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祺恺迟疑地摊开手掌,文夫子可不管王祺恺内心的忐忑,戒尺挥舞,打了整整十五下,才停下。
顾诚玉在前边听得是心惊胆战的,这戒尺打手掌,可是很疼的。
“重新再抄过,交给我。”文夫子扔下一句话,就转到后面去了。
剩下王祺恺哀怨地看着顾诚玉,觉得诚玉不管他了。
文夫子转了一圈,将今日新教的内容都教过之后,最后一个才轮到顾诚玉。
“你和我去书房一趟。”文夫子来到顾诚玉的书案前,却并没有教新的,而是将他叫去书房。
顾诚玉有些淡定地站起,恭敬地应了一声,就随着夫子走了出去。
王祺恺在后头看着有些担心,也不知道夫子叫诚玉去干什么,难道还想罚他不成?
两人走后,丙班立时就沸腾了起来,有人猜疑顾诚玉要挨罚,还有人说夫子赏识顾诚玉,要单独教他。
尤思远望着顾诚玉里去的背影,他爹说过,读书不出众不要紧,可是必须得交好同窗,这些人保不准以后就能入仕,只要有了人脉,自己努力上进些,害怕日后无人提携?当然,他爹的意思是交好也是要看人的,所以王祺恺从来不在他爹的名单内。
第35章 劝诫
这厢顾诚玉跟着文夫子到了书房,文夫子抬眼看了一眼顾诚玉,只见顾诚玉恭敬地站立一旁,双眼含笑,直视着他。不管怎么说,这个学生的定力他还是很看好的,仿佛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他都能不慌不忙,且很少在脸上露出内心的想法,这样的人确实适合官场。
文夫子想起当年他老师给他的批语:过刚易折。少年时志得意满,满心以为只要有雄心报复,凭着他的才华,日后朝堂上会有他的一席之地。谁想,之后的乡试就给了他沉重的打击,屡试屡败,如今,他已经没有信心再跨入考场。他今年已然四十多了,年少时的壮志凌云已被消磨殆尽,只能靠着教书度日。
可是他不想这个少年人犯着同样的错,谁不曾年少轻狂过呢!他能够理解,如今却不能苟同。
“你可知我找你来所为何事?”文夫子斟酌之后,才开始了他们的谈话。
顾诚玉自进了书房,就见夫子似是陷入了回忆中,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得夫子的询问。
“学生不知。还请夫子解惑。”顾诚玉猜到文夫子可能是要说昨日在饭堂与人争执之事。
“听说,你昨日在饭堂顶撞了乙班的师兄?却是为何?”文夫子坐在圈椅中,放在双腿的手轻轻的打着拍子。
顾诚玉发现,文先生思考或斟酌语句时,就会不由自主地做些小动作。
“回夫子,倒也不算起了争执。只因误解了何师兄的意思,才发生了一些误会。后经解释,误会自是消除了。”顾诚玉没有详细地解说经过,想必这些文夫子已然了解了,若是说出起因,未免有告状的嫌疑,容易让人误会成背后说人坏话的小人。
文夫子点了点头,对顾诚玉的表现还是满意的,并没有借机给别人上眼药。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这句引用的还不错。可是顾诚玉,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句?过早成名,固然能令人对你另眼相看,可是却容易被声名所累。”文夫子语重心长地说着。
“不如养精蓄锐,待日后再一鸣惊人,岂不是更好?”接着又提了他的建议。
顾诚玉早就猜到文夫子会有此等想法,毕竟昨日他的风头是出多了些。
“夫子的教导,学生感激不尽。学生斗胆问夫子,当年夫子才华横溢,如今却折戬与乡试,心中是否有遗憾?”顾诚玉这话问得就有些目无尊长了,无论如何,乡试是文夫子的痛处,如今却被顾诚玉这个他所教的学生给毫不留情地揭开。
文夫子的面色微沉,脸上还有些挂不住。
顾诚玉快速行了一礼,抬眼瞄了一眼文夫子。“夫子莫要生气,学生虽还未能拜读夫子的文章,可是,这附近有些家底的人家,却都想进夫子的私塾读书,可见夫子定是学富五车,且对学生尽职尽责。”顾诚玉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见文夫子的面色稍缓,这才接着往下说。
“可是夫子却怀才不遇,未能遇见赏识夫子之人,此乃一件憾事。”这句话真是说到了文夫子的心坎儿里,文夫子的怒容此时都已经转换成了满脸的黯然。
“夫子年少得志,当年的考官必也是知道夫子的名讳和名作的。可是,那考官的喜好,夫子可知?”顾诚玉兜了半天的圈子,先是将夫子夸赞一番,后又引起了夫子的共鸣,这才将话题将将引到正题上。
文夫子回忆起了之前考乡试的经过。头年下场时,他的老师还在世,老师就曾劝过他,去托人打听一番主考官的喜好,可是他却不屑一顾,他因有了少许的名气,被昔日的同窗捧着,自然地认为,凭他的才学,还会有不过的道理?可怜他老师只是开着小私塾的教书先生,也只是考了个秀才,却已经年近古稀,哪里还有什么人脉去探听消息?为他四处奔波,却也只是徒劳无功。
之后老师过世,就更没有人再给他想法子了。看着昔日的同窗,有的已经得了主考官的赏识,而后声名鹊起,随后步入了朝堂,他的心里不是不后悔的。可是,后悔已经无用了。
“吾正是当年恃才傲物,听人吹捧,又因显露了些才华,有一段时日内,不听恩师劝阻无心科举,只注重风花雪月的诗词,这才落了榜。这不是正能显示出我年少成名的弊端吗?”文夫子回忆过后,还是认为不宜过早显露天赋,按部就班地学习,才能稳扎稳打。
“听传言,夫子当年却有名气,可是夫子当年只注重名声,当然会被声名所累。敢问夫子,夫子能将我带到书房,与我长谈,难道不是因为我有天赋吗?我若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名学子,夫子可还会这么关注我?要出名,当然要趁早,不然就白白失了好多资源。”
其实他是想说,论一个好老师的重要性。若是拜得一位名师,得了他的悉心教导,再加上人脉的积累,那岂不是比自己摸索着前进要好得多吗?
可是名师为何会收你为徒?还不是因为你有过人的天赋?
当然,他也不是说文夫子的老师不好,相反,可能夫子的恩师对他是极好的。只是光有一个好老师确是没用的,最主要的还是自己能够把持住自己。前世经历过这么多的沟沟坎坎,他已经没有了少年人的意气用事,既然选择了科举,若是有捷径能走,而又不违背底线,那他为何要舍近求远呢?
文夫子见顾诚玉心意已决,也就不再劝。也许这个学生心志坚定,更懂得如何把握机会。也罢,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只有吃一亏,才能长一智。日后,他多留心一些就是了,且看他日后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既如此,我也不再劝你,望你好自为之。将才没有给你布置课业,我待会儿还要去乙班,就在这里教你,前面已教过的,你回去要经常温习,以免遗忘,等你将三本启蒙书籍都背完,且能知其释义,就能升入乙班了。”
“是!夫子的劝诫学生谨记于心。”顾诚玉见夫子不再提及此事,也识趣地绕过。
第36章 窗外女童
“我这里有一本《千字文》,你先拿着,跟着我读。”文夫子自身后书架上抽出一本《千字文》,递给了顾诚玉。
“鸣凤在竹,白驹食场。化被草木,赖及万方……”文夫子低沉和缓的声音在书房响起,之后一道童声紧随其后。屋后的小院子里繁花正茂,上有蝴蝶飞舞,花丛后一名女童掩身其中,任凭外面一名丫鬟焦急地寻找,也只捂着嘴,一动不动。
“姑娘?姑娘?你快出来,快别和奴婢躲猫猫啦!被老爷知道你来了前院,小翠要被罚的!”小翠压着声音说了半天,却不见姑娘的身影,只好跺着脚,往右边继续找去。
躲在花丛后的女童松了一口气,她也知道找不到她小翠和娘会着急,可是她每日都呆在后院,真的好无聊啊!整个家里就只有小翠能陪她玩儿,可是小翠要做事,不可能时时刻刻陪她玩儿呀!她每日除了读书、习字,就是跟着娘学绣花儿,她好想去外面看看,哪怕是前院也好。
每日听到前院传来的读书声,她就很好奇,也不知道上学的人是不是有和她一样大的?呆在后院最高兴的事,就是爹下学回来,给娘说白天在私塾发生的事,每次她都听得津津有味。
女童蹲了一会儿,望着前院的方向,按了按发麻的腿,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回后院,再不回去,娘肯定要着急了。
正当她准备站起身的时候,却听到书房传来了说话声,其中一个低沉的声音,就是她爹。而后有一名男童的声音响起,两人似是在交谈,不过离的稍远,交谈的内容是听不清的。
花丛的后面就靠着前院的书房,从书房的窗户往外看,就能很清晰地看到小院子里的花丛。女童好奇心顿起,蹑手蹑脚地来到了窗户底下,却听得两人这会儿已经停止了交谈。
女童有些失望,准备扒着窗户看上一眼。这时,书房内想起了读书声,悄悄地靠着窗棱,踮着脚,也只能露出半个头,双眼在书房内扫了一眼,就见他爹坐在书案前的圈椅上,正嘴里读着《千字文》。视线往左边看去,却见书案旁有一名小童,穿着细棉布的青色直裰,往上见了他的脸,女童一愣!
文夫子先将八句都教着读了两遍,而后望着顾诚玉,犹豫了一瞬,“昨日教的可不止这八句,那我今日就多教一些,一起背,你可记得住?”
“前几句学生已然记下了,夫子只管教下去就是。若是过后忘了,学生自去请教丙班的师兄。”其实每日就背那么几句,根本花不了他的时间,这样进度太慢,他目前唯一跟不上的就要属他的字了。不过,其实他的字也不差了,只是有所欠缺倒是真的。
“只读了两遍你就记下了?那你背给我听听。”文夫子怀疑的眼神略过顾诚玉。
“是!”于是顾诚玉将刚才读的几句又背诵了一遍。
文夫子震惊地从圈椅上站起,道:“难道你还会过目不忘不成?”
“过目不忘,学生还是谈不上的。不过,只要用了心读,不超过两遍,学生就能记住,至于日后,不去温习,会不会忘,这个学生倒是没有试过!”
“这也是难得的记性了。”文夫子感叹地说道。接着在书房度了两步,“那,不管是多长的文章,你都能读一两遍就能记住?”
“是!”顾诚玉应声道。一抬眼,却见窗棱上竟然扒着一个小姑娘,小姑娘只是露出上半张脸,头上梳了个卯发,用粉红色的头绳扎着,隐隐看出长着一张苹果脸,双眼大而有神,清秀可爱,顾诚玉觉得好惊奇,私塾里难道也有女学生吗?随即一想,不对,私塾是二进的屋舍,那后面可能是内院,这应该是文夫子家的女眷。只见女童眼也不眨地盯着他,顾诚玉朝她微微一笑。而后侧过身子,虽然他这样的小豆丁,根本没有到男女大防的年纪,可是这样盯着人家的女眷也不好吧?没得让人感觉轻浮。
文夫子叹了一声,这小子确实有狷狂的本钱,若是他年少时有这样的本事,怕是早就更加狂妄起来了!
“你虽然有这样的本事,可是学问不光只是背书,以后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贪多嚼不烂,还是不要学的太快地好!”文夫子已经打算,日后给顾诚玉的课业进度要快些,这小子不能以常理而论。随后又想到,难道他的私塾要出一名神童了?
文夫子摸着下巴上的胡须,转过身子,想重新坐下。可谁知,一眼就看见了扒在窗棱上的小闺女,不由朝着闺女双眼一瞪,这个丫头,也太不懂事了!前院是她能来的地方吗?
女童看到她爹发现了她,立刻放下踮起的脚,猫着身子,按原路返回了后院。
“姑娘,你去哪儿了?奴婢都找了一圈,再找不着,奴婢都要去告诉太太了!”小翠可真是急坏了,姑娘平日里也喜欢和她躲猫猫,可是也没躲这么久过。
“好小翠,别告诉娘啦!我这不是来了吗?”女童扯着小翠的衣摆,示意她快走。脑海里却一直想着刚才那个和她一般大的男娃,他长得真好看!她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呢!
文夫子侧头看向顾诚玉,发现顾诚玉并没有看向窗边,就以为顾诚玉还没有发现,这才重又开始了朗读。“咳!跟着我再读几句。”
等顾诚玉回到丙班的时候,巳时都已经过了一刻。在丙班学生的瞩目中,顾诚玉淡定地坐在了书案前。
刚坐下,就听到身后的王祺恺叫他,“诚玉?夫子叫你去书房干什么啊?”
王祺恺见顾诚玉不像是受了罚的样子,就好奇夫子将他叫过去,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夫子让我多背点书而已!”顾诚玉好笑地看着王祺恺此时还在对被打的手掌吹气。
“啊?你怎么这么可怜啊?本来学这么多,就已经很难了!”这时的王祺恺突然觉得顾诚玉好可怜,比起他被打手掌,顾诚玉的惩罚明显更重些,亏他刚才还埋怨顾诚玉不讲义气呢!
第37章 相约去登山?
自顾诚玉进来就一直关注他的马俊晖,听说顾诚玉被加重了任务,气得咬了咬牙,他可不像王祺恺这么傻,这难道不是夫子更看好顾诚玉的表现吗?
尤思远也摇了摇头,王祺恺这么笨,难怪他爹不让他跟王祺恺交好,不是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
“你怎么还不抄写?夫子不是让你把昨日的再抄一遍吗?此刻不写,可别夫子来检查时,你还未写好,那可是又要挨罚的哦!”见王祺恺书案上一个字也未动,顾诚玉铺开纸张,说完,就自顾自地练起字来。边写边想,他得想办法来练练他的腕力,想到空间中有一把黑玄铁的大弓,顾诚玉打算拿出来练习。原本的小弓太轻便,虽然灵巧,可却不利于练习腕力。
随着铃声响起,顾诚玉已经在收拾好笔墨,一天的时间就在背书、抄写中度过。
“诚玉!你好了没?快走吧!”王祺恺站在书案前一个劲的催促,他还要早日回去,完成夫子布置的作业。
“好了!别催!走吧!”顾诚玉打算今日就将笔洗买回来,不然总用别人的,不方便不说,他也别扭。
尤思远已经收拾好了书袋,站在了门边上,似是在等人。
等顾诚玉他们走近,就听到尤思远低声说:“诚玉!大后日就是沐休,不如我们约上几个同窗去镇子旁边的云山登高吧?云山上风景不错哦!”
顾诚玉听了尤思远的话有些讶异,这个尤思远在他刚来时,似乎还不太看得上他,就是如今也不太说得上话。唯一一次谈话还是昨儿晌午的那两句,如今怎么会找他登山?还有,可别告诉他镇子旁边的云山,就是那座小山丘吧?
比起长岭山那样的山群,那座云山就只能用小字来形容了,每日呆在山边上的人哪还会想去山上玩儿?再说,明日,大山的模具肯定也做好了,他要留在家里做肥皂,家里很多事忙着,怕是没时间出门玩乐了。
“你怎么只叫诚玉去,却不叫我去啊?”王祺恺愤愤不平地问。他们两人站在一起,他却只邀请一个人,未免也太落他面子了吧?虽然,他们平日里的关系也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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