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得不得了。
纪若晴也试过自救, 但是这间普通的民居似乎被纪若余从外面加固了, 无论如何她也找不到一丝能逃出去的缝隙和漏洞。
最可怕的是,在她探索了几次之后, 纪若余发现了她想要逃跑的意图, 趁她还没发现的时候, 给她每日吃的饭菜里下了药。
让她彻底失了力气, 浑身都软绵绵的无法动弹, 只能躺在床上, 就连下床给自己倒盏茶喝都要废好半天的力气, 唯有他在时候, 会给她吃上一两个时辰的解药,让她好好活动。
这活动,也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始终不会离开她半步。
对于纪若晴要做的任何事,纪若余都亲力亲为,就连如厕,他也会扶着她去茅房,然后在外头等着,实在是将“丧心病狂”这几个字演绎到了极致。
至于沐浴,他也会给她备好浴桶和热水,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她走到屏风那一边去,他就在屏风这边守着,听着她沐浴时淅淅沥沥的水声,以作监视。
纪若余似乎觉得她和他寸步不离这件事是莫大的享受,每回看着她时,那双温洌的黑眸中都会流露出一丝满足的喟叹。
而纪若晴,生不如死。
她始终记着小鱼哥哥跟她说过的话,无论何时都不能放弃生的希望。
可是这些日子,她心底阴暗面的那些好不容易被小鱼哥哥赶走的洪水猛兽,好像又慢慢的摇旗呐喊,在她心里占据的位置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显眼。
或者有什么意思呢?不如早点死了吧?
死了,还能见到爸爸妈妈,还有小鱼哥哥,他们都在另一边等着她呢……
渐渐的,心底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大,纪若晴也越来越觉得,在这里一丁点意思都没有。
就在纪若晴想通后,决定绝食的第一天。
她正躺在床榻上望着石青色缠枝莲帐顶,发呆出神。
这些日子她都是这么过来的,神游太虚,放空一切,才觉得日子没那么难捱。
可她突然发现,屋顶的一处瓦片正慢慢往右侧移动着,大抵是有人在屋顶偷偷摸摸的挪动着。
可是那瓦片只挪得屋顶出现了一小条缝隙,外头刺目的日光照进屋子里,就停了下来。
纪若晴警觉的看着,心里头联想到了夏显于,会这样悄摸摸来这里的,也就只有他了吧。
纪若晴紧盯着那一小条缝隙处,很快,一张宣纸从里头仿佛雪花一般落了下来,飘飘扬扬落到了地上。
再然后,那瓦片又被慢慢挪着回了原处,没留下一丝异样。
“……”纪若晴努力移动着身子,一寸一寸往床边移着。
好不容易摸到了床榻的边沿,费了十二分的力气才将腿搭到了床沿边,再一使劲,整个人就瘫软到了地上,跟她以前逛街时看到的那种趴在地上乞讨的人没什么差别。
现在的她,可能比残废更惨。
但是纪若晴也来不及自怨自艾伤春悲秋了,她整个人在地上扭着身子慢慢靠过去,盆骨在地上摩擦得发疼,也不知这样努力了多久,总算拿到了那一张宣纸。
纸上的字迹是纪若晴熟悉的汉字,她毫无阅读障碍的一目十行看完,原本就苍白的小脸愈发变得煞白了。
这纸确实与夏显于有关。
但不是他送来的,是他遣一个轻功很好的手下送过来的。
夏显于在这纸上絮絮叨叨写了很多话,大致意思就是他这段日子很忙,忙到焦头烂额,所以实在抽不出功夫来看她,实在特别抱歉。
夏显于重复了好几遍他很忙。似乎这忙得焦头烂额的事,还与纪若余有点关系,但他也并没有细说。
只说让纪若晴再坚持一段日子,再坚持坚持,他就能救她出来了。
这口吻和说辞,与纪若余安慰纪若晴再等些日子就带她搬到更大的宫殿去如出一辙。
纪若晴大抵猜到,这些人肯定又是在为一统天下而忙碌了,打来打去的,真不明白有什么意思……
不过夏显于特别提到的一件事情,让纪若晴很在意。
他说,住在她家隔壁的周小莲死了,让她小心一些。
纪若晴攥着这张薄薄的宣纸,额间沁出了一层薄汗,却觉得如坠冰窟,寒意从骨子里一路蔓延到了心里。
小莲……这么好生生的一个人,怎么就这么轻易死了……
纪若晴听小莲说起过她家的情况,不过是户朴实无华的普通人家,父母在王都里某条街上支了个小摊,生活简单却又平淡,端端是不可能惹来什么杀身之祸的。
更何况,夏显于这刻意的一提,想必小莲的死也同她有关。
纪若晴再回想起那日纪若余轻轻勾着唇角,意味不明的笑,还有那句“小莲?她不会再来了”,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当时她不甚在意,只以为纪若余是不打算再雇小莲过来。
却没细想,原来他口中的不会再来,是这样的含义。
小莲真可怜呐,都是她害了她……
纪若晴想起小莲每回买菜回来,提着篮子跨过门槛时便迫不及待的笑吟吟跟她说道今儿遇见稀罕事,心里就觉得堵得慌。
晶莹的泪珠子从眼角渗出来,划过脸颊,再淌到衣领上,浸湿了一大片。
她被纪若余囚.禁了这么多日子,这还是她第一回 哭。
即便知道小莲只是书中一个不存在的人物,可是她同她相处,却觉得她有血有肉,有过去有未来,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也是她到古代真正拥有的第一个朋友。
纪若晴紧紧抱住自己,在冰冷的地板上蜷缩成一小团,身上的寒意却不曾消减分毫。
她从未感到这么黑暗与绝望过。
……
纪若余还是和平日里一样的时辰回来,按惯例,他总是先来纪若晴的屋子看看她。
纪若晴听到开门的动静,也没有任何反应,宛如一条死鱼般躺在床上,将头全埋在衾被之中。
“……”纪若余走到她的床榻跟前,掀开她的衾被,却发现她一身脏兮兮的,忍不住皱了皱眉,“你下过床?”
纪若晴仍旧别着脸,用后脑勺对着纪若余,沉默着。
纪若余望了望床边他出门之前给她在紫檀木小几上摆好的茶盏,里头盛着的清茶还是满着的,位置也皆是一动未动。
纪若余早已习惯了她静默无声的反抗,但今日,她似乎比平日里更加沉寂一些,整个人似乎都毫无生气。
纪若余心里头掠过一丝慌张,表情却仍是淡淡的问道:“晴晴,你转过来。”
纪若晴并没理他,只背对着他,背影缄默。
“晴晴,你沐浴更衣,哥哥今日带你去夜国王都最美味的酒楼吃饭,可好?”纪若余淡声诱哄道。
纪若晴依旧没有动静。
纪若余似乎是叹了一口气,将纪若晴的身子扳过来,正对着他。
纪若晴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布偶,随意他摆弄着,只是眸中一片虚无,他的身影一点儿也映不进去。
纪若余心里的慌乱更多了些,语气也不自觉带了几分急促:“晴晴,你觉得如何?”
纪若晴终于看向纪若余,缓缓开口,往日里轻软的嗓音满是涩意,仿佛破铜烂铁声:“你杀了她……”
她因为大半日未喝水,往日盈润的唇已经开裂,殷红的血珠沁在唇上,一开口鼻息间满是血腥味。
纪若余微微一怔,眸底掠过一丝暗芒,再抬起眼时,眼中满是浮浮沉沉的雾霭,叫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绪。
他无谓的轻笑道:“我杀过的人太多,不知晴晴说的是哪一位?”
第70章 前往昊国
纪若晴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纪若余, 不知他为何能将杀人说得这般轻松, 甚至还能带着笑意,仿佛这是一件值得说道的事情。
人命, 在他们眼里就这么轻贱吗?尽管这只是一本小说。
纪若晴眼眶微红看着他说道:“你知道我是在说谁……”
纪若余眼角微微挑着,悠闲自若又状似不经意说道:“我真的不知道晴晴在说谁, 是你不久前认识的小莲, 还是你小时候的乳娘, 亦或是你儿时最好的朋友,蓝齐王的二女儿琪琪?”
“……”随着纪若余报出的一个一个名字,纪若晴的心也在冰窟中一寸一寸往下坠。
她原本以为这本小说里性子最暴虐嗜杀成性的是夜千辰,没想到隐藏属性暴露后的纪若余才是最最可怕的。
虽然纪若余之后说的那两个人纪若晴不认识,但她听到纪若余提起她们时, 能感觉到这具身体心脏绞痛的感觉,想必是对原身纪若晴极其重要的人。
纪若晴声音轻轻颤着, 却强自镇定着问道:“都是你杀的她们……?”
纪若余突然垂眸轻笑了一声, 仿佛这是件多么值得炫耀的事情,继续说道:“还不止这些呢……以前你小时候最喜欢的贴身宫女绿雀, 还有那个小太监叫什么来着……你总喜欢给她糖吃的……”
“晴晴, 我最遗憾的, 就是不知道送你竹雀儿的那人是谁, 我最想杀的就是他了, 毕竟……你好像特别喜欢他……”纪若余黑眸之中满是遗憾, 深感可惜的看着纪若晴。
纪若晴连指尖都控制不住轻轻颤抖了起来, 心底感受到了一阵深深的恶寒, 觉得纪若余实在比修罗魔鬼还要可怕。
她紧紧咬着唇,目光怨恨又不齿的看着纪若余:“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纪若余挑了挑眉,清隽的脸上写满了不屑和满不在乎,但望向纪若晴后,又全变成了柔软和宠溺,“晴晴,我不在乎什么是报应,我只在乎你会不会被人抢走。”
“……”纪若晴从未听过这么可笑的逻辑,冷笑道,“难道我与别人亲近就会被抢走么?”
“当然。”纪若余一本正经的回答道,目光郑重而灼灼的看着纪若晴,“晴晴,我不能容许一分一毫你被抢走的可能性。”
而且,一看到她朝别人笑,他就想立刻将那人千刀万剐。
晴晴的笑容只能是为他。
晴晴的世界里,也只应该有他一个人。
晴晴只能永远依赖着他,当他的小尾巴,只对他撒娇。
所以,他不能给任何人夺走晴晴注意力的机会,吸引过她目光的人,都得死。
“……”纪若晴看着他越来越癫狂的目光,觉得同他也没什么话好讲了。
尽管他站在她床边,仍旧一身月白色袍子,身如玉树,眉眼清峻,温润如芝兰少年,可是……
她看到他只觉得恶心。
……
夜国。
千宸殿内。
夜千辰这些日子以来,已经是肉眼可见的消瘦了,就连往日觉得他暴虐可怖的宫人们也忍不住心疼他起来。
夜国王宫里都已经传遍了,王是为了纪美人才变成现在这般茶不思饭不想的,甚至每晚都只睡一两个时辰,夜里其他时候都在望着月亮思念伊人。
“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故事总是格外打动人,宫人们这些日子私底下聊得最多的,就是王和纪美人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据说两人是一见钟情,再见误终身。
毕竟纪若晴的脸大多数宫人是见过的,那真真是叫惊为天人,夜千辰的容貌也极惊艳,在宫人们眼里,这两人般配得不得了。
尤其是当年夜千辰连续召纪若晴侍寝许多日子,更是在宫人们的脑海里印证了这一点。
更何况大多数人是没见过夜千辰与纪若晴如何相处的,他们脑海里就幻想出了一副情投意合你侬我侬的甜蜜画面。
不过这故事动人却也凄美,这问题就出现在兰美人身上。
在宫人们的眼里,是丑人多作怪的兰美人强行在这鸳鸯似的两人中插了一脚,甚至还使出了最狠毒的手段来对付纪美人。
纪美人单纯又善良,哪能对付得了这种恶妇,最终这么一朵娇滴滴的花儿就这样被人残害了去,只留下形单影只的王,每晚孤零零的看着月亮,思念着与他天人永隔的纪美人。
美人如花隔云端,日日思量难相忘。
……
这口耳相传的爱情故事最终自然也传到了夜千辰的耳朵里。
夜千辰脸色沉沉的坐在白玉桌案前,眼睑下一片青色,听完这故事,从鼻息间轻轻哼了一声。
苏全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只能在心底疯狂琢磨着。
夜千辰抿着唇提笔在奏折上继续划着,嘴上却说道:“这故事中的毒妇也应当有个坏人应有的下场。”
夜千辰不能杀她,因当年若不是她的出现吸引了昊国那帮畜生们的注意力,他可能早就死了。
可是他也绝不可能再对她好,因为她伤害了纪若晴。
那个他原本不懂得珍惜直到失去才后悔莫及的人。
苏全略探着头,等着夜千辰宣判白樱兰该有什么下场。
“宣孤旨意,从即日起白樱兰不得再踏出芳雅殿一步。芳雅殿宫人减半,用例减半,任何宫人进出芳雅殿都需严格查问。”
夜千辰一字一顿幽声说着,眸里皆是冷漠。
苏全一听,这明摆着就是要将兰美人幽居起来,芳雅殿就成了冷宫一座。
这君王之心呐,变得可真快,苏全记着前不久,王还说过就是兰美人要摘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想办法给她弄来的。
一转眼,就成冷宫中无人问津的人了。
夜千辰见苏全还愣着,剑眉微微皱起,厉声喝道:“还不快去?”
“是,奴才这就去。”苏全立马回了神,为了给自己的出神找借口,又装模作样的问道,“王,您让奴才遣人做的便服,都已做好了,可要呈给您瞧瞧?”
“不必,你替孤把关便可。”夜千辰漫不经心的翻阅着手中的奏折,又补充了一句,“只要黑色。”
“是,奴才记着的。”苏全连忙点头哈腰,但想到即将要发生的事,心里头还是有些担忧,“王,您真的要孤身一人去昊国王都么,要不多带些几个人以作保护吧……?”
夜千辰不置可否的瞥了苏全一眼:“不可。孤此番前去,是为了探听夏显于即位大典的虚实,人多反倒打眼,不如孤一人行动自在。怎的,你信不过孤的武功?”
“奴才不敢……”苏全立马耷拉下脑袋。
苏全还记得夜千辰自从十五岁那年遭遇父死母亡的巨大变故后,他从宫外回来,就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从此变得沉默寡言,眸中只有猩红的杀意,三更睡五更起,无论是风吹日晒还是寒冬酷暑,都雷打不动,勤练武功,读书练字,操持政务,如此数载。
原本好好的一个明朗少年,竟被磨砺成了这般模样,苏全也是心疼又唏嘘。
到了如今,苏全更是没见过夜千辰遭逢什么敌手,只是他始终看着夜千辰长大,虽夜千辰已成为一代君王,杀伐果断,但在苏全的眼中,仍旧觉得夜千辰还是个孩子,所以他终究有些不放心:“王,这双拳难敌四腿的,若是被昊国的人知晓了你的身份,保不齐他们用人海战术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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