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从未想到,这人被关了八年,居然在大理寺卿的地盘下还能安插着人手。
不得不说,只怕这人比传说中的要更可怕一些,比胡林说告知的还要更深,更复杂……
那人并没有搭理她,似乎只是执着于手中的插花一般,手里的剪刀在他手中忽上忽下,轻巧的修剪着多余的枝叶,嫩绿色的叶尖掉落在他青绿色的衣衫上,有种奇异的美。
魏若水看着那人没有搭理她,索性也并不在意,这人擅长心理战,既想跟自己对话,又想给自己提前施压,心里的弯弯绕绕多的她都感觉累。
熟练的转悠着这间房间,魏若水好奇的打量着,的确是比旁边的地字号牢房要高级的多,光是占地面积就几乎是自己牢房的三倍,居然还安设着窗户,远远地还能看见百姓们劳作的身影。
倒也不怕他跳窗户跑了……
待遇还真是格外的高。
入目的所有地方都布置的极为精致,颜色不浓不艳,却极为低调奢华。光是靠墙的那两个书架子上排列的一行鹅蛋大小的夜明珠,就已经快让人窒息,而墙上贴着的各色名流字画,还有那横跨了半间屋子的福寿纹雪梅屏风,就几乎顶的上丞相给自己的那一箱子金子的价格了吧?
入口处贴着的唯一一幅字画稍显简单,什么装裱都没有,只是用普通的宣纸贴在墙上,写着个大大的“静”字。而那一字却笔墨极强,力透纸背,苍劲有力,想来应该是晖王自己的手笔。
书架子上满满的书籍堆放着,一直连绵到了地上,大部分发黄发旧,看起来似乎读过不少遍的模样。
嗯,这间房子里,每个地方都在十分完美的诠释着这个古代少年天才。
倒真的像是各大古代言情里描写的那种世家公子,王侯将才,惊艳绝伦。
“咔”。
魏若水正欣赏着,突然听到了身后一声清脆的声音。
回眸过去,晖王正将手里的金剪刀缓缓放下,而刚才修剪的正趋于完美的芙蓉花却被一刀剪落在地,毫无美感的光秃秃的主枝干似乎在哭泣着刚才的遭遇,狼狈的花朵倒在并不光滑的泥地上,再无半分灿烂可言。
那竹筒还被晖王捧在手里,他仿佛这才从自己的世界里出来一般,刚注意到了魏若水。孩童般的瞳孔干净极了,如同做错事的孩子一般,羞涩的将手里的东西向着身后的窗户一扔,轻轻的说了声,“呀,魏姑娘醒了。”
整个插花的底座顺着窗户掉落了下去,砸到了窗下的泥田里。
魏若水这才注意到了晖王身上的颜色。因为他站在窗边,背对着阳光,处于逆光之下,因此刚开始的时候还不太明显,后来适应了这强光她才发现,原来他身上的颜色,居然跟乾荒一样,是罕见的乳白色雾状的东西,但是表面上却透着一层淡淡的金光。
他身上的金光并不像是太子那般浓重,金光闪闪的。相反,只是淡淡的一层,如同他喜好里所有颜色都不太强烈一般,更加深了他的神秘感,薄薄的笼罩在身上,似乎只是为了挡住身上那层乳白色的雾状东西一般。
“久仰大名,今日一见,也算是圆了我一桩心愿。”
晖王笑的客气,终于拿双眸直直的对上了魏若水。然而,多情无比的双眸里面,却冷淡的如同可以结冰一般,像是终年难以散开的大雾,让人心生寒冷。
“不敢,对您,我才是久仰大名。”魏若水微挑了挑眉,大大方方的说道,似乎毫不受到任何影响一般。
她环视了一圈,拿脚勾过来桌旁的一张圆凳,掀袍坐了上去,不经意的顺带着看了一眼刚才睡过的床榻,魏若水微微有点儿吃惊。
如果没猜错,这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应该是晖王睡觉的地方,而他,居然会让自己随意躺坐?还真的是十分看的起自己啊。
看来,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奇葩强迫?
“在下可一直都在这牢房里,想见随时可见,不同于姑娘您,三番四次都难请的很呢。”晖王淡淡的说道,面上带着一点清淡的笑意,但是却丝毫不深入眼底。
明白人说话就是有这么一个好处,不用假模假样。
那晖王用夜明珠、乐器还有各种人口中的转述勾过自己三四次,她并不是不知道,无非就是想让她产生好奇,亲自来见上一见,套几句话罢了。
可惜,自己狱警出身,心理学逆反心理严重,加上乾荒警告过勿接触,她自然屡次不会上当。
“您要是诚心来请,我自然会来,可要是跟我玩儿心理,不好意思,我可比您要专业一点儿。”魏若水耸耸肩膀,看着这个心里期待了多少次的人,微微的有点复杂。
惊艳的确是惊艳,甚至还超出了自己预想的优秀程度,但可惜,不是善茬。
晖王似乎早已习惯了她的奇怪话语一般,并没有询问是什么意思,只是展了展衣袖,轻步的走到了桌旁,看着那副早已干透了的画像。
白皙的双手缓缓地抚过画中女子的双眸,带着点儿遗憾。
“这幅画,是我未见到你时,胡伟跟我说过的,我想象中的你,你觉得,画的可好?”他轻声的问道,一种仿佛把魏若水叫到这里,只是为了商讨丹青一般的语气。
“还挺好的,很像。”魏若水点点头称赞道,接住他的话头,十分给面子。
若是能够单凭着别人的说法,而想象着画出她的模样,那真的算是相当厉害了,起码,比许多现代号称写实的画家都要多几层难度。
而晖王却似乎根本听不到夸赞一样,遗憾的将手里的画一点点的揉进手中,转身再次扔出了窗户。
魏若水:……
这人是真的很喜欢从窗户扔东西啊,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毛病癖好……
“不,一点都不像。今日见了魏姑娘,我才发现,我的丹青真的是退步了很多,光是魏姑娘的这双美目,只怕是,给我再多的时日,我也难以描绘出其万一的灵动之气。”他认真的看着魏若水,缓缓地夸赞道,似乎不像是在说假话的模样。
魏若水不知道对方这突如起来的彩虹屁是因为什么,小心的挑了挑眉,没有言语,等着他的下文。
“可惜……乾大人,却不懂得珍惜。”果然,他缓缓地转折着说道,带着一点欲说还休的愤恨。
“你什么意思?”魏若水皱了皱眉头。
“哦?原来魏姑娘还不知道吗?也是,乾荒大人多日未来,只怕忙着娶娇妻吧,的确是没有什么闲暇的时间派人来转述一声。”晖王说道。
魏若水疑惑的顶着三个问号,有点真的懵了,慌张的眨眨眼,“什么……什么娇妻?”
看着魏若水慌了,晖王反而不慌了,他缓缓地从一旁挂着的金钩上取下来一块绣着莲花的手帕,轻轻地擦拭着自己的双手,细致而缓慢,如同现代社会中的医生刚刚做完手术一般。
“可叹,自古女子多情总被扰,男儿却总是许诺颇多,少有做到。魏姑娘还在为着他尽心尽力的破解着太子妃一案,而乾荒大人却已经因为太子的提议,在着手求娶沧佩公主了。简直是令人愤恨。”他叹了一声的说道。
沧佩公主?
那个跟乾荒牵扯了多年的女人?
魏若水疑惑的眨眨眼,乾荒的确是多日没来了,这十几天的功夫别说见到他,对方连派一个人来通知她一声都没有便消失无踪了,合着不是在忙胡林被杀的事情,而是去娶老婆了?
这……不可能啊?
我在这里,他娶谁?他不是说我才是乾家主母吗?
魏若水呆愣愣的回忆起乾荒站在身前强横的话语,“这是我乾家未来的主母,谁敢动她?”、“那么,我就不打算澄清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说的我都快要信了,这怎么突然转身去娶别人了?
仿佛知道对方有所怀疑一般,晖王叹着摇摇头,一副无比同情的模样,“的确,魏姑娘如此貌美灵动,换我我也难以舍得,但是无奈对方是皇帝之女啊,身份高贵,你一个太子妃的丫鬟,又如何能够比得过皇家滔天的富贵呢?也许,乾大人有什么隐情也不一定……”
“毕竟,他也是前一届的状元郎,堂堂的三品大员,即使乾夫人再喜欢魏姑娘你,只怕,乾大人那里也不好交代吧……我觉得,女子,还是不要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个男人的身上比较好,若是他放弃了,岂不是你的整个人生也无望了?那些付出的时间和精力又有和人来替你负责呢?”
他缓缓地说着,周身淡淡的荧光,如同神一般,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呵”魏若水实在是憋不住了,放弃的笑出声来,让他微微一愣。
“不得不说,你的演技还真是不错,再多说几句,我就要信了。”魏若水大大咧咧的站起身来,冷静的驳回了刚才对方的所有说法。
“其一,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却似乎不知道一件事情,上午,楚家的大将军才刚奉了太子之命来认我为干女儿,想要以后方便我嫁给乾荒,给个高贵的身份。因此,他怎么可能突然给乾荒提议让他娶公主?除非……是皇帝赐婚还有点儿可能。”
魏若水利落的说着,晖王的双眸微微一亮,透出几缕和刚才不同的兴味来。
“其二,您估计搞错了一件事情,我可从来没有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乾荒身上过。相反,我还有点内疚,有时候,不太信任他,导致整个案子一个人分析,总有疏漏和不了解的地方,难免力不从心呢。”
魏若水微笑的说道,一副十分俏皮的模样。
其实,晖王的这些话,若是放到了其他的女子那里,只怕早就被说的心神不宁,后悔不已了吧?毕竟层层入扣,演技到位,对着一张人畜无害的美男脸,很容易就移情沦陷。
但是可惜的是,他遇到的不是原来的那个魏若水,而是来自二十一世纪拥有着独立人格,接受了长达了二十多年男女平等教导的魏若水。
是一个,从来没有想过靠着乾荒做一切事情的女人。
这段感情是乾荒开始的不假,但是若是他想要娶妻,魏若水也绝不会挽留。尽管心里可能的确是有点失落,不过她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更谈不上什么为着一个古代的男人,便放弃整个美好的人生。
自己一个人活了二十多年,不是活的好好的吗?又何来的放弃所有希望,只因为一个本来就“可有可无”的男人?
短短的时间内,魏若水早已经决定好了,如果要是对方真的已经结婚了,那么,她自然就可以在结束太子妃案件之后去找逵胤真人,专心的寻找自己回家的方法,没有任何可犹豫的。
若是没有……那便再说吧。
魏若水无奈的耸耸肩,笑的极为灿烂,似乎有点脱离了晖王的想法一般,悠悠的朝着门口走去,轻易的便打开了门口的铜锁,依着栏杆的说道。
“怎么样?晖王,介不介意,跟着我走一趟,去找乾荒说明一下太子妃案子的事情呢”
既然乾荒不来,那她便带着人去好了,反正别管他是不是在结婚,太子妃一案解决完了,自己原身也就可以无罪释放了。
晖王似乎被惊讶到了,终于缓缓地扯出了一丝笑容,眼中闪过几丝兴味。
“果然,骗不了你。”他缓缓地摇摇头,“你倒是和乾荒的回答一样,对他信任的紧呢。真是……令我无比羡慕。”
魏若水乖巧的眨眨眼,还没来得及问晖王什么意思,老远的便听到像是从隔壁牢狱里传出来的惊呼声,“走水了!走水了,快救火啊!”
作者有话要说: 咱们的闺女还在告诉着自己“君若无情我便休”,唉,如何让她明白过来,她已经爱上了乾荒大人,却不自知呢,情感迟钝伤不起。
感谢“Summer”宝贝儿的五瓶营养液和“南”、“茜茜”宝贝儿的一个地雷哇,爱你们,啾咪啾咪啾咪!抱起来亲亲。
第51章 大理寺被烧
隔壁牢狱犯人们惊呼的声音顺着窗户传了过来,隐隐伴随着空气中的呛人烟味。
魏若水眼皮一跳,看着牢狱里所有牢犯们惊慌失措的模样,有种突然的措手不及感。
害怕、急切、、恐慌、颤抖,包围了犯人们,他们扒着木栏杆惊呼着,疯狂的摇晃着门外的铜锁,难以逃离出来。
顺着大厅而来的烟味越来越浓,隐隐有着热浪从头顶袭来,似乎在逼迫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魏姑娘,狱吏们已经都去叁号牢狱救火了,你……不去救人吗?”晖王笑着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笃定和意料之内的坦然。
是他!
是他让人放的火?
不远处的地字号牢房里,白灯正慌张的在里面蹦跶着,牢门似乎已经被人从外锁住了,他无法出来,只能大声的呼喊着,“老大救命!”
魏若水咬了咬牙,犹豫的看了一眼白灯和那些犯人,又看了一眼自信满满的晖王,狠狠地捏紧了拳头。
火势若是真的很大,迟早会从入口处蔓延着一路烧过来。古代牢狱的建造,一向遵循着一个出口的规则,入口若是被堵了,犯人们又没有钥匙开门,便只能眼睁睁的等着被烧死。
晖王在房间里,出去难免要经过入口处才行……
自己就在走廊上,他逃不了。
魏若水瞬间权衡了一下事情的轻重,恶狠狠的看了一眼晖王,匆匆的撂下句,“你给我等一下!别乱跑!”
然后,说完便慌张的先去给白灯开门了。
“老大,你怎么,从那边过来了?”白灯惊讶的看着她来的方向,问道。
“你先别管那么多,听说牢狱入口着火了,你快去找狱吏们拿钥匙。记住,胡伟是奸细,你遇到他直接打晕就行,从狱吏那儿拿来钥匙,给其他的犯人开门去,要快!”
魏若水慌张的打开房门说道,白灯懵懵的点点头,还没来得及问魏若水刚才去哪里了,就看到了魏若水又慌张的再次往回跑。
然而,天字号的牢房门还开着,魏若水也并没有见到有人走出来过,可,牢房中却早已经没了人。
空荡荡的窗边仿佛从来没有人存在过一般,只剩下桌子上留存着的一个未干的字迹,也不知道写的是什么东西。
魏若水皱着眉的看了许久,也没认出这几个是什么字,只得将这张纸片撕了下来,踹到了怀里,恨恨的转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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