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好事。”班曦没有听完。
她把璎珞放在沈知意手中,说道:“他本来就是知行的替身,效仿知行,也无不妥。”
璎珞沉甸甸压在沈知意手中,他想用力握住它,手指却颤动了起来。
“陛下!”朱砂抬起头,目光惊动大骇,“陛下!他这点伎俩,陛下是被他欺骗……”
“长沁,拉她下去。”班曦不悦道,“御前失仪,按宫规,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吧,就在门外,罚完回来,朕还有话对她说。”
长沁应下。
朱砂惊愣半晌,低头看向自己的前襟,又是一怔,面色大变。
“陛下……”
见班曦脸色不愉,朱砂不敢再言,一咬牙,认了罚。
班曦挥去身边人,换了个位置,坐到了床榻边,悠悠道:“起来,到这儿来。”
沈知意坐过去,不敢动。
班曦伸手拽他的衣带。
沈知意惊了一瞬,下意识去挡,又想起她身份,慢慢把手放下。
班曦扯了几下,腰带没松动,才满意收手。又满把拉过他的腰带,把人扯到她身前,轻声问:“你看她了?”
沈知意摇了摇头。
“没看吗?”班曦声音更轻,蓝宝串珠轻抚着他的眼睛。
沈知意闭上眼:“没有,我闭眼了。”
“朕忽然想起,沈二公子九岁起,房中就收人了……沈府有些姿色的府奴,沈二公子男女不忌,关起门来虐侵的不在少数。”
沈知意狠狠愣住。
他……半点印象都没。
“朱砂也是你房中出来的。”班曦说,“要说看,十年前,你就脱光了她,看了个遍。”
班曦看着沈知意呆愣无辜的神情,无名火憋在胸口,最后化为一声笑,专注看着他。
“朕都忘了此事……”她说,“你哥哥与你不同,他君子质洁,品行端方,从不沾染这些恶事脏事,用你这副身子来载朕对他的思念,似乎有些不配。”
沈知意:“可我……忘了……”
“你人忘不忘,事总是你做过的。”班曦说道。
沈知意怔愣半晌,只得道:“我无话可说,陛下要是难以释怀,我领罚便是。”
班曦笑了笑,说道:“至于你效仿知行,朕不拦你。这本就是你该做的,你要是能把他的品性也一并效仿去,朕还要给你沈家烧高香,赏你父亲追封你母亲,教出个好学上进的好儿子。”
沈知意蹙眉。
班曦绕着他的一缕头发,说道:“至于从前之事,罚了你这次,朕就不会再介怀。只是你要记住,你替的是知行,以知行的性子,他就是身处朕的后宫,也不会坏了男女规矩,让不该看的东西污了眼睛。”
沈知意慢慢跪下,回道:“臣侍谨记。”
“记住,别回去。”班曦摸着他的脸说道,“忘了也好,做戏给朕看也罢,从今往后,你要记住你是替谁而活,不要再回到从前,做那个被人厌恨的恶人。”
沈知意点头:“我知道。陛下……要罚我什么?”
班曦沉默了好久,一直到朱砂进来回话。
她挨了二十板子,人委委屈屈,红着眼伏在地上,带着哭腔回话。
班曦问:“罚完了?”
长沁:“罚好了。”
“朕说的话,待会儿要一字不差说给华清宫的人听。”班曦坐正,将串珠挂在手上,字正腔圆道,“今后沈知意若做了错事,华清宫诸人不得私自行刑,事无论大小,都先与朕说。”
朱砂领命,含恨望了眼沈知意,退出内殿。
“以后这殿内。”班曦对沈知意说道,“谁进谁不能进,你要自己拿捏清楚,不要再有今天这种事发生。”
沈知意点头。
班曦拍了拍手,对长沁说道:“沈二公子年少时虽身子骨弱,但不折风流,你带他去好好沐浴,去去这满身陈年血腥气。”
长沁应下,引沈知意离开。
班曦长长出了口气,坐于榻上,神色复杂又落寞。
沈石生蹦到她怀里,自顾自地蜷缩成一团,睡了。
班曦轻声道:“你是这宫里,第一享福的,哪知人心里的苦……”
她这段时日,有些走火入魔了。
影影绰绰,总觉知行知意的界限已模糊不清,区分不出。
她如今看沈知意,从他身上看到最多的,竟然是知行,而不是过去的沈知意。
她半喜半忧,又喜欢他忘了曾经,懵懂听话的现在,又忧心自己会对他产生意料之外的感情。
人难做,有情又不敢寄放的人,更是难。
她何尝不是在折磨自己?
每次看着面对自己的侵袭不敢反抗的沈知意,她就清楚的知道,自己内心明白他是谁。
如果真的把他当沈知行,她绝不可能在床榻上如此对待他。
沈知意到了地方才知道,班曦所说的沐浴,并非寻常沐浴。
是,她说过,这是责罚,既然提到了,又怎会轻易饶过他。
长沁带他来的地方,叫善所,宫里给皇上配药浴的地方。
“药浴都准备好了。”长沁笑道,“二公子请,陛下说了,要仔细沐浴。二公子需在这地方泡一个时辰。”
沈知意脱了衣物,走进药池。
药水浸过后背的伤,新伤旧伤就一起发作了起来。
长沁拎着药桶,浇头灌下,说道:“这药,也能强身健体,您要早想开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知意睁开眼睛,双眼雾气氤氲,水珠从睫毛上低落,他一张脸,白如寒玉。
“可是疼?”长沁说道,“药是烈了点,二公子身上还有伤,的确不会太好受。”
“倒不是。”沈知意低声说道,“只是……心里不好受更多。”
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却被人说,是个从九岁起就收人进房虐打发泄的恶徒。尽管事是他从前所做,可为何被她罚了沐浴净体,他会平白觉得自己受了侮辱,心痛难耐呢?
现在仔细想来,她所说的陪寝,其实何尝不是侮辱?
她喜欢看自己起反应又不得纾解的样子,甚至故意让他难堪。
沈知意想到这里,苍白的脸上起了淡淡红晕,又似是恼自己竟然在羞愤中起了旖旎之心,眼睛一闭,沉入了药水中。
长沁快手将他拉起来:“二公子,想开,想开!”
待时辰到了,他换好衣服,长沁对他的称呼也就变了:“沈帝君,这边走。”
沈知意想,他若能做到长沁这般从容机敏,见风使舵,也不会有此苦恼了。
班曦召他到寝殿侍候。
果然,到了榻上,依然如从前。
今日,班曦挑他起了兴,还评价了一番:“你这身子……敏感的很。是谁碰都会这样?”
沈知意没有说话。
人躺在榻上,就得入戏。她不喜自己讲话,是因他出声,就会破了她的幻想。
原本,她在床上说过的话,大多都是些自问自答,并不需他回答。
班曦对他的身体来了兴趣,指甲轻轻刮着他的胳膊,过了会儿,他胳膊上便清晰的出现了一道红色线痕。
班曦沿着脖子划过去,沈知意紧咬着嘴唇,脸埋在发间,轻轻吐气。
班曦抬手,果然不多时,又是一道血痕出现。
“好敏感的皮肉。”班曦双眼发亮,俯身吻去。
是,如果此时此刻,躺在这里的是沈知行,她断然不会如此玩弄他。
真心喜爱的,是捧在手中小心呵护着,不敢触碰不敢亵玩。
他不是。
但她发现,自己似乎喜欢这样,甚至想把从前不敢想的那些花样,都在他身上试一试。
“不如……”班曦咬着他耳朵,轻声说,“沈知意,你白日你替知行,做朕的帝君,晚上,就做个罪人,在这床上,为你自己赎罪吧?”
沈知意琢磨出了她的意思,蓦然睁大了眼。
“班曦!”他疾声喊了她的名字,双手抓着衾被,又软下声求道,“什么都可以……只求陛下不要……不要在此事上辱我。”
班曦说道:“朕没有辱你的念头,只是,你总要赎罪。”
“陛下要我怎么做?”
班曦吻着他,说道:“朕做什么,你受着就是。床榻之上,朕不再把你当作知行,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嗨,说白了,就是大活人躺在身旁,一碰就想起他不是白月光,但又想睡,心里又痒又难受,索性晚上就不让他替了,毫无负罪感的睡得了。
这么一想,女主好渣啊。
(但我喜欢,这样好虐啊233333)
第19章 沦陷
班曦不到卯时就起了,沐浴更衣上朝,虽然面上浮肿,看起来疲惫,但两只眼睛却神采奕奕,浑身发光。
沈知意过了辰时才清醒,拢好衣服,失魂落魄的走出寝殿。宫人们鱼贯而出,收拾着那散落一床的玩意儿。
沈知意慢慢走回华清宫,怔愣时,见华清宫内院的银杏树下,多了架新漆的秋千。
他慢吞吞走过去,坐在上头,失神望天。
今日天阴不见阳光,已是上午光景却还未见大亮,院里起了风,又湿又沉。
他的手指渐渐僵硬麻木,手上的关节泛着红,似一寒玉吹出了红痕瑕疵。
沈知意这才回魂,看向自己的手,未料抢着入眼的,却是手腕上向衣袖深处蔓延未褪去的绳痕。
他立刻放下手,袖摆遮住了胳膊,双手也缩了进去,搭在膝上,低垂着眼,盯着袖子上的银丝牡丹纹发呆。
朱砂咬牙切齿看着,却又没有办法。
沈知意慢慢抬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呆了一呆,又低下头,像是犯错了般,好久之后,他站起身,向朱砂走去。
朱砂先是一惊,身上的那些伤因他的靠近刺挠着。
好在,沈知意守规矩,似要避嫌,离她还有十步便停了下来。
他静静沉思了会儿,慢慢跪地,工工整整给她行了个大礼。
“对不起。”沈知意说完,站起身来。
朱砂退后半步,眼神挣扎。
“不求嬷嬷能原谅,今日我与嬷嬷道个歉,只希望嬷嬷以后,能放下过往恩怨,平常待人。”
“放下?”朱砂苦笑一声,“沈知意,你又要耍什么把戏?是你教会奴婢长记性的,二公子的教诲,奴婢永世不忘!”
从前,她并非没有原谅过。二公子房中总有人因犯错被打,她第一次进房,二公子却很是温柔。本就一久病的少年,怎会像狠厉的魔头?
他温柔与她说话,即便她打翻了茶,毛手毛脚收拾,他都会轻声细语安慰她。
可一切都是假的,第一次责打她,是她送茶的手不稳,茶水溢了出来。沈知意抓过她,变了脸,抽出戒尺劈打了她的手。
过后,他又轻柔哄她,问她,姐姐还在生我气吗?原谅我吧。
她原谅了,她不长记性,当时甚至还感到愧疚。
一直到后来,他转着剥皮刀,笑吟吟对她说:“银红,你怎么不长记性啊?骗你一次,你便信一次。难道真以为,本公子能看上你,要真心对你?你也不仔细想想自己的身份,做什么美梦,以为主子真的会对一个隶臣妾出身的下贱胚子道歉?”
朱砂想起过往,心头钝痛,血气仿佛要倒流进心口,她撂下一句:“沈知意,你不怕报应吗?!作恶多端还妄想夺大公子的善果,我咒你不得好死!”
朱砂跑开,而华清宫的其余宫人,也都匆匆远离,鼻观口口观心。
沈知意呆愣了好久,慢慢走出华清宫,向千秋阁走去。
千秋阁与乾元殿同处一线,位于昭阳宫正北,远在千阶之上,是供奉班延王室牌位的地方。
沈知意一节节台阶走上去,寒风刺骨,风吹来,如同银针往骨头里钻。
沈知意疼到薄汗一身,再被风一吹,脸几近透明,嘴唇无半点血色。
他从前不是很懂何为一身病骨,如今一阵风就能将他吹成这般惨状。沈知意深吸口气,满腔冰凉,震痛了喉咙,他咬着舌尖,将着暖不热的冷气缓缓吐出,发出微微的低吟声。
终于,走走歇歇,他登了顶,在千秋阁外拜了一拜,才敢进阁。
阁内的温暖,让他活了过来,冰凉的手指渐渐回了温度。
他一边走一边拜,终于找到了他要找的牌位。
沈知行。
她立的牌位,很小心,择了几个字,后头跟着的,却只是王君之称。
沈知意跪下来,又不知说些什么,他无言望着牌位,半晌,只能在心里反复念着:“对不住。”
原是他不配的,可……
他也不知自己现在是何心情,仔细说来,失忆之后,连从前的那段兄弟情,也都忘了干净,记不起分毫。
若是别人不曾提起,他甚至想不起他还有个双生兄弟。
他是完完全全忘了,世上第一孤寂之人,他只活在如今,没有过往,也无心去想将来。
“我……”沈知意张开口,轻轻说了句我,又沉默了。
他没什么用,又不能替她打理后宫诸事,又不能临朝听政,全天下人都知道,他的作用,就是给皇上陪寝。
他没什么野心,也不敢做他想,往后……往后,为自己那记不起的过往赎罪吧。
长沁机灵,上午,给班曦送了碗红枣汤,嘴里还说:“补气养身。”
班曦一口喝干,笑了。
“他人今日做什么了?”
“说是在院中坐着发呆,又到千秋阁给沈帝君磕了个头,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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