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靳琰额上有冷汗渗出来。
“这一下,算是你欺负我姐,侮辱我妈的代价!”
说完他又扬起手中的铁棍,打击到肉体上发出闷闷的钝响,“这一下,算我平日对你多般尊敬,你却对我目中无人,是你欠我的!”
打完这两下,他旁两步,李淦又慢悠悠上前来站到他身旁。
霍靳琰抬起头,说不出话,眼神却如鹰隼一般犀利。
没多废话,李淦一脚直接踩上他的的右手。
当他这一脚踏上来,剧烈的疼仿佛瞬间能从骨骼传到身体里每一根神经。
霍靳琰额上青筋暴起,险些发出声音,拼命忍着才没令自己痛呼出声来。
他甚至仿若听见了像是骨头碎裂的细响。
“靳琰!”叶若的嗓子都几乎喊哑,嘶喊声破了调:“李淦你个王八蛋!你滚开!靳琰!”
“吵死了!”邹明凯一巴掌扇下去。
“你他妈不是牛吗?嗯?”狠狠踩了他少晌,李淦把脚挪开,一下一下踹他的腹部和胸膛。
“你接着牛啊!牛啊!我草泥马!让你当时踩我!”
“你怎么不喊疼!叫啊!喊疼啊!你求求我,你求求我我就放了你啊!”
耳朵贴着地面,霍靳琰忽然似有若无地听见似乎有警车声,离得很远,却像是在往这边驶近。
闭眼深敛了一口气,霍靳琰忽地使出全身的力量腾身而起,一手飞快勒住叶昭修的脖子退后数步,另一只手趁他不备夺过他手中的铁棒,抵在他头上,与邹明凯恰好形成一个对峙姿态。
“表哥!”没想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变化,叶昭修吓得登时尖叫,“表、表哥……表哥你救我!救我!表哥!”
邹明凯也大为意外,盯了他两秒忽然冷笑,手中的刀笔直指向霍靳琰,“你行啊你,霍靳琰!居然敢用昭修威胁我!”
霍靳琰轻咳两声,努力挥去喉咙里的血气,嗓音也沙哑。
“你都说我很精了……”
“……如果不再精一些,那我岂不是对不起你对我的评价。”
邹明凯脸部肌肉跳动两下,说道:“可是你以为,你用叶昭修就能威胁得了我?”
他的语气是种带着轻蔑之意的无所谓,“他们叶家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和我都清楚。叶昭修对我没用,你拿他威胁我,更没用!”
叶昭修讶然失色,“表哥?!”
“我知道。”霍靳琰分毫不意外,甚至露出了些许笑意,“我就是想告诉你们,你们谁都跑不掉。”
基本是他话落的下一秒,仓库的门窗忽传来急迫的警车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邹明凯刹那慌了,左右看了一看没看出个究竟,只能匆碌问:“谁报警了?是谁把警察叫来的?!谁他妈报的警!”
过会儿他倏地想明白什么般,一扭头狠狠瞪向霍靳琰,咬牙切齿,“霍靳琰!你他妈居然敢报警!”
“我可没报。”霍靳琰轻飘飘说:“我这一路上,都是跟着你的人来的,说什么做什么都在你们的控制里,我可没办法报。”
一个保镖这时悄然上前,俯在邹明凯的耳边说了什么,邹明凯刹那色变。
“你他妈怎么不早说!”他一脚踹过去,斥骂,“废物!跟丢了一个人还不早说!我让你们把霍靳琰带来让你们把他身边的人放跑了吗!”
气哼哼地踢打了那保镖半天,他又急戾望回霍靳琰,火冒三丈,“行啊你,霍靳琰,你那个丢了十几年的稀有弟弟居然找到了,还敢跟我玩儿里应外合!你他妈行啊!”
这一句却听得霍靳琰心弦蓦地一动,他眸光一凝,“你怎么知道,我弟弟是稀有血型?”——
邹明凯目光一闪。
“谁他妈现在跟你说血型了!”他拿着刀的手向旁一划,废弃的铁皮发出哐啷一声巨响,铁皮身上也扎透一个大洞。
“你让他们给我撤了!马上撤了!要不然,要不然……”左右看了看,他又重新扯过叶若,刀尖直接对准心口,“我杀了她!”
“不许动!”——
下一瞬仓库的门口忽然有无数警察涌进来,盾牌在霍靳琰身前一一排列,将整个场面一分为二。
盾墙的那一边是邹明凯挟持着叶若,李淦与那些保镖手足无措;而这一边霍靳琰钳制着叶昭修,叶昭修被吓得哭出声来。
“哥!”
“靳琰!”
很快又几道人影从外面跑进,是霍靳珩与许承洲顾让一行人。
看见霍靳琰眼下浑身是伤的模样,心不禁一提,“哥,你——”
“我没事。”霍靳琰向他摇头示意安心,反手一推,将叶昭修直接交给一名警察手上。
仓库里里外外此刻全部全然装备围困好,仓库外的扬声器被打开,警车嘶鸣,红蓝灯耀眼,外面的警察开始一遍遍喊话。
那扬声器的声响开阔,加上这周围静,这一下就仿佛有四面楚歌之效果,每分每秒都在击打着人的心理防线。
邹明凯肉眼可见地开始慌张,眼仁都透出愤怒的红色,嘶喊:“霍靳琰,你逼我!”
他把刀尖杵在叶若的喉咙,“你让他们撤了!放我走!撤了!不然我真敢杀了叶若你信不信!我真杀了她!”
有血从皮肤表层渗出来,霍靳琰厉道:“你把她放了!”
“你先撤!”邹明凯半分不让,“你不撤,我就不放!撤了!”
“你先放!”
“你先撤了!”
眼看他们无半分要撤退的迹象,邹明凯干脆生出了一不做二不休的心思,忽地嘀咕了一声“那就一块儿死吧”,从身后拿出块毛巾死死捂住叶若的口鼻。
霍靳琰居然惊恐睁大眼。
“上!”同一时刻,警察也趁机涌上前去。
那毛巾猛地被蒙在自己口鼻处时,叶若瞬间闻到一股极刺激的气味,就同方才在车上时闻到的味道一样,只是更浓,也更强。
叶若立即屏住呼吸,大脑里的眩晕感却迅速涌上来,整个人也如同被骤然丢入一个密闭的水罐子中,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再下一瞬,邹明凯与李淦数人已被七七八八按在地上。
邹明凯被整个人按倒在地,双手背在身后上手铐。
他整个人还在骂喊,猩红的眼死死瞪着霍靳琰,各类腌臜下流的话源源不断地往外喊,冲冠眦裂。
霍靳琰却根本来不及管他,疯狂冲到叶若身前,手忙脚乱地去解她身上的绳子,不断喊:“叶若!叶若!”
叶若朦朦胧胧间听见霍靳琰的声音,时近,时远。
她艰难地睁眼,眼皮上却仿佛压了千斤重担,隐隐约约只能看到一个绰绰轮廓。
她想说话,一张口胸口却是排山倒海的恶心感疯涌上来,她一把扭过身干呕,呕得剧烈,却什么都呕不出。
“叶若!”霍靳琰忙将她抱在怀里,试着去安抚,“没事了叶若……没事了!你是哪里不舒服?你哪里不舒服!”
“靳琰……”她气若游丝,似乎觉得极度难受,眼角有泪往下滑,身上一阵阵颤抖,却说不出来话。
“我在!叶若,叶若!”霍靳琰抱紧她,只能一遍一遍地去呼叫,疾声里有细微哽咽,“你别睡,别闭眼!我们马上去医院!马上就没事了,没事了!”
身旁马上有女警察走近,仔细查探她的状况与那块白毛巾,很快定论,“是乙.醚!”
她立刻拿起对讲机向外面呼叫:“叫救护车!人质有乙.醚中毒迹象,快!”
……
全世界的声音都开始变得飘渺遥远,耳朵里像有海水倒灌,静谧得什么都听不见。
叶若阖上眼,彻底陷进最深的沉眠。
作者有话要说: 下更九点。
第63章
叶若再醒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医院。
又是白天, 窗外的阳光照应进来, 映得四周的白墙壁白床单更加明晃晃得白, 微微有些刺眼。
头疼欲裂, 她动了动手,才发觉自己手背的皮肤像与什么东西扯拽相连。抬头才见床边悬挂着输液瓶,透明的输液管里, 药液正点滴向下。
知觉渐渐回笼,她想起身, 试着撑起手臂才发觉没有半点力气。
视线无意一瞥,正见霍靳琰伏在一旁的桌上,右手缠了绷带, 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换过,正在浅眠。
叶若张口,只觉口干舌燥得厉害,脱口的声音是种让她自己都分辨不出的涩哑,“靳……琰……”
感知到动静, 霍靳琰微微睁眼,看见她的瞬间顿时清醒, “叶若, 你醒了。”
他忙到她的床边坐下来。
有一线阳光顺窗在空气里形成斜角,金色光芒映亮了他冷白分明的面庞。
他肤色冷白,脸上有伤痕,唇角处晕着淤青, 额上脸颊上也零散散着细伤。衬衫的袖口半卷松松挽在小臂上,手臂上亦是可怖的淤痕。
叶若长久地看着,眼睛里不受控地就涌出了泪,啪嗒啪嗒润湿了枕头。
“怎么哭了?难受?”霍靳琰见状却一顿,紧张看了看她周身,“是哪里难受?我帮你叫医生,你先等我。”
他说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马上起身去叫医生,手臂却忽然被叶若一扯。力度虽轻,却足以令他停下了脚步。
他回身,又俯下身担忧问:“怎么了?”
唇齿默默翕动了半晌,叶若眼角溢了一滴泪,声音嘶哑得厉害,“你抱抱我……”
霍靳琰被这一句击得心口一酸,立刻上前轻轻将她捞进怀里,在她耳边说道:“没事了……”
手掌在她的背脊一下下轻拍,他声音也低哑下来,“已经没事了,叶若,不要怕,没事了。”
叶若只是默默哭着。起先紧咬着唇,努力让自己不发出声音。
渐渐地她像是忍不住,伏在他的肩头,细小地呜咽,哭声也低弱破碎,听起来无助又可怜。
霍靳琰只觉半边心口都疼得发麻,默默抱紧了她。
等她的情绪平息下来一会儿,他稍微离开她一点。将枕头重叠让她舒服靠在床头上。
叶若沙沙地问:“我……睡了多久?”
“一天。”他轻轻捻去她被泪水粘粘在脸颊的发丝,尽力柔着声音去安慰,“所以那些事,都是一天前的事了,都过去了,没事了,我还在,你不用怕。”
她轻轻抽泣,“我,我还以为……还以为……”
“不会。”他没让她往下说,低头去吻她的唇,口腔里漫开泪水的咸味,“只是乙.醚中毒,不会。”
昨日将叶若紧急送到医院后,医生说当时那块毛巾浸染了重浓度乙.醚。乙.醚有毒,吸食过量可导致呼吸停止心搏骤停,甚至是死亡。
好在叶若机警,闻到的瞬间马上屏住呼吸,只吸入少量,中毒不深,加之送医院去的及时,很快便脱离了危险。
只是他没说的是,在陪着她跟随救护车来医院的一路上,他曾经历过怎样的一场心理建设。
想过最坏的结果,又不敢想。心脏像是被掷在千米深的深海中,飘忽冰凉,分秒都在希望和绝望里撕扯。
不想再说起昨天的分毫,霍靳琰轻抚她的脸颊,笑问道:“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医生说你现在还不能乱吃东西,但是可以吃些清淡的。”
她顺势握住他的手,低头去看他臂腕的淤痕,声线低哑:“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他笑着说:“看着吓人,但都是皮外伤,只有右手稍重些,但没有伤到骨头,医生说了只要静养一段时间便好。”
她指尖微微抬起又停住,似乎想碰,又不敢碰,生怕弄疼他一般。
隔了几秒,眼眶里又有泪水滚落,坠在他的皮肤上,很快变凉。
见她落泪,霍靳琰的心里又是一紧,忙安慰道:“我真的没事的,真的,不信你瞧。”
他故意展示似的翻手向她动了动右手掌,叶若却忽地伸手,在他的胸口用力打了一下,惹得他顿时皱着脸“哎呦”了声。
她擦了把眼泪,带些怨气愤愤地哭道:“你气死我了!”
知道她所指的是在仓库时,他没有听她的那句“不许跪”与“还手”。尽管被她这一下打得闷痛,他仍是不觉想笑,一拽将她紧扣在怀里。
叶若下意识去推他,却没推开,又不敢用力,是能用手没什么力量地去捶拍他的背。
她边拍边哭着说:“你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气死了!霍靳琰,我再也不想理你了!你太气人了,再也不理你了呜……”
霍靳琰抵在她的肩膀上咧嘴偷笑,揽着她的手臂却越收越紧,在她耳边说:“嗯,我错了。”
听见他认错,叶若不再说话,下巴抵在他的肩膀平息了一会儿,情绪渐渐缓下来。
“但是我不后悔。”看她不再动作,霍靳琰稍稍离开了她一点,眼底有促狭的笑意,“如果再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这么做。”
“你……”她气恼地想说什么,霍靳琰先一步俯下脸咬上她的嘴唇,将她的话堵了回去,用力辗转了半晌才离开。
叶若瞪着眼,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这幅模样看得他不禁轻笑,少顷又一叹,道:“叶若,我不可能拿你冒险。”
“……”
“我相信昨天,如果我们换了位置,你也会为了我那么做的,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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