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啥叫不见了?”这话说的,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咋回事儿,说清楚。”
宋尾巴缩着肩走回来,扶了宋承运,一边朝宋南升家走,一边期期艾艾道:“我昨天下工回去,听狗娃说才知道,她……唉,丢人那……我都不稀说……”
冬月那女娃,在宋承运的印象里,是个朴实有礼的姑娘,“给我说清楚,什么事让你觉得孩子丢人了?”
宋尾巴将从狗娃那听来的话复述了一遍,末了气急败坏道:“九哥,你说她做的这事,我能不生气吗?”
宋承运正想着其中的疑点,闻言警惕道:“你对孩子做了什么?”
“她爹不在了,你说我这个当爷爷,还不得狠狠地管教管教。就因为一封信,她就将她怀孕的嫂子,推倒在地,不把她的性子掰回来,下一次她还不得杀人放火……”
“怎么个管教法?”听他话音,宋承运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当然是吊起来,用鞭子好好的修理一顿了。想当年,铁树多皮,还不是……”
宋承运脑袋的嗡的一声,不敢置信地看着宋尾巴,十六七岁的大姑娘,他给吊起来打,他当自己是地主老财呢,还是当现在是封建社会啊。
宋承运一把甩开他搀扶的手,拎起拐杖对着他的臀部就打了下去,“蠢货!笨猪!丧良心的玩意,那是你的亲孙女,你当敌特呀!还给我吊起来打,姑娘能跟男娃比吗……前后发生的事,一听就有问题,你活了这么大岁数,智商都喂狗……”
“啊~宋承运,你凭什么打我,我打自己的孙女怎么了,碍你什么事了,要你管!”宋尾巴跳着脚的躲,可偏偏就是躲不过宋承运手里的拐杖。
两人闹出的动静不小,所站的位置又离宋南升家不远,片刻,宋南升披衣出来将人拦了下来,“九叔、九叔咱消消气,什么事回屋说。”两个老爷子在大街上打架,传出去能上公社新闻。
说什么说,找人要紧,宋承运气喘吁吁推开宋南升,问宋尾巴道:“人什么时候不见的?往哪个方向去了?”
“我,我不知道。”早上起来,要上工呢还不见宋冬月的影子,宋尾巴气她做错了事死不承认,还想着偷懒不上工,一气之下就去踹了门,结果屋里的薄被叠得整整齐齐的,根本就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那村里跟她玩得好的姑娘,还有那什么赵知青你可都有问过,有谁可收留了她。”
“问遍了,没有。死丫头净会给人惹事,等找到她……看我……”
“闭嘴!”宋承运厉喝一声,已经懒得跟这老糊涂计较了,“南升,你立即调集民兵,镇上、县里赶紧派人去找,特别是车站附近一定要仔细打听寻问,如有必要请求派出所出警协助。另外,”老爷子的目光落向了村后莽莽青山,“你带上十几个好手,进山看看……”
看着人出发,老爷子站在村口怔了会儿,知道这会儿找人要紧。然而想到福宝有可能,在庵门口巴巴地等着,老爷子一咬牙,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到了山脚,踏上了去往慈心庵的石阶。
“福宝!福宝!”
傅慧放下手里打包的行礼,抹了把汗,从屋里走了出来。
悟空翻身跳下墙头,“福宝,我见到一个姑娘,往鬼跳崖那里去了。”
傅慧一愣,不觉朝天上瞅了一眼,“鬼跳崖那里都有什么?”不怪她多想,按照天道的尿性,峡谷里的东西既然已被她用阵法封了,那么它势必要给女孩再造一份机缘。
悟空挠了挠脸,有些不明,“不就一个悬崖吗?”
傅慧待要再问,院外突然响起了七彩锦鸡的叫声:“福宝,山脚来了位老爷爷。”
傅慧眸子一暖,回屋拿了张平安符,装在荷包里,俯身给悟空挂在脖子上,“悟空,我现在走不开,你帮我去盯着那女孩,看看她要做什么。另外记住,只许远远地看着,不许插手。”
从她踏入峡谷的那刻,世事已改,现在她已经不确定那女孩体内的灵魂,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所以并不准备让悟空冒险去做什么。
目送悟空翻墙而去,傅慧打开庵门,谢过七彩锦鸡,背了挎包,提着给陈微准备的换洗衣服和一些吃用,匆匆往山下而去。
山道之上,傅慧飞奔跳跃,片刻便站在了宋承运面前。
老人一身军绿色夏装常服,满鬓斑白,看来的目光深邃而又锐利,背脊挺直,握着拐杖的手青筋暴起,身上透着一股久居上位者的威严和征战杀伐的血性。
说实话,老爷子真的吓了一跳,太突然了,猛然之间,眼前就窜出了个娃娃。
问题这小娃娃身上的包袱,都快赶上她的个头了,看得老爷子立即将心中的惊疑卸下,心疼了起来。
“哎哟哟,咋背这么大的包袱,快给爷爷。”他这么一说话,就像一把剑套上了剑鞘,将身上的锋利隐藏了起来,慈祥得跟前世的族老有得一拼。
傅慧欠身避过,眨了眨葡萄大的眼睛,不解道:“我背得动。不是说蒋……蒋兰……妈……妈来带我去县里吗,您怎么来了?”
哎呀这光头圆脸的小模样,这酥萌酥萌的小奶音,萌得老爷子不要不要的。
借着往昔的经验,老爷子目光精准,出手如电地捞了包袱在怀,“背得动也要给爷爷,你还小,可不能压着了,万一压得我们小福宝个子长不高了,怎么办。你蒋兰妈妈啊,今天有事,”说着,老爷子语气一顿,隐含委屈道:“有爷爷陪着不好吗?”
傅慧不是躲不开他伸来的手,只是怕自己躲开,闪着了他的老腰。
目光扫过他脚腕上的隆起,小小的人儿长长地叹了口气,小大人般地无奈道:“那您坐在包袱上,我帮您看看脚。”
多好的跟孙女亲近的机会啊,老爷子咧嘴一笑,极其听话地一一照做,完了更是飞快地褪了鞋袜。
傅慧张了张嘴,想说不用那么麻烦,隔着鞋袜她伸指一点就好了,可惜反应没有他的动作快。
第29章 赵天磊
褪去鞋袜的脚腕一片黑紫,傅慧俯身蹲下,伸出小胖手按了按,原本可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随着刚才上山的一番折腾,又肿了起来。
傅慧按揉着,顺势将体内的巫力转化成灵力,在伤处游走了一圈给舒筋活血消了肿。
宋承运先还笑眯眯地看着,享受着孙女的关怀,对她手下的动作没当回事。渐渐地便发现有股热流从她指下渗入脚腕,所过之处,舒服偎贴,原有的疼痛不适尽数消去。
傅慧收手,宋承运瞅着消肿的脚腕,怔愣了片刻,捉了她的小手翻来覆去地看,“福宝,怎么你一揉,爷爷的脚腕就好了呢?”他见过的最厉害的气功大师,也没这本事啊。
傅慧眨了眨眼,这问题……她想了下,举起小胖手,拇指与食指轻轻一搓,一朵火红的灵火亮在指尖。
这是……戏法?老爷子惊疑地伸出手,想摸一摸。
傅慧忙将灵火里的炙热褪去,输入了青绿色的希望,放在他手上。
像正月里吃的元宵大的一团青绿落在手里,轻飘飘地没点重量,老爷子待要细看,那青团已于他手中消融,随之他浑身一轻,好似经年的沉珂和早年积在体内的寒毒一朝尽去。
老爷子霍的一下丢下拐杖站了起来,上上下下顺着石阶来回走了几圈,不是他的错觉,腰不酸腿不疼了,整个人都好似年轻了五岁。不,比五年前状态还好,体能各方面只比与仲文、老首长出任务前,差点。
“福宝,你……”震惊过后,剩下的就是担心,君子无罪,怀壁其罪啊!特别是这个年代。
“福宝,”老爷子蹲下,小心地将娃娃揽在怀里,“爷爷不管你是怎么做到的,那团青绿色的气体又是什么,总之,日后没有爷爷、爸爸的允许,不可再使用了。”
傅慧眨了眨眼,不是太明白。前世凡俗界里走一遭,天道虽然让她看尽了人世百态,可她关注最多的则是——天灾兵祸,罪之源头。
在那个崩坏的世界里,对巫族的祈求,好像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们唯一活下去的动力,源源不断的信仰之力汇集于身,这已是傅慧与他们最近的距离了。
她能体会到别人身上的善恶,却不曾探过人心,又岂知人心之险。
见孙女一脸懵懂,宋承运越发担心了,一时间心中的计划变了又变,甚至都已经在考虑自己是不是要给老首长递封信——起复了。
修炼之人对人的情绪本就敏感,又何况傅慧这个巫女呢,她虽不明白这个对她慈爱的老人为何纠结,还是点了点他隆起的眉头,听话地应道:“我听您的,绝不在外人面前运用灵力。”
宋承运一愣,心突然痛了,孩子得多没有安全感啊,才这么听话敏感,“乖,”孩子这么说,他反而又不愿孩子随他在山下活得战战兢兢,太过约束了,“只要爷爷和爸爸在身边时,我们福宝想做什么都可以。”
他和儿子加起来总不能比一个陈微还不如吧,她能在山上将福宝护地好好的……等等,对福宝她又知道多少?县局里她不会胡说什么吧?
“福宝,你告诉爷爷,你刚才那样……”老爷子说着拇指和食指照着傅慧先前的样子比划了一下,“陈微知道吗?”
傅慧摇了摇头,三岁之前她骨骼太软不能修炼,三岁之后,因为庵主之位,陈微对她生了嫌隙,彼此已是渐行渐远。
“那就好。”老爷子松了口气,看了下日头,“天色不早了,咱们赶紧下山,回家后爷爷先帮你找顶帽子……”
说到这里,老爷子打量了下傅慧身上的衣着,是一件灰色的小僧袍,“衣服咱也换换好不好?”
既然已经下山,入乡随俗嘛,傅慧点点头。
老爷子想到他和蒋兰准备的,那一套套花花绿绿的小衣服,背起包袱,一手仍旧拄起拐杖,一手牵起傅慧的小手,兴致勃勃道:“福宝喜欢什么样的衣服啊,我和你蒋兰妈妈,给你准备了军绿色绣花小裙子和蓝色格子裙,还有白色印花小衬衣,天蓝色背带裤……”
对穿着,傅慧不置可否,她主要是……目光转向石阶旁的山林,想吃肉了。
念头刚起,潜伏在山道旁的七彩锦鸡,带着三只跟班就跑了出来。
老爷子看着“扑棱棱”飞来,卧在脚边不动的野鸡,想到儿子背着一麻袋鹌鹑回家时说过的话。这一刻,他深深明白了自家孙女福运之深厚,厚到了什么程度。
“福宝,这鸡咱今天不要了好不好?”
傅慧伸手去提的动手一顿,不解道:“为什么?”
老爷子示意孙女看他身后背的大包,“一来啊,爷爷提不动。”四只野鸡,看那肥壮的身子,加几来可不得有小二十斤,他一个老人外加一个孩子,提着怎不是那么回事儿,总不能跟人解释,他身强体状返老还童吧,更不能说鸡是直接送上门的。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祖孙俩是怎么捉到这么多只鸡的?他的脚上个山没加重反而好了,能提这么多东西?
“二来呢,太过打眼了,你第一天下山,村里关注的人不少。本来村人就嫉妒你落户到了咱家九房,再发现你还能自带肉食,可不得眼红的发狂啊。”宋承运牵着福宝的手,越过台阶上的野鸡,一边朝下走,一边继续道:“想吃肉,等回家爷爷带了肉票拿了钱,咱们去县里的国营饭店吃。爷爷跟你说,那里的大肉包子啊,真是一绝,香得人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下……”
七彩锦鸡扑棱着翅膀还待要跟,傅慧回头瞪了它一眼,收到警告,七彩锦鸡缩了缩脖子,领着小弟们飞快地钻进了林子。
祖孙俩下得山来,慢慢地往村里走,迎面与一位穿着白衫衣绿军裤的英俊男子走了个对着。
傅慧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砍刀上,双眸一亮,“你要吃肉。”同道中人啊!
闻言,赵天磊一声九爷哽在了喉咙里。
老爷子好笑地瞅了傅慧一眼,转头打量了遍赵天磊,“赵知青,你不在地里干活,往山上跑什么?前天的狼叫,和着你是没听到是吧,给我回去!”
“九爷,我……我……我想去找找宋冬月同志。”虽然他自认没做什么让人家姑娘误会的事,可宋冬月出事,确实跟他有关,他不可能无动于衷,漠不关心。
宋冬月?原来不是去找肉。傅慧兴致散去,掩嘴打了个哈欠,一夜没睡,正长身体的她,这会儿有些困了。
老爷子见此,将背上的包袱往赵天磊里怀里一丢,“抱着,跟我回家。”说罢,弯腰抱起了傅慧。
傅慧有些不愿,怕伤到他却也不敢硬跳下来,遂小脸一皱嘟囔道:“我能自己走。”
“可是爷爷想抱抱你呀。”
傅慧小脸一红,别扭道:“那就让你抱一小会儿。”
宋承运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心下轻笑,点头应诺,“嗯,就一小会儿。”
老人衣服上散发着一股洗衣粉的清香,嗅着只觉得干燥而又温暖,慢慢地傅慧就阖了眼。
赵天磊是个善解人意的大男孩,看着眼前的一老一小,尽管心里着急,也没说将怀里的包袱丢下离开,反而冲傅慧张开了手,“九爷,我来抱她吧。”
“不用。”宋承运侧身避开,斜睨了他一眼,一边抱着傅慧往前走,一边问道:“请假了吗?”
“请了,请一天。”
“那行,等会儿骑了家里的自行车,你送我和福宝去县里走一趟。”
“九爷,你再找人帮你吧。”赵天磊急道:“我还要找宋冬月同志呢。”
“以什么名义?”
“啊?”赵天磊面露不解。
“冬月给你写信这事,经过今天的民兵集合,本就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你插手进来,是想负责吗?那你做好娶她的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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