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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亨利压根没理天临堡的叫阵，而是直接抬起手：“冲锋——”
前方的数十名骑士应声催动马匹。
对方叫阵的骑士遥遥看到沃恩堡的骑士冲锋，立刻收住了叫骂，调转马头回到了队伍当中。
平原上骑兵冲锋的速度极快，数百米的距离在顷刻间拉得很近，而天临堡的军队却迟迟没有动静。
亨利立刻察觉出了不对。
然而此时再出声撤回已经晚了，天临堡的骑兵不但没有前进冲锋，转而退后，直至骑兵之后的那个人展露出真面目——
隔着几百米遥遥相望，这么远的距离几乎看不见人影，但亨利·沃恩依然看清了那个人的长袍和乌黑长发，以及手中的……法杖。
是阿洛伊修斯。
天临堡何尝不知道艾拉·韦斯特不过是个没有实战经验的“黄毛丫头”？亨利·沃恩万万没想到，天临堡信任阿洛伊修斯至此，并且胆敢让他这个近乎五感全失的残废亲临战场。
西林公爵的女儿没有战斗经验，但或了几千年的纯血精灵有。
阿洛伊修斯看不见突袭而来的骑兵，听不见震耳欲聋的铁蹄，更感觉不到急速前进的威压。能够在须臾之间踏平他的铁蹄于阿洛伊修斯来说也不过是掀起长发和长袍的狂风罢了。
纯血精灵高高举起法杖，位于“星辰”顶端的魔法物质疯狂旋转起来，在骑兵即将靠近阿洛伊修斯十米之内距离的时刻，他的法杖重重落在地上。
一刹那，地动山摇。
亨利·沃恩瞳孔皱缩。
他眼睁睁地看着骑兵的马匹因为地面剧烈的晃动而失去重心，阿洛伊修斯面前的地面塌陷出一个长达五米的大坑，所有的骑兵来不及勒马，统统都摔了进去。
而直到这个时候，艾拉·韦斯特仍然没有现身。
沃恩堡的领帅只觉得遍体发寒，一个疑惑浮上亨利·沃恩的心头。
那就是艾拉·韦斯特究竟去哪儿了？
——艾拉确实不在战场上。
趁着两军对垒的功夫，艾拉换上了自己的装备，拎着长弓、只带了夜魔兄妹二人，混入沃恩堡外的市镇，来到了城堡的城墙下面。
眼下大部分士兵被带去打仗，沃恩堡内自然疏于看守。艾拉此行的目的就在于趁其不备，救出威廉。
“艾拉小姐，”加布埃尔一边在前方探路，一边开口询问，“沃恩堡内的情报组怎么办？”
之前考虑到情报组内可能有奸细，这次战争并没有将情报组调回来，偷偷潜入沃恩市镇的行动也没有通知他们。
一想到存在奸细的可能，艾拉的眼神一暗：“你现在管理情报组，怎么处理你说了算。”
加布埃尔沉默半晌：“我知道了。”
说完他强打起精神，转移话题：“咱们马上就到密道啦。”
是的，沃恩堡城墙高耸、戒备森严，可内城和外城之前却存在着地下密道。
据加布埃尔所说，城墙密道是他刚到沃恩堡，和当地的商队打听出来的。在三代之前，是城堡内的骑士和城外情人偷（）情用的密道。
虽然艾拉很想问你没事打听沃恩堡的密道做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听是偷（）情用的，加布埃尔能够知情，艾拉总觉得格外理所当然呢。
他们趁着黄昏时刻，成功找到了密道。
许久不用的密道充斥着发霉的气息，但好在加布埃尔一掀开井盖，一阵冷风直接从枯井内传来，证明密道中仍然通风。
这省下了他们不少功夫。
由加布埃尔开路，艾拉和伊莎贝拉紧随其后，跳进枯井后他们又走了一阵，大约前进了二百米的路程，总算是抵达了另外一口枯井。
顺着枯井破碎的石块向上爬，走出密道，狭窄的视野豁然开朗。
这口枯井竟然位于沃恩堡马厩的后方。
三个人鬼鬼祟祟探出头来，果不其然看到马厩五米开外的地方有士兵站岗。艾拉抽出短刀，她身后的伊莎贝拉却一把按住了刀鞘。
“让我来。”夜魔少女压低声音。
平日里伊莎贝拉既要帮助兄长管理酒馆，又要跟着阿洛伊修斯学习魔法和算数，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三个人使。如果不是大事，艾拉几乎见不到伊莎贝拉的影子，因此也不知道她跟着阿洛伊修斯学习到了什么程度。
但说出这句话的伊莎贝拉信心十足，艾拉点头：“去吧。”
夜魔少女的双眼蓦然亮了起来。
她到兄长前方，从怀里抽出一把小刀，小刀上闪烁着铭文和魔纹痕迹足以证明这并非凶器，而是方便施法的魔法用具。伊莎贝拉踏着猫步走了出去，悄无声息地接近士兵，在距离他三步远的视觉死角默念几句咒语——
面前的士兵应声而倒。
伊莎贝拉急忙转头：“快跟我走。”
艾拉：哦豁！
这么好用的吗。
“可以啊，贝拉，”艾拉惊奇道，“你已经这么熟练了！”
“只是个昏睡魔法而已，”美丽的夜魔少女脸颊一红，不好意思道，“很入门的魔法。”
“你还学了什么？”
“迷惑魔法、魔法迷彩、一些幻术，哦还有，”伊莎贝拉兴致勃勃地回答，“还有类似于闪光术的魔法，也能使人短暂失明，很好用的！”
艾拉：“……”
她算是懂了，反正就是方便偷抢拐骗的魔法一样来一个，果然不改盗贼本色。
不过也幸好如此，使得他们一路潜行进城堡大厅附近都没花什么力气。
到了这个地步，就不能继续迷昏士兵了。最终还是艾拉出场，她盯梢厨房后门半晌，终于盯来了一个士兵。
艾拉迅速前进，一把将短刀横在了士兵喉咙前：“威廉·沃恩在哪儿？！”
“什——艾、艾拉小姐？”
艾拉蓦然瞪大眼睛。
不仅是士兵认出了她，艾拉也认出了这名士兵。
这就是不久之前威廉带头杀出重围时，为他打开沃恩堡城门的青年。
“是艾拉小姐吧！”
明明面前就横着一把刀，士兵却无比激动：“小少爷被关进了地牢里，你快起救救他！”
该死。
艾拉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该死！
沃恩堡的士兵能说出这话，证明威廉·沃恩目前的情况一定非常糟糕。
第58章 公爵小姐33
如果不是士兵提醒, 艾拉真不知道沃恩堡的地牢在哪儿。
和天临堡不一样, 坐落于平原的地牢是真的“地”牢。踏进地下室的一瞬间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幸而沃恩城堡内的地牢也许久不用，只关着威廉·沃恩一人，不过站着门口两名看守。
伊莎贝拉轻而易举地放倒看守后, 他们潜入地牢。
室内光线昏暗, 三名潜入者蹑手蹑脚、不敢大声, 直至走进地牢的最深处, 他们才从生锈的铁栏杆后面寻觅到了属于活人的影子。
在艾拉靠近之前, 铁栏杆内的人影听到声音，抬起了头。
“威廉？”艾拉压低声音试探道。
“……”
铁栏杆之内的人影蓦然僵硬在了原地。
“艾拉？”人影用难以置信的语气开口。
是威廉·沃恩。
纵然他的声线因为嘶吼和缺水变得极其沙哑, 可艾拉一行人还是立刻听了出来。艾拉急忙上前：“伊莎贝拉，把药和绷带拿给我，他肯定——”
“——别过来。”
艾拉一愣：“你说什么？”
即使如此, 她的脚步也没有停下, 然而就在艾拉即将走入牢房的视线范围前一刻，铁栏杆后面的威廉·沃恩的语气变得格外凶狠：“我说别过来！”
艾拉：“你怎么回事？！”
她怎么可能停下步伐？西林公爵的长女二话不说抽出短刀砸开了门锁，她踹开牢房的铁门，接过伊莎贝拉递来的药箱走向角落里的威廉。
“威廉，”她开口，“你是否受伤了？”
藏匿在阴影中的威廉·沃恩没有回应，艾拉能听到的只有他艰难的喘（）息声。
隐隐之中艾拉意识到了什么。
她拉近了与威廉的距离, 阴影中的男人没有动, 他就像是一尊被抛弃的雕塑般无动于衷。
“你是否受伤了？”艾拉再次问道。
“……”
这次威廉总算给了艾拉回应。
他叹息一声, 用沙哑的嗓音开口：“我很抱歉。”
艾拉蹲下（）身来。
她走进阴影当中，视线逐渐适应乐地牢里昏暗的光线，当她能够看清威廉时，分明看到男人朝着与艾拉相反的方向侧了侧脸，于是艾拉伸出手，她托起男人的下颚，半强迫地促使他转过头来。
西林地区的居民，无人不晓“鲜花骑士”的名号，威廉·沃恩年轻有为、生性秉直，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孔有如雕塑家呕心沥血的杰作，搭配上他乌黑的头发和海一样的蓝眼睛仿佛天神。
艾拉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对他的印象除了傲慢之外便是好看，即使不太喜欢威廉·沃恩自负的性格，她也不得不承认，小少爷有一张非常好看的脸。
而现在，当艾拉扳过威廉的下颚时，原本上天恩赐的英俊面庞，只剩下了半张。
他的左脸依然完好，然而他的右脸，自太阳穴下方到右嘴角，遍布狰狞的伤痕，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
那一刻，艾拉真的是头脑一懵，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是烧伤。不用威廉自己出言解释，艾拉就已经猜测到了一切——那日他在沃恩市镇前拦住追兵去路时，艾拉亲眼看到摄政王麾下骑士抽出了火属性的剑。
威廉身上的盔甲是奥利安德亲自修复的，他的装备上带着林中仙女的祝福。这一度给他提供了不少便利，然而碰到火属性的敌人时，却自带双倍伤害。
《西林英雄》里没多少普通人能够装备带有魔法属性的武器，昔日奥利安德作为补偿的祝福，如今却害了他。
“我很抱歉，艾拉。”
看着艾拉·韦斯特震惊的神情，威廉艰难地吐出这句话。
艾拉：“你的右眼还能看清东西吗？”
威廉：“能。”
艾拉阖了阖眼睛。
刹那间，滔天怒火涌上心头。
即使艾拉并不十分在意威廉·沃恩究竟长什么样，她也从未真心实意地将“鲜花骑士”的名号放在心上过——平日里艾拉甚至会就此不正经的吐槽。然而没放在心上不意味着艾拉不明白其中意义，威廉·沃恩容貌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盛名之下，所有人对他的尊敬和爱戴。
昔日俊美的骑士沦为阶下囚，失去了俊朗的面孔。而造成这一切的，竟然是他的亲生哥哥。
亨利·沃恩真该庆幸自己远在西林的平原上正在同阿洛伊修斯开战，否则的话，艾拉一定会抄起短刀直奔他的卧房，把他的脑袋砍下来给威廉赔罪。
“这件事。”
艾拉死死地攥紧拳头，她迫使自己的平静下来：“你父母知道吗？”
威廉沉默不语。
艾拉：“沃恩子爵知道吗？！”
威廉：“我的父亲应该知道，但他和母亲已经被我的兄长控制了起来。”
艾拉气极反笑：“到这个关头了你还尊称他为兄长。不如原地反水去帮他打仗算了？”
“我很抱歉。”威廉只是第三次开口回应。
“操！”
艾拉只感觉自己的胸腔都快憋炸了。
她紧紧盯着威廉被烧毁的半张脸，不知道是亨利·沃恩的毫不留手，还是威廉的再三道歉更令人怒火中烧。
囚牢之外的夜魔兄妹对视一眼，最终由伊莎贝拉小心向前：“艾拉，得抓紧给威廉少爷上药。他已经在地牢里呆了这么久，再不抓紧处理很容易感染。”
艾拉更为挫败：“带来的药品哪里能处理这些伤？”
伊莎贝拉：“我还会一些冰系魔法。”
说着夜魔少女朝着威廉·沃恩伸出手。
在她的指尖触及到威廉的右脸时，青年本能地缩了缩。像是在戒备，更像是嫌恶——他的动作让伊莎贝拉一怔，随即拉丁姑娘明媚的眼眸中浮现出几分不可遏制的悲伤。
小少爷并不是嫌恶她，而是嫌恶自己。
谁都知道威廉·沃恩平日里偶像包袱极重，他很在乎自己的形象。如今毁去半张脸后，整个人形容近乎恐怖，这样的遭遇让伊莎贝拉几乎不敢正眼去瞧他。
“可能会有点痛，”她说，“但至少能消毒。”
说着，她的指尖还是轻轻落在了威廉的脸颊边沿。
当比冰点更低的气温从伊莎贝拉的指尖扩散开来，一寸一寸爬上威廉的面孔时，青年倒吸了一口凉气。
冰系魔法接触到伤口，威廉一个激灵，嘶吼出声。就在他想躲避之前，加布埃尔一个健步冲了进来，和艾拉一起将青年按在原地。
幸运的是伊莎贝拉的速度很快。
不是什么大型魔法，简单的施咒就足以。饶是如此也把威廉折腾个够呛，须臾功夫他就已经开始颤抖起来。
“咱们得赶快。”
加布埃尔提醒艾拉：“贝拉的魔法维持不了多久，小少爷还受了伤。”
艾拉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几乎不敢看威廉的面孔——不是因为伤口狰狞，而是因为愤怒褪后涌上来的是愧疚。如果那日不是威廉·沃恩孤身一人拦下了追兵，他根本不会受伤，也不会留下如此伤口。但艾拉又不得不直视威廉的面孔，因为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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