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上了去市区的车, 戚晚才想起来, 江市这种地方是没有哈苏专卖店的, 最近的一家也在距离江市有三四个小时车程的魔都, 修或者是换原装, 都不太可能。
曾霆在市区的万臣商场找了一家别的品牌的相机专柜，让里面工作人员帮忙检修一下。
工作人员则表示，这种顶级配置的相机, 他们不敢修，修了也不是原装配件, 用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戚晚丧了气，抱着残破的相机心情低落，一想到宝贝相机成了这样, 在心底默默给萱露那个老碧池来了两剪刀。
曾霆说：“要不这样，你先买一个顺手的相机将就着用，等我回了帝都，再去帮你去专卖店买一个原来一模一样的，倒时候给你寄过来。”
这似乎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戚晚点了头，在导购的介绍下挑了一款马马虎虎、勉强能入她眼的相机, 可到底只是二十几万一台的价位, 和她原来的相机没法比。
付款的时候，曾霆先她一步拿出皮夹要刷卡，被戚晚手一挡，给塞了回去。
“不用, 虽然我家老爷子对我实施了经济制裁，但是我还是有小金库的，这点儿小钱还是付得起的。”
收银员接过她递过来的卡，听到“这点儿小钱”几个字时默默咽了一口口水。
对不起，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
戚晚签了银联单，交还给收银员，回头对曾霆说：“你不会把我有小金库的事告诉老爷子吧？他要是再冻结我的卡，我就真没钱用了，到时候看我不去搜刮你！”
曾霆含笑着摇头，“不会。”
戚晚提上购物袋，“这还差不多，不然以后我连你也不联系了。”
从商场出来，薄暮冥冥，曾霆接到了助理打来的电话，说许炽淮已经来飞机了，剧组那边也收工了，现在正组织大部队往他们所订的酒店赶过去，又问他们这边什么时候回。
曾霆按了亮车钥匙，替戚晚打开车门送她坐上副驾驶，自己再绕回驾驶座，系好安全带，“我们现在从市区回来。”
他打电话的间隙，戚晚也坐定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微信多了好几条未读消息，有唐嘉也有温时念的，无不是问她这边处理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回去一起吃饭。
戚晚略略扫了一眼，最下面还有两条喻骁的。
喻骁：【在哪里？】
喻骁：【什么时候回来？】
戚晚率先回复他的：【刚买好相机，现在开车回来。大概要一个多小时的样子。】
直到曾霆的奔驰在地下车库转了好几个圈，开上地面，戚晚才收到他的回复：【嗯。】
典型聊天终结者式的回复，不过戚晚早就习惯了他高冷性冷淡的聊天方式，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继续像平时一样没话找话地和他聊着。
戚晚：【下午的拍摄怎么样？顺利吗？】
喻骁：【还行。】
戚晚：【投资方安排去哪里吃饭呀？有没有火锅？】
喻骁：【永豪皇家会所。没有。】
戚晚：【……噗，这是什么土气的名字。】
喻骁：【嗯。】
曾霆开着车，眼角不经意瞥见戚晚和人专注地聊着天，嘴角有甜蜜的笑。
他大概猜到了是谁。
一路沉默，等到车子拐上了高速公路，曾霆终于按捺不住心里那份异样，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戚晚从手机里抬头，用疑问的眼神看着他，曾霆抿了抿唇，又补充道：“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喻骁的？从前……没听你说过。”
“哦……这个，”戚晚收了手机，大概是车里暖气开太足的原因，脸颊上浮了一层薄薄的粉晕。
“你知道北门胡同吗？”
曾霆放缓了车速，“北门胡同？”
-
戚晚和哥哥戚妄年幼的时候，父母的事业正值上升期，是最忙碌的时候，常常一连几天出差不在家，家里就只有两个孩子和保姆。
戚晚从小就骄纵淘气，还特别爱哭，在他们原来住的老别墅区那一带是出了名的，父母一不在家她就无法无天，幸而戚妄还能镇得住她。
她的童年除了上学，最多的就是和戚妄在一起，戚妄去找朋友玩儿、去看摄影展，她也屁颠屁颠跟在后面，因此认识了他的不少同学，曾霆就是其中一个。
他的朋友常常嘲笑他，出来玩还不痛快，去哪儿都带着一个小尾巴，戚妄会无所谓地笑笑，然后宠溺地摸摸妹妹的头，问她要喝哪杯奶茶。
十岁以前的小日子是无忧无虑，直到戚妄初中毕业，在戚宴臣的安排下出国留学，偌大的别墅就只剩下戚晚和两个保姆。
因为戚妄的离开，戚晚哭闹了两个晚上，戚妄哄着她，告诉她自己只要一有假期就回来看她，还会给她带好吃的零食、买新款的拍立得，戚晚才红着眼睛答应。
戚妄刚出国的那段时间，丁文初也会尽力抽时间陪伴女儿，但到底两头忙，心有余而力不足。
工作日还好，戚晚上学有老师管着，回来有作业压着，翻不出什么浪花来，可周末和寒暑假就成了让人头痛的难题。
起初，戚宴臣夫妇就让她一个人在家呆着，保姆一日三餐按时给她做饭就行。
可戚晚那个脾气，保姆根本管不住她，一个不留神，她就从家里溜出去，和小伙伴顽皮去了。
戚宴臣夫妇没了办法，就商量着每到假期就把戚晚送到两家老人那里去，戚晚的祖父和外公都是军人出身，要求严格，戚晚还是有几分怕他们的。
就这样，戚晚一到假期就背着自己的小书包被轮流送到祖父和外公家。
外公丁家只有丁瓒和易南烟两个同龄的小伙伴，相处久了没什么意思，南烟太安静，丁瓒又一肚子坏水，相比之下戚晚更喜欢在胡同大院里的祖父家。
北门胡同里住的大多是一些从高位退下来的老干部，子女从商或从政，各有出息，那里的小伙伴也都是富家子弟出身，和戚晚一样，他们每到假期就会被父母送到这儿来。
和戚宴臣的想法相反，戚老爷子和老太太宠爱孙女，只要她完成学习任务、不闯大祸，不会约束她玩耍，北门胡同简直成了她的天堂。
胡同孩子多，戚晚长得漂亮又古灵精怪，很快成为那里的孩子王，小伙伴都喜欢围着她转。
小学的时候，男孩子会把新出的漫画书先给她看，新买的游戏机也邀请她一起玩，女孩子会找她一起跳皮筋、踢毽子。
到了初中，她从小姐妹那儿搜刮来了各种言情小说，最新版的台湾偶像剧也是集集都追。
父母长期不在身边的缘故，她比别的孩子要早熟一些，青春萌动期也来的更早些。
但看看身边的那些男生，不是一脸青春痘，就是变声期声音沙哑得像鸭子叫，就连她一直觉得长得不错的许炽淮也因为上了高中参加学校篮球队被晒得黝黑。
从小作为颜狗的戚晚简直不能忍，果然小说只是小说，现实世界是不可能有偶像剧里那样完美的男生的。
直到她遇见喻骁。
初二那年寒假，戚晚所在的中学放假比较早，期末考试一结束，她就像只逃出鸟笼的金丝雀，愉快地收拾上自己的行李飞向北门胡同。
那天，戚晚和胡同里的小姐妹祁诺约定在六中附近的商业街碰面，祁诺说那里的书店新来了一批小说，她同学看得面红耳赤的，浪漫到不行。
戚晚信了，捧着一杯喜欢的热可可早早就等在六中门口。可祁诺不知是被老师留校还是怎么，直到热可可凉成了冰都没有出现。
戚晚手和脚都快冻僵了，耐心也消磨完了，管她祁诺有千万个理由，她不等了！
正准备走，一群小混混模样的男生从学校里出来。
没错，在六中那样的市重点高中，也是有坏学生的，他们很多是家里塞钱走关系进来的，不读书，和社会小青年拉帮结派，每天在外面瞎晃。
他们盯上了一身富家打扮的戚晚，她生得漂亮水灵，站在那儿像个精致的瓷娃娃，惹得青春期的混混频频回头看她，吹口哨、说了几句不入流的玩笑话。
戚晚不是好欺负的，她脾气暴，从小不知天高地厚，直接端起手里的可可朝混混头子泼过去。
混混头子被惹毛了，大骂：“嘿！你个不要脸的婊子！敢泼你爷爷！”
戚晚拿起手中的纸杯子直接砸在他脸上，“我还是你奶奶呢！”
混混头子彻底怒了，揪住她的衣领，扬起巴掌就劈头盖脸打下来，“小丫头片子，不给你一点儿颜色你真不知道自己是谁！”
戚晚又踢又踹，挣脱无果，绝望地闭上眼睛，她已经想好了，他们要是敢打她，她回去就找爷爷让他们去蹲局子！
还有许炽淮，他也是这个学校的，他认识的人不少，到时候带上一伙人，打到他们跪下求饶为止。
可是想到自己要活活挨一个巴掌，眼睛就忍不住发酸，从小到大就算自己再皮，戚宴臣和戚老爷子都没打过她耳光。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来临，就像多年后截住萱露那个巴掌一样，喻骁毫无征兆地出现，截住了混混挥下来的手腕。
很多年后，戚晚依然记得那一幕，他穿了一件干净到发光的蓝白校服，里面的衬衫规规矩矩得扣到最上边一颗纽扣，一头短发干净利落，眼神清明而平静，一手抱着篮球，一手挡在她面前，握得混混头子额头青筋暴起。
她不知道的是，当时的喻骁在六中已是小有名气，学校女生的白月光，校长老师的心头宝，混混们见喻骁出面，以为他俩认识，甩开手，对下一句“你给老子等着”气轰轰地走了。
戚晚从花痴里回过神，眨着眼睛向他道谢，可喻骁只冷冰冰地回了一句“不用”就走了。
戚晚在原地傻站了一会儿，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终究是没追上去。
身上新买的白色羽绒服也溅上了几滴可可，她没心情再和迟到的祁诺去逛什么书店，灰头土脸地往家的方向走，意外发现喻骁就在她的面前。
她小跑几步，静悄悄地跟在他身后，有些小激动，也有担心被他发现的忐忑。
幸运的是，他没有回头，抱着篮球带着耳机酷酷地走了一路，每当经过岔路口，他总是能朝着戚晚期盼的方向走下去。
戚晚惊喜地发现，他们顺路！
假期临近，大街小巷格外热闹，店铺里放着浪漫的曲调，那时一部台湾偶像剧红遍大江南北，至今都是许多少女心中最爱，片头曲也是百听不腻。
“我找不到很好的原因，去阻挡这一切的亲密，这感觉太奇异，我抱歉不能说明~”
……
“我想我会开始想念你，可是我刚刚才遇见了你，我怀疑这奇遇是个恶作剧……”
在温柔的歌声里，戚晚那颗萌动的种子悄然无息地发芽。
一直走到北门胡同的路口，戚晚看见喻骁进了离戚家不远的向家大门，心里那份喜悦更是藏不住。
他们是邻居！
向爷爷是戚老爷子的至交好友！
正好许炽淮放学回来，骑着单车从戚晚身边路过，恶作剧般地从后面拍了一下戚晚的脑袋，“你站这儿干什么！看什么看傻了！”
戚晚追过去，把许炽淮从单车上扯下来，“我问你，向爷爷家怎么突然多了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男生，在六中上学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他？”
许炽淮看看向家大门，恍然道：“你说喻骁啊！他是向爷爷的外孙，这不今年考上我们学校了嘛，家里住得远，又不想住宿，就住外公家来了。”
“喻骁……”
这是第一次，戚晚听见他的名字。
-
听到这里，曾霆忍不住打断，“那时候你才上初中，那个年纪的感情都稚嫩、不长久，你怎么确定他现在还是你喜欢的那个人？”
戚晚说：“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对不对？”
她垂下眸，“我也觉得是。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我经常找机会接近她，他外婆也很喜欢我，我经常找理由往他家里跑，可他好像总是很忙的样子，就算看见我在他家里也是不冷不热地撇一眼，然后钻进自己房间。”
“你知道，我上初中的时候不爱读书，后来为了能和他同校，我竟然发愤图强考上了市重点，真是个励志的故事。不过悲催的是，我满怀期待地踏进六中校门，才知道他出国留学了。”
到底是年纪小，学业负担也大，再加上没多久戚妄和曾霆就出了意外，遭遇重大变故，那点子不成熟的喜欢也被搁浅了，只是偶尔路过学校宣传栏，看见喻骁照片的时候，心里才会隐隐泛起酸涩和惋惜。
可说不上为什么，戚晚直到大学毕业也没有谈过一次恋爱。
说起来学校追求她的人也不少，凭着家世和样貌，戚晚在学校也是校花女神级的人物，追求她的人中不乏有长得帅的和家世不错的，可她都没答应，心里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直到她大二那年，喻骁大学毕业，得到大导演的赏识拍了第一部 电影，以演员的身份重新进入她的视线，她才知道，少的是动心的感觉。
喻骁出道后工作很忙，鲜少会回北门胡同，戚晚也因为想让戚宴臣帮她动用关系打听他的消息，一度被戚宴臣批斗成无脑追星，对她实施了经济制裁，让她把心思放到正道上。
好不容易熬到毕业，喻骁拿了影帝，在巅峰时期又要出国进修两年。
戚晚不愿意跟着戚宴臣回公司成为一个职业女魔头，半哄半骗让家里答应给她两年自由的时间好好玩一玩，等时间一到老老实实滚回来继承皇位。
戚宴臣没想到的是，自己女儿在外面玩了两年，回来后凭着表哥丁瓒的关系，摸到了喻骁身边，成为了他的助理，从此只以“过上没羞没臊的撩男神的日子”为目标。
说完这些，曾霆的车已经停在皇家会所的门口，两人都没急着下车。
戚晚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说出埋藏多年的小秘密竟然是对曾霆。
不过这样也好，丁文初想撮合他们两个，她拿不准曾霆的心思，可至少自己是坦诚的。
她低着头，声音也小，“曾霆哥，我是真的不想回去。每个人追求的东西不一样，想要的生活也不一样。”
“我不认为我不回家里公司、不去学着变成女魔头谈生意，我就过不好这一生。如果说我还有那么一点儿事业心的话，是我想在摄影方面有所建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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