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老师现在怎么越来越体贴?无微不至,搞得我非常慌乱。”十音在纸上划弄,还剩下两次机会了,“人设要崩了。”
“崩什么?你又想跑?”
孟冬的手指力道得当,的确很受用。
“孟冬你要不给我打杯咖啡。”
“这个点不许喝,生物钟容易混乱。”孟冬拒绝。
“这阵子忙,混乱一下,过两天速度调回。”
“身体呢,余队不是号称任务一完就备孕?”他说,“现在还不备来得及?”
“几时号称过!”十音瞠目。
“你这样赖皮就对得起云海了?”孟冬手指停了,眼睛在看她,十音默默想,孟冬现在是不是把老大当大怪用了?
她抬头看他极端认真的神情,又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大端正,前两天的确说过疑似的话:“啊,对的。”
孟冬在笑,去亲她鼻头,鸽子这点好,磊落大方。
十音接着回忆,妈妈眼睛不好,她小学毕业左右的样子,爸爸生意上逢出远门,开始将家中的账号密码交代给她,爸爸常用的密码是……
这个十音记得清楚,逐一键入。
对话框再次报错。
十音简直怄死,老爸为什么要和自己玩这种游戏?这节骨眼!
孟冬提示她:“想想设玩具盒密码那天的事。”
十音扶额:“我只是听觉好,记忆力不是神人啊,过目、过耳不忘。老爸是把我当你了吧?”
孟冬目光亮了一瞬:“加加,爸爸帮你设密码时,妈妈在练什么?”
“这我记得的,贝五的《春天》!”十音莞尔笑了,凑了脑袋回头亲他,“小宝贝你厉害了,我们是不是和这曲子有缘?真的,那天我真是听着妈妈拉的曲子设了个密码,容我想想!”
十音这人也许偶尔会泄气,但只要给她头发丝那样的希望,仿佛就是被封印之地被解了封,瞬间能生出洪荒之力。
“你刚叫我什么来着?”小宝贝。
大一那年的在线陪练课,十音每天都这么叫,叫得人头皮酥麻,当年他心里对她有气,其实并没觉得不适应。以及去年……
十音正兀自回忆旋律:“把你当学生啦,口头禅,不要介意。”
“再叫一次。”
“呃……小宝贝。”
“机器人?”孟冬撇撇唇,还是笑。
“你什么癖好啊,”十音都不好意思了,观察他的神情:“难道你知道密码?”
“应该是,刚想起来。”
成竹在胸?十音不解,老爸设的密码,孟冬是从哪里想起来的?
附中时代,孟冬常去十音家温习、吃饭。加加这家伙好为人师,自己文化课免修,却总邀他来家探讨功课。孟冬嘴上淡淡答着“好吧”,其实时常故意卡着饭点去,加加爸妈次次留饭,他也是盼着的。
有时候嘉陵和宋宋两个也在,加加在给他俩答疑,老爸就和孟冬聊天。是很轻松的那种,毫无压力,倒有点像现在和云海聊天的气氛。
聊起他俩首次合作时的《春天奏鸣曲》,老爸告诉他,加加小时候就格外喜欢这曲子,因为妈妈那时正练呢。连她的玩具密码,加加都用了春天曲谱当的密码,取的是译成简谱的头六位,654345。
他当然一直记得,只是当时没怎么费神想。孟冬的玩具就是琴,他又不懂,玩具也有密码?
十音愕然:“我不确认,但好像真的很有道理!但这不是你刚来南照租那房子的房门密码么?我还说太简单了。”
“不然怎么说你傻。”孟冬双眸凝在她的脸上,幽幽说,“忘性大没事,我记就是了。”
十音听得动容:“嗯嗯。”
十音不安地将目光头回屏幕,三次输错,文件夹会锁定。
她的手停留在键盘上,在此一举了。
文件夹下包含许多子文件夹,其中一个被命名为“通过生物技术把脱氧核糖核酸从生物中分离的试验报告”的文件夹下,包含上百试验报告的扫描件。
十音随机点开其中一份报告,试验责任医师:梁若海、孟景蓝、柯语微、许中益。
另一份:余北溟、任远图、顾文宇。
开了好几份,试验责任医师的排列组合十分多样,但总不出这七人。
读着论文内容,十音就有些头大了,孟冬也是苦笑。这么多专有名词,迫切需要一个医师来帮忙注解,可现在这条件哪里有?
“门外有人。”
孟冬正在逐个文件夹地翻看,十音推了推他。
门外被云海故意找来的人看得水泄不通,十音是关注着动静的,那两人一直都在,她指的有人,是第三人。
来人是谁?
那个声音在对守门那两位说:“哥一听说就连夜往这里赶,联系过你们海爷,他同意哥进去说和。不信就赶紧拨电话,他醒着呢,我和你们海爷是铁兄弟,里头的这位也是我兄弟,都别剑拔弩张的行不行?”
其中一位生硬地应了声,果然在打电话了。
这人一边等一边在嘀咕,擦怎么会出这种事,这都叫什么事!手心手背,都是哥的朋友,回头一追究,哥还是介绍人,哥太大意了,怎么就一点苗头没看出来,朋友妻云云……
十音望着孟冬哑然失笑,如此糟糕的一夜过去,这勉强算想什么来什么吧?
作者有话要说: 江岩:太过分了,真没想到孟冬是个色胆包天的人,云海打人多凶啊
第79章 人海微澜 二十
门外的人通话到一半,将电话交给了江岩。
江岩刚说了句“哥到了”就说不下去了,十音能分辨电话那头哇哇的砸东西骂娘声,声嘶力竭、椎心泣血。
孟冬听不见,不然也一定揪心,云海缝完针应该休息。
但老大不可能有心思睡觉的。杜源提前到沧东是为什么,缺了的功课得即刻补;知道她需要医生,就把江岩弄来了,但兵荒马乱之际,身边都是人,江岩在外再怎么傻白甜的人设,人毕竟是有公职的法医,戏一定要做足。
门被敲响了。
“我去开。”孟冬说。
江岩半开着门,手机那端的咆哮声震耳,砸玻璃器皿的哐当之声不减。现在孟冬也可以听见了,云海歇斯底里到了极点。
老大的敬业简直令人心酸,但换作是十音,此刻大概也不得不继续。
不说什么大义,一个团队的努力积累到了这个程度,稍微一个疏漏,都能让它付之东流。没有个体偿付得起代价。
初和好那阵,十音自觉对不起孟冬,心里对云海和任务组颇有微词。但令她惭愧的是,老大自从在南照露了脸,一直倾其所能提供各种便利,只为让孟冬和她能迅速消弭隔阂。
十音自知,她这些年的不要命,不过是种心理顽疾。相比起来,云海才是肯用生命祭理想的人。
江医生愠怒地瞪了一眼前来开门的发小,脑袋还冲着手机在频频顿首:“哥这就和他谈。兄弟消消气,不要气坏身体,是是是,是绿……气,当然气,当然吐血!这事换谁不吐血?都是哥不好,哥的错,哥不小心,有什么气朝哥撒,好不好?”
那头声音缓下来了。
“兄弟,你就给句话,你是要人,还是要说法?”江岩问。
此刻的话筒内,云海的声音极清晰:“还他妈能要什么?老子就要他姓梁的左手一截小拇指!”
云海这把沙嗓子一声吼,喧嚷得仿佛不是在对江岩说,倒像是在跟全世界说的。
十音简直担心云海头上的伤口绷线,孟冬有些感同身受地锁紧了眉。
江岩一只耳朵几乎要聋,换了只耳朵,颇是为难:“我说海爷……”
那头已经挂了,江岩神情灰溜溜的,醒醒鼻头,手机交还给门口的小伙子,阴沉着脸,返身重重摔门、锁门。
江岩将质询目光钉在孟冬脸上:“你告诉哥,这都是误会,是云海弄错了。”
他发现孟冬的面容竟是那种……饶有兴味的样子。
江岩个头算高,但还是低了孟冬小半头,气势上终究略输。二人眸光相撞,他狠恶的眼神投射去,孟冬只用不卑不亢来睥睨他,上风占尽。
孟冬答得明白了然:“不是误会。”
江岩怒火中烧!
梁孟冬这家伙他从小就熟,脾气硬、冷情冷性,无论对男对女他都没有耐性,恃才傲物,这都可以理解。可梁孟两家毕竟都是江南世家,更有家风家训摆在那里。做下这样的事情,他还觉得自己挺理直气壮的?
看孟冬写了一脸的死不悔改,江岩几乎要炸了毛:“哥当初把十哥当兄弟介绍给你认识的,头天就讲得明明白白,人家是有主的、朋友妻,结果人还没到沧东,就听说你把、把十哥……”他都说不出口。
“她当初还帮了你不少忙!你怎么就下得去手?”
孟冬笑得竟是难得的温和:“余队帮我的忙,我以身相许,两情相悦,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江岩觉得天旋地转,血压……他离去世大概就差一口气。这小子仗着自己的才华皮相,竟是没半点三观?
他乍想起孟冬去年底是聊过与道德相关的话题,当天626队的林鹿也在场,孟冬怎么说的?他“连道德观念都很淡漠”。江岩当时以为与他这个人相符,才子都离经叛道、不循规矩章法,但也不能出离到连窝边草都吃的境界吧!
那时他说恋着一个小胖子,江岩思忖着天冷了,孟冬如此冷感一个人,念旧、也渴望温暖、爱一个球球,情有可原。但追溯回去……小胖子也是有主的。
细思极恐!孟冬这是不良癖好、是病。
“半夜云海怒不可遏给哥来电,说你俩在沧南就度了陈仓,哥理亏啊,连半个屁都不敢放!深夜出发过来前,倒是厉锋提醒了哥几句,哥是越想越觉得在理,你是不是在南照就对十音下了手?”
“嗯。”孟冬坦率点头,纠正,“你话太糙,我俩应该算是情投意合。”
“你……怎么突然一点脸都不要?色迷心窍了?”
“这么说也不是不行。”
“行个屁!我跟你说,现在事情闹大了。十音本来木呆呆的像个小子,根本就不怎开窍。对,她长得好看。但你也不能逮着一个好看的就下手吧!”
“没有都,我就对余队动过心。”
孟冬是真心实意在答,十音听得有趣,然而江岩还在门前,好像压根没注意到她。
江岩眯起眼睛,想细看看眼前这人恬不知耻的嘴脸……居然还装得十分诚恳。
“啧,瞎话怎么可以张嘴就来,你那小胖子呢?抛诸脑后了?本来你是个毒舌,为了泡妞嘴都甜了,被你这样的勾引,怪不得十哥受不住。谁能受得住!”
孟冬唇角撇了撇,实在忍不住了:“承蒙夸奖。”
“老子是在夸你?!”江岩怒目恨不能立时剁了孟冬,廉耻呢?他真瞎了狗眼。
“嗤,我爱谁就是勾引,”孟冬声音是冷,道的却是委屈。“没见你数落她别的花草。”
“爱?这个字从你嘴里出来真从头到尾都透着诡异,我一直以为你的血是冰的……讲真,这字哥都没听云海说过。”江岩摇着头,“现在根本就不是这事,朋友妻,朋友的朋友的妻,也是朋友妻!你说怎么办?”
“妻?结了?”孟冬引着江岩往里,“进来说。”
江岩总算看见十音了:“擦!你整晚都在这儿?”
十音点点头。
江岩周身血凉了半截,万没想到是这局面,十音也着魔了。
怪不得云海冷了心肠,要发那样的脾气、说那些狠话。他俩多少年的感情?说血浓于水都不过分,这是天塌了啊。
云海一个铁血硬汉,虽不说怎么疼媳妇吧,对别的女人更是不带正眼瞧。战斗和任务,他流血流汗眼都不眨;身为一线缉毒人员,他见惯生死,常有一颗慈悲心,对无辜弱小从来最体恤。
能提这种血腥过激的要求,说要孟冬的一截小手指头……海爷怒到极处了。
江岩缓了缓,点了支烟,苦涩极了,都是自己造的孽。就不该私心想和付钧一起给狗狗动手术,狗咬孟冬,疫苗由他亲自陪去医院,萌芽都未必会生。
世上本无万全法,事已至此,他得看看还有没有挽回的可能。
“孟冬,说说你的打算。”他看向孟冬。
“打算结婚。”孟冬说得理所当然,给江岩看戒指,又向十音投去一眼,“她答应了。”
“我擦、我擦!你来真的?”江岩心里一空,无可挽回了?
孟冬拔走江岩手里的烟,直接摁进烟缸:“别抽了,这是禁烟房。她不喜欢烟味。”
江岩五雷轰顶!上下扫视十音,警觉道:“你怀了?”
“没有,不过在备孕,”孟冬说,“喝什么?给你倒。”
“不喝!喝什么都上头。”
备孕……江岩揉着脑门,几乎是半倒在沙发上,生无可恋。
他在想对策,现在云海的怒意冲破天际,孟冬办事再不地道,让他断了指,云海触犯法律、孟冬再无缘提琴……两人不光结束职业生涯,还得断送人生。
别说江岩怕这结局,老江第一个饶不了他这始作俑者。
十音的态度才是突破口,十哥这人重义气、念旧情,但愿是鬼迷心窍。
十音在电脑前轻声唤他:“江医生,你有活干,给你看些资料。”
杜源到底会对孟冬做什么?所有的分析都源于推测,谜还等着江岩帮着解,演到这格局暂时可以了。
然而演员还没出戏,或者说,江医生压根不知自己就在戏中,脑袋一偏:“干什么活?没力气,元气大伤。你们毁了哥的三观,哥还得替孟冬想办法,他少一根汗毛,老江都没法跟他爹妈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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