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就逗他:“你想什么呢?”
长沁打趣:“想媳妇。”
长沁扶他躺下后,拿了梳子给他梳理头发。
银钱见了,过来抢。
“你凭什么抢我的活!”
“哎唷,我不梳,也不见你动弹。”长沁道,“我看帝君的头发乱了,定是身边没有个眼勤手勤的人伺候着。”
沈知意由着他们闹,拿了本书翻看起来。
窗下,那只叫雪团儿的猫喵呜喵呜叫着。
长沁问:“怎么只听见声,不见猫?那猫是皇上给您的……”
沈知意说:“不见,不碰,我听听声就好。”
打理完头发,长沁送来药。
沈知意皱着眉喝完,银钱拼命拿蜜饯塞他,
沈知意:“习惯了,不必了,不吐了……哎呀,好了。”
银钱紧张地等着,见他真的没事才松了口气。
那药里有安眠,想来也是傅吹愁怕他嘴挑不好伺候,让他喝完药就睡,沈知意看了会儿书,慢慢睡了过去。
沈知意好眠,班曦却睡不着。
她躺在床上干睁着眼睛,由今日的那对夫妇想起了许多事。
有次,沈知行长吁短叹,连笑容都无力了许多,她问出了什么事,沈知行说:“还是知意的事。”
沈知意性子恶劣,喜苛待下人,这些知行都是知道的,可他没有办法。
每次问起,沈知意都说,那些人是死在我房里的吗?不都死在外头,又与我何干?我打死他们了吗?不曾啊!
沈知行道:“他行事残忍,我很是担忧,可又因他是我的手足,我竟然无法鼓足勇气去厌恨他。我明知道他是那样残忍的人,可我却一次次骗自己,这些事都与他无关……”
“这些事都是沈知意做的,跟哥哥无关,哥哥不必为他忧愁。”班曦安慰道。
沈知行摇了摇头,无奈道:“你不知,我心中亦有负罪感,太沉重了……”
他抚着心口,说道:“我竭力补偿那些人的家人,救治朱砂,也不过是在安慰自己,让自己心安。可我何尝无罪?我亦有罪……当他们的家人问我那些可怜人怎么死的,我句句都是在撒谎,是在替知意开脱。”
“你是他兄长,这也实属正常。”班曦如此说道。
“我……可能上辈子欠他的吧。”沈知行叹了口气,又恢复笑容,对班曦说道,“陛下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我会尽量看管着知意,让他收敛,渐渐地不再作恶……人事无常,若是有朝一日,我先他离世,殿下要替我善待他,如若他没有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那就求殿下念着咱们的情分上,给他留条活路。”
“……这是自然。”班曦点头。
思绪收回,班曦坐起身来。
她竟然都忘了这段往事。
是,如果知行还在,或者说,如果知行离世前,要留话给她,自然会和那户人家的姐姐一样,把唯一的牵挂托付给他人。
知行那样的人,如果知道她薄待他的弟弟,一定会伤心吧?
班曦蹬上鞋,披上衣服,向华清宫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系衣带,茶青方惊愣片刻,匆匆跟上:“陛下?”
“不必跟来,朕四处走走。”班曦摆手。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她去的方向,却是华清宫。
茶青方一言不发,慢慢缀在后头。
果然,班曦没有半点犹豫的,直接进了华清宫的门。
外殿打瞌睡的银钱猛地点了下头,惊醒后,只见班曦的衣摆旋进了殿。
银钱赶忙跟着跑进去,嗓门极大:“诶,皇上怎么……”
皇上怎么来了?!
班曦捂住了他的嘴,又一松手,指着门,沉默地让他滚了出去。
银钱想歪了,他晕头转向出去后,又返回来关了内殿的门,不仅如此,他还拦了茶青方。
茶青方:“你?”
你脑子有病?
银钱:“嘘,别吵,门外候着,这是规矩。”
班曦无声无息站在床边,就趁着夜色注视着熟睡的人。
她摸了把他的头发,如水一般,从她指尖滑下。
班曦魔怔了,她盯着沈知意看了许久,忽然说道:“你会生气吗?”
朕之前那么对他,你看见了,会生气吗?
他不舍得对她生气,可应该对她……很失望吧。
她失去了一个最好的辅佐,一个能够陪伴一生的知心人,她得到的,只有他的影子。
可她之前却因为自己心中的别扭与难过,三番五次折磨他。
如果让知行看到,他一定很失望。
她这么做,又和之前的沈知意有何差别?
班曦脱了鞋袜,慢慢躺到了沈知意身侧。
她侧目看了他许久,翻过身,轻轻拉着他的手,就和白天的那对夫妻一样。
她闭上了眼睛,轻声说了句:“睡吧。”
没有任何旖旎的想法,今晚,她的心回归宁静,这是自他入宫后,她第一次与他安然共枕,就像寻常夫妻那样。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不可抗力,所以没有更新,有请假的,但晋江请假条不知道好使不好使,应该有读者没看到。
接下来的十一假期,按照计划应该是不会请假的,日更~
第38章 怕人笑
班曦醒得早, 大概判断了时辰, 安然翻了个身, 睁着眼看身边人。
她最喜欢他静静躺着, 模糊了真实和虚幻, 只是一个躯壳,活着的,静静的, 会呼吸的。
班曦的手指摸着他的鬓边,微微笑了笑。
昨夜一晚安心眠, 竟比之前更充实。
枕边人熟睡着,班曦蹭过去,头轻轻倚在他身侧, 听着他的呼吸,闭上了眼。
时辰到了,茶青方带着宫人捧衣入内,班曦睡得浅,听到响动便起了身, 饶是如此,茶青方也看到了她倚在沈知意身侧一脸微笑的模样。
班曦穿衣梳妆时, 沈知意醒了, 班曦从镜子中看到了他的表情,他转头看见她,眼睛慢慢睁圆,一脸犹在梦中的迷茫和惊愕。
他似乎想唤她一声, 但怕扰了她,于是只安静看着她。
班曦笑容变得温和,她转过头去,问道:“如何?”
他就笑。
他一笑,班曦就得发愣,她的眼中闪过贪婪之色,突然很想命令他,让他把刚刚的笑容永远留在脸上。
班曦深吸口气,让捧着玉盘的宫人上前去:“挑一个,朕今日早朝,戴哪支?”
沈知意坐起身,认真拿起那些发饰比对着她身上的朝服看了,道:“这支红宝。”
班曦勾了勾手指,取过那支红宝珠发簪,递给梳洗的嬷嬷:“给朕戴上。”
嬷嬷笑道:“要是帝君的腿痊愈,这支发簪应该由帝君给陛下戴上。”
“现在……也不是不能。”沈知意突然出声。
班曦一愣,只见镜中,他拿过床头的朱红拐杖,一点点瘸着腿,慢慢走过来。
班曦莞尔道:“你当心点。”
沈知意慢慢走来,接过嬷嬷递来的红宝簪,轻轻给班曦戴上,目光轻柔。
“好了……很好看。”沈知意轻声说。
嬷嬷笑道:“是啊,也只有陛下能压住这颜色,庄重威严又好看。”
“君知道吗?”班曦语气柔似那窗口倾泻进来的春日清光,她与沈知意说道,“这是咱们从前约定过的……”
沈知意朦朦胧胧中,分不清自己是谁。
他茫然一怔,而班曦的喜悦已经消逝不见,双目中尽是落寞。
“朕……早朝去了。”她站起来,转着海蓝宝珠走出去,沈知意叫来银钱,让他扶着自己,送班曦出去。
班曦又折返回来,把海蓝宝珠戴在沈知意手腕上。
“你替朕保管着,朕午膳回来。”
她说罢,脚步轻盈地走了,看起来神清气爽。
银钱踮着脚伸直脖子望着那队伍越走越远,小声说道:“公子,他们说……我肯定不找妻了……”
沈知意就道:“你要说什么就说完,不要不敢说,没头没尾的,你是故意让我好奇的吗?”
银钱:“咳……他们说,这天下的女人全是会吸`精`气的妖……”
银钱还没说完,就被沈知意捂住了嘴。
银钱:“唔唔唔!”
我哪里有说错?皇上昨晚脸色极差,人也疲惫,然而睡了一夜,你看看现在,眉飞色舞的!
沈知意拖着银钱:“来,我看你该洗脑袋了!”
银钱:“公子,公子饶命!我不想死!”
热水烫头就算了吧公子!!
沈知意看向他的脑袋:“不过,你确实要洗发了。”
银钱嘿嘿笑了两声,拔腿就跑。
沈知意想去追,但无能为力。
他只好站在院子里,提高声音说道:“你以后不要乱说话,俗话讲,祸从口出……”
银钱早跑没影了。
起风了,沈知意拄着拐杖回后殿,吃力上了两节台阶,沈知意停下来长叹口气,叫道:“银钱!”
这孩子去哪了!
手腕上挂着的蓝宝珠串垂着长长的流苏,被风吹起,沈知意愣愣看着,忽然眼一黑,头痛欲裂。
拐杖落地,滚下了台阶。
沈知意扶着柱子深深呼吸,却迟迟不见疼痛过去。
他双肩颤抖着,想喊银钱,可嗓子发紧,疼痛铺天盖地而来。
一双手扶住了他。
沈知意望过去,只看见一个小发髻。
是半荷。
“……到门口,就好。”他说,“主要是……有风。”
说完,他苍白一笑,感叹自己何时成了这副见风就倒的身子。
半荷扶他到门口,沈知意语气温柔道:“去帮我叫银钱回来。”
半荷点了点头,像小雀一样跃下台阶飞奔出去,在外殿差点撞到朱砂。
沈知意听见朱砂训斥了她一通。
沈知意微微叹息。
半荷这姑娘,因脾性好,宫里谁见了都敢训斥。
声音停了后,沈知意见朱砂从外头进来,怀里抱着雪团儿。
雪团儿不是很亲她,她要很费力气才能把它按在怀里。
沈知意就盯着雪团儿看,眼馋得紧。
朱砂顿足,脸上写满了不屑与厌恶。
沈知意说:“你不要总那样抱着它。”
“二公子要教奴婢怎么抱吗?”朱砂说,“是要扒皮抱,还是捆着抱?”
沈知意眼前泛起了一片红,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那是沈府后院中的一棵树,那日他回府,路过那棵树时,瞧见了树上似乎系着一块儿“红绸”,仔细一看,却是一震。
那根本不是红绸,而是一只被剥了皮的猫,三寸长的钉子将它的四肢张开钉在树上,血染红了半个树干。
想起这些,沈知意泛起一阵恶心,摇摇欲坠。
他听到朱砂小声说:“装什么可怜……”
头又剧烈痛了起来。
沈知意再次清醒时,汗已湿透了衣衫,朱砂早已离开,沈知意望着空荡荡的院子,盯着那架红色的秋千发愣。
“是我吗?”
他摊开手,轻声自问。
过了会儿,银钱跑了回来,红着脸。
沈知意定了定神,只当他是愧疚了,笑着伸出手让他牵,说道:“让他们把药熬上吧……我有些不大舒服。”
他的手在抖,银钱感觉到了,他牢牢扶着,低着头说道:“已经备上了,我刚刚没有去别处,就是去煎药了……”
“嗯,那我还要谢谢你?”沈知意坐下来,舒了口气。
银钱:“嘿嘿,那就见外了。”
沈知意简直要气死。
“唉……今日是不是该施针了?”沈知意自觉躺下,“去叫小傅大人来吧。”
银钱纠正道:“那是明日。”
“你可真是……”沈知意指着门,“我都快要疼死了,去叫他!”
银钱吓得连连后退:“我去就是,你别凶我啊!”
沈知意怔了一怔,心道,难道我真的是那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他缓和了语气,说道:“我不凶你,但你那脑袋……也不知道天天在哪一处神游,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银钱已经跑了。
沈知意坐起身,揉了揉他的腿,慢慢撑起来,忍着痛打了个弯,这才好受些。
疼,哪都疼,又疼又迷茫。
忘记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可想起后,自己的罪孽若太深重,他又该如何,以死谢罪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就摇头。
竟然……舍不得班曦。
是脱罪的借口,还是真的不舍得?
想了一想,沈知意无奈笑道:“惨了。”
惨了,是真的不舍得她了。
傅吹愁吊儿郎当来了。
沈知意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我头疼,特别疼,但我什么要紧的都没想起……你的药管用吗?”
傅吹愁:“喝了多少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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