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麻心想车里这位殿下本身就缺乏常识,便灵机一动,只说“那是一位等待野良的祸津神”,然后顺势便谈起了什么是野良,什么是祸津神,以及祸津神都是如何活动的。
他的科普事无巨细,连神器间对野良的看法都直白的复述了出来,听得铃木园子一愣一愣的。
以前,她只以为祸津神是神明社会的底层,默认刚专职武神夜斗约等于刚混进上流阶层的暴发户。
经他这么一说,她才知道:祸津神根本就没有神权,从来不算社会一份子。
比起暴发户的形容,那更像是一只穿上了人类外衣参加宴会的异形。
外面兆麻还在冷静讲课,轿厢里,园子又窝回了一开始的角落,神色间分明更委屈了。
这次她想的倒不是自己,所有的委屈都冲着夜斗去了。
——在她所不知道的整整一千年里,夜斗难道一直就是这样面对世界的吗?
——那在她没有关注过的另一个角度,从祸津神转职武神的夜斗,又是以什么样的面孔,面对那些对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其他人的呢?
妈呀想一想都心疼死了。
——她倒是从来没想过要【害怕】。
轿厢外,兆麻刻意转移话题后越说越顺,围绕着“祸津神”这一主题,谈起了之前名声鹊起的几位。
说五十年前出过一件大事,松阪城的城主斩杀了自己旗下的一位武士,将其催生成了祸津神,驱使他暗杀了敌对城属野原城的老城主。
继任的野原城主不明所以,但为了报复,大举出兵攻打了松阪城下属的小松城,并残忍的选择了屠灭城中百姓,来祭奠自己父亲的在天之灵。
而在得到小松城破灭的噩耗后,那位被培育出来祸津神,又在主人的驱使之下,无声无息的杀掉了新城主。
年少的城主既无兄弟也无后代,死了之后野原便乱了起来,没几年便因为冲突争端被其他势力吞并了。
一次战争,因为两族人的冲突,毁了三座城池——在夜斗挥刀斩灭武神毘沙门手下的麻之一族之前,这才是祸津神最值得称道、也最被苛责厌恶的丰功伟绩。
园子有气无力的听着这些轻描淡写的话,字里行间的血腥气平和的让人麻木。
其实园子一点都不在意这个叫蠃蚌的祸津神之后混的怎么样,她只是下意识想把这些事往夜斗身上套了套,然后又委屈的流下了一长串的眼泪。
感情丰沛的铃木小姐哽咽着对天发誓:虽然这个ver的五毛神很帅——或者说帅毙了——但是她还是更喜欢逗比.ver的守护神夜斗斗!
园子擦完了眼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急忙伸手摸兜,御柱塔卖的空间包包质量稳定,但她掏来掏去,只掏出了一把符咒。
对哦,园子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之前的穿越计划之后一周,谁都没料到她要离开大家整整两年。
但是她确实过了两年多。
看到夜斗身影的那一瞬间,铃木园子觉得自己脑子里像是有个什么开关毫无征兆的被打开了,没来得及想念的人和事情都积压在脑海深处,铺天盖地的就那么涌了上来,连个重新构筑心防的机会都没留给她。
园子觉得她迫切的需要看到熟悉的人的影像,哪怕是六道骸呢!
委屈巴巴的铃木小姐反手把包扔到了地上,从来没觉得那些能保证她生命安全的符咒有那么碍眼。
——下次出门,绝对要带张照片!
如此这般对着无辜的物件泄了次愤,但心防失守一次基本就等于前功尽弃了,园子脑袋里绕着大团大团的、她自己也分辨不清的感情迫切的需要倾诉,她满脑子只想找张清晰的照片给她睹物思个人。
越想越焦躁之下,她甚至产生了自己画一张的冲动。
画画其实她是会的,甚至比大多数人精通的多,这股冲动上来了,便立刻从轿厢的抽屉里拿出了纸笔。
她先画爸妈和大伯,画着画着想起生孩子的家族任务,再一想这任务让她硬生生的耽搁了两年,顿觉压力山大,看着草稿都觉得满身罪恶。
于是她又换了张纸,画黑崎一护和夜斗。
园子的画技结合了水墨和素描,画出来后还算写实,正准备上色呢,笔尖突然一顿。
像是有一道惊雷噼啪一声打在了她心头,铃木园子提着笔的手一帧一顿的慢慢落在了身侧,又机械性的慢慢抬了起来。
兆麻刚才……说过什么来着?
【继任的野原城主不明所以,但为了报复,大举出兵攻打了松阪城下属的小松城】
划重点:小松城。
铃木园子的眼睛里像是有火光陡然亮起,呆愣的连拿着的笔都忘了,粘稠的墨水吧嗒落下,晕开后瞬间糊住了夜斗的脸。
她下意识一歪手,懊恼的“啊呀”一声,正想抬手捶自己一下呢,稳当了一路的轿子咣当一歪。
园子猝不及防打了个滚,脸都叫隔板撞青了。
镀了金箔的车门从中间断裂开来,尖锐的木刺甚至就竖在她眼前。
随着又一阵轰隆轰隆的巨响,像是暴风突然刮过大地,整座轿厢的车顶都被掀翻飞了出去,园子手忙脚乱压住自己乱飞的头发,匆忙间踩着倒地的矮几翻身爬了出来。
此时车队尚在此岸与彼岸的缝隙之间,一眼望去根本分不清天和地,园子扒拉着车辕跪坐在地上,耳畔全是兵戈交织的声响。
她环顾一圈,没找到兆麻的身影,原本想翻身躲到轿厢残骸之后,可稍一回身,便在散落的木板旁看到了一双熟悉的木屐。
以及木屐上方熟悉的衣角。
她扒着轿台仰眼一看,熟悉的红发鬼王居高临下,似笑非笑的勾起了嘴角。
铃木园子:要死。
第129章 大梦一醒五百年
这个场景不能说是不美的。
——没有光影的苍茫空间、破碎涌动的灵气漩涡、四处飞散的武器残骸, 还有一个姿态从容笑容桀骜的红毛帅哥。
但这个场景也不能说是不可怕的。
在那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 园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松城”这个久违的关键词, 激活了她被刻意遗忘忽略的、八成传授于尚隆的蜜汁侦查技能, 以她自己都没怎么反应过来的速度, 飞快把这(面相恐怖的)帅比上下打量了个通透。
【此人身为老大却跳出团战,放任手下被巫女术士暴打,偏偏站这儿等她回头】
——果然如情报里说的一样是专门来抓她的。
【眼神盯在她身上却半天不带动手】
——应该不是专门来杀她的。
【大敞的衣领里能看到绷带,腰背也有些不自觉的弯驼】
——怕是才受过伤没怎么好吧……
衣服像是新的,手臂上比她记忆中多了一条衣带似的饰品,看着有点像是扎成了捆的拂尘。
棕色, 修过末梢所以长短一致, 捆了红色的丝带不说, 丝带的间隙里还密布着网格一样的金饰,园子冷静的在心里给它估了个价, 刹那间思维变通透:
这……不会是她的头发吧?
原本还飞速运转的大脑瞬间给吓卡住了。
铃木园子怔愣着眨了眨眼睛,让这个猜测逼的连视线都不知道该往哪落,心说这男的到底什么毛病啊, 一束头发而已, 扎一扎就够肉麻的了,怎么还带镶金打扮的——莫名其妙的这么重视, 很容易让她出现人生三大错觉之一啊喂!
她没被恐惧支配到动惮不得, 反而让这玩意儿震慑的有些失语。
那边厢,成功执行了劫车计划的恶罗王,也在打量着自己的战利品。
她像是被吓傻了。
恶罗王嗤笑:明明有胆子接下面对自己拖延时间的任务、这会儿倒是不经事的很——所幸这神五官棱角分明、气息也还算通透, 萎缩着也并不碍眼。
他用越发挑剔的眼神描摹了一番眼前这场景:少女姿态的神明跪趴在倒塌的车架边,一呼一吸轻的小心翼翼。
她擦着点灰的脸颊柔软的像是将将落下的荷瓣,压在木板上的细白手指无力的蜷缩着,眉眼一压,倒从恐惧震惊中,生出几分值得称道的楚楚可怜了。
对比那晚灰头土脸披头散发的狼狈姿态,这份楚楚可怜居然还越看越动人起来!
恶罗王踩着木架子向前倾了倾身,饶有兴致的捻住了少女的下巴,然后在对方瞳孔猛然收束的震惊神色里,猛地掐住了少女的脖颈,以并不温柔的力道把她从残骸间提了起来。
铃木园子巨真实的蹬了两下腿。
恶罗王被取悦了,低笑两声,又另外顿了几秒,欣赏够了她这副挣扎不得的表情,才网开一面,用另一只手笼住她的腰肢,分散了让人呼吸不能的力道。
铃木园子也是努力咳嗽了好几声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其实不怎么需要呼吸——于是她又尬咳了两声。
在强大恢复力的推使下,等她咳完,脖子都已经不疼了。
耳畔似是有笑声创来,园子回神时,正对上红发鬼夹杂着血色的金瞳。
她听到这鬼阴阳怪气的评价说:“……像是比我想象中好看点。”
脑筋短路中的园子心说这难道是在夸我长得美?
顿时心头警铃巨响:警戒人生三大错觉!
还没等她冷静思考呢,下一秒,这鬼又将手臂搭在了她肩头。
滑动间,男人宽大的手掌捻起她恢复了不少长度的一缕头发搓了搓,不知想到了什么,轻描淡写的嘱咐说:“以后记得把头发重新留起来。”
理所当然的就像是男朋友嘱咐女朋友一样。
园子又想喊:警戒人生三大——
什么三大错觉!
铃木园子敢拍着胸脯发誓,这鬼王现在的眼神,绝对就是雄性动物看雌性,侵略感都要爆出来了!
想到这里,刚被勾起了现代情怀的铃木大小姐当即就想捞个手机发帖:以为要杀我的貌似看上了我了,怎么办!在线等!!急死了!!!
然后一想不对。
想的深了,她那单线条的脑子就把恐惧挤丢了,狗胆奇大的去盯那鬼王的眼睛,明明确确看了半天,认真的像是在搞什么观察研究。
恶罗王让她这直勾勾的眼神盯的一愣。
红发男子下意识想往后仰了仰,肌肉将将要发力,便被悬在半空中的女孩两只手“啪”的一下捧住了脸。
恶罗王眉头一皱,正准备将她甩出去再说,这不怕死的女神竟又往他身前靠了靠。
她说:“你不喜欢我。”
说完自己先是一愣,缓缓的歪了歪脑袋,又一字一顿的重复了道:“你……不喜欢我?!”
语气及其惊讶,细究之下,居然还有几分沮丧。
不过她很快重振旗鼓打起精神,想起之前有过同样症状的西门总二郎和凤镜夜,拒绝承认自己变自恋了,毫不心虚的抱怨:你说这些男的都怎么回事啊,老干这种让人误会的事!
——他们再这么搞下去,她早晚会失去对于自己颜值的正确认知的啊喂!
不过这不是重点。
铃木园子努力思考:值此危难之际,恶罗王大张旗鼓狙击车队抓她,但看起来貌似只是单纯想睡她。
至于这鬼为什么会突兀产生这种想法……
园子回忆了一下她俩记忆中短暂的见面:自己用头发糊了他的脸,然后马不停蹄的携款(麻仓叶贤)潜逃了。
她觉得这鬼王很大可能是觉得自己被挑衅了,抓她是为了报复发泄。
这个情况就很糟糕了。
他要是一见钟情爱的没头没脑,园子虽然觉得麻烦,但最起码基础人身是安全的。
她要是再不要脸点,说不定能借这个家伙的势,直接脱离高天原的监视——之后哪怕撒娇作妖呢,怎么得都能吆喝着对方陪她去一趟食骨之井——反正她跳下井就回家了,也不用承担什么严重后果。
但是不行了啊……
眼见恶罗王眼睛里的血色越来越重,盯着远处混战场景的笑容也越来越冷,似乎连不断被击杀的手下,都不能激起他半点多余的情绪。
下一秒,红发的鬼王侧身一转,周围妖气漩涡乍起,脚下发力轻轻一跃,便从容的携裹着“战利品”离开了混乱的战场。
裂隙空间内可见度奇低,园子本身方向感也不咋样,几秒钟后,就不知道被带进了什么特殊区域。
恶罗王大概是抄“小路”进来的,走不得高天原掌控下梳理过的稳定出口,扑进某道漩涡后,铺天盖地的都是不稳定的裂隙出口。
这里风压大的惊人,园子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有效的自救的方法,只能从自身出发,努力的拓宽话题,先合理分析【你想抓我只是因为气不过,这里头没有爱慕】,然后言辞诚恳【惩罚别人何必搭上自己的肉体呢,得不偿失是不是的?】
如此这般车轱辘话来回说,试图劝这鬼王回头是岸。
那边厢,飞速移动中的恶罗王观察着两侧时不时出现的裂口,等待着巴卫打出信号,脚下速度却不慢,耳朵里也照样听着她此起彼伏的小声哔哔。
等女神说累了,才漫不经心的冷笑,道:“我能不能从中得趣,到时候你自己就知道了。”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这女神在月光下侧身撩起头发的动作。
哪怕看不清脸,当时那副姿态确实打动了他,再低头看怀里死活不肯安静的这个,熟悉的火气又涌上了心头,笑容越发的冷,眼底却隐隐烧起了一层火焰。
“敢算计我,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你当时敢接下的拖延时间的任务,就该料到被我抓到后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
铃木园子被人夹在咯吱窝底下,听话听得是一脸懵逼,恍惚间觉得她俩仿佛被扭曲在两条不相交的世界线上,前因后果都是乱的!
恶罗王巨不耐烦的“啧”了一声。
他抬手弹了她个脑瓜崩:“你这什么表情,还死不悔改吗?”
死不悔改的铃木园子怂唧唧的陷入了沉思。
——既然这里头没有“爱”,那她被抓之后的下场可能会惨的稍微突破点下限。
就眼前这片空间特殊性,被恶罗王带着钻个没有记号的出口后,就算援军处理完了那帮妖怪追到这里,就冲眼前这片密密麻麻的“蜂窝煤”,一时半会儿也分辨不出他们走了哪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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