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在闹什么?”四爷大跨步进了正厅,虽然才十七岁,可是他毕竟有两辈子的记忆,浑身冰冷的气势扑面而来,管事和嬷嬷们都低着头跪在地上不敢说话,只有几个大胆的才敢哭着喊冤。
“给爷请安,爷每回来臣妾这里,开头倒是都惊人的相似呢!”松格里站起身缓缓低头行礼,话语温婉之际忍不住笑出声来,刚刚就着逆光她看不清楚四爷的神色,想来也知道没什么好脸子。
“有什么事情不能等到年后再说吗?非要在年前吵吵嚷嚷,传出去在宫宴上让人笑话。”四爷并没有呵斥松格里,只是语气冰冷,作为府中的福晋,他知道福晋不会无辜仗责下人,只是这女人也太不会分时候了些。
“回爷的话,这事儿还真不能等年后再说,不问清楚了,臣妾也没法子管家不是。”松格里垂着优美的脖颈儿,语气温和,脸上笑眯眯地不见生气和憋屈,心中有鬼的几个管事和嬷嬷心头一窒,有些慌张起来。
“爷说,不能等到年后再处理吗?”一身深蓝色常衣的四爷站立在上首,眼底带着冷似寒冰的精芒,深深注视着松格里,带来沉重的压力,他并没有就着松格里的话题继续,只是重重强调年后二字。
“年后怕是来不及。”她看起来恭顺温婉却针锋相对的抬起头看向四爷,眼神中飞快闪过一抹诧异。
那股子冷凝的威压和沉稳让松格里感觉无比熟悉,十八岁的四爷貌似没有这等气势呢……
第7章 论打脸速度
上辈子过完腊八,隔壁的五福晋就会拿着账本来跟她请教如何打理府务,于是四爷府的账本成了满京城的笑话,这算是她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几个污点,现在有办法解决,她当然不肯再背负一辈子“何不食肉糜”的愚昧之名和酸儒的臭骂。
“你若觉得管不好,那就换个人管。”四爷还称得上稚嫩的俊秀脸庞慢慢浮起冰霜之色,锐利深邃的目光,让压迫感倍增,起码常嬷嬷就和李福海已经开始腿软,强忍着才没颤抖起来。
松格里低垂的眼帘中玩味更盛,这位爷难道说跟她有相同的境遇?
可就这点子压力对当了九年后宫之主,见过了数任帝王,连现代那个号称太阳领袖的主席都见过的孝敬宪皇后来说,实在是不够看。
“爷说的是,正好臣妾肚子也大了,今年府中的各项事宜和采买,对外的应酬和人情往来,臣妾正惶恐于力不从心呢,爷觉得交给谁合适,臣妾现在就派人把账本整理好,送过去。”松格里脸色不变,双手抚摸着自己的大肚子,神色如上辈子一般谦卑,只多了几分浓浓的母性光辉,使得松格里整个人看起来都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让四爷晃了下神。
随即四爷英俊如刀削般的脸庞一下子黑下来。
“既然如此,那福晋就专心准备生产,府务交给宋氏和李氏一起打理。”四爷冷哼了一声沉声吩咐,他自认为从不是个爱强求的性子,倒是要叫这个毒妇体会一下,身为一个福晋在府里的脸面连两个格格都赶不上是什么感觉,也让这个女人知道何为“惶恐”!
说完他并不愿意在正院多呆,冷冷的转身离开,跪在地上的管事和嬷嬷们都松了一口气,有几个眼神中已经升起喜色来。
“恭送爷。”松格里低着头温顺的行礼,垂下的眼帘中是冷冷的嘲讽,这个男人无论前世今生都是这般自以为是,既然他看起来也有所奇遇,那还真不能太过嚣张,毕竟那个男人心机不浅,心眼儿不大,慢刀子炖肉也别有一番滋味儿不是吗?
“既然爷都把府务交给两个格格了,嬷嬷你带着凝画,把整理好的账本给宋妹妹和李妹妹送去,各位管事和嬷嬷辛苦,有问题直接找两位格格就是了。”松格里神色淡然地挥挥手,让常嬷嬷他们赶紧送出去,对屋子里的管事和嬷嬷们再不肯多看一眼。
虽然心有不甘,可常嬷嬷和凝画到底是听主子的话,绷着晚娘脸给两个欢天喜地的格格把账本送了过去,并且在松格里的交代下把账目交接的一清二楚。
本来四爷以为过一阵子,福晋就会惶恐不安的过来求他收回管家权,他只是想让福晋吃个教训而已,并未想着就此夺了福晋的管家权。
对重规矩的四爷来说,大过年的人情往来让两个格格出面是绝对不合适的。
可他没从想过打脸来的如此之快,简直是猝不及防就给了他一记左勾拳,打得他腮帮子都要肿了。
一般除非初一十五,他都不会去正院(快闪训斥除外),上辈子这个月初一他借口看折子都没过来,可这回才刚刚初十他就铁青着脸来了正院。
“给爷请安。”李福海看见如疾风一样进来的颀长身影,赶紧大声请安,等他请完安,苏培盛才气喘吁吁赶上来,妈呀!他们家爷快步走起来跟要飞一样,他苏小爷的肺都快跑出来了。
“起来,福晋呢?”四爷冷着一张俊脸寒声问。
“回爷的话,主子用过午膳,正在午睡呢。”李福海低着脑袋回答。
“叫她起来见爷!”四爷满面怒气的进了屋,大马金刀坐在西厢外间的软榻上,冷声吩咐,神色中有怒火,有尴尬,更多是被算计的恼羞成怒。
“回爷的话,主子昨晚上腿抽筋,今天一大早腿又抽筋,一晚上没睡好,刚刚好不容易能侧躺着睡会儿,爷先吃盏茶歇一歇可好,过一盏茶功夫奴婢就去叫福晋起来。”常嬷嬷被四爷的神色吓到,颤抖着双腿跪地,苦着脸色低声哀求,四爷不知道常嬷嬷这是被松格里的吩咐弄得叫苦不迭,只当是她心疼自家主子。
虽怒火冲天,可他到底是冷冷坐在软榻上,紧抿着薄唇不说话,只肆无忌惮释放着冷气等着,屋子里的奴才都有些害怕,抖索着忐忑不安起来。
说是一盏茶的功夫,可其实等松格里起身出来的时候,四爷三盏茶都喝下去了,来正院算账的怒火好像就着茶水喝下去一些,他倒是没那么急切了,只是脸色依然很臭。
“给爷……”
“你对五福晋说了什么?”一看到松格里,不等她行礼,紧绷冷硬脸色线条的四爷就冷冷开口打断她。
哟,好歹还换了个开场白,松格里心中冷哼。
“五弟妹过来想要看看四爷府的账本,说是要学习,臣妾只告诉她现在臣妾不管家,并没说别的。”松格里无辜的眨着“天真”的杏眸温婉回答,因刚刚睡醒的缘故双颊还带着几分晕红,衬得松格里稍显寡淡的容颜另有一番清丽纯真之色。
四爷被她天真无邪的样子噎了一下,只觉得自己胸口像被铁锤子砸过一样闷疼,他强自压下胸腔中的不适,拿锐利的目光紧盯着她:“当真没说别的?”
“臣妾可以发誓。”松格里抬起头看着四爷神色认真地回答。
她是真的没说别的,只是神色间几多尴尬,几分苦楚,别人有没有多说多想…她就不清楚了,松格里犹如一泓清水般的双眸底部,只有冷笑和嘲讽,却半分都没让人察觉。
好歹她也是做了那么多年皇后,论演技论不动声色,还年幼……或者说看起来还年幼的四爷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待会儿就让宋氏和李氏把账本给你送回来。”四爷憋着一口气准备捏鼻子认栽,虽说多经历了些年头,可他现在这个年纪还是有些不得不妥协的时候,毕竟手段在,势力还未在。
没成想他觉得脸疼,松格里还觉得没打够呢,听到这话,只送给他一个带着凄凉之色的苦笑。
“爷怕是忘了为何要让宋妹妹和李妹妹管家了,臣妾管事上面着实欠几分章法,还请爷赎罪,臣妾这身子实在是不争气。”想收回管家权就收回管家权,想送回来就送回来,脸呢?打肿了就不要了吗?
她有嫁妆,正院儿又守的严密,这个男人那么重规矩,绝对不敢软禁她或者把她放到冷院里,若真是二十年后,她还忌惮几分,现在……她只能呵呵了。
“外面传爷宠妾灭妻,你倒是一点都不怕丢脸?”四爷皱紧英挺的眉头,脸色愈发黑了,向来带着寒冰之色的双眸罕见的快喷出火来。
自从被康熙训斥过喜怒不定后,按上辈子算三十好几的四爷已经很久没这么生气过了,身上冷气愈发严重起来。
说实话,就算他现在有三十多岁的阅历,可是没资本,粘杆处也才刚有个想法,还没开始筹办,他能做的事情并不多,最重要的事情是,这个令人讨厌的女人,是他怀胎七月的正室!若是让宫里知道传闻,谁都好不了!
松格里低着头沉默不语,像是伤心到了极点说不出话来,身子都有几分不稳,常嬷嬷赶紧过来扶着她。
“乌拉那拉氏,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管家!”四爷如寒星般的黑瞳,闪着危险气息,锐利如膺般的眼神配上隐忍不发的怒火,像极了草原上将要扑向猎物的雄狮,充满危险性,分分钟就能把人撕碎。
松格里还有空走神,这个感觉还是挺熟悉的,若是四爷也从上辈子回来了,那是从什么时候回来的呢?肯定不是从皇帝时期回来的,那个时候四爷身上的气势已经比她强了不知道多少,现在却没让她感受到那般深沉如海的压力。
“回爷的话,您是最重规矩的人,所以臣妾也顶顶重规矩这一条,若是臣妾管家,现在精力不济,少不得就得有很多人遭罪,还可能有人鸡飞狗跳的哭闹着求情,爷看……”松格里为难的看着四爷,眼神中是深深的不安和惶恐。
那个小太监早就被李福海关在了柴房里,饿都要饿死了,要不是不知道根儿,估计连自己祖宗十八代都能交代咯,某些人是一定要收拾的。
四爷终究还是看到了福晋的“惶恐”,却气跟得了哮喘一样,深深喘了好几口气才平静下来,他毕竟不是十六七岁了,完全能听得懂福晋的意思。
若是她管家,自己就不能插手,不管福晋做什么,他都只能支持,因为福晋是按着他重规矩这一条来的,想到李氏梨花带雨的不依不饶和宋氏默默垂泪的温婉模样,四爷头疼之余愈发觉着这个女人面目可憎,即使看起来好像漂亮了不少,也还是那么讨厌!
不,比原来更讨厌!
“爷一会派人把账本给你送回来!”四爷冷冰冰的甩下这句话就大跨步走了,看起来更像是落荒而逃。
苦逼到极点的苏培盛刚把气儿喘匀和了,又内牛满面的拼命去追赶自家爷,他也算是追随了四爷十几年了,怎么就一直都赶不上四爷的脚步呢,永远都在追追追的路上,还有比他更苦逼的皇子府大太监么?
第8章 论打脸深度
等四爷走了,常嬷嬷和凝画并着李福海才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扎着手不知所措,感觉跟做梦一样。
“主子,爷就这么把管家权还回来了?”李福海是最傻眼的一个,前几天李格格那边的长乐还幸灾乐祸的嘲笑自己呢,现在就可以翻盘了?他以为怎么不得憋屈几个月等小主子满月了呢……
“凝画你快掐我一下,四爷刚刚被咱们主子……气走了?”常嬷嬷有些不可置信,感觉脚底下像踩了棉花一样。
自家主子成为四福晋三年多的时间了,哪回不是四爷神色冰冷离开,自家主子惶恐垂泪,所以说要叫常嬷嬷说,主子那个梦……做得好!
“行了,等一会儿账本送回来,还有更多好戏可以看呢,李福海,去拿银子请行刑的太监吃顿好的,明儿个可得一把子力气呢。”松格里做在软榻上摸着大肚子,唇角勾着肆意的坏笑,眼神中的冷意被嘲讽和期待冲淡了几分。
四爷在回去外书房的路上,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哪哪儿都不舒服,尤其是脸上,火辣辣的烧,这个年代的他,并不知道有种抓心挠肺叫做脸被打肿。
要不是三十几岁的灵魂控制着他,就十几岁的本能来说,他觉得不远处那颗树都在嘲笑他。
狠狠踹了那颗树一脚,不多粗的树被他一脚就踹断了,这才勉强消了几分气。
“苏培盛,你去把李氏和宋氏那儿的账本收回来,给福晋送过去。若李氏哭闹,告诉她禁足三个月,没事儿多抄抄佛经,若是她再吵闹,爷就送她去庄子上呆着去,警告宋氏安分一点,快过年了别惹是生非!”回到外书房后,又运了会子气,四爷才对着还没缓过来的苏培盛吩咐,因为怒气未消,四爷说话的语速快到极致。
好在苏培盛虽然抡腿的速度跟不上,脑子还是很聪明的。
“喳,奴才这就去办。”他苦着脸应诺下来,这一天天的,真是要跑断他苏小爷的腿儿,所以说以后宁愿得罪爷,都不能得罪福晋,女人真的太可怕了!还好他没根儿!
不甘心的吩咐小太监进去伺候四爷,苏培盛抡起自己两条小短腿倒腾着去李氏和宋氏那里要账本儿去了。
因着四爷的吩咐,再加上苏小爷实在是跑了太多路,脸色并不是多好看,李氏刚闹了个开头就不敢继续下去,委委屈屈抽噎着把账本交出来,转身拿着佛经恨不能大哭一场,说好的盛宠呢?
宋氏还不如李氏受宠,就更不敢闹幺蛾子了,被苏培盛冷着脸尖着嗓子传达了四爷的意思,吓得都脸色都白了,抖抖索索送走了苏培盛摊在床上半天都起不来。
到了福晋那儿,自然又是另一番待遇,苏培盛一张还算是嫩着的奸猾脸儿恨不能笑出花儿来,前世见惯了苏大总管的讨厌样子,松格里并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苏培盛小心翼翼把账册递给了常嬷嬷,战战兢兢等着神色淡淡的福晋翻看了一下才被准许离开。
苏培盛感觉这腊月的冷天儿里,他今儿个出的汗,比初夏都要多!
不管苏培盛回去怎么跟四爷交代,还算明媚的冬日下午,松格里斜靠在软榻的垫子上,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翻看账册。
看完后就只剩冷笑,这群管事和嬷嬷莫不是以为以后自己一辈子都摸不着管家权了?还是以为她脑子有坑看完就忘。
以为痕迹都抹的差不多了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都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这么幼稚!
第二天早上,松格里慢条斯理用完了早膳,喝完了一盅燕窝羹,才慢悠悠扶着凝画和常嬷嬷的手,带着两米八的大刀气场霍霍向猪羊……那个管事和嬷嬷。
“给福晋请安,福晋万福金安!”时隔不到十天的时间,好多人屁股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呢,大多都慌乱得不行,就算把账本换好了的也是七上八下,感觉心都要自个蹦出来尬舞。
松格里还是没理会他们,只稳稳当当坐在上首,靠着椅子选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才注视着这群管事和嬷嬷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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