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琇本来就是个小话篓子,姐姐有孕,她不但自己欢喜,还想让别人也一同来分享一下这番喜悦。可这话,又不好对谁都说,只好薅着贺长安和徐宁来听。
贺长安新婚燕尔,正是和霍青时好得蜜里调油的时候。好不容易抽出了功夫请阿琇和徐宁到自己家里做客,结果一见面,阿琇喊了一声就往她身上扑,搂着脖子嘎嘎笑了好几声,惊得贺长安以为她被什么脏东西冲撞了。
看着笑得满脸姨母状的阿琇,贺长安就惊讶了,“你上头八个姐姐,我记得七个都给你生了外甥外甥女的,至于这么新鲜?”
“那怎么能一样?”阿琇惊讶,“三姐姐与我很好的。”
你有关系不好的姐妹么?
贺长安心中感慨。沈家几个姑娘,出了名儿的和睦。
就因这个,当初忠勤伯夫人在为儿子相看的时候,头一个就想到了靖国公府女孩儿——总要能够与人和和气气的才好,不然娶进个调三斡四的儿媳妇,一家子都难得安静。
“话说回来,你三姐姐也出阁有两年了吧?去了北境,倒是清净。”贺长安继续感慨,“我听说,武威侯府里如今闹腾的不行,气得武威侯要给几个儿子分家呢。”
“什么?”阿琇大惊,“什么时候的事?”
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贺长安叹了口气,和徐宁阿琇低声道,“你们知道,宫里的林贵妃,就是武威侯的妹妹吧?林贵妃育有二皇子和三皇子,前些年在宫里也算得呼风唤雨的人物了。不过,武威侯府倒是低调得很,并不以皇子外家自居,与两位皇子走动都很少。前几年北境战事起来的时候,陛下将几位皇孙都遣去了北境,说是磨砺,其实……”
看看身边只有两个心腹的丫鬟,声音才压得更低,“这里边的事情,深着呢。”
阿琇咳嗽了一声,徐宁则是真的不明所以。那会儿,她和母亲还在顾家。生父虽然是一州知府,远在西南,品级不够,皇室里的事儿,还真是一无所知。
既然不知,她便安静听着。
贺长安话锋一转,继续说道,“总之吧,也就是前面定康老侯爷和你四叔沈侯回京的时候,才回来了两个年纪大些,该大婚的皇孙。如今还有好几个在荣王殿下手底下,继续磨砺着呢。”
这个是阿琇知道的。只是,她对这些并不大关心,也不大明白这和武威侯准备分家有什么干系。
“你啊……真是被人宠得没法儿了。你以后是要嫁入宗室的,莫非还要这样傻乎乎?”贺长安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国公府的老太太一直说自己这个小孙女伶俐着呢,可叫她说,阿琇什么都好,就是千伶百俐的都用到了哄人开心上头去。
“如今九皇子在御前得宠,朝中看似平静,私底下几个皇子都不安分的。武威侯谨慎了大半辈子,奈何家里也有不肖父的儿子。”贺长安低声说道,“林侯几个儿子之中,最像他的就是世子了,四平八稳的很是稳重,名声不错,差事上也是踏踏实实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可老话儿说了,龙生九子还各个不同呢。我说的,就是林侯的二公子三公子。我听祖母说……”
“这两位,都跟二皇子关系不错,又觉武威侯和世子过于刻板,连嫡亲的姑母表兄弟都不肯帮衬,因此很是不满。武威侯看着不像,干脆借着说你姐夫封爵已经单独住了,把这家分开再说。”
她这样说来,阿琇和徐宁也就都明白了。
阿琇叹道:“林侯爷是个明白人。”
贺长安翻了个白眼。
然后,便听见阿琇欢快地表示,“分家有什么大不了的嘛,反正我姐姐姐夫都在北境呢,隔着千里远,就算林家再闹,也烦恼不到他们身上去。我先还想姐姐要是能回京城来养胎才好,这么看来,她还是留在北境吧,省得到时候又被那几个妯娌……”
小嘴儿巴巴地说了一通,才发现贺长安和徐宁都啼笑皆非地看着自己。她嘿嘿一笑,手指头将鬓边的碎发绕了绕,“我真欢喜。”
“看出来了。”贺长安凉凉地说道,“贺长馨也有孕了,我就很冷静。”
阿琇惊讶,“你姐姐和我姐姐,那能一样吗?”
阿珠又没暗搓搓抢过凤离!
见贺长安怒目起身作势就要扑过来了,阿琇飞快地躲到了徐宁身后,“阿宁姐姐救我!”
徐宁忙拦着贺长安,“她还小呢,你不要欺负她。”
“……”贺长安无语了。
笑闹了一阵儿后,阿琇摇摇地去看望了自己的舅舅一回,与徐宁一同告辞离开。
车上,徐宁摸了摸阿琇始终笑眯眯的脸,轻叹,“若我也有个亲妹妹就好了。”
“不管在西南,还是来到了京城,始终只有我一个人陪在母亲身边。”握住了阿琇的手,徐宁明净的面容之上拢了一层轻愁,“原本我以为……”
以为如今的父亲不顾流言蜚语地娶了她的母亲,母亲蹉跎了前半生,后半生总算是能够夫妻和美了。没想到,从去岁进京后,母女二人便没能够再回西南。
“徐侯爷和侯夫人都是正好的年纪,姐姐总会有弟弟妹妹的。”阿琇笑劝,还举了个例子,“你看我娘,不也是成亲好几年后才有了我和初一么。”
徐宁笑,“那借你吉言了。”
“姐姐,你和侯夫人来京城,有一年了吧?”虽说武将在外,家眷留京算是常事,可之前看皇帝也并没有不放心徐春过啊。
人家年过四十了才成亲,就把妻子扣在京城里,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徐宁点点头,“原本父亲带京城贺陛下万寿兼述职的,临行前又带上了母亲和我。原本想着,陛见后便回去。谁知母亲来了后才发现,这京城里的买卖积病颇多,便索性留了下来清理。这一耽搁,一年的光景就过去了。”
她很是发愁,“前几天,母亲收到了父亲的信,叫我们再安心住一段日子,再回去呢。”
这父母总不在一处,她哪里能有个弟弟妹妹呢?
徐宁本来就是个内秀外慧的姑娘,从前在顾家的时候,因她母亲出身商户,母亲二人地位都很是尴尬。哪怕那一家子早就只剩了个大族的空架子,也依旧是看不起供养他们吃喝穿戴的母亲。
母亲带她破门而出,也给了很多人谈资。徐宁咬了咬嘴唇,只觉得心中的许多话,若是再不能与人说一说,自己就要被憋坏了。
“阿琇你说,父亲会不会……”终究是个姑娘,她没好意思直接将“外边有人”几个字说出口来。
但早就阅过无数八卦的阿琇瞬间就明白了,眼睛都瞪圆了,“不能吧?”
第241章 人未老爱先衰啊
乍然间听见这么个八卦,阿琇震惊得一脸“我滴娘”的表情。
徐宁面上微红,“到底为了什么不叫我们回去,我也不知道。问我娘,她又好像是很有底的样子。我这心里,总有些忐忑。”
这就是所谓的拖油瓶的不安么?
阿琇有些不厚道地想着。
绞尽脑汁想了想,还是决定安慰徐宁几句,“我看姐姐是多心了。徐侯若真是那种人,也不会等到现下了。”
一方镇守,手握重兵,钦封的侯爵,多少高门贵女愿意嫁?真有心在女色之上,徐春早就等不到娶了徐宁母亲了。
徐宁轻叹着点头,“希望如你所说吧。”
手上一热,被阿琇握住了。
阿琇笑得神秘,在徐宁耳边低声道,“姐姐不用担心呀,我跟你说,我可是小福星呢。跟我好的人,都会有好运道。你就放心吧,咱俩这么要好,我保你往后事事遂心。”
边说着,边腾出手来拍了拍徐宁的肩膀。
见她骄傲地昂起了脸,叫人只觉得自信极了,徐宁啼笑皆非,也煞有介事地点头,“那我就等着阿琇妹妹也带我交好运了。”
两个人正亲密地说着话,马车突然一颠,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怎么回事?”阿琇扬声问。
外边车夫一边使出力气停住了车,一边转头回了一句,“回姑娘,前边儿路上有人厮打了起来。”
闻言阿琇还没来得及再说话,就听见车夫哎呦了一声,“是咱们家的大爷!”
“是大哥哥?”阿琇愣了。沈安是打人的还是被打的?
想一想沈安的身子板儿和温吞的性格,阿琇默默地划去了前者。
急声吩咐车夫将车靠边儿,去帮着沈安,阿琇自己一掀帘子就跳下了车。
“阿琇!”徐宁叫了一句,没有犹豫,连忙也跟了上去。
街上一处茶楼前,沈安和他贴身伺候的小童被几个壮汉团团围住,眼瞅着就要吃亏。可就是这样,沈安还挡住了身后两个孩子。
那两个孩子从阿琇的角度看过去,并不能看清楚,只能看到露出来的半边身子衣衫褴褛。
“怎么回事?”徐宁看到这情形,转头问阿琇。
阿琇尚未说话,车夫已经打了鸡血似的,带着后边两个跟车的长随两个仆妇,嗷嗷喊着冲了过去。
阿琇顿时兴奋起来,动了动腕子,她也算是从小就学拳脚了,可还没跟人动过手呢。
闷着头就想往前冲,被徐宁拉住了。
“你要作什么?”
阿琇急道,“我大哥哥被人围住了呀!”
徐宁哭笑不得,“你再看看。”
能跟着姑娘出来的人,那也不是一般的下人,毕竟关键时候都得能护着家里的姑娘。阿琇定睛一看,冲过去的车夫,人高马大俩长随已经把围着沈安的人隔开了,两个仆妇也都是壮实得很,叉腰站在最前边,颇有一番悍妇的模样。
阿琇目瞪口呆看着,远远地不知道众人说了些什么,就见两方人散开,沈安带着人往马车走了过来。
说实话,阿琇与这位堂兄接触并不多。她只知道,堂兄沈安自幼好学,每每苦读,为人很是良善。
“大哥哥!”阿琇忙叫了一声,向沈安身后探头看过去。
沈安身后,有两个小小的人影亦步亦趋地跟着。
让小厮将两个孩子带到了后边,沈安与阿琇点头,“九妹妹。”
“这是定南侯府的徐姐姐。”
阿琇指着徐宁引见。
“徐姑娘。”
“沈公子好。”
彼此认识了,阿琇邀了沈安上车与自己同行。沈安微一犹豫,也就跟着上了马车。
阿琇这才问沈安是怎么回事。
“那两个孩子也是可怜的。”沈安叹气,细细解释,“我在街上碰见过一次,做姐姐的护着妹妹。听说是家里亲娘没了,后娘正要把人卖到……”
他顿了一下,斯斯文文的脸上露出些不自在。
“卖到青楼?”阿琇接了一句。
沈安立刻皱眉,“九妹妹!”
女孩儿家家的,怎么好把青楼这样的话说出来呢。
阿琇挠了挠头。她忘了,堂兄古板之处不输她二叔。
“那大哥哥你做了什么啊?”
车上还有徐宁,沈安有些拘束,说话声音也比寻常低了很多,“我想着,既然要卖,索性叫咱家里买了,就算做丫鬟,也比落到不堪的地方要强。”
阿琇和徐宁:“……”
怪不得她们方才看见沈安的小厮淘了个荷包递给那几个壮汉呢。
“那……大哥哥就买了两个小丫鬟?”
“嗯。”沈安不好意思地应道。
阿琇和徐宁互相看了一眼,徐宁忍不住开口问:“恕我多嘴,沈公子买了丫鬟,可曾让她们的家人签了身契?”
“身契?”沈安抬头,迷茫,“不是一手交银子,一手交人吗?”
徐宁:“……”
她该说什么?
不愧是国公府的大公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了圣贤书。
“这买丫鬟自然与买东西不同,须得有卖者身契不算,还要到官府备案的。”徐宁耐心解释,“且身契也分活契和死契,如此也是为了免去日后纷争。”
阿琇恍然大悟,“我先只知道要有身契,原来还要去官府备案啊。”
“自然。身契只是双方买卖已成,衙门备案则是为了保障两方的利益。听说原就有过偷了身契逃走,结果官府中备案未改,又被抓了回去的。哪怕是活契到了日子,或是主人家开恩许赎身,也是要带着身契去衙门再次销案的。”
所以从前,她看到的那些赎身后将身契撕碎了扔掉的,都是编出来的么?
阿琇再次囧囧地看着堂兄,欣赏了一回他的窘态。
“沈公子回去后,可将那两个孩子交给府上管事的人,他们必定是懂得这些俗务的。”徐宁轻声建议,“事事办得圆满,才不辜负了您这份善心。”
沈安羞愧地笑了。
这事儿办得……妄他读了这么多年书,竟是半点不知时事实情,还以为买两个人如买糖人那样简单。
在徐家姑娘和小堂妹眼里,约莫自己等同于呆子了吧?
好在沈安虽然只知道读书,心胸倒是开阔。自己纠结了一会儿,也就散去了郁闷。为了避免尴尬,竟又破天荒地问了徐宁许多西南的风俗人情等。
徐宁是定南侯夫人一手教导长大,性格中既有着母亲的坚韧,又自带了几分行事的平和。若说定南侯夫人精明强悍,那徐宁便是多了几分平和。尤其与人相处之上,徐宁外露柔和的性子,叫她很容易与人相谈甚欢。
见沈安对西南的风土感兴趣,徐宁轻声细语,娓娓道来。
直到了定南侯府的大门前,徐宁与沈安阿琇告别后下车回去,沈安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模样。
阿琇把他的神色都看在了眼里,回去后腻歪在温氏身边,“我瞅着,大哥哥还没有过那样窘迫的时候。娘您不知道,他那脸吧,当时红得猴子屁股似的。阿宁姐姐下车后,他还伸着脖子看哪。娘您说,他们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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