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旻枫。”棠宁其实有点纳闷,直到现在,这位脑子不太清醒的小姑娘,还在锲而不舍地膈应她。她打断对方,努力让自己显得淡定一些,“虽然很感动你竟然愿意道歉,但你这个歉,是不是道得有点不太对?”
停顿一下,她声线清澈,近乎温柔地提醒:“无论我和蒋林野离婚还是复婚,都跟你没什么关系,你约过蒋林野很多次,但如果我没记错,他从不赴约。而且,我并不在意他有多少事没告诉我,他想说的都已经说过了,他不想说的,我可以等他以后再说。”
这话除了徐旻枫,其他几个人都听懂了。
——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蒋林野眼中情绪有些复杂,仍然不自觉地浮起笑意。
徐旻枫微怔,求助地望向爷爷。
可老人家错过了这个眼神。
他没怎么接触过这一代的小辈,听棠宁这么说,忍不住第二次打量她。起初只觉得她挺好看,可这么一段对话下来,竟然又觉得这姑娘有点好玩。
徐旻枫没有办法,只好换个角度:“我还、还不该骗你……”
顿了顿,她咬牙:“其实我就没想过跟你做朋友,一开始靠近你就是为了挑拨你和蒋林野的关系,我……”
“可以了,可以了。”一提这段棠宁就头疼,她当初到底是蠢成什么样才会想跟这种人做朋友……“我原谅你了。”
徐旻枫立刻停下,转头看爷爷,等待下一步指示。
三言两语没有硝烟但就已经输得彻头彻尾,老人家第二次叹气,和蔼地拍拍徐旻枫的手背,这句话倒说得很真诚:“旻枫,回去之后,多读一点书,”
“啊?”徐旻枫没懂怎么突然扯到这个,棠宁现在的想法却是,这姑娘如果没有家里人撑腰,大概已经在娱乐圈死了很多次。
“那我就先带旻枫回去了。”小辈的事情,他本来也不好掺和太多。当着外人怎么也不能让孙女脸上太难看,老人家打算结束这件事,“你们慢慢玩。”
“好。”蒋林野微微抿唇,客套地点头,“您路上小心。”
司机在另一头等他们,老人家不再赘言,牵住徐旻枫的手,跟她一起往那边走。
蒋林野也牵住小狐狸,棠宁走出去几步,忍不住,回头叫:“徐旻枫!”
徐旻枫停下脚步,困惑地望她。
眼中的敌意与天真已经散去大半,更多的是平静的不解。
“这话轮不到我来说,但是徐旻枫。既然你爷爷和父母都没教过你介入别人的婚姻,那就离你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远一点。”
棠宁话音落下,看到徐家爷爷明显愣了愣,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可她心里的恶趣味已经被勾了出来,停顿一下,眼中的笑意明晃晃,几乎像是在挑衅:“可别再被人带坏了。”
***
怼完就跑,棠宁有点兴奋,又有点紧张。
盛星来不想夹在两个人中间当电灯泡,随便找个借口就跑了。两个人穿过整条步行街抵达孙记,蒋林野好笑:“你紧张什么?之后徐旻枫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该紧张的是她。”
“不是,我在想徐老先生。”幸好没什么业务往来,不然她肯定不敢说这种话。最后那句“不三不四的朋友”,简直就是怼在人家脸上打,骂人没家教。
徐家爷爷话不多,看似和蔼,实则句句护短。棠宁没觉得老人家护犊子有什么不对,可他上来就让徐旻枫敷衍道歉,之后棠宁表面上没法再撕破脸,背地里也不好再搞什么小动作。
既然不能再搞她了,那打个嘴炮也没什么吧。
蒋林野捏捏狐狸爪爪,低声解释:“徐家家学渊源,到这一代只有徐旻枫这一个姑娘,老爷子宠孙女,也不难理解。”
然而微顿,他自己也有点不高兴:“不过,我也不喜欢他今天的语气。”
徐旻枫是有爷爷父母宠着的,难道棠宁没有吗。
不过棠宁没想到这一层。
站在孙记的柜台前,小狐狸东看看西看看:“你今天约他们吃饭,就是为了这个事儿?”
“是,也不全是。徐老先生好像真的不知道徐旻枫这些年都在娱乐圈干了点儿什么,我跟他分享一下孙女日常。”
——其实就是告黑状。
蒋林野摸摸下巴,不是很喜欢现在的处理结果。
但小狐狸的注意力现在明显不在这件事情上,他上前一步,转移话题:“你想吃什么?”
棠宁刚刚吃过午饭,还跟盛星来一起吃过冰。
她不太好意思说,这东西本来就是买给你的,我没打算吃。
“我想……”棠宁搓搓狐狸爪爪,不知道前夫喜欢什么,“就……”
蒋林野干脆替她做决定:“不如都要吧,每样来一份。”
半小时后,助理帮两人提着大包小包的甜点,出现在总裁办。
棠宁一路沐浴着或惊奇或八卦的目光,深藏功与名地摇着大尾巴上楼。抵达办公室之前,她脑子里蹦得最欢的想法就是——
如果棠氏也有逼逼群,今天群里肯定又是一堆夸她好看、骂蒋林野又丑又讨人厌的言论。
棠宁太久没来过棠氏,这间办公室之前是爸爸在用,他退二线之后,蒋林野倒也没有无情到将他的东西全扔出去,大件儿全都留着,小件儿诸如书、盆栽和摆饰,不占地方的都没怎么动,占地方的都贴好标签收了起来。
她在书柜前驻足。
最显眼的地方放着一张她的照片,木相框,大概经常有人擦,玻璃上面没有落灰。镜头里她十七八岁的样子,高马尾、背带长裤,背后是家里后院的草坪,有人在给草地浇水,她跑过来比V,水珠和阳光在余光之外四散。
棠宁恍惚一瞬,突然感到难以分辨,这究竟是父亲留下来的,还是蒋林野自己加上去的?
然而蒋总没注意到。
他将沙发收拾干净,把最软的抱枕揪起来塞进小狐狸怀中,顺手撸一把她的毛毛:“我下午开个会就能走了,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还是出去玩一会儿?还是……”
第三个选项他不喜欢,纠结一下,才不情不愿地说:“先走?”
棠宁今天没有别的工作,也不急着回去:“我在这儿等你吧。”
“好。”蒋总摸摸小狐狸的耳朵,折身将桌上的电脑拿起来,放到沙发前的小茶几上。
然后支开摄像头,打算开会。
棠宁:“……?”
棠宁是真的不明白:“你人就在公司,为什么还开视频会议?”
“有几个高层出差了,在国外。”蒋林野松松领带,把外套脱下来,“而且会议室太远了,空调也坏了还没修,我不想过去。”
棠宁:“……”
好真实的理由喔。
下一秒,蒋总压住自己兴奋的狼尾巴,若无其事地拍拍旁边的沙发:“来,坐这儿。”
棠宁耸耸鼻子,磨磨蹭蹭地坐下。
蒋先生是一只电动猫头鹰,进入工作状态之后坐怀不乱,宛如老僧入定。棠宁起初有些不自在,后来发现他的摄像头离自己还很远,干脆也放心地捡起他的平板,戴上耳机开始刷剧。
刷剧是不可能不吃东西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棠宁脖子以上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屏幕,看到一半,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助理放置在小几上的坚果盘拿起来,放到自己膝盖上。
……然后开始剥坚果。
蒋林野没说两句话,突然听到清脆的破壳声。
他让其他人先讲,目光稍稍偏移,见棠宁比他开会还专心,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一下一下地撬果壳。
可她左手活动不方便,连小臂都不太能往上弯曲,只能艰难地伸直一只手握着小坚果,另一只手配合这个距离,费劲地咔哒咔哒撬壳,再费劲地塞进口中。
——吃东西仍然没有声音,像一只默不作声偷偷加餐的毛团狐狸。
蒋林野:“……”
不仅可爱。
而且身残志坚。
他叹口气,将坚果盘拿过来。
一集剧都还没刷完,怀里突然空了。
棠宁微怔,抬眼看他,不敢发出声音,只有眼里写满问号。
蒋林野比口型:我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撬壳的小工具也抢过来。
感谢网络媒体将人类的身体从开会这项无法避免的社会活动中解放出来,蒋林野只需要动嘴,甚至不需要露出肩膀以下的部位。
棠宁蜷在旁边安安静静,他一心二用,一边听国外的高层汇报工作,一边咔哒咔哒地替她剥壳。
可这电脑收声未免太好,他每“咔哒”一声,那头正在说话的高层,身形明显就跟着停顿一下。
几次三番,蒋林野终于忍不住,凉凉地撩起眼皮:“你卡带?”
“不是……蒋总。”老板这么理直气壮,高层有点怀疑人生,“您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蒋林野:“说正事,别逼逼。”
高层:“……”
屈服于老板的淫威,高层只好继续刚才的话题。
然而蒋林野一心二用,剥壳剥得有些上头。
他跟下属交流,语速越来越快,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快。等棠宁回过神,还没吃的夏威夷果果仁已经在手中堆了小小一堆。
她赶紧扯扯蒋林野,小声哼:“可以了,不要了……”
她话音落下,蒋林野的会议室瞬间陷入尴尬的死寂。
高层:“???”
不是……没听错的话,这是女人的声音?
而且这糟糕的台词……
他难以置信。
这么刺激,难道蒋总开会的时候,也在搞那个吗?!
作者有话要说: 高层们:这到底是什么声音??
蒋总:是爱的声音,是你们都没有老婆所以听不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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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被撞破
然而当事人蒋林野先生, 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他停下动作, 微微垂眼, 还顺势在小狐狸的爪爪上摸了一把。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只花了几秒钟, 再抬起头, 他仍然是没有感情的猫头鹰蒋总:“继续啊,别停。”
其他高层:“……”
这句别停,说、说的是他们, 还、还是别的谁?
他们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敢问。
只能加快语速, 尽快结束这场迷之尴尬、细想还有点小刺激的会议。
蒋林野没有多想,他也想快点结束工作,牵着小狐狸回去玩。
所以这个会并没有开多久。
棠宁开着二倍速, 综艺第二集 才刚看到一半,就见蒋林野退出界面,摘下了耳机。
她戳戳暂停,抬起脑袋:“开完会了?”
“嗯。”他伸手拍拍小狐狸的毛毛,站起身给她倒水, “你晚上想吃什么?回去还是在外面?”
棠宁目光偏移望望窗外,最近天黑得很早, 现在才下午五六点, 天空就已经变得阴沉沉。
傍晚的空气中总似有若无地带点儿将要下雨的水汽,对面的写字楼已经陆陆续续亮起了灯,街道上车水马龙,开始进行晚高峰的堵车。
“回去吃吧。”棠宁短暂地发了会儿呆, 从他手中接过热水。他将冷热调开了,喝起来并不烫口,“外面太冷了,想早一点回去。”
“好。”
蒋林野等着她慢慢喝完水,慢慢撬开最后一颗坚果吃掉。
他帮她保存了综艺观看进度,然后将平板电脑收起来,提醒:“我的平板电脑一般都放在左手边的抽屉里,下次你过来,直接翻抽屉就好。”
棠宁愣了一下,揉揉鼻子,点头:“好。”
两个人一起下楼。
陈良骏不在,另一位助理非常沉默,少了一个人在旁边叭叭,棠宁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
走到停车场,突然想起:“家里没有盐了。”
蒋林野低头看眼表:“时间还早,我们先去趟超市?”
他每句话都要转过来咨询她的意见,小狐狸一时间有点不习惯,一边搓爪爪,一边小声:“好。”
出门时,她重新裹上了围巾。眼下整个人看起来小小一只,圆滚滚,毛茸茸。
蒋林野忍不住上前一步,将她裹紧的围巾稍稍拉松一些:“里面有暖气,不需要裹这么紧了。”
他指尖带寒气,但很小心地维持着距离,没有碰到棠宁的脖颈。
她小心地屏住呼吸,目光落到他手指上——骨骼分明,修长而匀称,中指末端扣着一枚小小的戒指,像是婚戒。
棠宁眨眨眼,鸦羽般的睫毛小刷子似的,在他指腹扫过:“你怎么还戴着戒指?”
“你说我现在的这个?”蒋林野收回手,将她的手袋取下来挂在购物车上,不解其意,“就没摘过啊。”
棠宁小声:“可我们都离婚了。”
“是啊。”蒋林野理直气壮,“就是戴着这个,我才能幻想,自己没有离婚啊。”
棠宁:“……”
好有道理。
大概快要过年的缘故,超市里人流密集,广播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放喜庆的春节BG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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