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闻依然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夏随心见状,立即声音紧张道:“林夫人见谅,他们头一次来扬州,不懂规矩,您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不懂规矩?”姜闻拂开另一个给她整理衣服上饭粒的丫鬟,冷声问夏随心:“既是知道不懂规矩,便不该出来丢人现眼。”
“您说的是。”夏随心仍是有些为难的扫了那对夫妻一眼,对姜闻道:“他们冒犯了您,按理来说随心是不该求情的,只是……只是他们是泽儿的生父继母兄弟……”
而夏泽生父似是受到了提醒,立即看向夏泽,“泽儿,你弟弟年纪小任性,你快帮着求求情……快啊!”
夏泽攥紧拳头,转头不去看他们,没有一丝求情的意思。
“不孝子!”
夏泽继母田氏也有些着急道:“若不是你父亲弟弟在家中思念你,我们何苦拖家带口赶路来扬州,夏泽你可不能这么没良心……”
“不要说笑话了!”夏泽恶狠狠的看向夏峰,道:“你们在我娘生病的时候勾搭在一起,你对我动辄打骂的时候有摸摸自己的良心吗?”
姜闻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若真如夏泽所说,这两人简直可以说是无耻了。原本她就只准备吓唬一下便是 ,但这样的人她没碰到也就算了,既是碰到,不让他门知道怕岂不是越发不要脸?
“清栀。”
“夫人。”清栀听到夫人叫她,立即恭敬的上前一步。
姜闻却没有立即吩咐她,而是抄起手边的杯子“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待到众人皆像她看过来,才对跪在地上的两夫妻道:“既是已经过继,那么便再不是父子兄弟,而不相干的人贸然上门来攀关系,必定是心存他念。”
“夫人,冤枉啊……”夫妻两个否认不休,现在只要不被送官,他们是绝不会承认自己心存贪念才来的。
“清栀,绑了送去官府。”
“是。”
清栀应完,立即便抬脚往出走,却不想路过那三人的时候,突然被那小孩儿抱住了腿,小手一下一下的怕打着她的腿,嘴上还喊着:“坏人!不许欺负我娘!”
姜闻挑眉,眼神与夏随心对上,没想到这孩子熊归熊,竟是还知道护着自己的娘,倒是比他那个爹要强点……
而清栀被他拍打,疼倒是没多疼,却也不好随便动作伤及一个小孩子,便只能为难的看着自家主子,“夫人……”
田氏生怕儿子再惹怒了贵人,立即便伸手去拉他的手,把孩子抱在怀里之后便更用力的去向姜闻磕头,没几下额头就肿了起来,却还在求:“夫人,是民妇没教好孩子,您要怪罪就怪罪民妇,孩子不懂事的……”
夏随心顺势又向姜闻求了一次情,姜闻看了一眼那个从始至终都畏缩为自己求情的男人,又看向抱在一起的母子两个,竟是突然就看到了他们挣扎的未来似的……
“看在夏先生的面上,不送官可以,但是必须做出赔偿。”姜闻说出一个数字,正好是之前夏随心给夏峰家的钱。
其实姜闻的衣服的价值根本不止那些银两,一点饭粒也没有给衣服造成什么损坏,但权势是个好东西,即便再不甘,夏峰还是掏出了贴身带着的钱,然而他们已经花了一部分,根本就不够。
姜闻却看向田氏,视线从她的头发一直向下到她怀里的孩子,田氏下意识的收紧手臂,那孩子许是疼了,痛呼了一声。
“你。”姜闻依然看着那孩子,对他说:“自己把你娘头上那只钗拔下来,用那个抵不够的赔偿。”
小孩儿抬头看了一眼母亲头上漂亮的钗,他娘极为喜欢这钗,他碰一下都要骂他几句,此时却毫不犹豫的被母亲拔下来塞在他手里。
清栀接过来之后,看了主子一眼,得到了肯定的眼神之后便重新回到主子身后站好。而姜闻则是撇开视线再不看他们。
夏父见了,立即便对着夏泽生父继母道:“还不走!难道要我亲自去报官把你们抓起来吗?我一定要写信给族长说明,以后休要出现在我们一家面前!”
夏峰一听不送官了,生怕再被抓起来似的夺门而出,根本不管自己的妻儿。田氏腿软,却也稳稳的抱着自己的儿子起来赶紧往出走。
“等等。”
田氏身体一僵,抱紧儿子缓缓转过身,神情惧怕的问:“夫人,还有事……吗?”
姜闻手指在装着烤鸡的盘子边上点了几下,淡淡的说:“端过去给那个孩子。”
丫鬟端过去,冲着田氏道:“拿着吧。”
田氏眼圈通红的接过来,道了谢随即才又出去。屋内沉默良久,夏随心才叹了一口气道:“让你看笑话了。”
姜闻笑着摇摇头,随口感叹道:“一身荣辱皆系于一人,风险颇大啊!”
“全看个人。”夏随心觉得会有什么样的境地与其怨命,不如怨自己,她一向都是如此,也不会有什么同情心。
不再去说扫兴的事情,夏随心重新正式为夏泽介绍姜闻:“我就是为林夫人家的千金上课的,重新正式拜见一下。”
姜闻此时不需要刻意装样子,脸上的神色温和许多,笑着对他说:“我与你母亲关系甚好,你便叫我一声‘伯母’吧。”
夏泽在母亲的示意下恭敬的行了个礼,姜闻知道今日会见到他,还专门准备了一份见面礼,此时也都给了他。夏泽恭敬的道谢,对礼物却并没有太多关注,虽然林夫人此时态度十分和善,他的心中只感到了权势的不同……
中午姜闻与夏家人一起吃完午饭才回了府,一回去便被逮住,薛氏直问她怎么样?
“当然是十拿九稳,也不看看我是谁。”不过被小孩子砸了饭团这样丢人的事她严令丫鬟保守住,不然她娘还不定怎么笑话她。
而薛氏也没有追问,毕竟是别人家的事儿,她不过是问一句,并没有多关心,这件事儿便就此翻篇。
生活仍然平静的继续,姜闻奇奇怪怪的兴趣依然来得十分突然,夏随心的课程对她来说已经不那么有趣,弹琴吹笛虽然还在继续,却开始分了更多的东西在别的事情上。
包括林如海在内,所有人本也没有觉得她会像林黛玉那样专注学习,都认为不过是打发时间的玩物,并不太放在心上。
而之所以没有彻底从课堂上消失,是因为探索新世界探索了一圈儿,姜闻又对女红伸出了魔爪,想学刺绣,又好奇人家是怎么织布的,便让人去搞了一架织布机回来,磕磕巴巴学着织了一匹布之后,又试着染色,丑是真丑,但她乐此不疲。
林如海对她更换频繁的喜好从不发言,就算岳母都看不过眼,他依然在她想要什么新东西的时候吩咐人去准备,甚至她非要亲自动手在花园里架葡萄架,也带着女儿在旁边给她递工具和竹条。
姜闻嫁到林家将近一年的时间,林家的变化不说翻天覆地,却也是十分明显的,林家的庶务全由苏嬷嬷管着,姜闻一点儿不伸手只顾瞎折腾,林家人在林如海的几近纵容下全都睁只眼闭只眼。
就在姜闻非说要给林黛玉做秋千,实际上为了自己玩儿的时候,京城中薛王氏也成功改嫁变成了宁王氏。林琛去送了贺礼,顺便为了满足了母亲的好奇心,仔细观察之后在信中描述了她改嫁对象的样貌。
宁滔是武将,个头高又健壮,婚礼那日与王氏那样娇小圆润的人站在一起,反差极大,越发显得一方更粗壮而另一方更娇小。
再加上宁滔不论笑与不笑都显得十分的凶,在妻子和继女面前如何林琛不知道,但是薛蟠这个有纨绔倾向的表哥,在这个继父面前简直安静如鸡。
薛蟠作为薛家的继承人,年纪又不小了,自然是有理由不去宁家住的,但是宁滔根本不给他机会,人一无缘无故消失太久就让士兵给抓回来绕着演武场跑圈儿,日子过得十分凄惨。
姜闻在信中看到的时候简直笑得不行,太想亲眼见一见了……
第45章 (捉虫)
因为远距离看了薛蟠的笑话, 姜闻乐了好几天,做秋千的时候也是干劲儿十足,原本准备做一个, 后来变成了一对儿, 只是可惜没多久天气就凉了下来,也就中午的时候能坐一坐,入冬之后更是几乎搁置了。
不过兴致上来的时候, 人是不惧严寒的,扬州今年下了一场雪,雪花在空中洋洋洒洒的飘下来,姜闻十分想要在雪中荡荡秋千, 勾得林黛玉也十分心动, 她本来就是个浪漫的孩子。
姜闻想做什么是谁都拦不住的, 但是林黛玉的身体这段时间虽然好了不少,林如海还是有些担心她着凉的, 但又不忍女儿失望, 便让人给她披上厚披风, 又喝了姜汤, 这才许她出去。
姜闻穿着藕荷色的夹袄, 林黛玉一身白色的兔毛披风, 两人坐在秋千上也不用别人帮忙,自己在雪中慢慢荡起来, 雪花落在脸上身上迅速融化, 却依然掩不住笑容。
林如海和薛氏徐氏站在廊下看着两人, 嘴角的笑容越发的温柔……
转眼到了新年,林家年货都已经备好,今年的春节因为薛氏和徐氏在家,大家相处的又十分融洽,倒是比去年只三人的时候更热闹几分。
三十那天早上,林家的下人在认真的除祟打扫,姜闻之前答应要亲手给她娘和婆婆一人绣一个物件儿做礼物,刚开始的时候是准备绣个厉害的给她们,但是每每做出来的都不太拿出手。
拖拖拉拉都到今年的最后一天了依然一直未见成品,今天她便愉快的决定换成更简单的绣帕,独自躲在屋里赶工。
刚完成了两条手帕,姜闻刚准备把第三条放在绣绷上,就听到门外清栀的声音,“夫人!您快去看看吧!咱家不知道怎么进来了两个怪人,阿花!阿花跟他们打起来了!”
姜闻一听,扔下绣绷,匆匆拉开门,边往出走边问:“怎么回事儿?下人都干什么的?竟然能让人进来?”
“具体的奴婢也不知……”清栀脸上有几分羞愧,她这只顾着来找夫人,竟然连事情都没了解清楚……
姜闻没得到答案也顾不得责备她,匆匆来到前院儿,见到黛玉也赶了过来,立即拦下她:“你别过去,用不着你!”
林黛玉也知道她一个姑娘不好被人冲撞,她就是太担心阿花,此时见继母到了,顿时心一松停下脚步,只躲在这边远远的看那头儿的情况。
姜闻过去的时候就见到那两人穿衣打扮好像是僧人道士,而他们家阿花一直扇乎着翅膀往他们身上扑,本来就邋里邋遢的两人更显狼狈。
既然阿花占了上风,姜闻便也没有急着过去,而是看向边上的护卫,皱着眉头问:“怎么回事儿?”
那护卫给主子行了个礼,紧张的解释:“夫人,这二人初时只是在大门口叫,小的们担心影响不好好言好语请他们走,谁知这两人非是不听,最后竟是不知怎么就闯了进来……”
姜闻眉头一皱,不满道:“私闯民宅,直接打了出去便是!如何能让他们在林家撒野?!”
几个护卫立即便跪了一地,抱冤道:“小的们赶了,实在是这二人看着行动不便,但颇有些怪异,根本抓不住……”
此时赶过来的苏嬷嬷,凝神一看觉得那中间的二人十分眼熟,回想了一会儿突然睁大眼睛,冲着姜闻道:“夫人,小姐小时候这二人便来过,说什么要化小姐出家,老爷见他们疯疯癫癫便没有答应!”
姜闻看着二人眼睛一眯,见那道士突然一挥手拂开阿花,立时便怒了,一伸手拿过护卫手里的长棍便冲了过去。
她动作快,一棍子甩在跛脚道士的手臂上,那道士是一时不备才被姜闻打了个正着,等到后头有了准备,再不可能被她碰到。姜闻也不跟他恋战,立即便停了下来,把长棍往旁边儿一扔,“找死是吧?敢打我家鸡!”
而阿花一见有人护着,飞到了姜闻旁边,冲着那二人洪亮又得意的“喔喔喔”叫,似是在示威。
姜闻双手抱胸本来还酝酿了话要说出来,可他们家公鸡大将军在旁边儿叫个不停,声音又凶又尖利,她什么气势都被比下去了。
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用脚把阿花推到一边儿,警告它:“你可闭嘴吧大爷!”
阿花也要面子的,本来气势如虹,却被姜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用脚攘到一边儿,立即便炸了毛,冲着她的衣摆便啄了过来,没一会儿姜闻的衣摆就烂成了一团。
姜闻是怎么躲这鸡都执着的跟过来,最后没办法只能放任它自己玩儿去,转过身重又看向那一僧一道,没什么耐心的说:“啥事儿?快说!没看都忙着呢吗?”
那道士看见不该出现之人,伸出几根手指互相点来点去又闭着眼睛无声念念叨叨,再抬起头时眼神带着几分茫然,“你到底是何人,竟然扰乱因果!”
姜闻还以为他们俩多厉害,可被她偷袭成功不说,现在又看不出她的来处,便下巴一扬,煞有其事的说:“你的因果是因果,我的因果也是因果,凭什么你的就比较重要?你们不是宣扬‘众生平等’吗?”
“喔!喔!喔——”阿花也不叨姜闻的衣服了,姜闻说一句它就跟着冲那两个人叫几声。
不止打断姜闻的话,连带着那一僧一道要出口的话也被它的叫声打断了,这人事干甚么都一而衰再而竭,谁像这不是人的玩意儿这么执着。
“施主。”赖头和尚上前一步,双手合十微微一拜,道:“世间万物皆有其定律……”
“喔喔喔!”
“做得好。”姜闻这次听到它再次打断别人说话,反而称赞了一句,然后才对那俩人道:“我们家不让你们进门,你们还硬闯进来,还跟我说什么定律,笑话!合着规矩定律都是你们说了算的?!”
“施主,莫要强词夺理……”
姜闻白了他一眼,右手冲着几个护卫打了个响指,然后食指指着大门,说:“送客会吧?这都做不好,我让苏嬷嬷扣你们月钱!”
“是是是!夫人放心!”
说着几人一拥而上围在那两人周围,领头回话的那个面对一僧一道时,表情一肃,伸手道:“请吧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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