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俞自然也就明白了,为什么非常不喜欢去外头散步的五爷,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话,看来五爷这是想去等夫人回来啊。
他笑了下。
突然觉得心里的那些疑问也没那么重要了萧知回到陆家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她刚由如意扶着走下马车,就看到影壁这处还停着一辆马车,马车看起来像是陆家主子所有,但车轱辘里全是泥土。
不远处的婆子见她过来,忙朝她请安,口中是恭声一句:“五夫人。”
“嗯。”萧知点头,又问她:“这是谁的马车?”
“这是——”
那婆子像是犹豫了下,才轻声同萧知说道:“二少爷回来了。”她是家里的老人了,知道那位二少爷和这位五夫人之间的恩怨,眼见萧知略露怔忡,忙又跟着一句:“是四夫人求到老夫人跟前的,说是世子爷的婚礼马上到了,总不能哥哥结婚,弟弟还在外头不回来的道理。”
“何况二少爷去北郊这么久。”
“外头的人风言风语,传得十分难听,老夫人也是顾忌陆家的面子,这才准人回来了。”
萧知除了那一瞬的怔忡之外,倒也没有多余的反应了,其实都过去这么久了,她早就忘记陆崇越这个人了,他待在北郊也好,回来也罢,同她都没有什么关系。
朝人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由如意扶着往五房去。
不过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你越觉得与你无关,这人啊,就是越爱往你跟前蹦她这才拐过小道,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陆崇越,他仿佛也像是愣了下,直接就停下了步子。
可也没过多久。
陆崇越便又继续迈开步子,朝她走来。
如意见他过来,忙侧开身子挡在萧知的跟前,生怕这个陆家二少爷要对主子不利。
萧知脸上倒是没有多余的表情。
陆崇越好不容易回来,就算再嫉恨她,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惹事,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孰轻孰重。所以她只是轻轻拍了拍如意的手,让她过来。
等到如意过来后,萧知的面前没有了遮挡,自然也就能够好好看一看陆崇越了。
快有半年多的时间没见了。
大概是北郊清苦,陆崇越看起来消瘦了许多,往日丰神俊逸的脸此时都快陷下去了,而跟以前最为不一样的就是他的气质了,虽然萧知不喜欢陆崇越,但也不得不说以前陆崇越的气质还是十分不错的。
至少伪装得不错。
可现在陆崇越的身上再无以往那种清俊温和的气质,看起来十分沉默寡言,就连眉梢之间也仿佛添着一抹郁积的怨气,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变得平庸起来。
“五婶没想到我能回来吧。”
陆崇越终于走到了萧知跟前,他没有掩饰心中的恨意,冷着一张脸,压着嗓音同她说道:“这半年,五婶,可真是把我害得好惨啊。”
想到这半年的清苦日子,他就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个该死的女人。
要不是这个女人,他又怎么可能落到这种地步?!
萧知皱眉。
她在想是不是陆家这些人,天生就有一个技能?总爱把事情推卸到别人的身上,而不去想自己的原因。陆老夫人是这样,王氏是这样,陆宝棠是这样这个陆崇越也是这样。
“事有因果,若不是你种了那个因,又岂会得如今的果?”萧知的神色很淡,就连说出口的话也十分冷清。
“你——”
陆崇越张口还想再说,可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主仆两人,尤其是在看到轮椅上那个男人的时候,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苍白着一张脸,连忙倒退几步,然后就在萧知的错愕中,转身拔腿就跑。
一副看见了什么夺命厉鬼的样子。
“他,这是怎么了?”如意被陆崇越的这番变脸,愣了下。
萧知也有些奇怪。
不过,她想起刚才陆崇越的目光,似是想到什么,她转身往身后看去,果然瞧见了陆重渊脸上的怔忡被笑容所代替,她拔腿朝陆重渊走去,笑着问道:“五爷,你怎么来了?”
“五爷他”
庆俞张口想说些什么,可不等他说完,陆重渊就接过了话,“待着无聊,出来走走。”
萧知一点都没有怀疑陆重渊的话,闻言便笑道:“那我推你再去别的地方转转?”眼见陆重渊并未拒绝,她就接了庆俞的活。
“刚才,陆崇越对你说了什么?”陆重渊问道。
“他啊——”萧知想到陆崇越那副样子,就觉得好笑,她不想让陆重渊操心这种人的事,便随口道:“就是心有不甘,觉得是因为我的缘故才会让他变成这样。”
陆重渊闻言,也就未再开口了。
区区一个陆崇越,他还不放在眼里,他若是胆敢再做别的事,他也不介意真的要了他的命。
就在他们走后,刚才因为陆重渊的出现,匆忙离开的陆崇越又出现了,他扒着树干,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本来就十分阴沉的脸,更是变得十分阴鸷。
他可没有忘记,当初陆重渊对他做的事。
都是因为陆重渊,让他这辈子都不能看了眼身下,陆崇越脸上的恨意越浓。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79章
步入七月。
京中的天气变得越发炎热了。
可这城中的气氛却变得十分严寒, 以往笑语晏晏的大街小巷近段日子也变得冷清起来了, 就连那些茶楼、酒家,来往的人也少了许多。
当日王家两兄弟的罪证被呈上去之后,龙椅上的那位发了好一通火。
那位本来近段日子就因为歇息不好的缘故, 一直处于暴躁的状态, 如今知道底下人行出这样的事, 怎么可能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放过他们?
但凡与王家两兄弟有所牵扯的官员,不管有罪没罪的都纷纷被降了职, 有些更是被直接抄了家。
若是罪证更大些的, 更是直接就送入天牢, 等着秋后问斩。
这一番做法, 不仅让朝中那些官员自危,也让外头那些平民百姓战战兢兢的,生怕那些官员在朝中吃了亏,就到外头拿他们开刀。
大好的七月,倒变得跟个严冬似的。
王家那两兄弟已经被流放了, 从京城到西北, 三千多里的路, 两人得戴着枷锁,手铐,脚上还有脚铐,就这么顶着烈阳走着。
恐怕根本走不到西北, 这命就没了。
而王家, 那位掌权的王老夫人在天子下了罪诏之后就大病了一场, 听说如今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她倒了。
王家就更加撑不住了。
王家那两位当家夫人,虽也是名家出生,但常年被王老夫人压着,性子难免柔弱,如今王家出了这样的事。
她们除了整日抹眼泪,竟是一丝办法都想不出。
至于王家那两位少爷——
他们原本就是倚仗家□□勋过日子的纨绔子弟,文不成、武不就,要靠他们重振王家,却是比登天还要难。
好好一个白玉为堂金做马的王家,就这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彻底败落了下来。
连丝挽救的余地都没有
王家出了这样大的事,跟王家有姻亲关系的长兴侯府难免也受了一丝影响,好在龙椅上的那位虽然不信其他人,但对陆承策还是信任的。
所以其他家都出事了。
陆家的根基还是没有动摇。
可即便如此,陆家的气氛还是变得冷寂了许多。
马上就要娶亲了,家中里里外外都挂着红绸、贴着喜字,但家里就是一点热闹、喜庆的气氛都没有,上头的人整日沉着一张脸,底下的人也只能唯唯诺诺,少说话多做事。
陆家正院。
天色还早,可陆老夫人已经起来了。
她这几日睡不好,连脾气都变得很差,就算整日拿着一串佛珠,那颗心还是平静不了,这会她倚靠在罗汉床上,冷着一张脸,掐着手里的念珠,骂道:“我就说她是个扫把星,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当初就不应该让老二娶她!”
这“扫把星”说得就是王氏。
可她能说,底下的丫鬟、婆子却不敢接。
平儿也只能低头捧了一碗汤茶过去,柔声安抚道:“老夫人,您也别在想这事了,咱们家不是没事吗?侯爷和世子爷的官位也没有动摇,可见陛下是信任咱们的。”
“要真牵连了老二和无咎,我非得扒了她的皮!”陆老夫人恨声骂道。
到底是接过汤茶喝了一口,等到喉间润了,她才又拧着眉问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今儿清晨,奴去看过一回,侯夫人还病着,看样子”平儿犹豫了一下,又道:“这段日子恐怕是起不来了。”
就算能起来。
就王氏现在的模样,怎么待客,怎么主持婚礼?
陆老夫人一听这话,脸又拉得老长老长,嘴里也是骂骂咧咧,“这个没用的东西!崔家女都快进门了,她还是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真是看着就晦气!”
可崔家女进门是陛下赐婚,是大事,她不可能因为王氏的病就这么耽搁着。
平白落了天家和崔家的脸面,也丢了陆家的脸。
手里握着茶碗,她沉吟一会,淡声发话:“你过会让老五家的过来一趟”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也只能让老五家的去做了,左右她管家这么久以来,家里也没闹出过什么事。
虽然身份上不了台面了一些。
但只要把婚礼布置的井井有条,她也能容她再管一段日子。
可她这话说完,平儿却迟迟不曾应下,陆老夫人皱了皱眉,抬眼看去,见她面上露出的犹豫之色,拧眉道:“怎么了?”
“回您的话”
这一回,平儿的话比先前还要犹豫,还要艰难,“先前五夫人遣人过来传话了,说是这段日子身子不大舒服,可能不能及时来给您请安了。”
这话其实不尽然。
知道那位五夫人病的时候,她特地去了一趟五房。
如意亲自来迎她,她也看到了那位五夫人的现况,什么生病啊?她过去的时候,那位五夫人靠在贵妃榻上,一手拿着一把美人扇,一手握着一枚白玉棋子,旁边还摆着几盆冰块,别提多快活了。
她仿佛早就猜到老夫人会是什么打算似的,所以早早就让人来传了这句话。
平儿心里明白五夫人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既然知道日后自己手中的权力总会被瓜分出去,那么又何必委屈了自己?但有一件事,她还是没弄清楚,明明最初的时候,五夫人那么在意陆家的中馈,那么想要手握大权。
可为什么。
她如今竟是一点都不在乎了?
甚至
连讨好都不想做了。
陆老夫人也没想到萧知竟然传来这样的话,她心里有些不高兴,皱着眉说道:“一到关键时刻,一个两个都给我掉链子。”但说到底还是她理亏,当初萧知管家的时候,她非要从她的手里拿权,怕她做不好丢人,让老二家的去管。
如今老二家的出事,她又打算重新让萧知主持。
叹了口气,她把手里的茶碗往旁边一放,无奈道:“罢了,还是得我来。”
“您?”
平儿一怔,惊道:“可您的身体”
“难不成让四房的人来管?就李氏那个小门小户的样子,不给我丢人已经很好了。”陆老夫人心烦意乱的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再说。
但她说到底也已经有很长一段日子没有管过家了,更别说主持婚礼这样的事。
尤其是想到自己一个长辈,不仅不能享清福,还要给晚辈操持婚礼的事,陆老夫人的心里就有些不大舒服,连带着对崔家女进门本来存着的欢喜之情,也少了许多。
***
七月十五。
今日是陆承策和崔妤的婚期,一大清早,陆家上下就忙活起来了。
这段日子,王氏还病着,萧知也闭门不出,平日里就算有什么事也都是让如意来回吩咐,至于李氏,她倒是想表忠心想帮忙,但陆老夫人哪里肯?
以至于这大喜的日子——
陆家竟然只有陆老夫人操持着。
陆老夫人纵然早些年很有手段,但如今她年纪大了,本来身体也不太好,因为崔妤进门的事,更是耗尽心力。
今日清晨起来的时候。
她还发现那原本满头乌亮的头发都冒出了几根白丝。
年纪大的人最看不得这些白发,尤其是像陆老夫人这样的人,她这段日子本来性子就有些暴躁,看到这几根白发的时候,气得直接把桌子上的珠钗盒子都推落了一地。
这会丫鬟、婆子跪了满屋,战战兢兢地,都不敢说话。
常嬷嬷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她皱了皱眉,伸手轻轻挥了挥,让她们先下去,重新帮陆老夫人梳了一回头发,把那几根白丝都埋了进去,然后才轻声劝道:“今儿是大喜日子,您可别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说起这事。
陆老夫人不仅不觉得高兴,反而更气了,“这还没进门,家里就弄出这么多事,这要是真进门了”她说到这,又看了一眼外头的天,看着外头乌云密布的,眉头皱得就更加厉害了。
“你看这天,明明前几日还是晴空万里的,偏偏今天就乌云密布。”
“还有之前永安王府的事”
老人家总归是迷信的,想着崔妤以前跟永安王府的关系,还有永安王府如今的结局,又想着自从她要进门后,家里就生了不少事,就连老天也不作美,越想,她这颗心就越愁。
可别又娶了一个扫把星进门啊。
“您可别乱想,崔姑娘是陛下赐的婚,跟咱们世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常嬷嬷忙道,“您呐,就放宽心,别乱想,这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唉。”
陆老夫人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了,左右说再多,有些事也变不了了,“无咎呢,他起来没?让底下的人注意着时间,可别误了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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