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想,他就不得不站起了身,走向了野猫似乎都绕开来走的地方。
拘捕武器是一直绕在脖子上带着的,就是以防意外事件的发生,他隐匿着身形,放松呼吸,一边捏紧了拘捕绳,缓缓靠近。
随即,他愣了一下。
公园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人。
如果只是这样,他一个眼神都不会撇过去。
那个人身上,似有似无的血腥气都传到了他的鼻间。
他似乎是有些疲惫了,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只是看身形,倒显得格外瘦弱了。
“不许动!”
正说完,他猛地冲过去,随后再次愣住了。
藤原雪理能感到手臂上伤口在不住地流着血,刚才为了逃走,她着实花了很大的功夫。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就已经不自觉地走到了这个看起来无人的公园。
急速的逃跑,让她的肾上腺素瞬间增加。
她的精力完全无法集中在思考和琢磨得到的情报上,只能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肌肉因为急剧的运动而微微颤抖,神经处在一种因逃离成功而造成的近乎麻痹的喜悦中。
理智和平静,一时间无法回归。
这个公园非常的安静,除了偶尔野猫活动的沙沙声和猫叫声。
她在这里久违地感到了平静。
只是这份宁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她在心里叹息着。
身后的脚步声虽然轻,但藤原雪理不至于感受不到风盾的破碎。
她的感知能力是绝佳的,任何时候都不会放松警惕。
只是高强度高爆发的运动之后,她突然感到了一些疲惫。
于是莫名地,她就不想动了。
“藤原雪理!”
相泽消太紧紧地蹙着眉头,咬牙切齿地说着。
藤原雪理转头看去,随即便在心里哀叹着自己的运气。
但她面上居然还能露出一个玩笑般的笑容。
“老师,您不考虑收留一下我吗?”
晚霞的最后一点余晖照在她身上,竟有一种梦幻般的美丽。
灿灿的光辉宛若华丽的霞衣,配上她的笑容,一瞬间相泽消太有种被蛊惑的感觉。
但随后,他就反应过来了。
老实说,藤原雪理自己都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生成这样。
在她说出那话的时候,相泽消太的面孔瞬间就扭曲了。
她总觉得自己离被相泽掐死只差那么小小一步。
但最后,似乎是看在她一身伤的份上,相泽消太还是忍了下来。
然后,把她带回了家。
相泽消太把她往沙发上一按,也不多说话,生怕一开口就是发火的语气。
藤原雪理还一副状况外的吃惊表情,他不得不反问自己是抽了什么风,要去招惹这个麻烦——可是这个烦人的家伙是他的学生。
“忍住。”他对自己拼命地劝说着,然后从房间里拿了医疗箱出来。
职业英雄的住所,不会缺少这种东西,一应东西绝对齐全。
虽然伤在了胳膊上,但由于伤口靠近肩膀位置,所以藤原雪理必须要把上衣脱掉。
她心里微有犹豫,不过看到相泽消太非常糟糕的脸色——明明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却让人很有压力,藤原雪理立马妥协了。
“快点脱掉。”相泽消太声音低沉又平稳,然而那股子火气简直要烧到她脸上,“想让伤口感染吗?还是烂疤?”
“……好的。”
相泽消太一声不吭地帮她清理伤口,手上却一点情面没留,巨疼无比。因为疼痛,她不得不找其他的事情缓解注意力。
“诶,这么……镇定的吗?好歹我也是个女孩子啊?”藤原雪理故作苦恼地说着。
她上身只穿着一件运动背心,那件染了血的紧身衣被她扔在了地上。
“不就是一具□□吗?有什么好看的?”相泽消太很平静地回答着,手上还在帮她缠着纱布。
“我好像明白您为什么没有女朋友了。”藤原雪理一下子笑出了声,稍微动弹了一下,扯到了伤口,被他弹了脑瓜子。
“安分一点。”相泽消太训斥道,随后描摹一般地补了一句,“那是因为我太忙了,小孩子不要管那么多。”
“……”藤原雪理撇撇嘴,开始四下打量他的房间。
职业英雄其实是一个高收入的群体。
但同时,他们也是众所周知的高额纳税群体。
即便如此,大家也以成为职业英雄为荣。
相泽消太的私人公寓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充分显示出了一个单身男士的屋子该有的样子。
并不算特别整洁,但也比想象中的要干净一些。
茶几下边,放着有几个空了的啤酒瓶。纸篓里的垃圾装了三分之一的样子。
沙发上有毛毯,看起来是用过的,没有仔细地叠好,抱枕也歪在一边地放在沙发上。
另一边桌上的便签纸也是正用着的,冰箱上贴着给自己的工作提醒一类的话,餐桌上放着还未吃完的食物,上面盖着纱罩。
书架上的书有一些上面加了标签,还能看到几张金属制作的精美书签随便地放在了一处,也并未好好地收纳起来。
四处都显示出一种生活化的状态。
藤原雪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大约相泽消太是真的把她带到他自己住的地方来了。
从陈设一应来看,他应该是不缺钱的,就是——
也不太会过日子就是了。
单身男士的通病。
啧……
终于折腾好了,相泽消太也要开始来算账了。
藤原雪理是不可能躲过去的。
“怎么搞的?”他问话的声音有几分冷。
虽然帮她处理了伤口,但他并不会因此揭过这件事情。
藤原雪理也知道,她今天要不是说出一点真材实料的话语,他绝对会给她好看。
“和这些对职业英雄满怀憧憬的同学不同,”藤原雪理听到自己用冷静的声音缓缓地道,“我对这件事情的‘存在’本身产生了怀疑。”
“当大家为现象而惊叹的时候,我想要探究它的合理性。这在一个大家都默认的社会框架和秩序规则里,是非常离经叛道的行为。大家用共同的认可,默认了它的存在,而我则企图用更加科学的方式,哪怕是冰冷的数字、枯燥的方程、复杂的编程……这些才是有且仅有、存在且唯一的能够让我承认的答案。”
“换句话说,我在分析这个社会,在探究它的稳定性和合理性,更直白地说,我在质疑这个以‘和平的象征’欧尔麦特为核心的英雄社会本身。”
“……”
相泽消太沉默地看着她,因失血过多的面颊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惨白,但她的神情是如此的平静。
她是非常认真地,在说着这些话,也是真的确实在思考着这些东西。
相泽消太不会因此去否定或者质疑她,哪怕他觉得她正在一个危险的边缘。
但他也知道,她说的是对的。
老实说,他是有些惊讶的。
相泽消太自己并不是一个脑力活动特别出色的人,和一般的职业英雄一样,他们都是体力劳动的奉献者,承担着巨大的风险,奉行着上面给出的命令。
他是意外的,自己竟然有一个学生,在这样的一个年纪,如此一本正经地思考着社会制度和规则。
他为她轻而易举地去试探黑暗和社会底线的行为而感到愤怒。
没错,在他看来,这样年轻的生命,应该放在学习和成长这种更加安全的事情上。
但他同样不能够否定她行为的意义。
这是一个还在成长中的狼崽子,对这个操蛋的成人世界的一次恶狠狠地试探。
哪怕仅仅是这么伸伸爪子的触碰,也让她碰得一身是血,一身是伤。
可是即使如此,那双黝黑的眼眸里,依然静静地甚至更加猖狂地燃烧起一团蓝色的火焰。
她的眼神里,有无限的火热,她完全不为自己的行为后悔。
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对的。
这种探索本身,没有任何的错误。
黑暗纵然危险,但变革需要鲜血。
作为一个老师,他此时此刻明明应该阻止她这种危险的行为。
可偏偏,注视着她,他竟然该死的感到了一种糟糕的热血感涌上心头。
与之而来的,还有一种莫名的自豪——我有一个学生,在做着这样探索未来的事情。
这种热血和激情对于职业英雄来说是完全不可取的。
他们的工作,最需要的就是冷静和平和,一直以来他都做得很好。
一方面,是他性格如此,始终是不太打得起精神和热情的样子。另一方面,是在见识了成人世界的残酷之后,他为了节省自己的精力,选择了这样一种生活方式。
但此时,他居然仅仅因为她的一番话,牵动了心神。
“真年轻啊。”相泽消太不由自主地感叹着,按捺下似是汩汩鲜血在身体里飞快流淌的那种热烈又滚烫的感觉,这种体验新奇又让他觉得不适。
“说到底,只是出于利益罢了,不要用那种惊叹的眼神看着我,”藤原雪理勾了勾唇角,似是一抹冷笑,“我并不想从您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太难看了。”
“呵。”闻声,相泽自是收敛了神态,他并不清楚自己到底表现出了怎样的神态,但惊讶是绝对有的。
“这就是你把自己弄成这样的原因?”
相泽消太反问,也知道,她是绝对不会全都说实话的。
在他面前,她就没有完全的诚实过,但他也有些意外她会和她说出这样一些类似心里话的东西。
也许只是她没有可以倾诉的人,而他刚好是能够做一个听众的成年人吧。
“是,也不是。”
藤原雪理这样回答并解释。
“为了更好地看到这个制度和社会的脆弱,我必须要接触到另一面。”
“那个不同于被你们这些职业英雄们所保护着的安全与和平世界的另一面,那个黑暗的里世界。”
“只有真正地接触到了黑暗与危险,我才能够知道,我的探究是否有意义,是否能够带来一些不同。”
“就算是在这个光明的世界,也不是没有危险,权利的纷争、政党的角逐、财阀的控制……只是这种无硝烟的看起来更加诡谲,但这只是一个开始。”
“欧尔麦特体系下的社会制度正在逐步瓦解,随之而来的就是暗世界的崩坏,这会带来我们所处环境的变革,旧一套利益角逐下的规则和协定将不再有效。”
说着,藤原雪理微微敛起了眸子。
“我本来想要借助藤原家的一切,去探知这种规则,但我发现……似乎暗世界的动乱比想象中的要快很多。”
“与其去看这种政治团体的抱头鼠窜,不如直接去触碰黑暗世界的变乱。”
“而我,将从中寻找最大化的利益和最合理的制度。”
相泽消太对这一番话,才稍微更有了一些实质感。
谈及利益,总是更能够让人信服一些。
而就他所知,这也确实是能够打动她的因素,虽然不全都是促使她冒险的原因,但多少也算是沾一点方面。
“那你找到结果了吗?”
“没有。”藤原雪理的回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若是真的就这么让她冠冕堂皇地一通话,就给出了答案,相泽消太才觉得奇怪呢。
藤原雪理再聪明,也不至于一下子就能够解决无数人死活都解不开的局面。
“那么,我等着你的答案。”
这是相泽消太在反复思索考虑措辞之后,所唯一能够给她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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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这一章信息量还挺大的,不过大家也不要太信
就目前情况来说,小雪理的话只能信一部分啦,虽然后来这确实成为了她的目的之一
但是现阶段的动力之一是利益,另一个原因才是主要的,但我不能说(得意.jpg)
第79章
藤原雪理确实动了想要亲自探查的念头,甚至不惜花了大工夫做下了对自己无比残忍的计划——暴露当初“水曜日事件”的内容,即使这样会把备前警官等官方的人的目光集中过来,比较起来,再做一次笔录都不算是什么的大事情了。
而这一切的动念,都是在她第一次收到来自渡我被身子传过来的消息的时候。
渡我被身子几乎是单线条的思维里,有一种奇怪的敏锐的直觉和感知。
或者说,她其实并不是一个看起来那么傻缺的人,但她心理的病态造成了她的言行举止看起来都是奉行本能和喜好行事,并不具备一般意义上的复杂逻辑性。
但渡我被身子并不蠢笨,不然也不可能在犯下那么多罪之后,还没有被警方和英雄抓住。
渡我告诉藤原雪理,她觉得敌联盟的首领并不完全是死柄木吊,他的口中,还有一位“老师”。
但直到现在为止,那位老师都没有亲自出现过,平时是通过那里的一台电视屏幕,网络通讯的。
这位老师在死柄木吊的心中分量很重,似乎是他敌视英雄尤其是欧尔麦特的缘由——虽然渡我被身子也不喜欢欧尔麦特,但她知道这种是不太一样的。
具体发生了什么造成了这种结果,她还不知道。
不过渡我被身子也知道,虽然敌联盟因此吸引了一大批被英雄杀手斯坦因的理念吸引而来的各种各样的家伙,但敌联盟似乎并不是完全按照斯坦因的方式行事的,理念也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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