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以然双目愕然,忙让开位置让父母进了屋。
“爸妈,你们怎么过来了?”
她弯腰想要去拿鞋,却被温母挡住:“我们自己来就好,你赶紧回去坐着。”
母亲态度坚决,温以然拗不过,乖巧应了声,又单脚跳着回了沙发。
她才刚回来不久,还没来得及处理厨房地板上的玻璃碎片,自然被父亲撞见。
原本还担心会被父亲挨骂,结果温父什么也没说,只拿了东西过去打扫干净。
保温盒的红烧牛腩还有余温,温母盛了一碗递给温以然,余光瞥见桌上装着白粥的外卖盒,温母皱眉,埋怨道。
“你才回来几天,就开始吃外卖了?”
“这不是外卖,”温以然解释,“早上我和陈医生吃了早餐,他帮我打包的。”
提起陈言,温母果然想到刚才陈言告诉自己的事,她无可奈何剜了女儿一眼,道:“昨天晚上你受了伤,怎么就不知道给我和你爸打电话?要是人家小陈有事怎么办?”
温以然眉梢一动,汤匙还被她咬在齿间,她讨好地抱着母亲的胳膊,含糊不清说着话。
“我这不是怕吵醒你和爸爸吗?再说了,你以前睡觉不都是一直关机的吗?”
温母眸子闪了闪,心虚敛眸:“没关机,妈妈连手机静音都没开。”
温以然“啊”了一声,双眸稍稍睁大,温母向来浅眠,所以睡觉时手机一直都是静音模式的。
刚想着开口问什么,就听见屋外有门铃声响起。
温母赶着过去开门,却被温以然阻止了。
她扶着母亲的胳膊过去,开门却看见一个陌生的女人,温以然手挡着门,狐疑地蹙起眉角,却见女人已经先来了口。
“你好,请问你是温以然小姐吗?”
温以然点头。
“那就是了!”女人双手拍了下,伸手就要推开温以然,边推边道,“是沈夫人让我过来的,她说之前的阿姨做菜你不喜欢,所以换了我过来。”
女人一副自来熟的模样,若不是温以然还坚持挡在门前,她人早就进屋。
“温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见温以然杵在门边不让开,女人低声啜了一口,“你不会是怀疑我是骗子吧?”
她伸手想要从兜里掏手机:“我这里还有沈夫人的电话,不信你可以打电话过去问问。”
边说着还边数落温以然不识好歹:“你们这些城里人就是疑心重,谁会没事跑这么远来骗人,真是麻烦!”
女人嘀嘀咕咕抱怨了一大通,温母站在一边,不悦地皱起眉,正想着将人赶走,就听见温以然先开了口。
“我没怀疑你,但是我这里不需要阿姨。”
女人一听急了眼:“那怎么可以,是沈夫人让我过来的。”
温以然微抬起下巴:“所以呢?”
女人一噎,却还是坚持往前走了一步,身子直逼向温以然,不甘示弱道:“你们这是无聊耍人玩吗,我转了好几趟公车才到这里,你说让我回去就回去,那我的路费怎么办?”
“呐!”温以然抬了抬下巴,视线落在女人捏着的手机上。
“不是说柳芸让你过来的吗,你找她报销就行了。”
话落,温以然往后退开一步,抬手将门掩上。
“嗳等等!”女人气急,双手紧紧抓着门板一侧,见温以然不肯让步,她怒道。
“你开门!沈夫人可是还说了,这沈家还是她做的主!”
记忆像是被扯开一道口子,身体比意识反应更快,温以然面色突然沉了下去,她目光阴郁,声音尖锐:“那又怎样?”
女人的手指还卡在门边,猛地瞧见温以然阴冷的眸子,下意识往后退开一步。
也就这一眨眼的功夫,门已经被温以然狠狠甩上。
“可这里是我温家,不是她沈家!”
红漆木雕花大门被温以然甩在身后,见女儿面色难看,温母忙扶着人到沙发坐下。
倒了水递到温以然手中时,温以然面色才稍稍缓和了一点。
她声音细弱蚊讷,单手扶额:“妈......”
双眸的混沌终于慢慢退散,又恢复往日的清明。
温以然气息逐渐平和,仿佛刚才的心悸只是错觉一般。
母亲的轮廓渐渐清晰,温以然抱着脑袋,意识还有些许模糊,她讷讷自言自语道。
“我刚才是怎么了?怎么会那么激动?”
再一抬眼却看见母亲微湿的眸子,温以然忙抬起头,担忧出声:“妈,你这是怎么了?”
温母摇头如拨浪鼓:“没什么。”
趁温以然没发觉,温母已经抬眼拭去眼角的湿意。
温以然垂下眼,手中还握着玻璃杯,女孩喃喃道:“妈,如果我......如果我离婚了,你会怪我吗?”
以前她活得潇洒,根本不会在意这种事,可是自从她无意间听到邻居说自己的那些话后,温以然却犹豫了。
她抬眼看向母亲,却见母亲微微扯了扯嘴角,温母温声道。
“妈怪你什么?”
微顿,她又道:“妈只是怕你以后想起来,会后悔。”
......
有了父母在,生活上的问题自然不用温以然操心。
才刚吃完红烧牛腩,温以然就被母亲赶到房间休息。
昨晚一夜未睡,她今天却罕见的精神抖擞,在床上翻了几个来回都未能入睡。
房间有轻薄的阳光透入,温以然卧躺在床上,盯着窗外的景色看了好一会。
母亲的话一直在自己耳边回响,挥之不去。
十八岁的温以然可以任性、可以为所欲为,二十二岁的她却不能了。
婚姻、工作、家庭代替了学习成绩,成为她生活的标签。
温以然抱着膝盖坐了好一会,余光瞥见身侧乳白色的抽屉时,温以然目光一滞。
她慢慢往前挪了挪,伸长了手臂将最角落的东西翻了出来。
是之前心理医生陈凝交给自己的那本手账本。
手中的本子像是火烙一般烫手,温以然盯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翻开,又重新放了进去。
大概是以为她在休息,父母说话声比平时小了许多,整个别墅安静得吓人。
温以然慢慢蜷起双腿,摸索着在床边找出了手机。
原本以为陈言在忙工作,没想到只是刚发了信息,那边陈言就秒回了。
布偶猫受的伤不轻,陈言向医院请了假,正陪着小东西在宠物医院看病。
看见温以然发过来的消息,陈言微挑了挑眉,略一思索就回了信息过去,只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活在当下。】
看见温以然短信末尾备注的“一个被逼长大的小朋友”时,陈言微弯了弯嘴角,又补上一句。
【想不起来就当再做一次大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小朋友,成长是需要耐心的,没有人是一夜长大的。】
【与其担心以后会后悔现在的选择,还不如先好好过好现在的日子。反正选择权始终是在你手上,是好是坏都是你一人承担,没有人能替你分担。】
【瞻前顾后或许才会更后悔。】
第十二章
午后,有阳光从玻璃窗透了进来,照亮了房间的半个角落。
落地窗前的绿植枝叶繁茂,偶尔还能听见楼下汽车喇叭的声音。
桌上铺着雪白的宣纸,沈屿之一手握着狼嚎,金丝眼镜后面的一双黑眸认真专注,
直到最后一笔落下,男人终于收回目光,将笔搁至到一边,轻拿过纸巾擦拭指尖不小心沾上的墨渍。
“你倒是有闲心。”
商樾推门进来,入眼就看见桌上的笔墨纸砚,他勾唇调侃了一句,又顺手将门掩上。
沈屿之摘下眼镜,抬眸看向门前的男人,目光落到商樾手上的东西时,男人唇角的笑意渐渐敛去。
他沉声道:“伯父答应了?”
商樾颔首,顺手将手中捏着的合同搁到桌上,男人双手并在一起,叠在桌上,他往前凑了凑,目光虽在宣纸上的笔墨上,口中指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答应倒是答应了,只是你那边......”
微顿,商樾抬头觑向沈屿之的神色,见对方也盯着自己,商樾低声道。
“你这么做,不怕老头子生气?”
新城的项目被沈父给了幼子沈彦之,原本以为沈屿之会自认倒霉,没想到半路被商樾截了胡。
好端端的一桩生意落到别人家口袋,怎么想沈父都不会高兴。
商樾下巴微抬,好心提醒道:“还有你那个好弟弟,他可不是什么好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闻言,沈屿之冷笑出声,男人薄唇微勾,手指在桌上轻敲。
须臾,他十指交叠在一处,搁在桌上,男人目光幽深。
“放心,老头子精明得很,比起失去这个项目,得罪你们家才是最不划算的。”
男人身子往后靠了靠,他微微抬起头,手指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敲打着节拍。
“如果没猜错,他过几天就会找你父亲谈话了。”
商樾挑眉,眸光有一瞬间的闪烁,男人微弯了弯唇角,他耸肩:“还真是被你说中了。”
沈父昨天就致电过商父,明里暗里都是新城项目的事,商父想装作不知道都难。
沈屿之未言,只是眼底的讽刺更深。
正想着说什么,蓦地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李铭探头进来。
“沈总,商先生。”
他打了招呼进屋,手上是刚拆的快递,李铭将牛皮纸袋搁到桌上,轻声道。
“沈总,这是温小姐刚送来的快递。”
毫无疑问,那是温以然签好的离婚协议书。
沈屿之终于从桌前抬起头,他眸子微动,伸手过去将纸袋拆开,依旧是熟悉的文字,只是落脚处多了一个人的签名。
李铭已经识趣地退了出去,商樾抬眼望去,瞥见温以然的签名时,商樾眉眼一动。
“她真答应了?”
“嗯。”沈屿之点头,顺手将协议书递给商樾,男人抬手捏了捏鼻梁骨,眉眼间掠过一丝倦怠。
白纸黑字明明白白记录了财产分配的事宜,商樾往后翻了翻,视线落到某一处时,倒是略微有些诧异。
“西区的别墅......”他皱眉,“你当时不是很喜欢的吗?”
那是温以然现住的房子,装潢设计都是沈屿之亲自参与的。
商樾抬头,却见男人已经移开目光,沈屿之压了压唇角,不动声色“嗯”了一声。
那确实是他喜欢过的,不过也仅仅是曾经而已。
想到温以然之前对别墅的眷恋,沈屿之厌恶地拢了拢眉,男人面色沉了沉,他冷笑出声。
“你也说是以前了。”
.
自从被陈言开导后,温以然终于不再纠结之前的问题,每天该吃吃该喝喝,甚至还因此胖了两斤。
脚上的伤口已经好了一大半,至少能正常走路,不用再单脚点地了。
接到沈屿之的电话时,她人刚好从床上爬起,睡眼惺忪。
沈屿之不耐地站在门边,垂首看了一眼腕上的时间。
距离约定的时间只剩下两个小时了,温以然才慢吞吞地开始刷牙。
女孩睁着一双朦胧眼睛,上下眼皮还打着架。
玻璃镜中的自己满口都是泡沫,冷水也难消温以然脸上的倦怠。
她小小打了声哈欠,从浴室中探出一个小脑袋时,刚好看见沈屿之嫌弃地望着她乱糟糟的房间。
桌上还有她昨晚吃剩的宵夜,烧烤和零食扎堆挤在一处,沈屿之甚至觉得房间还有一股浓浓的烧烤味。
他厌恶地皱了皱眉,男人双手插兜,透过镜子看见那边从浴室中探出脑袋的温以然,男人眉头皱得更紧。
沈屿之踱步过去,一直到经过温以然跟前时,他才终于放慢脚步,男人唇角微勾,唇边笑意清冷。
他轻轻飘飘“呵”了一声:“你和她......越来越不像了。”
末了,抬头对上温以然一脸的困惑,沈屿之也只是微微扬了扬眉,大跨步朝屋外走去。
沈屿之的老师和妻子今天突然来了南城,若不是之前师母见过温以然,这次又点名要见她,沈屿之是万万不可能过来接人的。
时间来不及,温以然连早餐都没来得及吃,急急忙忙跟着沈屿之上了车。
车后座只有他们二人,气氛尴尬。
温以然朝前边的李铭望了一眼,见对方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的路线,又收回了目光,从包里翻了手机出来。
手机还有她缓存了一半有关陈洲的视频,温以然才刚带上耳机,就听见隔壁传来一个不悦的声音。
“你的戒指呢?”
温以然狐疑地摘下耳机,侧身,一脸茫然:“......什么戒指?”
男人视线低垂。
顺着沈屿之的视线望去,她才终于发现对方手上还戴着婚戒,而自己这边却是空空如也。
温以然无声咽了咽喉头,她讪讪抬起头,干笑了一声。
她哪知道什么婚戒,可能是在家里哪个旮旯待着吧。
刚从医院醒来的时候温以然确实发现手上的婚戒,后来嫌着碍事,就直接丢到一边,若不是沈屿之提起,她早就忘记还有婚戒这一东西。
见对方一脸的不知情,沈屿之眉间皱得更深,朝前边的李铭吩咐了一声。
车子重新转入另一道路,等温以然下车时,两人已经到了广场的地下车库。
沈屿之开了门出去,温以然也随之下车。
她脚上的伤口还没愈合,走起路来自然没那么利索。
沈屿之显然没打算等她,男人三步并作两步,一转眼就没了人影。
“......什么人嘛!”
温以然小声嘀咕了一句,早上还没吃饭,她现在有点体力不支,连脑子都不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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