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行跑上跑下,眼睛偷瞟到沙发上的晚晚,见她托着茶杯抿嘴笑,他的心也跟着一轻。
他以为这一笑是关系缓和的信号,等陆夫人让他们上楼时,他试图跟晚晚搭话,怕她不理,他故意把话题往方才的事情上引。
“我觉得我那个想法挺好的,你说呢?”
晚晚只顾上路,目不斜视。
陆知行再一次吃瘪。
他发现吃瘪这件事,只要有了第一次,后面第二次第三次,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所以,他再接再厉道:“我觉得晚饭的汤有点咸,你吃着咸么?”
晚晚在心里接:那可没你闲。
陆知行自讨没趣,懊恼地回到自己房间,仰倒在床上,开始思考人生。
这辈子没受过的挫,没吃过的瘪,没尝过的苦,打从她来到陆家之后,他全都体会了个遍。
怎么会这样!
隔壁晚晚房间,她点燃香炉,紫烟升腾,她嗅了一口,宁神静气。
她掏出英语卷子,勉强写了两道题,忽然想起有件事好像忘了做。
她拿起一边的手机,打开短信栏,阅读四叔的短信。
稍微表达一番担忧,四叔切入正题,大概还是如果她对陆家不满,可以回来云云。
这条是白天上课时发的,她知道上课不准玩手机,准备下课回,结果忘掉了。
她斟酌着,认真打字回复。
[陆知行是个不错的人,既然陆家提前一年找到我们,已经拿出足够诚意,那么,我愿意试试看。]
*
晚晚言出必践,说不跟陆知行说话,就真的一句话也不说,看到也当没看到。
有时候在走廊碰见,他主动跟她搭讪,她也全当没听见,好像两个人真的素不相识。
可若说她情绪不好,陆知行上课无聊时总往晚晚那边瞧,她明明跟何雨田有说有笑,连她前桌同学回头问她事情,她也微笑回答,跟谁都能说话,为何单独跟他没话讲?
陆知行生气了,还从没人无视他无视得这么彻底,他走到哪里不是前呼后拥,人人捧着?
对晚晚来说,这是她到陆家以来,难得清静的日子。只要小少爷能闭嘴,她在陆家也算是神仙日子了,倒也不错,要是能让他一辈子闭嘴就好了。
当然,没有要杀人灭口的意思。
陆知行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必须想个解决办法。
这天中午休息,孙高见正在食堂打饭,基本从不踏进食堂的陆知行大步流星走进来,眼睛锁定到目标,他步伐跟上,从后面扯住孙高见的领子,硬生生把他从食堂拎了出来。
孙高见还以为自己哪里惹着了陆知行,反复检讨一番,发现并没有,一路被锁喉,倒退行走的他赶忙去拍陆知行的手背:“行哥行哥,给我留条小命。”
陆知行把他拖到实验楼的楼侧,这里没人,他双手按着孙高见的肩膀,强迫他靠在墙上,低头审视他,道:“我来问问你,有什么高见没有。”
“哈?”孙高见领会到了话中语意,道,“行哥,高见肯定会有,但你得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啊!”
陆知行想了想,放开他,脸看向别处,不自在道:“我有一个朋友,他把女生惹生气了,问我怎么办,我他妈哪知道怎么办!”
楼侧有大树几米高,他生气,一脚踹在树干上:“他妈的。”
孙高见问:“行哥,你说的那个朋友到底是不是你自己?”
“……”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少废话!”陆知行嘴硬到底,“你就当是我好了。”
孙高见思索了一下,道:“其实像嫂子那种女生,看着不言不语,往往是最难搞定的。”
陆知行回想一番,重重点头。
“不过,反正你早晚要把嫂子赶走,惹就惹呗,行哥还怕这个?”孙高见笑嘿嘿的。
“……”话是这么说没有错。
可他想起她失望的眼神,不理她的冷漠,他就浑身不是滋味。
就算让她走,也不能给她留下一个坏印象。
他不想她有坏印象。
“你小子到底有办法没有?”
“有,有!”
孙高见的大脑疯狂运转,没多久,就想到了主意。
“行哥还记得将相和吗?”
“是说廉颇得罪蔺相如,然后主动脱光负荆请罪?”
“对,我觉着,行哥不如学一下廉颇。”
陆知行为难道:“这不好吧。”
“哪里不好?”
“我总不能脱光了让她抽我,场面太他妈色·情。”
“……”
孙高见简直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行哥!你应该琢磨一下,为什么蔺相如会原谅廉颇。”
陆知行闻言,心事重重地抚着下巴,眉头微蹙。
总不能因为廉颇是个SM高手。
*
当天放学。
晚晚背书包从教学楼走出来。
放学时人流量大,人挤人的,很容易发生踩踏事件。
她走了几米,正前方突然出现六个穿校服的男生,眼睛直直盯着她,迎面而来。
晚晚心生警惕,面上不动声色,私下里已经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那六个男生走到她正前方一米处,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晚晚动作一顿。
然后,六人齐齐转身,背对晚晚,只见他们猛然脱下校服外套,露出里面的干净白T。
而每个人白T的背上,都印着一个黑色的大字。
一人一字,一共六人,从左至右,连起来,可拼成一句话——
冰淇淋 超好吃。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努力追妻的陆娇娇。
好奇本文原来文案的小伙伴可以戳我旧文,旧文文案下面挂着这个……
第12章 真香进度 12%
如此壮观的一幕,很快吸引了校内学生的目光,教学楼前又围了一堆人。
讨论声不大不小,全落在了晚晚的耳朵里。
她站在甬路上,整个人只震惊了一瞬,转而就淡定如常。
这毕竟是陆知行的作品,以那位小少爷的脑回路,干出什么事都不奇怪,她应该尽早习惯。
话是这么说,木晚晚还是忍不住弯了唇角。
心底那把从未见过光的琴,被这小少爷出人意料的举动轻轻撩拨。
余音轻轻回荡,她承认,他取悦到了她。
“他人呢?”晚晚问。
最左边那人回头,问:“嫂子,你不生气了?”
晚晚没回答这个问题,又问:“他在哪?”
“不知道……行哥只让我们过来,别的没说。”
晚晚点头:“你们走吧。”
绕过这几个人,她一边向外走,一边拨陆知行的手机号。
刚准备打,手指一顿,又算了。
晚晚出了校门。
校外,陆知行与孙高见藏在大门口的一棵树后,一人探出一个脑袋,目送她远走。
待她消失在视线内,陆知行才松了口气。
二人从树后走出来,孙高见道:“行哥,你这招负字请罪,这是成了还是没成?”
陆知行望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她又成了他握不住的烟雾,他讨厌这种被动的感觉。
“鬼他妈知道。”
从学校回家这一路又是无话,陆知行不想在车上聊这些,有司机有管家,要是被他们听去,陆夫人马上就知道了,他不喜欢暴露隐私。
可他太想知道木晚晚心里在想什么了。他第一次,强烈地想要抠开一个人的脑壳,看看里面是什么想法。
他像一个刑犯,把命运交给她来审判,他的生死皆在她一念之间。
每当他觉得烦躁时,又会想起那天林荫下,她平静凝望他的眼,嘴角自嘲的笑。
一瞬间,他什么火都没了。
脑海中只余下愧疚和自责。
又是晚饭后的叙话。陆家从国外移植过来的葡萄品种已经成熟,仆人采摘下来,洗好端盘,放到茶几上。
一番老生常谈后,陆夫人道:“今天我跟你们老师打电话,听说你没穿校服,被罚站了?”
晚晚一顿,想要解释,陆知行却先开了口:“我打球,总不能让我穿校服吧。”
“你啊,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点心。全校面前罚站,这是丢多大的脸?”
陆知行满不在乎,伸手去揪葡萄:“又不是多大事儿。”
陆夫人最气他这副样子,什么都不上心,整天不知疾苦,吃喝玩乐。
她拍掉他的手,一把夺过果盘,道:“这是给晚晚吃的,可没你的份!”
说着,把葡萄推到晚晚面前,换成笑脸:“来,快尝尝甜不甜。”
晚晚尝了一颗,不愧是拿来酿酒的品种,她道:“甜的。”
陆夫人见她喜欢,让仆人把这盘葡萄送到晚晚房里,转身去斥陆知行:“要是你们老师再跟我告状,以后就别想再要零花钱!”
再无闲话,两个人上楼。
眼见着她擦过自己的肩,去回自己的房,陆知行叫住她:“等等。”
晚晚停下来。
“就算你还没消气。”陆知行皱眉,“给个服务评价行不行?”
晚晚歪头,一脸疑惑。
“服务都有服务评价,我道歉,也得有个道歉评价吧?要是你不满意,我也好换个方向。要是还行,我就再接再厉。”
他艰难地说出这番话,已是豁出去了。什么脸皮不脸皮,赶紧销了良心债才最重要。
少年抿唇,神情认真,不似作伪,回想起初到陆家时,他拽上天的样子,与此刻真是天差地别。
晚晚在想,她是不是有些过分,把一只高傲的孔雀逼成这样。
她没说行与不行,转身回了房间。
陆知行已经有些丧气了,狗屁的陆大少爷,哄人哄不好,光知道惹女孩子难过。
他回到房间,拉开椅子,一边看书,一边疯狂转笔。转了半天,大脑被木晚晚占据,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他开始生闷气。
哒。
也不知过了多久,玻璃与书桌的触碰声响起,在安静房间格外清脆。
陆知行低头,课本旁边,被人放了一盘葡萄。
葡萄色泽黑紫,看着就甜,他顺着盘上的手望过去,手的主人就站在一旁,像站了很久。
陆知行的脊背一下子绷直,搞不懂她的意图,他只得装高冷:“你怎么来了。”
晚晚收手,双臂环抱:“你不是想吃葡萄?”
想是想,可这葡萄由她送过来,陆知行总觉得不对劲。
忽然,他的大脑升起了一个念头。
一个可怕的念头。
“你该不是……”
“嗯?”
陆知行深吸一口气:“你该不是,把我当成试毒的太监吧!”
“……”
晚晚似笑非笑:“放心,要是我来用毒,你已经死了千八百次。”
知道她不是为了谋害自己,陆知行的确放松不少,他问:“你怎么把葡萄送过来了,你不爱吃?”
木晚晚不想再待下去,她怕多待一秒钟,都会忍不住出手,让陆知行死于非命。
她尽量让自己笑得温和一些:“你猜?”
留下这个问句,她便出了陆知行的房间。
陆知行实在想不通,也不敢吃葡萄,于是掏出手机,拍下葡萄给孙高见发过去,并附上自己的疑问。
[这是什么意思。]
孙高见正在刷题,看见陆知行突然发了张葡萄照片给他,又问了这么一句话,他想了整整一分钟,试探着回复——
[菩提老祖真身?]
陆知行差点穿到屏幕那边去打人,他带着火气发了句滚,然后认真描述问题。
[这是她拿给我的,你说这到底是原谅,还是不原谅?]
孙高见略作沉吟,回道:[以我对女孩子的了解,她们有话是没办法直说的,总喜欢用各种方式来暗示男生。一旦猜错,面临的就是生命危险。]
陆知行立即严阵以待:[那可怎么办?]
孙高见对这葡萄照片端详良久,结合自己看过的各种影视剧,进行了一系列周密详尽的分析,终于得到了答案。
[行哥,我知道了!]
陆知行也跟着激动了一下:[快。]
[行哥知道数花瓣吗?我觉得这是嫂子给你的暗示。如果葡萄是单数,就代表原谅;双数,就是不原谅。]
陆知行看着手机屏幕,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第二天早上,陆夫人看到只有晚晚一个人的餐桌,一脸奇怪。
她问仆人:“少爷呢?还没起床?”
仆人道:“少爷在卫生间,说是……肚子不舒服。”
陆夫人立即紧张起来:“这昨儿还好好的,怎么肚子坏了?”
仆人答:“少爷说,他半夜凉的吃多了。”
与此同时。
洗手间里,陆知行坐在马桶上,想到昨夜那串葡萄吃到最后,还剩下最后一颗的时候。
孙高见说了,单数,代表原谅。
那颗堵了好多天的心,一下子通畅起来。
他揪下这仅剩的一粒,连葡萄皮一并吞入腹中。
*
这天午休,晚晚跟何雨田出教室,商量着去哪吃饭,有一个男生突然拦住她的去路。
“你就是木晚晚?”
晚晚点头:“是我。”
那男生上下扫她一眼,道:“到楼后一趟,有人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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