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那种吵了架还能跟人虚情假意做出恩爱模样给外人看的人,到时候夫妻俩挨着坐,她黑着脸不理人,谁都能看出端倪来。
如果是在自己家,她当然能任性些,可今天徐宅这架势很明显是大宴,关系远近的亲戚都在,她就是再不情愿也得赔笑脸。
褚漾想着这些事,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坐她身边的容榕发现她兴致不怎么高,凑到她耳边悄声问:“二嫂你怎么了?”
褚漾摇摇头:“最近课多,有些没休息好。”
容榕大学是在国外念的,国内的大学三年级现状她不清楚,因此很快相信了褚漾的说辞。
“那二嫂待会你多吃点补充下精力,今天人多,家里的厨师忙不过来,所以特意叫了希尔顿的外烩服务,中西餐都有,你挑自己喜欢吃的就行。”
看那巧克力熔岩就知道肯定叫了酒店的人来。
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去酒店吃,到时候洗盘子洗碗收拾东西多累人。
褚漾这个念头刚起来,又很快意识到这些活儿又不用他们做。
不然徐家白请这么些佣人了。
呵,她果然是平民。
“我想去吃那个巧克力,”褚漾有些难为情的看着容榕,“但就我一个大人去也太尴尬了,你陪我去吧?”
容榕答应的很干脆:“好啊,走吧。”
反正她们也插不进这些太太们的聊天。
这些太太大多都是全职主妇,平时的日常活动和褚漾她们根本搭不着边。
褚漾刚嫁进来的时候也跟她们聊过,那些太太们照顾她年纪小怕她尴尬,主动把话题往她身上引。
比如问她平常都做什么。
褚漾就说她工作日住学校,只有周末才回家。
然后太太们又问她在学校有没有什么活动。
那个时候褚漾还大二,每周一大堆的专业必修课,太太们问到这个问题后,她的脸上不禁带着无尽的伤悲。
这些太太们面露担忧,以为她在学校遇到了什么难事。
结果这位年轻的二少奶奶只是掰着手指说,上课,做实验,写实验报告,还有学生会乱七八糟的大会小会。
太太们懵逼了,嘴上仍礼貌的对她表示同情。
这位连大学课业都还没完成的二少奶奶哪里会知道比起忙碌的校园生活,脱离学校的生活才能称得上累呢。
学生总觉得念书累,熟不知对于早已离开学校的人来说,念书的时光才是最轻松的。
二少奶奶还在念书,就被徐二少爷娶进了徐家,以后不论她是选择全职还是在外工作,吃苦二字都再和她无关了。
她从一座象牙塔到另一座象牙塔,从此塔外的狂风暴雨,都由徐家这座屏障为她尽数遮挡。
太太们不再强求褚漾和她们能聊到一块儿去。
比起她们来说,或许那些在吃点心们的小朋友,能跟她更合得来。
容二小姐更不用说了,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千金,家里的企业有姐姐撑腰,夫家又是香港沈氏,她自己的企业虽然规模还未成型,但无论成不成型,她这一生都注定无虞。
即使嫁了人,仍和不谙世事的少女无异。
被保护的太好,因此对于柴米油盐,还沉浸在童话式的想象中。
她的人生确实也只能用童话来形容。
两个年轻女人往餐桌那边走去。
几个年纪稍长的女人看着她们离开,开口玩笑:“也不知道她们俩要多久才能跟我们聊到一块儿去。”
另一位太太接话:“聊不到一起不更好?我可不想看着她俩跟我们一样慢慢地每天能想的就只有孩子和老公了。”
她们也曾是和小姐妹们无话不谈,聊衣服聊工作聊美妆,不论聊什么,主题都只围绕着自己。
而不是丈夫和孩子。
最先聊到这个话题的太太点头:“沈姑爷人怎么样我不清楚,但徐二是咱们每年都见的,他性格这么好,这老婆又是他自己选的,肯定要放在家里好好宠个几年,哪舍得这么快就让她出来应酬啊。”
“要说徐家哪个男人性格最好,南烨认第二没人认第一了吧,”辈分最高的太太笑呵呵道,“小时候三个兄弟里就数他最文静,长大了也是文质彬彬的,东野性子太冷,北也又太浮躁了,也只有南烨,最能讨家里人欢心。”
“婶娘你这话我就要反驳一下了,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徐二就是因为性格太好,反倒受不到关注,你看他前几年在国外任职吃的那些苦,如果不是差点连命都没了,他父亲肯让他回来?”
因为知道徐南烨脾气温和,又最听父母安排,因此父母几乎没和他商量,就为他安排了工作调动。
换他大哥三弟就不一定会听话,但他肯定不会有任何怨言。
再聊就牵扯到更深的往事了,这里还有几个算得上是徐南烨的小辈,因此众人默契的止住了话题,不再提起。
餐桌这边的褚漾对太太们的对话毫无所知,拿了根签子在餐桌旁选自己爱吃的水果。
等终于串好了褚漾牌特制水果签后,她将签子放在了巧克力喷泉的最下面那一层。
淋巧克力酱需要技巧,否则很容易再抽出来的时候沾到衣服上,有几个小朋友就是因为没掌握好技巧,不但吃的满嘴都是巧克力,衣服上也多了些梅花点。
小朋友衣服脏了不碍事,但褚漾是成年人,今天又穿得比较正式,身上如果沾了巧克力,那还是挺尴尬的。
“太太,让我来吧。”
她手上的签子突然被人拿走了。
褚漾只知道徐宅今天请了酒店的厨师过来,怎么连侍应生也找来了。
但又不像侍应生。
他穿的不是酒店的侍应生制服,原本制服该是白衬打底灰色马甲,领口处还打着红色蝴蝶结。
但这位穿的明明确是黑色燕尾服,黑色马甲黑色领带,燕尾服系扣处还牵着一条细长的银链。
倒像是执事。
年轻英俊的执事将水果签还给了她,还对她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太太,您真漂亮。”
褚漾看呆了。
身边容榕冲她挑了挑眉:“怎么样?不错吧。”
褚漾懵懵懂问她:“这是酒店的外包服务吗?”
“不是,今天是我负责去酒店挑人的,”容榕嘿嘿笑了,“原本只打算挑几个厨师过来,但我怕家里的佣人们忙不过来,就又找了些人过来。”
褚漾仍保持怀疑态度:“这些人不是酒店的吧?”
容榕爽快承认:“不是啊,是酒店对面的执事咖啡厅里的。”
执事咖啡厅和女仆咖啡厅性质相同,后者属于专为男性开设,前者嘛……
“你这么做,他们同意了?”
褚漾说的他们指的是长辈们。
思想保守点的应该都没办法接受这种类型的服务吧。
“我跟太太们说了,她们没反对,其他人没说,他们又不知道侍应生和执事的区别,以为我都是从酒店找来的,”容榕说完就对她双手合十,“二嫂你千万别告诉他们,不然以后爷爷就再也不会让我安排这些事了。”
要说这些太太也是挺大胆的,仗着丈夫们不知道,居然在家里请执事。
褚漾原本以为徐家的家宴和正经宴会差不多,现在看来,家宴果然是家宴。
她还有有些担心:“我是可以帮你保密,但是你不怕你老公知道吗?”
容榕不以为然:“只要二嫂你不说,他也只会觉得这些小哥哥是普通侍应生啊。”
执事又不会对男人笑。
好吧。
等她们吃完盘子里的点心,家宴也差不多要开始了。
褚漾旁边的座位是空的。
看来他们还没有说完话,褚漾暂且放心,乖巧坐在座位上等开席。
百无聊赖的喝着茶,手边的茶杯很快就空了。
褚漾正找茶壶,身边突然又多了道影子。
“太太,让我来吧。”
又是刚刚的执事。
那位执事娴熟的替她添了杯新茶,还不忘提醒她:“太太,小心烫。”
说完对她笑了笑。
褚漾哪享受过这样贴心的服务。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男人都爱去夜总会了,简直天堂。
她决定等回学校就约舒沫她们去执事咖啡厅喝咖啡,看小哥哥。
色令智昏的褚漾一口气连着喝了八杯茶。
一直到她的膀胱发出抗议。
此时忽然有人喊了声:“你们这些男人终于聊完了?”
褚漾浑身一抖,迅速站起身,跑了。
堪称冲刺,有人愣愣发问:“徐二老婆这是怎么了?”
容榕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一开始还以为是不是执事没服务好,后来又看几个男人朝圆桌这边走来。
二哥走到了刚刚褚漾坐着的座位旁边。
他敲了敲桌面,问容榕:“你二嫂呢?”
容榕呆了呆:“不知道。”
看来是真的吵架了。
容榕想了想,这架应该吵得不轻,不然二嫂也不至于见了二哥就跑。
她坐在座位上,悄悄掏出手机给褚漾发了条微信。
【二嫂,你跟二哥真的吵架了?】
那边回的很快,但答非所问。
【急急急,我要小包纸!】
容榕一脸懵逼。
二嫂就这么不愿意上桌?宁愿躲在角落里吃东西?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站了起来走到二嫂的位置上,拿起她的碗筷,从桌上给她夹了几个包子。
但又不知道二嫂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二嫂,你喜欢什么口味?】
【?】
【随便,快点】
于是容榕各个口味的包子都夹了一个。
夹好后,她又问二嫂:【二嫂你在哪里?】
【厕所】
容榕:“?”
她站在褚漾的座位上夹包子,坐在旁边的徐南烨终于也忍不住问她了:“榕榕,你夹这么多包子干什么?”
容榕还沉浸在疑虑之中,徐南烨问她就答了:“二嫂要吃。”
然后她拿着碗筷就要离开圆桌。
徐南烨又问她:“你去哪?”
“去厕所给二嫂送包子。”
徐南烨:“?”
他怎么想都觉得厕所和包子这两个词放一起有些违和。
容榕看着二哥,决定把这个重大的任务交给他。
也许这是夫妻和好的第一步。
“二哥,你去送吧,”容榕还不忘嘱咐她,“二嫂很急的,你动作快点。”
此时还没开席,其他人都在闲聊。
徐南烨接过碗筷,茫然的往洗手间走去。
等走到洗手间门口,他敲了敲门。
门被打开了一条缝,接着伸出了一只白皙的手。
然后那只手再碰到了瓷碗的时候愣住了,但还是本着是自己的感觉出了问题的想法,接了进去。
接着便是久久的沉默。
然后洗手间门里,褚漾深吸口气,用一种极为肯定的语气对门外的人说:
“你是傻逼吧,我让你带包纸过来,你给我带包子过来干什么?你他妈用包子擦屁股的?”
徐南烨:“……”
里头的褚漾不知道门外站着的是她那个便宜老公,语气激动:“小!包!纸!纸!!!!是纸!!!!”
第53章 执事
褚漾原本因为喝了好几杯茶一时尿急跑到了洗手间。
上完了以后她想抽点纸,却发现抽纸筒里空无一物。
徐宅每间房都配有单独的厕所,公用厕所反倒没什么人用。
除了负责打扫的佣人,自然也不会有人察觉到里头没纸了。
褚漾叹了口气,恰好就收到了容榕的微信,赶紧给她发了求救信息。
谁能知道容榕这个不靠谱的居然给她送了包子过来。
这行为实在过于智障,褚漾平常没对这位小姑子说过重话,如今这种尴尬情况下,她真是忍不住了。
“拿纸来!”褚漾语气中带着怒意命令门外的人:“我屁股都要感冒了!”
原以为门外的容榕肯定醍醐灌顶,会赶紧去给她拿纸。
谁知却听到了一阵低沉短促的笑声。
褚漾瞬间如遭雷劈。
她张着嘴,下巴在打颤,连话都快说不清:“你…谁啊……”
男人温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是我。”
她要杀了容榕。
用小姑子的血祭奠她再也捡不起的尊严。
徐南烨也没在意她说的那些粗话,只宽慰她道:“你先吃,我去帮你拿纸。”
“吃你%……¥%& **……&”
褚漾含糊不清的骂了几句,徐南烨一句也没听清,不用猜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词。
不多时,徐南烨将纸递给了门里的褚漾。
他抱胸在洗手间门口等了几分钟,也不见里头有什么动静。
半晌,里头才传来褚漾弱巴巴的声音:“你还在吗?”
“我在。”
里头的人声音又低了几分:“你能不能先走?”
“我等你。”
褚漾的声音接近崩溃:“你走吧我求你了,我不会掉马桶里的。”
这样窘迫的请求,徐南烨就是想等她也不忍等了。
他抬起腿离开了。
待回到了饭桌上,大部分的人都已经落座。
容榕最先过来问他:“你和二嫂怎么样了?”
他看着眼前这位始作俑者,一时间无言。
毕竟这件事他也有责任,不该看她狼狈跑开的样子就觉得稍有烦闷,也不该因为想和她说说话就稀里糊涂听信了容榕的话,真端着碗走到洗手间给她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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