉出笼外,幼犬们失望地挤在笼边,尽力探出胳膊,想把鸡骨头捡回来。
老茶这一击的力道不小,石子与鸡骨头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异响。
“谁在那儿?”老郑睁大眼睛,望向灯光照不到的黑暗处。
他什么都看不清,但正是因为看不清,想象力可以肆意滋生,仿佛黑暗中蹲着什么可怕的妖魔鬼怪。
他把长柄饭勺攥在手里当武器,壮着胆子小心地走过去,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知道自己是一场虚惊,这才放心。
老茶一击得手,便向飞玛斯使了个眼色,两者悄悄从编织布下挤出去。它们当然不怕这么一个欺软怕硬的厨师,但此行的真正目的还没有完成,不能轻易暴露。
它们对养殖场人生地不熟,而老郑显然是要给所有宠物喂晚饭,只要悄悄跟着他,就能省去自己寻找的麻烦。
老郑推着空餐车回到厨房,过了一会儿,他又推着餐车出来,餐车里装着一包散装猫粮,没有包装盒,没有品牌。
飞玛斯觉得猫粮的味道有些熟悉,仔细回想一下,上次跟张子安去狗市时,在路边看到有人摆摊卖散装猫粮的,价钱便宜得令人发指,而且买的人还不少,应该就是这种猫粮。
推车前行的老郑没有注意到,阴影里有一猫一狗在悄悄尾随他。
他掀起编织布门帘,推车进入另一个天棚里。
与之前那个天棚类似,这个天棚下也摆放着很多铁笼子,不同的是,这里养的是猫,有常见的英短、美短和暹罗,两三只甚至三四只挤在一个笼子里。
老郑依然用长柄勺子舀起颗粒状的猫粮随意洒进笼子,任那些半大的幼猫们争抢。
飞玛斯和老茶从编织布下方钻进来,看到了比刚才更加触目惊心的一幕。
一只看不出本来样貌的雌性美短斜躺在笼子里,胸腹部的泌乳器官肿胀得像小馒头一样,几只刚出生不足月的小奶猫蜷缩在它的肚子下,拼命吮吸着几近干涸的猫乳。只有连续不断地生育和哺乳,根本没有任何休息回复的时间,才会令雌猫变成这副鬼样子。
更可怕的是,有一团冰冷且毫无生气的器官从它的双腿间脱落出来,那是它繁育生命的子宫,想必上一次生产已经严重摧毁了它的繁育系统,可能也是最后一次生产了。飞玛斯和老茶不愿去想,失去价值的它接下来会面临什么样的下场。
路过雌猫身边时,老郑用长勺的柄探进笼子里捅了捅它,见雌猫还有反应,稍微挪动了一下身体,便又推着车离开天棚。
“老茶……”飞玛斯欲言又止。
老茶轻轻摆了摆头,“飞玛斯,老朽知你所言为何,但小不忍则乱大谋。”
飞玛斯知道老茶说的对,但它就是很难忍气吞声,论起涵养工夫,它比老茶还差得太多。
它们继续悄悄跟在老郑身后,利用阴影和拐角隐藏身形。
“是老郑吗?”
“哎?什么事?”
一扇门突然打开了,有人拎着几个黑色垃圾袋走出来。
“帮我把这几只死猫死狗扔到后院的垃圾处理场。”那人把黑色垃圾袋扔到老郑推着的餐车上,垃圾袋里露出几撮凌乱污秽的毛发,还有一只爪子无力地从袋口中垂落,腐臭的味道于空气中悄然弥散。
“你怎么不自己扔?”老郑不满地说道。
“哎呀,你这不是顺便吗?我要去扔还要穿大衣。”那人不由分说地推了一把老郑的肩头,“老郑,你就受累一下,回头我请你喝酒。”
“喝酒喝酒!你都说多少次了?哪次真的请了?就特么会在嘴上请!”老郑满腹牢骚。
“啧,以前有事耽误了,这次真的请你,赶紧帮我扔了去!”那人不等老郑再说什么,转身进了屋。
“艹!真特么脏!”老郑嫌弃地瞟了一眼黑色垃圾袋,“一个个的都特么懒得要命,特么的就会使唤我!”
他心中不满,却又没办法拒绝,骂骂咧咧正要推车离开,那人又从屋里出来了,“老郑,等下!”
“还有什么事?”老郑没好气地问道,“有什么事还不一次说完了?”
那人手里捏着一个小盒,笑道:“我差点忘了,再把这药给他们送过去——小心点,别摔碎了,里面都是玻璃瓶!这药可挺贵的!”
老郑一听是棘手的差事,顿时退缩道:“贵的东西你自己送去,我不管!”
“哎呀,老郑,没那么严重,你只要不去故意摔它,药瓶就碎不了,里面有东西缓冲着。”那人强行把小盒子塞进老郑的餐车里。老郑百般阻挠,还是没成功。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老郑急道。
那人掏出一根烟递给他,“哎呀,老郑,帮帮忙吧,我实在懒得再跑一趟了。”
老郑盯着剩下的烟。
“好好,全给你。”
那人无奈地把整包烟都给了他,老郑这才眉开眼笑,“给谁?”
“张万国他们。”那人抬手指向养殖场的更深处。
第629章 昂贵的针剂
听到“张万国”这个名字,飞玛斯与老茶对视一眼。它们听张子安提过这个名字,知道这个人似乎是把有问题的茶杯犬卖给了贵妇,引来一场风波。
老郑把香烟塞进兜里,推着餐车拐了个弯,向养殖场更深处的一排平房走去。
昏暗的光线中,餐车碾过半块砖头,剧烈地震动了一下,一个黑色垃圾袋嘭地掉在地上。
垃圾袋的袋口里露出一只约克夏的脑袋,死灰般的眼神无比空洞。
“艹!真特么臭!还死沉死沉的!”老茶用胳膊掩住鼻子,拎起垃圾袋重新扔在餐车上。
他推车来到平房前,敲响了其中一扇门。
“谁啊?”屋里有人问道。
“我,老郑!帮人送药过来的!”老郑高声答道。
利用这个机会,飞玛斯和老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蹿到了平房的房顶上,近距离观察着下方。
门被拉开一条细缝,一双眼睛警惕地从门缝中确认了老郑的身份,这才把门完全拉开。如果张子安在这里,一定能认出这个人就是曾经与他有一面之缘的张万国。
“怎么让你送来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们怎么不自己送?”张万国看了看老郑的背后,发现只有老郑一人,语气有些不满。
“你以为我想送啊?”老郑更没好气,他帮人跑了一趟腿,反而落了个埋怨。
“药呢?”张万国知道他只是个厨师,没心情和他纠缠不清。
老郑从餐车的抽屉里拿出药盒,小心地递过去,“拿稳啊,摔了可不怪我!”
张万国接过药盒,警惕地盯着老郑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药不?”
“不知道,啥药?”老郑直着脖子好奇地问道。
张万国微微一笑,“不知道就好。老郑你该干嘛就干嘛去吧。”
说完,他就关上了门。
“艹!神马东西!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老郑骂道,抬起腿想踢门,最后又悻悻地放下,推着车向后院的垃圾场走去。
飞玛斯和老茶等他走远,从屋顶探下头,透过窗玻璃望向室内。
室内有包括张万国在内的三个人,都是男人,但谁也没去注意窗户。
“拿来了?”有人问张万国。
“拿来了,看这次的品质怎么样吧。”张万国打开药盒,取出几支针剂,对着灯光仔细打量。
“上次那批药的质量太差了,一针下去那狗都蔫了,我就说别买太便宜的,你们偏不听!”另一个人发牢骚道。
“我也知道贵的更好,那多出来的差价你补?”前者讥讽道。
“我补?凭什么我补?”
“都少说两句吧,大家都是为公司干活的,试试这次的。”张万国打断他们的争吵。
屋子里有一个铁笼子,笼子里趴着一只幼年贵宾犬。它的体型比常见的贵宾犬要小两圈,但似乎又离“茶杯犬”这个定义还有些距离。
张万国从笼子里抱出它,放到一张铺着白布的桌子上,对另外两人说:“这条狗底子不错,如果这次能成,至少能赚个两万块。”
“哦?这条狗哪来的?”另一人接话道。
“基因突变吧。”张万国不太确定地说道:“它爹妈都是普通的贵宾犬,生出的一窝小狗里就它个子最小,它的兄弟姐妹都比它大,它都抢不到奶吃。”
“这种情况倒也有。”第三人说道,“咱们养殖场这么大,每批总会生出几条小个子的狗崽子,就跟咱们人类偶尔也会生出侏儒一样。”
“但眼下这样还不行,它挺小,但还不够小,当茶杯犬卖还差点儿意思。”张万国举起几支药剂,“所以咱们就要用到这些药了。”
“其实我一直挺纳闷的,这种药到底是什么药?怎么一打进狗体内,狗的体型就能小一圈儿?”前者纳闷地盯着药剂。
“我只知道圈子里把这种药叫‘缩小针’,但具体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另一个人只了解一些皮毛,等待张万国的解释。
张万国冷笑,“缩小针?倒是有这种说法,但其实不太准确,这东西应该叫溶脂针。”
另外两人没听清楚这个陌生的名词,茫然问道:“绒之针?”
“溶脂,溶化脂肪那个溶脂。”张万国耐心地解释道,“这是整容行业里经常用的,价格贵得很,注射一次要大几千块钱,好一些的甚至上万,一般是那些有钱的明星和网红为了瘦脸才用的。不过这钱花得值,只要能起作用,它能让一只卖几百块钱的普通贵宾犬摇身变成两三万甚至更贵的茶杯贵宾,不过前提是底子必须好才行,不然浪费……像这条就不错,比上次那条好。”
他指着那条等待注射药物的贵宾幼犬说:“刚出生的小狗,体内的脂肪含量都比较多,摸上去肉乎乎的,这针就能把大部分脂肪消去,短时间内让它们的体型达到茶杯犬的标准……就是风险比较大,有的幼犬能撑过去,有的就撑不住,跟赌博差不多。”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另一人发狠道。
张万国呵呵一笑,“老兄说得没错,就是这个道理。上次那条狗底子不太好,为了让它达到茶杯犬的标准,注射的药有些多,再加上那批药的品质也不行,卖给那女人后两三天就死了,偷鸡不成惹来一身腥……不过这条应该没问题。”
“不过是溶脂针而已,咱们干嘛这么鬼鬼祟祟的?还非要晚上弄,白天弄不是更好?我还想回家跟老婆亲热呢!”第三人不解地问道。
张万国冷笑,“谁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你以为这针剂是能随便注射的?要把这几种药剂按比例混合在一起,才是溶脂针。这些药都不是正规渠道弄进来的,国家不允许私人买卖调配溶脂针的药物,更不允许私人注射溶脂针——我问你们,你们谁有整容医生的行医执照?如果有,咱们以后就白天干,没有,就老老实实地闭上嘴!还想不想赚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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