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第一次，她发自内心地想要守护一个人，而被她守护的那个人似乎也很信赖她。
这家伙可真奇怪，一句话让人紧张到不行，一个动作又能令人轻松不少。
他到底在想什么？
艾可的目光停留在缇奇轮廓分明的脸上，浓密纤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高挺，不厚不薄的嘴唇，单看或组合在一起，都是她所喜欢的。
他到底想怎么样？
危急时刻不顾一切挺身而出，在外人面前谨守本分保持距离，二人独处时又各种威逼利诱，施恩讨债，偿还付出，循环往复，搞得她心绪一刻都不得安宁。
长此以往，她也许真的会栽在他手上。
不对，她现在已经在意了，任务结束，他若离开，她一定忘不掉他们之间所发生的一切。
世间的男人都像他这般难缠吗？
若是哥哥看上了谁，也会如此吗？
艾可摇摇头，他无法想象哥哥向其他女人献媚的样子。
不过，她倒是有点理解了，妮娜为什么热衷谈恋爱。
与他人产生交集，不仅能体验另一种人生，还能不停地感受各种各样的情绪。
失去冷静，抛却理智，由旁观者变成当局者，矛盾着烦恼着纠结着心动着，不用囿于过去，未来也非一层不变。
喜怒哀乐，酸甜苦辣，人生百味，这才是生活原有的样子。
变得太过冷漠太过薄情，哥哥也会认不出来的吧？
怪不得，师父总说，该遇见的人始终都会遇见，摆脱不掉又无法抗拒，就顺其自然吧。
自寻烦恼，自我调节，起起伏伏，心态逐渐趋于平和的艾可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全身放松后，她慢慢陷入假寐状态。
风平浪静，一夜无眠。
天一亮，城堡就开始热闹起来，鉴赏会定于今晚举行，女仆佣人忙前忙后，骑士团火|枪队严阵以待，从各地赶来的名流巨贾亦纷纷携贺礼登门拜访。
上流社会的派对，不仅给绅士小姐们创造了约会条件，还给商人们提供了谈生意的舞台。
岛国资源稀缺，冲着金矿而来的威廉自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在肥猪的引荐下，他认识了不少土豪矿商。
缇奇对这些没有兴趣，他选择待在屋内，除了用餐，其余时间都在给艾可读书，阳光美景，二人世界，不知多享受。
不愿与人打交道的艾可很满意缇奇的安排，听着悦耳的嗓音，品着大师笔下的故事，时隔多年，她总算等到了大结局，没想到兄妹俩都死了。
她讨厌悲剧，因为那会让她联想到自己和哥哥的命运。
“不过是文人瞎编的故事而已，别不开心。”缇奇把书丢到沙发上，十指交叉搁在交叠架起的膝盖上，“你会找到你哥哥的。”
“当然。”艾可自信地开口，说完她拾起书把它放回书架，“要换一本看看吗？”
缇奇看向窗外，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夜幕降临，楼下人声鼎沸，他想继续也没那个心情：“是时候下去看看了。”
某人准备起身，艾可快速返回，见杯中咖啡见了底，便又添了一些：“有王子和肥猪镇场子，你就不用去露脸了。”
“怕殃及到我还是不忍看女车主遭难？”缇奇用勺子搅拌咖啡。
艾可走到窗边，单手撩开落地帘，今晚的宴会其实是个陷阱，肥猪特意把会场搬到外面，他把全场的观众都当成了诱饵。
盛装出席的嘉宾们遍布整个花园，毫不知情的他们还在那谈笑风生。
居高临下，她很容易就发现了慕夏和柳月的身影，前者打扮得花枝招展，手摇金扇像个交际花，后者还是一身奇怪的牧师装，手里多了本圣经。
尽管只有一面之缘，尽管慕夏性格不招人喜欢，她也不愿见到他们无辜送命。
缇奇抿了一口咖啡：“那我们就继续在这过二人世界。”
闻言，艾可轻笑出声，经过昨晚，她好像习惯了他的“言语攻击”，之前觉得不知所措，现在只感到喜感。
缇奇放下杯子走到艾可身边，锃亮的玻璃清晰地映出了二人的影子，他静静地凝视她的脸，等着她回答。
沉默须臾，她神情严肃地开口：“梅露要来了。”
他垂眼看着窗外的人群：“不来，好戏如何开场。”
装着人皮的玻璃柜赫然矗立在草坪中央，绿油油的色彩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异常鬼魅妖冶，鉴赏客们将它团团围住，评头论足，每个人眼中都露出了贪婪的目光。
“以他人性命取乐者，终有一天也会成为他人宰割的对象。”
砰——
缇奇话音未落，一具尸体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在展示台上，全副武装的骑士，脑袋和胸口被双双捶爆，内脏脑浆流了满地都是。
静，死一般得静寂。
啊——
寂静过后，惨叫声不绝于耳。
砰——
又一声响，围成一圈的人们还来不及逃散，一抹粉色的影子轻巧地落在了玻璃柜顶，单膝点地的人儿潇洒地掀开兜帽，一头绿色的秀发迎风狂舞，似飘摇的海草，又似翻滚的碧波。
后撤的众人皆为之一怔，来人站直身子，双手叉腰，以睥睨一切的姿态放肆道：“听说你们想剥我的皮？有本事就来呀。”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明天中午十二点更新
第21章 鉴赏会（4）
主楼正对城楼，旁边各有两座塔楼和棱堡守卫，梅露从左一塔楼下来，上面负责执勤的骑士小分队全军覆没，无声无息解决了数十人，强悍的实力震得在场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大伙儿像木桩子一样杵在原地，脚步定住，神色慌张，欲望却不止。
梅露藏在防风镜后的碧眸像极了猫眼石，挖出来必定价值不菲，还有她的皮，活剥效果肯定比玻璃柜里的那张还好。
好想要……
好想要……
好想要……
“把我当牲畜看待是不是特爽？”遭人围观的场面，充满恶意的目光，梅露经历了太多太多，她拉上兜帽，摆出战斗的姿势，“在我宰了你们之前，就尽情地看吧。”
撂下狠话，她赤手空拳冲进人群，脑袋胸口，专挑要害，一拳一个，不分男女。
眨眼间，身边便倒了一大片人，血肉模糊。
宾客相继惨死，冷却的会场再次沸腾起来，几百号人作鸟兽散。
内庭有六个出口，人群蜂拥而至时，出口竟被封住了，走投无路的他们这才想起主办者，寻寻觅觅，觅觅寻寻，始终不见踪迹。
他们彻底谎了，他们彻底乱了，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逃窜，他们像蝼蚁一样互相踩踏，他们像困兽一样悲鸣哀嚎，颜面尽失，尊严尽丧。
真是痛快啊！
杀完一拨人，梅露重回玻璃柜顶，笔直立于其上的她俯瞰众生互相厮杀，利益一致，排除异己，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就是人性。
可怜她的同胞们全成了牺牲品，她默默地垂手望着柜中之物默哀，眼神兴奋而哀伤，粉色的手套已被染成了更深的色彩，指尖滚烫的鲜血与脚底冰冷的灵魂，红绿重叠交相辉映，绘出了一幅人间最真实又最疯狂的惨象。
以牙还牙，她要以活生生的性命来祭奠所有枉死的族人。
“休想死得那么容易！”猎杀、拷问、折磨、剥皮，梅露要将亲人们所受的罪悉数奉还，“去死吧！”
一声怒吼，她再度杀入人群。
进退无门，力量悬殊，一盘散沙，空中花园彻底变成人间炼狱。
困于瓮中，平日嚣张跋扈惯了的贵族们一个个都成了待宰的羔羊。
纵使有权有势，也搬不来半个救兵，他们彻底变沦为普通人，跑不过爬不高，上不了天也钻不了地，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抡爆头颅、砸爆胸腔。
塔楼和棱堡明明还有许多守卫，他们手中紧握骑枪，他们食指扣紧扳机，却无一人出手相救，他们选择冷眼旁观，坐收渔翁之利。
直到死亡的那一刻，他们才真正明白过来，这是一场骗局，过去将他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他们也成了别人掌心的玩物与棋子。
而策划这一切的人早在医生等人的掩护下安全退至主楼，并在楼内设下重重防御，此时此刻，他正与王子在三楼卧室开心地观戏。
“为了张皮竟不惜出卖伙伴，够狠的。”隔壁笑声频传，知晓计划的艾可仍忍不住吐槽。
“不止伙伴，今天的守卫也全是弃子。”缇奇漫不经心地补充道。
“一定是萝莉控的建议。人体力有极限，咒者也是，他们想用人海战术消耗梅露。”
“拉几百人陪葬，你们队长才是真正的狠角色。”
艾可严重赞同，萝莉控看起来斯文，骨子里比谁都狠，不管普通人还是咒者，只要上头下令，一视同仁，从不眨眼。
也不知梅露是否明白。
玩命厮杀，不留余地，定是恨透了，怒极了。
那不顾一切模样令艾可想起了当年的自己，获得力量后，她也想过报仇，把所有黑暗骑士都杀光，还有可恶的当权者。
去死，统统去死！
仇恨满腔，怒火重燃，血液沸腾，颤栗不已……
艾可攥紧了拳头，继续看下去，她也想打开窗户跳下去与梅露一道并肩战斗。
杀人扬名，与恶为伍，搅他个天翻地覆，说不定还能凭借出众的能力加入亡灵呢，到时还怕哥哥不会找来吗？
思维大开，越想越停不下来。
艾可猛地闭上眼睛深呼吸，努力平息情绪，梅露没错，她选择杀人解恨，她自己也没错，生命有限，不该肆意挥霍，不值得。
遏制住冲动，她偏头看着缇奇，她忽然很想知道他的过去：“你的族人，还在吗？”
“不在了……”缇奇惋惜地开口，“屠杀令下达，族人无一幸免，若非父亲提前派人将我送走，我也……”
艾可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你恨吗？你想过报仇吗？”
经历过两次大屠杀，缇奇比谁都恨，觉醒力量，死里逃生，获得地位，他发现报仇实在太过肤浅，他要得可不止这些。
不过他的计划他的野心，暂时还不能向她透露。
思忖片刻，他这么回答道：“个人有个人的想法，有的认为报仇是终点，但对目前尚无力量的我来说，报仇只是起点。”
“起点？”这个说法很新鲜，艾可按耐不住好奇心。
“背负深仇大恨的人往往容易走极端，一死了之、鱼死网破。而仇恨之于我是动力，光凭一个人无法改变世道，权势、力量、财富、信念，当你爬到特定高度，你才拥有话语权。”
“所以不惜以身犯险去到王子身边，那么当上御医之后呢？”
“等他加冕为王。”
加冕为王四个字，引人无限遐想，缇奇说得很认真，艾可仿佛能从他眼中看到她不曾参与的过去，他是如何从一个隐忍少年走到今天的地位。
一定很艰难，也一定很不容易。
时光无法倒流，错过了过去，未来还有机会，探究欲|望被彻底激发，艾可无比期待地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取而代之，这么回答，一定会吓到对方。
缇奇故作为难地托了拖腮帮子：“没有然后，威廉的身体能不能熬到那个时候还是未知数，先顾好当下。”
顾好当下，才有长远，艾可喜欢这个态度，三言两语，她便觉得彼此的心又靠近了一点。
“你觉得今天谁会笑到最后。”聊完沉重的话题，缇奇又将话锋转了回来。
关于梅露，资料只记载了她的外貌与能力，但亡灵可不是那么好进的，他们团长应该不会任由团员胡来。
再看她今晚的表现，单枪匹马杀到，不找目标，只找路人出气，肯定有所图谋。
思考了一会儿，艾可说：“他们抓不住梅露。”
缇奇摸摸下巴：“肥猪呢？会死吗？”
艾可歪歪头：“虽然我也挺想弄死他的，仅凭梅露一人，难。”
听完，缇奇并未立即表态，他仔细观察下方情形，少顷，发现了什么的他敲敲玻璃窗。
艾可之前的注意力都在梅露身上，顺着缇奇所指方向，她发现主楼紧闭的大门竟开了。
“人几乎死绝，现在良心发现……”说到这，她突然停顿了一下，几秒后，想起什么的她问缇奇，“你找到慕夏和柳月的尸体了吗？”
缇奇狡黠一笑：“能神不知鬼不觉开门的家伙怎么会变成尸体。”
艾可愕然，先不说他俩是如何逃过踩踏和追杀的，主楼大门纯铁制造，厚且沉，外锁加内锁，火|枪都很难轰开，门后还有骑士驻守，无爆破痕迹，如何办到？
缇奇主动解惑：“车主用金扇子在门上开了个大洞，车夫手中的圣经装有飞针暗器，两人协作，里面的人估计被打得措手不及。”
听到这，艾可在窗前踱起步来。
梅露吸引火力，他们偷偷潜入，所以这三个人是同伙？慕夏和柳月也来自亡灵？
关于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盗贼团伙，调查团收集到的资料并不全，目前只知有十一人。
团长副团长能力全面，另外九人各司其职，除了个别性格张扬、特征明显的那几位，其余的要么有名无图，要么有图无真名。
那二人的脸和档案里的通缉画像对不上，名字也搜索不到。
金扇子不足以破门，里头应该装了什么锋利机关，书中藏飞针，这也不是普通人能捣鼓出来的东西。
临危不乱，暗度陈仓，配合默契，说不认识，谁信。
短短几天时间，连遇四位亡灵成员，艾可倒抽一口冷气。
她快速移动到门边，侧耳倾听，蹲了半晌，别说打斗，连句咳嗽声都没听到。
外面静得可怕，太不正常了，既然破门而入，不可能不出半点声响，就算一招秒掉所有骑士，还有火|枪队呢。
艾可握上门把手，打算出去看看。
缇奇却冲她摇摇头。
稍作考虑，艾可决定听缇奇的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不杀进来，她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旦出去，不动手也要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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