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椅上的那位如今得了头疼的毛病,夜里又总梦见永安王等人,他心里渐渐起了悔意,不肯怪自己,自然只能怪在未央宫那位的身上了。”陆重渊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淡。
他平生最厌恶这样的人。
明明自己做错了事,却不肯承认,只是一味地责怪别人。
仿佛这样就能减轻自己的罪孽似的。
就如他的那位好母亲
嘴角掀起一抹讥嘲的弧度,察觉到眼前小女人的情绪,他又敛了心思,轻声安慰道:“别担心,伤害过你和你家人的,我都不会放过的。”
“嗯。”
萧知点了点头,声音还是很轻。
屋子里又变得静谧下去,陆重渊继续给她擦着头发,萧知想到今日碰到陆承策的事,想了想,还是打算坦白,“我今日回来的时候在路上看到陆承策了,他没带雨披,我就”
嘴唇蠕动了一下,也不敢回头,犹豫了下才说完,“扔了件雨披给他。”
她察觉到陆重渊替她擦拭头发的动作一顿,生怕他不高兴,刚想张口解释,便听到身后传来轻轻的一声“嗯”,而后动作依旧。
他这幅模样,反倒更加让她觉得有些怔忡了。
转过头。
看了他好久。
好一会才试探性的问道:“你,你就没有话要同我说吗?”她以为陆重渊会生气会不高兴呢,至少也该黑个脸啊。
陆重渊闻言,倒是轻轻笑了下,头发擦拭得差不多了,他收起帕子放在一旁,然后把人揽在怀里,笑着问道:“我应该说什么?应该说,你以后不许对他好?应该很生气,生气到不理你?还是应该”
他埋下头,在她耳边轻轻笑道:“直接把你锁起来,不让你见人才好?”
脸红了一大块。
没好气的嗔了他一眼,“我好好和你说话呢。”
“我也是好好在和你说。”
陆重渊笑着抓住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口,然后才看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我的确有吃醋,但同时,我也很高兴,你会和我坦白这些事。”
她这样的坦然虽然会让他有些不开心。
但至少证明她心里是有他的,总比他事后知道再胡思乱想来得好。
边说,边抚着她的长发,一寸一寸的,声音也很温柔,“我知道你们有你们的过去,纵然没有那份夫妻之情,也有年少相交的一份情意在。”
“这是我踏入不了的。”
虽然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内心很不高兴,甚至还有无边的嫉妒。
但事实的确如此,他们青梅竹马长大,有太多太多,他涉入不了的过去了。
“真是令人嫉妒啊。”他张口,声音很低。
嫉妒他们可以彼此拥有那样的回忆,嫉妒陆承策可以占据她十多年的人生回忆“我有时候,真恨不得自己年轻几岁,早些时候遇到你。”
陆重渊抵着她的额头,轻声叹息道。
“陆重渊”听出他话里的低沉,萧知张口,想说些什么,但还没说完就被人伸手点住了嘴唇,听他继续说道:“但我相信,如今你心里眼里都是我。”
他说得肯定,说得自信。
重新抬起头,脸上挂着笑,仿佛又恢复成以前那个从西北归来,受万人跪拜的五军大都督。
萧知看着他,看着看着就笑了,她突然伸手圈住他的脖子,然后轻轻啾了他一下,在他的怔忡中,她的眼睛弯弯的,跟月牙似的,“陆重渊,我好喜欢你啊。”
她特别特别喜欢现在的陆重渊。
陆重渊也笑了。
外头风声未消,打乱了廊下的灯火,晦暗不明,而屋中暖室红光,一片温馨。
“不过——”
陆重渊握着她的手,“我还是会吃醋,所以你以后不许对他那么好,不然”
话还没说完。
萧知却先笑了,“好。”——
作者有话要说:
啾。
明天见。
第126章
“你说什么?”
萧知正站在东边窗下剪花, 听到如意的回话, 却是怔地转头看过来,目光落在她手上那道漆红的折子上,好半响才道:“秦嘉给我送了折子, 要我去参加她的婚礼?”
“是。”
如意禀道, “还是秦小姐身边的大丫鬟亲自送过来的, 说是请您和五爷一道去。”
想了想。
她又轻声补了一句,“二房那位和世子爷也收到了。”
手中的剪子放在一旁的圆盘上, 她握着帕子擦了一回手, 然后才接过以往她还是顾珍的时候, 也参加过几次花宴、茶会什么的, 大家聚在一道,席间免不得要作诗、写文什么的。
她看过秦嘉的字,能认出这个折子是她亲笔所书。
不过——
她如今这个身份和秦嘉又没什么关系,前前后后统共也就见了两次面,而且以她对秦嘉的了解, 也不像是因为她如今成了郡主, 就会攀扯着过来交好的。
“您若是不想去, 便随意找个借口拒了吧。”
萧知摇了摇头,“既然邀请了,便没有拒绝的道理,何况总归是太子哥哥的大喜日子。”
她虽然讨厌端佑帝和秦湘, 却不打算把这份恨意托于这两人, 收起折子, 递给她:“你遣人去回话,就说那日,我会去的。”
如意轻轻应了一声,随后便去吩咐了。
***
等到十一月十五。
阴了半个月的天总算是开晴了。
今日便是太子顾珒和秦国公府小姐秦嘉的大喜日子,萧知上回既然应允了她,便没有推脱一大清早就换了一身衣裳过去了,余光瞧见身边的陆重渊,她挥退伺候的丫鬟,又劝了一回。
“要不你还是别去了,你原本就不喜欢这些宴会,去了那里反而不自在。”
除了这个原因。
还有一个缘故是因为那些人的目光。
以前陆重渊的腿虽然也没好,但大家总归忌讳他的身份,明面上是不敢多嘴的。
可自从她被封为郡主后,那些人的言语便多了起来,有时候她出去都能听到外头的人在说陆重渊配不上她她说过几回,也罚过不少人,但这些言语还是不曾间断。
她听着都十分不舒服了。
更何况是陆重渊。
她不想让那些人的言论影响他的情绪。
陆重渊握着她的手,笑道:“你是担心我会不高兴吧?”
被人拆穿,萧知不免有些红脸,倒也没否认,“那些人什么都不懂,只会胡说八道,我不想你不开心。”
“没什么好不开心的。”
陆重渊笑了笑,替她把头上微斜的发钗戴好,而后才道:“那些人影响不了我。”从头至尾能影响他情绪的也就只有眼前这个人,旁人是什么东西,值得他被他们影响?
见她还要再说。
陆重渊握住她的手,一笑,“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他都这样说了。
萧知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便推着人往外走去,到影壁的时候,恰好碰到已经到那处的陆承策和崔妤,两人看起来也是刚到不久,正准备上马车。
眼见他们过来。
自是侯在一侧,恭敬行礼,唤道:“五叔,五婶。”
陆重渊和萧知向来是不理会他们的,闻言,看也没看,自顾自上了马车,他们虽然也在这个家重,却仿佛把自己剥离出去一般,一点血缘亲情也不顾。
以往陆老夫人还时不时会喊萧知过去。
可现在——
那位老太太哪里敢再跟以前似的使唤她,萧知不过去,她已经很感恩了。
陆承策倒是想过去帮衬一把。
五叔的腿还没好,光一个庆俞和五婶,恐怕不太便利,可他脚下的步子还没有迈出去,眼睛瞧见一处地方,脸色猛地一变。
系在陆重渊腰间上的那只荷包,同他腰上的那只仿佛如出一辙似的,一样的颜色,一样的花纹唯一不同的,也不过是那只荷包要崭新不少,女红看起来也更为精致一些。
呆呆地站在原地。
布帘早已落下,马车也开始掉头离去,他眼中的人和事物都已经消失了,只有马蹄声在空中萦绕不绝。
“无咎,怎么了?”崔妤见他目光怔忡地看着离去的马车,疑惑出声。
“没什么。”
陆承策有些艰难的收回目光,或许,只是碰巧吧,毕竟这个花色和花纹都不算特殊。
可他心里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很不对劲。
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心砰砰的跳着,他不由自主的伸手握住腰间的荷包,目光还是追随着远去的马车,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心底破芽而出。
但就是破不开那一层屏障。
估摸着他是累了,崔妤贴心道:“你要是觉得累了,就不必送我过去了,左右也没多少路。”
“无妨。”
陆重渊收回思绪,摇了摇头,“走吧,我送你过去。”
***
秦国公府。
萧知和陆重渊分别后就由丫鬟领着去了里头,去之前,她还特意嘱托了庆俞一声,让他看着点还与陆重渊说,吃完午膳就回去。
她这一番话,自然是让秦嘉特地派过来给她领路的大丫鬟好一阵无语,旁人哪个不是可劲巴着国公府,为得就是能与他们小姐打好关系。
毕竟他们小姐嫁得可是当今太子,日后等太子登基,那小姐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今儿个过来参宴的。
不管是出自世家,还是出自公侯,各个客气的不行,连带着对他们这些下人也十分有礼,也就这位荣安郡主,一副十分不想待下去的样子,恨不得当场就走。
好说歹说是分开了。
毕竟这位主子是小姐特地亲笔写下帖子,请来的。
还是当今的郡主娘娘。
大丫鬟也不敢拿乔,拿着十二分的恭敬,一路引人往秦嘉的闺房去。
今日过来观礼的人其实都已经来得差不多了,有还未出阁的小姐,也有刚刚成婚的年轻夫人,这会正恭维着秦嘉,耳听外头传来一声“荣安郡主到”。
屋内的声音才渐渐停了下来。
丫鬟打了帘子,萧知走了进去。
屋子里这些人大多也是见过萧知的,甚至私下还邀请过她不少回,可这位荣安郡主却一个帖子都不曾收,她们便是想同人交好都没有法子。
倒是没想到回会在今天这样的日子看到她。
不管以前她们有过什么纠葛,也不管她们以往私下有没有说过她的坏话,这会碰到人,自然是一个个恭声问安:“荣安郡主。”
“起来吧。”
萧知淡淡朝她们点了点头,没有太理会她们。
等走到秦嘉那边,她才把早些就备好的礼物递了过去,露了个笑,“新婚快乐。”
秦嘉看着她挑了挑眉,接了过来。
打开看了一眼是一只攥着凤血玉的金钗,这世道,凤血玉本就不多见,更遑论是这样好成色的,旁边瞧见的那些小姐、妇人不禁都唏嘘出声,有些感叹这位荣安郡主的大手笔。
秦嘉向来喜欢这些金玉,心里也十分欢喜这个礼物,偏偏她是个嘴上不饶人的,看着萧知撇了撇嘴,“庸俗。”
说完。
便合了盖子放在一侧。
眼见萧知没有半点被落脸面的样子,反而脸上还挂着笑,一双眼睛也弯弯的看着她,她又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抬了抬下颌,指着旁边那处位置,骄矜道:“坐吧。”
萧知倒是也没拒绝。
丫鬟重新上了茶点,这会还未到开席的时辰,免不得是要说起一些城中的八卦,“你们知道文安侯府那位柳二夫人吗?就是白家那位小姐。”
旁人纷纷点头。
那人便继续道:“前几日听我家嫂子说起她,道是有身孕了,偏她嫁了个浑皮无赖,这还没来得及请大夫确诊,就和那位柳二公子的宠妾撞在一起。”
“两个人一道摔了下去,那宠妾破了面皮,那位柳二夫人便更惨了,胎儿没保住不说,听说还落下了病根,怕是今后难有子嗣了。”
“你们可知道那位柳二公子是怎么说的?”
“怎么说?”
“他说,你自己保不住胎儿,还害了我家娇娘的脸,把柳二夫人气得当场便晕了过去。”
她们都是做女人的,虽然对白盈盈的观感也不好,但听到那柳从元如此混账,还是忍不住骂道:“这柳二公子也太混账了一些”
话刚出口,便想起白盈盈同这位荣安郡主的恩怨,生怕她责罚,忙又改了话头,“不过也是那位柳二夫人自己做的孽,她要是当初不做那样的事,自然也不至于沦落到嫁给这样的泼皮无赖。”
萧知见她们这幅模样,不免有些觉得好笑。
倒也没说话。
那厢见她没有出声,便又换了个话题,“说起来,那位宋侍郎家的长女也是个可怜的。”
听到这话。
萧知却一反先前置身事外的样子,皱眉道:“宋诗怎么了?”
她难得开口。
旁人都愣了一番,却还是答道:“郡主不知道?那位宋姑娘也到了出阁的年纪了,她那位名义上的母亲原本就看她不顺眼,怎么可能会给她择一门好亲事?”
“我听说选得尽是一些瞧着不错,但私下都有些问题的门户。”
萧知一听这话,眉锁得越发厉害了,“她那位姨妈不是待她很好吗?竟什么都没说?”
有人叹道:“便是再好,宋姑娘总归还是姓宋。”
有些事。
旁人总归是不能干涉太多的。
145/176 首页 上一页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