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乾和李坤送的点心很精致,也很好吃,就是太过甜腻。付涛又拿出粗叶茶,烧上一壶热水,让学生们一边喝茶一边吃,解解腻。
张子安带来的点心根本不够这么多人分的,很快就分光了。付涛拎着空盒子出来,想找地方扔掉。
“付师傅。”张子安对他招招手,“借一步说话。”
付涛纳闷地走过来,“啥事?”
张子安委婉地解释道:“是这样,剧组不是把几条德牧寄养在这里么?年底了,虽然《战犬》剧组的员工大都已经奔赴新的剧组拍片,但大家都挺想念那几条狗的,现在只有我在滨海市,所以大家委托我来拍几张照片给大家看看……您看现在方便不?”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付涛把空纸盒扔掉,从腰间哗啦啦地掏出一串钥匙,“过来拍吧。”
张子安和飞玛斯跟着他往犬舍走去,宁蓝犹豫了一下,见他们没反对,也就跟在后面。
犬舍的门一拉开,有几条狗立刻汪汪叫起来,正是剧组从警犬训练基地买下的那几条被淘汰的德牧,叫声最响的就是块头最大的大牙。相比之下,养老院本来就有的那几条警犬不知是因为年老体衰还是训练有素,只是看了张子安一眼,并没有叫。
张子安进门后就悄悄地仔细观察,发现犬舍比上次来时干净得多,消毒水、拖把、扫帚和胶皮手套就摆放在门边,随时可以取用。警犬们的食盆也都换成了统一的铝合金食盆,食盆上还有编号,对应犬笼的号码,看起来比以前正规多了。
窗台上还摆着一支花瓶,花瓶里插着一大束淡黄色的康乃馨,是真花,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原本昏暗呆板的犬舍多了这束花,莫名增添了几分生气。
“这些都是他们弄的。”付涛向宁蓝扬了扬下巴,“多亏这些年轻人最近经常来这里,否则光靠我一个人可忙不过来。不过我跟她讲过很多次了,别弄这些虚的,净花冤枉钱,你说这给狗住的地方摆瓶花干什么?”
“一束花真没多贵。”宁蓝赶紧解释道,“而且这花也不是我买的,是我宿舍里比较受欢迎的小姐妹被男生送的花,她交了个富二代男朋友,基本上每天都收到花,花店店员都跟我们认识了。她收到新花之后,我就把旧花拿过来插上,否则也是扔到垃圾筒里,多可惜啊。”
“就算不花钱,关键是没用啊!”付涛摇头说道,“拿来拿去怪麻烦的,等花枯了早晚还要扔掉。”
“我觉得挺不错的。”张子安赞同宁蓝的做法,“就留着吧,反正又不碍事。花枯了再说,总不能因为花迟早要枯就不养花,就像是不能因为宠物迟早会老会死而不养宠物一样,就连人也不例外。”
“对吧?”宁蓝见张子安帮她说话,很高兴地笑起来。
付涛叹了口气,“我是粗人,理解不了你们。”
“付师傅,饲料弄好了。”有个戴眼镜的男生推着车,敲了敲犬舍的门。
“好,我来吧。”付涛走过去,想从餐车里拿起勺子去给狗喂饲料。
戴眼镜的男生赶紧阻止他,“别,付师傅您今天就歇着吧,我们来就行。”
“是呀!”宁蓝率先抢过勺子,“今天您动口指挥我们就行。”
张子安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凑过去,看了一眼餐车里的饲料,悄悄用手机拍下来。
饲料的种类很丰富,以成品颗粒饲料为主,此外还有两个盆里冒着热气,一个盆里盛的是杂烩菜,包括白菜、土豆、胡萝卜、茄子等,切成小块炖在一起,卖相虽然不怎么样,但营养丰富;另一个盆里是炖五花肉,连汤带肉,汤面上浮满油花——这样油腻的纯肉菜大部分女生都不喜欢吃,但却是警犬们的美味佳肴。
“呀,伙食不错啊。”张子安故作惊讶,“天天都吃这么好?”
“菜基本上天天都有,现在赶上过年,旁边那村子里很多家在杀猪,猪肉比较便宜,大概是两三天吃一次吧,如果鸡肉便宜的时候就改吃鸡肉,总比以前好多了。”付涛面露迟疑,支支吾吾地说:“那个……你们剧组送来的伙食费,是给那几条被淘汰的德牧的,但是吧……平时这里就我一个人,一顿饭总不能做两份不同的……”
付涛的意思是,剧组寄养这几条德牧,送来的伙食费理应是专款专用,给这几条德牧吃香喝辣,但他没分得很细,直接用来改善这里所有狗的伙食了,包括那些因为年纪大或者因伤致残而退伍的警犬们,它们相当于沾了剧组的光。
张子安点头,没有出言责难,如果换成是他,他也会这么做。这几条被淘汰的德牧是作为飞玛斯和其他警犬的替身买来的,实际并没派上用场,真要说的话,那些在战场和执勤任务里出生入死的警犬更应该优先得到照顾。只要付涛没有把经费中饱私囊就行——其实张子安相信付涛不会这么做,真是贪钱的话,干些什么不比开警犬养老院来钱更快?
“没事,毕竟人少嘛,忙不过来,可以理解。”他轻描淡写地说。
宁蓝和那个戴眼镜的男学生配合娴熟,看得出来他们不是第一次给这里的狗喂食了。男生推着车,在每个犬笼前停一下,除3号犬笼以外,宁蓝给每个食盆里舀一大勺颗粒饲料,舀一大勺炖菜,再舀一小勺炖五花肉。
得到食物的狗立刻开始大快朵颐,还没轮到的狗在笼子里团团乱转,急切地等待着。
第664章 离去
犬舍外面,雪狮子于软玉温香间东捏一把,西揉一下;理查德对几个男生大讲荤段子,听得他们目瞪口呆;π在跳高架、人字板、障碍墙、匍匐架、索拉桥等训练设施之间开心的摇来荡去,像是在丛林间玩耍一样;星海在匍匐管道之间来回蹿,像是在跑迷宫;菲娜讨厌被人簇拥,高傲地跳到了车顶上,居高临下俯瞰众人。
宁蓝一边给狗喂食,一边好奇地问道:“张店长,那只鹦鹉很厉害啊,这么会讲话,是你训练的吗?”
“算是吧,不过训练鹦鹉说话,主要在于鹦鹉的天资,跟人的关系不大。”张子安谨慎地回答,他可不想再接一次训练鹦鹉说话的任务。
“我倒觉得那只猴子伶俐又可爱,真想养一只。”戴眼镜的男生推着餐车,向窗外满脸羡慕地盯着π。
“别养。”张子安提醒道:“养野生动物是需要资质的,灵长类动物更不能随便养,这只猴子也不是我的,是我帮别人的养的。”
“哦。”眼镜男生很遗憾。
相比于上次来时,张子安注意到有的犬笼换了主人,也有的空犬笼住进了新主人。他记得3号犬笼里的警犬年纪太大,牙齿几乎掉光了,只能吃泡软的颗粒饲料,无论是炖菜还是炖肉都咬不动。
它两眼微睁,侧躺在犬笼里一动不动。
宁蓝和戴眼镜的男生显然已经习惯了它这个样子,在喂食时跳过它的笼子,直接去喂4号笼子里的x,打算等喂完其他的狗之后,再返回3号笼子单独喂它。
虽然失去了半条后腿,身体上也留下很多弹片划出的伤痕,但x的依然很强壮,狼吞虎咽地咀嚼食物。
飞玛斯远比在场的人类更加敏感,它似乎嗅出了某些异样的东西,大概是体内氨基酸分解和荷尔蒙变化,很微弱,但逃不过它的嗅觉。
它凑近3号笼子闻了闻,又跑到张子安身边,扯了扯他的裤腿,低声说道:“3号笼子里的狗,已经死了。”
张子安一怔,抬眼望向3号笼子,叫住付涛说道:“付师傅,3号笼子里的狗好像不对劲儿,可能是不行了……”
记得上次来时,3号笼子里的狗已经表现出食欲不振的颓势,连食盆里一半的食物都没吃完,当时他就知道这条狗坚持不了多久。
付涛皱眉,与宁蓝他们对视一眼,“不会吧?上午还好好的呢,是吧?”
宁蓝他们两个也流露出疑惑的表情,觉得张子安可能弄错了,“是啊,上午也是我们喂的它,它今天挺有精神的,不仅吃得比平时多,还舔了舔我的手呢。”
付涛的眉毛皱得更深,“啥?吃得比平时多,还舔了舔你的手?”
“是啊。”宁蓝点头。
付涛本来是不信的,但听了这话之后就猜到了,这是回光返照啊……
他掏出钥匙打开3号笼门,蹲下按住那条老狗的胸腹。
宁蓝和眼镜男生盯着他的动作,屏住了呼吸,攥紧长勺。
良久之后,付涛站起来叹息一声,“终究还是走了,没能撑过这个年……”
他的语言和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宁蓝紧咬着下唇,自责地说道:“对不起,我本该早些发现的,上午没注意到它的情况不对……”
付涛摆摆手,让她不用说了,转身走出犬舍。
宁蓝以为付涛生气了,更加自责。
“你不用太难过,生老病死是难免的,这么多狗,你怎么可能每条都注意到。”张子安劝慰宁蓝,“再说,这条狗是自然死亡,算是寿终正寝——你看它的表情很安详,能够老死在同伴身边,在死前还能舔舔你的手向你告别,这已经是很幸福的事了。”
宁蓝依然很难过,“如果我能早些注意的话,可以陪在它身边……”
“不,你错了,它应该是硬撑着,等你离开后才咽气的——别忘了它是一条警犬,有自己的尊严,不想别人看到它死亡时的样子。”张子安解释道。
片刻之后,付涛推着一辆建筑工地常见的独轮手推车进了屋,抱起老死的警犬放进独轮车里。独轮车里还放着一把铁锨。
“饺子熟了,你们就先吃,我去山上把它埋了。”他简短说完,便推起独轮车想离开。
“等下!”张子安叫住他,顺手从花瓶里扯出那一大束康乃馨,甩了甩水渍,放在警犬尸体的旁边,“我去给你帮忙。”
“我也去!”
“我也去!”
宁蓝和戴眼镜的男生都抢着说道。
“你们就不用去了,把3号笼子收拾一下吧,腾出地方,也许年后还要来新的警犬。”付涛扯过一大块塑料布盖上狗的尸体,推着车出了犬舍。
张子安低声对他们两个说:“先别把这事告诉你们的同学,省得……冲淡了新年的气氛。”
他们点头答应。
张子安说完就追了过去。
院子里,有些女生觉得外面太冷,已经回屋了,剩下的依然在逗猫。
“付师傅,饺子马上煮熟了,干什么去啊?”她们见付涛推着独轮车要出门,不禁好奇地问道,目光瞟向盖住独轮车的塑料布。
付涛不擅长说谎,张子安替他答道:“我们去搬东西,马上就回来,饺子熟了你们先吃。”
说着,他打了声响指,招呼精灵们一起去。
菲娜早已厌烦了这些聒噪的学生,闻言从车顶跳下来。雪狮子一看菲娜要走,它也从妹子们怀里挣脱出来,屁颠颠地跟在菲娜后面。
星海和π离开训练设施,也向他跑过来。
理查德扑腾着翅膀飞进张子安的兜帽,“嘎嘎!是要走了吗?快冻死本大爷了!”
“因为你总是说个不停,所以才冷的。”张子安摇头,“还要等一会儿,先上山一趟。”
“嘎?上山?干嘛去?”理查德转转小黑眼珠,促狭地说道:“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张子安就知道它死性不改,一旦得意忘形就口无遮拦,威胁般地瞪了它一眼,它这才悻悻地闭上嘴。
第665章 远望
其实严格说来,警犬养老院所在的位置顶多只能算一座低矮的丘陵,并不是山。山上没有水源,路也不好走,没有什么开发价值,一直没有被人承包。
付涛推着独轮车在稀稀拉拉的落叶林间七拐八拐,来到一处背风的空地。
周围很幽静,空地上栽种着一些小树,最粗的仿若成年人的小臂,最细的也就跟手腕差不多粗细,相比于周围那些生长已久的落叶乔木显得弱不禁风。
每棵小树前方都微微鼓起一个土包,树腰钉着木牌。
付涛推着独轮车停下来,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支住车,掀开塑料布,默不作声地抄起铁锨开始铲土。
张子安走到小树旁边,看到一块块木牌上都写着字,标志着每一条葬在这里的警犬的生卒年月、服役部队和服役地点,有的资料不全,也可能是出于保密的需要,服役部队的位置写着“不详”,但至少都写着警犬的名字。
他粗略数了数,类似这样钉着木牌的小树,大约有七八棵。
冬天的土地冻得很硬,付涛年纪不小了,连铲带挖,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呼吸声十分沉重,额头也见了汗。
“付师傅,你休息一会儿,我来吧。”张子安把大衣脱下来,挂到一根树枝上,从侧面走过去。
付涛把铁锨插在挖出来的土堆上,怀疑地盯了他几眼,因为他看起来就是个并不强壮的普通人,跟城里那些年轻白领差不多,不像是干过粗活儿重活儿的样子,因此付涛很担心,千万别帮不上忙反倒把腰扭了或者把脚崴了,那就麻烦了,还要把他放进独轮车里推回去……
张子安没多说什么,拔起铁锨,跳进付涛挖出来的浅坑里,一铁锨下去,铲起一块泥土,扬到地面上,接着再挖。
付涛原以为他挖不了几下就会喊累,没想到他越挖越起劲,每下动作都力道十足,呼吸也很均匀平稳。张子安一开始不会用力,渐渐地掌握了方法,铲土扬土的节奏富有韵律感,表情看起来甚至有几分轻松。
他的身体比付涛想象中更加结实,多亏这半年来在老茶督促下的训练。
不过……
“加油!”
“加油!”
“motto!motto!嘎嘎!”
理查德蜷缩在张子安大衣的兜帽里,在旁边一直聒噪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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