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她虽然冒领了周盈盈救下陈粲的功劳。但回头想想陈粲就像是一只周盈盈不要了的玩具。而她自己呢,将他偷了过来之后,珍而重之却又提心吊胆。
周盈盈看着她守着这个秘密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她什么都知道,却一直隐而不发。却在她十六岁与陈粲谈婚论嫁敲定婚期后即将举行婚礼之前,将那事曝了出来。她不知道怎么说,反正他们三姐弟,在小二房母女二人手中吃了很多暗亏,那种吃了亏被人占了便宜却有口说不清的气愤,让她至今想起来都感觉到气闷。
其实她很少想起以前的事了,她不是那种沉浸在过去里自怨自艾的人,再多的功过是非都已经是过去。很多做得不好的地方也没有办法去弥补和改变。
她那一世,活得平凡,做过错事,欺负过人也被人欺负过,更多的是关注自己的喜怒哀乐,不曾主动地去积德行善,当然,也没去害人。这样的她,自然没有遗泽留给她儿子的。她其实是带着对他的不尽的担忧闭上眼的。
她没想到,她死后,可以说是袁溯溟给了她儿子一条活路,甚至给了他一个前程,他替她尽了为人父母没有尽到的责任。
想到袁溯溟,他那天说的话,也在她耳际不断回想。其实他说的不无道理,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他处处都替她考虑到了,他对周宪进行的挫折教育,唯一没有考虑到的就是他们能打起来,霍西潜还出手那么重,而她却揪着这一点非他所愿的意外,几乎全盘否定了他的所作所为。
周蓁蓁起身,将阿誉写的那封信翻了出来,上面还写着他们离开的时间,就在明天。
她,要去送行吗?
如果没有今日的梦境,她是打算不去的。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想着长痛不如短痛,她总是担心自己不够绝情,让他心存侥幸越陷越深,以致日后痛苦。
现在,她打算去送一送他。
她本就欠他良多,她不能再打着为他好的名义,却做着伤害他的事了。
或许这一生,都不会有机会去回报他。如果连去送一送,让他高兴一下的事都不愿意去做,那就真的是太自私了。
巳时,庐江码头
此时已经过了卸船、出海的高峰期,码头上的船和人都不多。
一艘中等大小的新船侠停靠在岸边,却没有闲杂的客人登船,只有船夫们上上下下有序地搬着箱笼行李。
袁溯溟伫立在船板上,天青色的长缀,头微微低垂,看着一浪一浪拍打着船体的潮水,给人一种临水思长的感觉。
周盈盈正在相送一个友人登船。回过头来时,发现了一个熟人,当即有些意外,袁溯溟这是要走了?
她踌躇了一会,登上了对方的船。
“嗨,袁公子,好巧,你这是要离开庐江了?”
袁溯溟连头都没转过来,更别提回答她的话了。
周盈盈咬了咬唇,“我姐没来送一送你?”
袁溯溟这才回头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周盈盈也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一眼,似乎在说,你算什么,也配挑拔我和她的关系?
阿誉正在组织人手将箱笼抬上船。见状,连忙跑过来。他家公子近日心情不好,都不如何搭理人。可别让人将他惹出气来,到时受苦受累的还是他。
阿誉很快来到他家公子身边,“周七姑娘在?好巧好巧,你这是给朋友送行哪?”
阿誉整个人紧张兮兮的,因为根据他火眼金睛的观察,六姑娘和她堂妹应该是属于那种面合心不合的。
他现在就怕他家公子脑门一抽,又骚操作频出,给自己挖坑。
周盈盈大大方方地道,“是啊,给一个朋友送行,恰巧就发现你们准备离开,就过来打声招呼。对了,我姐怎么没来送行?”
袁溯溟握着船杆的手紧了紧。
阿誉心中哀嚎,周七姑娘,他也不知道六姑娘会不会来,所以拜托你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了,没看到他家公子脸越来越黑了吗?
你虽然是在给六姑娘上眼药,但你这话也很让我们没脸的呢。
“我们是有急事,走得匆忙,并没有和庐江的朋友打招呼。”阿誉这算是解释了。
周七姑娘啊,虽然你和六姑娘是姐妹。可并不是是个姑娘他家公子都能看得上的啊。阿誉心累,这些姑娘家能不能别那么不切实际?真以为个个都有那本事捡漏的吗?
“这样啊,不过也没关系,其他人不来,那就让我送一送你们吧,好歹也是朋友一场。”说话间,盈盈的目光一直看着袁溯溟的侧颜。
阿誉吓了一跳,“不用了周七姑娘,你太客气了。但你看,咱们这船上上下下的,都是粗人,冲撞了你就不好了。”
他哪敢让她送哦。他巴不得她赶紧下船,因为他也不知道六姑娘会不会来送行,什么时候会到。万一那么不凑巧被她看到这一幕就不好了。
周盈盈脸上仍着微笑着,但心情一点点地往下沉。对方这是在下逐客令呢。他们是整条船包下的,只为袁溯溟一人服务。他们在搬运行李,这么多人一直是人上人下的,袁溯溟就一直在这边站着,怎么没见冲撞到他?
“没关系的,我再呆一会,你们快开船了我就下去。”
“这样不太好吧?”
六姑娘你怎么还不来啊?阿誉哀嚎,你不会还在生气吧?
其实他家公子其实也挺委屈的,之前骚操作是有点多,但出发点是好的,就是安排的人反应不够及时,以致出了一点意外。
但六姑娘所虑也不是没有道理,因为当时差一点就造成不可挽回的结局了。
两位主子都没错,但此局何解?真是难为死人了。
“听不懂吗?你下去!”
袁溯溟冷冷地说完,干脆地转身,往船舱走去。
如此不客气地逐客令让周盈盈脸一白。
“这里这么热闹?”
熟悉的声音让袁溯溟筱地停住了脚步,下意识就想转身,却又生生地抑制住那股冲动,以致于他整个人看起来很僵硬。
阿誉抬眼一看,就看到周蓁蓁笑意焉然地踏上船来,“公子,六姑娘来了!”
第54章
谢天谢地,六姑娘终于来了。阿誉在心里感谢着漫天神佛。
袁溯溟这才缓缓转过身来。
周盈盈上前一步, 挡在两人之间, “六堂姐, 你也是来送袁公子的吗?”
周蓁蓁淡淡挑眉, “是啊, 你也是?”
袁溯溟蹙眉, 对喧宾夺主夺走周蓁蓁注意力的周盈盈很是不喜。
“她不是。”
周盈盈脸色瞬间难看。
噗嗤, 周蓁蓁一下子忍不住就笑了出来。袁溯溟直接吐出这三个字简直有毒,太拆台了,一点面子也没给周盈盈留,但她却觉得很开心怎么办?
好一会,她才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六堂姐, 我想起来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周盈盈强行挽尊, 却不敢再将话牵扯到袁溯溟身上了。
周盈盈的贴身侍女荧玉幽幽地盯着周蓁蓁看。
云霏突然上前一步,“你那是什么眼神?”
荧玉连忙低下头。
“怎么了?”周盈盈问荧玉, 她摇了摇头。
周盈盈心里有气,忍不住道, “六堂姐,你也该管管你的侍女了。”
周蓁蓁当然不会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当下问道,“云霏,刚才是怎么回事?”
“六姑娘, 刚才这婢女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用那样的眼神盯着你看!一点主仆尊卑都没有。”说到这,云霏还兀自气愤。
周蓁蓁明白了,大概是刚才周盈盈丢脸了,荧玉在为她抱不平吧。
周盈盈护短,“她什么样的眼神?”
云霏看向周蓁蓁,得到她点头之后,回道,“就是那种很不好的眼神。”
没待周盈盈再质问,周蓁蓁便出声了,周盈盈能护短,她也能,谁的侍女谁心疼,“世人就是喜欢挑软柿子捏,瞧瞧,给你难看的人是袁公子又不是我,你这侍婢反而怨怪起我来了。”
周盈盈一哽,她想到还真有这个可能,于是态度没那么强硬了,“六堂姐多心了,她不敢的。”
荧玉连忙低眉顺目地应和了一句。
周蓁蓁瞥了荧玉一眼,“你这侍女带回去后好好调教一下吧,护主是好事,但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平时冲撞了我不要紧,我这做姐姐的还能和你计较不成。就怕她以后冲撞了别的贵女,到时候担责的人就是你这做主子的了。”
她的话让周盈盈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向袁溯溟,周蓁蓁什么时候学会了不动声色地给人上眼药了?“这个我会注意的,不劳六堂姐费心了。”
行叭,不费心就不费心,反正她就吃好喝好,烦心事不往心里搁,周蓁蓁心说。
阿誉心里碎碎念,不省心的家伙,要是他手底下的人,他早就一耳刮子扇过去了。这都耽搁了大家多少时间了,幸亏他们是整艘船包下的,开船的时间也由他们来定。不然被这对主仆耽搁那么久,他家公子和六姑娘根本就没时间说话了。
“周七姑娘,小的送你下去吧。”他最终忍不住要失礼了。
周盈盈最后看了袁溯溟和她六堂姐一眼,点了点头,跟在阿誉身后下船去了。
云霏识趣地站得远远的,选了一个确保能看到自家主子又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声音的地方。
甲板上很快就只剩下他们二人了。
周蓁蓁开口了,“你要走了?”她很怀疑,如果她不开口,两人能一直傻站着?
“嗯。”
“回京城?”
“嗯。”
这么冷场,她快要冻住了。
“你——以后还会来庐江吗?”周蓁蓁迟疑地问出这句话。
袁溯溟一扭头,“不一定吧,或许会来,或许不会。”
假装在他们身边经过的阿誉:……
公子,别飘啊。
他是真的见识到什么叫口是心非了,这就是。
六姑娘都问出这句话了,您老心里指定不知道如何乐意呢,就老实回答‘一定会来的’就完事了。
“好吧,那就祝你一路顺风?”周蓁蓁试探地说道。
袁溯溟瞬间反应,“周蓁蓁,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周蓁蓁干笑,不然呢?
“你就——”袁溯溟气,不会挽留一下我吗?
周蓁蓁心里叹气,她没料到少年时期的袁公子是这样的别扭?
她缓着声音说道,“祝你一路平安,往后的日子平安喜乐。以后不管你什么时候再来,庐江都欢迎你。”
“你——”袁溯溟只说了一个字,突然朝一旁看去,脸上的表情瞬间收敛。
周蓁蓁意识到什么,也转过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有一行人簇拥着中间的两人往码头外走去。感觉像是刚抵达庐江的贵人,才从船上下来的样子。
突然,那群人停顿了。
袁溯溟脸色一变,伸手一把揽过周蓁蓁的肩将她拥入怀中,脚下一个踏步,拥着她转换了一个方位,用后背替她挡住了那些人的视线。
周蓁蓁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一懵,她双手抵住他的腹部,抬头,“你——”做什么。
“嘘!”袁溯溟示意她不要说话。
周蓁蓁手放置的位置让她整个人不自在极了。
没错,她双手此刻就抵着他柔软的腹部,不是胸膛。因为两人的身高有差距。周蓁蓁目前的个头,只到他的胸口。
周蓁蓁泪,在这没有高跟鞋的时代,身高差真的连掩饰都没办法。
天知道她回来后就一直很注意饮食均衡多摄入牛奶大豆类的食物了,她目前的个头,用后世的计量单位来说大概在一米六这样,过完年她十五岁,有这样的身高她已经很满足了。
但她这个身高吧,看要和谁比了。
袁溯溟目测应该有一米八五,咳,用后世的话说,三个一八零,目前她知道的,就达到了两个。
无意中神游到这方面,她的脸一热。
那厢,王硕突然停住脚步,这让沈律有些不解。
“王大人,怎么了?”
王硕的手往袁溯溟的方向一指,“贺贤侄,你看那人像不像袁七郎?”
贺弦朝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甲板上,男人是背对着他们的。贺弦明白他的顾忌,所以斟酌地回道,“没看到正面不好判断呀,不过那擎长的身躯倒是挺少见的。沈族长,你们庐江的青年才俊个头都这么高吗?”前一句回答王硕,后一句问的是沈律。
沈律对他们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略加思索后回道,“这样的个头,确实是少见,但在庐江也不是没有。”说着,他心里也在琢磨,他们说的袁七郎可是袁溯溟?这其中有什么关碍吗?
袁溯溟到庐江之后,其实称得上是深居简出的。沈律本身肩负一族庶务,也很忙碌。以致小一辈的晚辈如沈瑛沈君瑜等还和袁溯溟打过交道,反倒是沈律这个族长没有见过他。
沈律在庐江地界内可以说称得上是运筹帷幄,但此刻他们说的话牵涉到京城的事,消息的闭塞和滞后形成的不对等性,让他不知道王硕在太子少傅一职的竞争上也是有对手的,而这个对手就是袁溯溟的师傅祝良。所以王硕远远看到一个疑似袁溯溟的身影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对他的回答,王硕贺弦皆不是很在意,他们更关注对面甲板上的人。
贺弦再看过去时,发现了些许端倪,不由得失笑,“王大人多虑了,那人应该不是他。”
“哦?”王硕看向他,等着他解释。
贺弦道,“您再仔细看看。”
王硕定睛一看,终于发现了违和之处。
那男人本身穿着天青色的长缀,偏偏河面上的风一吹,有月牙白的裙摆不时地跑出来,甲板上是两个人?一男一女?
京城之中谁不知道袁溯溟不近女色啊。
王硕也想到这点了,点了点头,“那就应该不是他了。”确定了这点,也就没什么可看的了,于是他收回视线。
沈律见机插话,“那王大人、贺四公子,咱们继续往外走?马车就停在外面。”
“走吧。”
稍晚,等他们无意中得知袁溯溟得确在庐江呆过一段时间之后,已经错过了查证在码头甲板上与他站在一起的姑娘的身份了。
甲板上,阿誉一直都在观察着,那一行人离开后,他此时适时地上前提醒,“公子,王大人他们走了。”
云霏也连忙过来。
周蓁蓁有些不自在地从他怀里退出来,并迅速地抓着阿誉的话头转移注意力,“王大人?”
袁溯溟轻咳了一下,轻弹了一下衣袖,一本正经地道,“嗯,刚才我一眼看去,那一行人中有王硕王大学士、贺家第三代弓字辈行四的贺弦,还有沈律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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